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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斯維爾

2018-07-31 17:04格里·布賴特威爾
譯林 2018年4期
關鍵詞:皮爾索爾馬蒂斯

〔英國〕格里·布賴特威爾

馬蒂斯登上了最后一座山,將威廉斯維爾的景色盡收眼底。他騎了三天的馬,口干舌燥,一把老骨頭了,他覺得渾身都疼。他一舔嘴唇就能嘗到泥土的味道,一碰夾克就會有一陣塵土騰起。不過,這山谷終于出現(xiàn)在他眼前,遠處的小鎮(zhèn)影影綽綽,比他想象的還小,凌亂不堪,就像扔在派恩河對岸的一堆板條箱似的。說到那條河,不過是巖石中一片泛著浪花的淺灘罷了,至少每年這個時候,人們都能輕松蹚過這條河。

威廉斯維爾—馬蒂斯看一眼就知道這是個怎樣令人生厭的小鎮(zhèn)。鎮(zhèn)上有銀行、賓館、雜貨店,店里有穿著漿領衣服、梳著油頭的男人。主街上散落著更小更破的鋪子:鐵匠鋪、代養(yǎng)馬房、澡堂、洗衣房。還有木匠在敲敲打打,他們把幾片木板拼在一起,能抬著尸體撐到墓地就夠了。不遠處,沒硬化過的地是棚戶區(qū),要是這小鎮(zhèn)能一直發(fā)展下去,這片棚戶區(qū)也會城鎮(zhèn)化的。到處都是臟亂干癟的人,就是那種馬蒂斯在山里會小心避開的人,畢竟礦工都是靠不住的。在這樣的小鎮(zhèn)上,他們鬼鬼祟祟地在街上游蕩,混著塵土,郁悶地喝著廉價的酒。那些運氣好一些的,挖礦賺了點小錢,就能洗個澡,干干凈凈地坐在酒店里吃晚餐,還能來杯差強人意的威士忌,或者找個妓女上床。

馬蒂斯呵斥了一聲他的馬,口干舌燥地坐在馬背上。馬兒歪著身子下坡,低著頭在巖石和蠟葉荊棘叢中開辟道路,馬蹄被不斷刮擦著。馬兒踉踉蹌蹌的,馬蒂斯把手放在它脖子上,輕聲說道:“嘿,老伙計,慢慢來?!笔瘔K被踩松了,沿著山坡滾落下去,揚起一陣土。他們在一邊等著,沒有風來把這陣灰土吹散,一絲風都沒有。馬蒂斯把帽子往后戴了戴,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感到沙礫劃過皮膚。太熱了,他從未想過以后,但如今在這山里—這天氣讓人萎靡不振,他只想趕快結(jié)束這一天。

北邊的云在山頂上聚成一團,狹窄的平原上什么動靜都沒有。就連南邊那條灰白的路上都空空如也,好像世間生靈都不堪忍受這午后的烈日。馬蒂斯用鞋跟踢了踢馬肚子,馬又一步一步地下坡。忽然,馬蒂斯胸口一緊,在如此高溫中他打了個寒戰(zhàn)。他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心臟甚至收縮得有點疼,又是這令人不安的征兆。他努力深呼吸,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的路上,一堆亂石就在下面,是很久以前就落下來的。他輕輕引著馬從亂石右邊繞過去,這可能是很長的一段路。終于到達了谷底那片龜裂的土地,他們向北行進,河面變寬了,水流在小鎮(zhèn)公墓的北邊變緩許多。

在這片開闊的土地上,馬蒂斯踢了踢馬,讓它小跑起來。他一只手拉著砂皮韁繩,另一只手握著空拳搭在大腿上,肌肉緊繃,隨時準備迅速從槍套里掏出槍來,精準擊斃距胸口幾英寸遠的敵人。不過還不用,畢竟這山谷空蕩蕩的,離小鎮(zhèn)也有一段路程。這就是他的生活—時刻準備著,提防著和他一樣的職業(yè)殺手。他突然覺得,今天這種警惕不僅僅是出于習慣。全身的骨頭都在疼,心臟也在不安地跳動著,他似乎遺漏了什么。盡管離小鎮(zhèn)不遠了,但鎮(zhèn)上的建筑仿佛飄浮著,他的眼睛無法完全盯在上面。

很快,噠噠的馬蹄聲后隱隱出現(xiàn)斧子劈木的聲音,還有無所事事的狗發(fā)出的空洞的吠聲。要是他見多識廣的話,他就會對所有小鎮(zhèn)都略知一二。在這小鎮(zhèn)的垃圾場上,露天廁所像崗哨一樣杵在那里。他會路過歪七扭八的后臺階和沒粉刷過的墻,路過冒著煙的陰燃垃圾堆,狗也嗅著地上的污跡。河對岸有個矮胖的女人在劈柴,她舉起斧子之后好一會兒才傳來響亮的開裂聲。因為馬蒂斯離得太遠了,他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似乎那不是同時發(fā)生的。一條白狗抬起腿撒尿,在陽光下它的尿消失在一叢野草中。有個系著臟圍裙的男人把一鍋殘羹剩飯倒進豬舍,他的頭轉(zhuǎn)得恰到好處,剛好讓馬蒂斯知道他看見自己了。不過一會兒,那男人就甩著鍋,懶懶散散地走進黑乎乎的門廊。

現(xiàn)在,馬蒂斯已經(jīng)離小鎮(zhèn)很近了,河水的流淌聲就在耳旁,草葉邊緣綠色的茸毛也清晰可見,他的馬也放慢了腳步。它在岸上往回跳,直到馬蒂斯催它前進,它才突然讓水嚇了一跳。他把一只手放在馬脖子上,俯下身悄悄說:“要是水沒到了你的蛋蛋,那就不會更深了,走吧,伙計?!彼贿吥钸叮贿呌媚_后跟踢著馬肚子,馬試探著進入水中,跳進河里,水直接沒過了馬蒂斯的膝蓋。天哪,真冷。

馬蒂斯要殺的人叫福萊特。他在打牌的時候經(jīng)常出老千,騙了別人好幾百美元,也說不定有幾千美元。他還和別人的妻子一起出雙入對。他的存在簡直是對人類的侮辱,尤其是對亨利·皮爾索爾而言。亨利是那女人的丈夫,預先付了一半酬勞給馬蒂斯,等他把福萊特碎尸萬段之后,再付剩下的錢。

把這種人碎尸萬段的理由太多了。這種人是潑皮無賴,是害群之馬,是社會渣滓;這種人會胡說八道,偷雞摸狗,還會染指別人的妻子、姐妹、女兒和兒子。在某些一個警察就能一手遮天的地方,這種人就會逃脫法律的制裁。馬蒂斯覺得警察這角色并不重要,除非這警察相當正直,一心只想把法律條文的字面意思而非總體精神運用到實際中,但那種警察在位子上總是待不了太久。不去看警察已經(jīng)成了馬蒂斯的習慣,反過來,警察也會直接無視他—他們要么看向馬路中央一條正在撓耳朵的狗,要么看向木板路上一個正刮著靴子上泥土的妓女。這樣一來,一條不成文的道德準則形成了:像馬蒂斯這樣的人,以除掉鎮(zhèn)上的潑皮無賴為生,又有什么關系呢?

水花四濺,馬蒂斯的馬從河里跳了出來,弓著腿站著,把水甩到土里。就在幾碼開外,一排籬笆圍著幾個木十字架,十字架后面是一塊塊隆起的土包,忍受著驕陽的炙烤。

這不是個經(jīng)常死人的小鎮(zhèn),可能是由于山里死的人太多了,落石和塌方活埋了很多礦工。馬蒂斯把頭上的帽子穩(wěn)了穩(wěn),從帽檐的陰影下可以看到小鎮(zhèn)參差不齊的邊界。澡堂、代養(yǎng)馬房、幾間小木屋,它們的木材已經(jīng)被曬裂了,屋旁散養(yǎng)了一群小雞,啄著地上的土。其中一間木屋的門廊里有一個老人盯著外面。馬蒂斯路過的時候摸著自己的帽子,像是故意的,這樣他就能將目光逗留在老人身上,看清他的表情,直到馬蒂斯繞過街角進入主街。

從這里他可以一眼看到主街從哪兒開始向南鋪設。雖然這里城鎮(zhèn)化水平不高,不過它就像他見過的那些小鎮(zhèn)一樣。馬蒂斯的馬搖了搖頭,被韁繩勒緊的牙齒間發(fā)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它能聞到街對面的代養(yǎng)馬房里的草料味,它更努力地搖了搖頭:山上沒什么草料,既然到鎮(zhèn)上了,它也想吃點東西。馬蒂斯找到福萊特可能得花幾個小時,他要想把福萊特堵在一個秘密的角落,避免大張旗鼓,從而悄悄斃了他,那又得花幾個小時。馬蒂斯放松了韁繩,讓馬朝著代養(yǎng)馬房寬敞的門廊走去。

馬停在馬房門口。已經(jīng)接近傍晚了,馬蒂斯從日出時就開始趕路,只有上午10點左右時休息了一會兒。與外面相比,馬房里的光線非常昏暗,他抬起一條腿跨下馬,僵硬得就像一條老狗。要不是地面不平,他的腿絕不會打彎,畢竟?jié)裱澴舆€貼在腿上。他艱難地下了馬,扶著這匹該死的東西,腳步蹣跚。馬受了驚,暴跳起來,還拉著韁繩的馬蒂斯被原地拽起,他不得不用體重把馬頭拉到自己胸前,穩(wěn)住它。它呼出的熱氣穿過了他的襯衣,肋骨后的心臟狂跳不止。

馬童是否注意到了呢?他什么都沒說,慢慢從暗處中走出來,是一個胸膛扁平的紅發(fā)男孩。馬蒂斯讓他好好喂馬、刷馬,他點了點頭,敏捷地接住了馬蒂斯隔空扔給他的硬幣。片刻之后,男孩帶著馬轉(zhuǎn)身回去了,馬蒂斯回到了陽光下。不知從哪兒吹來一陣風,沿路攪起一陣土,吹著馬蒂斯的濕褲子,嘶嘶作響;不遠處的一扇門也被吹得“砰”的一聲關上了。馬蒂斯能看到幾個人,他們或倚著墻,或靠著柱子—這陣突如其來的風讓他覺得不太對勁。在馬背上坐了好幾天,踩在地上的感覺讓他不自在,他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確定自己還清醒,于是沿著這條街出發(fā)了。

幾個面色鐵青的男人在房屋的陰影下望著他,但他路過時,他們卻一動不動。除了風舔舐著地上的灰塵,一切都紋絲不動。馬蒂斯把頭轉(zhuǎn)向左邊,又轉(zhuǎn)向右邊,如此一來那些男人就知道他在回望他們。一道黑影從門廊里閃過—馬蒂斯胳膊一緊,距槍套僅一英寸的手指蜷成手槍狀。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沖到街上,穿著拘謹?shù)挠差I襯衣,外套袖口磨得發(fā)亮,褲子松松垮垮,在靴子上堆成一團,似乎這褲子是個大高個的;他并沒有注意到馬蒂斯離他只有幾碼遠。這男人在塵土與陽光中瞇著眼,走到街對面,甩著胳膊,眼睛盯著銀行閃閃發(fā)亮的玻璃窗。

馬蒂斯看著他,伸出手,動動手指,好像把什么東西從手里放開了。那人不是福萊特。福萊特一般穿著時髦,戴一頂深色低頂帽,蓄著濃密的黑胡須,而且他左眼是瞇著的。沒人給馬蒂斯描述過亨利·皮爾索爾那位消失的妻子,不過,她也并非他此次追殺的目標。還好,他肯定會見到她的。等他一槍斃了福萊特,她就會快速沖到樓下,或者從一個門廊里沖出來。她會痛哭,會悲慟,甚至可能會隨他而去—有的女人會這樣做—求馬蒂斯也殺了她,因為現(xiàn)在她孑然一身了。他會抽身離去,徐徐走向自己的馬,躍上馬鞍,似乎并不為此事掛心。

不過,留下一個女人打理男人的后事,也沒什么遺產(chǎn),這么做還是太不近人情了。有時他會想,她們怎么辦呢—會回家嗎?像亨利·皮爾索爾這樣的人會讓給自己戴了綠帽子的妻子回家嗎?當然了,這生意就是為了復仇,再無其他,不過就是亨利·皮爾索爾這類人用錢買兇復仇,確切說來,是代表他自己,報復那個不忠的妻子和偷走妻子的男人。

像福萊特這種男人,遲早都會拋棄皮爾索爾的妻子,馬蒂斯對此非常確定。他掃了一眼那個穿著舊外套的呆板男人—男人溜進了銀行。馬蒂斯似乎并不指望一到這鎮(zhèn)上,就能在街上找到福萊特,盡管這種事也發(fā)生過。不,前方顯然是一家酒店的正門,旁邊就是個酒吧。像福萊特這種人此時可能還在呼呼大睡,也可能在忙著吃牛排和土豆,或者已經(jīng)坐在酒吧里,喝著威士忌打牌了。亨利·皮爾索爾不可能告訴他福萊特的模樣,但福萊特就在威廉斯維爾這樣一個新興的小鎮(zhèn)上,這就說明:他連打牌作弊都做不好,而且他的時髦衣服可能是他身上唯一不便宜的東西。

或許福萊特就等著亨利·皮爾索爾來找他尋仇,要么是別的他曾騙過的人,但他絕不會想到是馬蒂斯這樣的人—他倆之間并無過節(jié),甚至互不認識。當福萊特看到馬蒂斯舉起槍,子彈擊中自己的胸膛,那一瞬間他就會明白,這個陌生人是來取他性命的。他的臉上也會寫滿震驚,自己竟然被捉住了。

風吹得更大了些,卷起一陣又一陣幽靈般的塵土在空中盤旋。馬蒂斯迅速低下頭,一只手抓緊了帽子。同時,他背過身去,當風勢弱下來時,他越過面前地上自己的影子,徑直望向小鎮(zhèn)的最北邊,一朵朵裹挾著塵土的云聚集在山頂上。要是福萊特沒露面,或者在夜幕降臨前他沒能獨自找到福萊特,他可能就會被洪水和暴雨困在這里。他加快了腳步,直接略過酒店,進入了酒吧。

他一走進酒吧,死氣沉沉的臭氣就包圍了他。廉價的煙草、灑出來的酒、陳舊的油漬、一個月都沒洗澡的男人的體味。在眼睛還沒適應這里的晦暗前,七嘴八舌的談話聲就告訴他,這地方至少一半都是人。幾個人朝他看了幾眼,他也看回去,倒不是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只是掃了一眼,這樣人們就不會覺得他進入這個房間時的眼神帶著敵意,更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那個坐在桌旁椅子上的人就是福萊特。深色低頂帽、像用煤灰畫出來的胡子,他瞇著左眼,看上去像是被自己的雪茄熏到了。接著,馬蒂斯朝酒吧里走,好像他一心只為了喝一杯。

他把胳膊肘架在吧臺上,一只腳踩著吧臺下方的金屬桿上。他點了一杯威士忌,就在酒保倒酒的時候,他的眼神飄向了吧臺后面的鏡子。一個戴著臟兮兮的帽子的男人正從帽檐下看著他,那男人花白的頭發(fā)又長又軟,他看起來年紀很大,就剩一把骨頭了。馬蒂斯的心臟如拳頭般緊緊攥住,手垂下準備拿槍,只有當鏡子將老人映照出來時,馬蒂斯才明白老人是在看他自己—他面無表情,手也藏在看不見的地方。這出乎意料的發(fā)現(xiàn)幾乎燒穿了馬蒂斯,灼人的焦慮如此熟悉,仿佛他曾在無意間抓到過自己,他移開了視線,從鏡子的角落里尋找福萊特。

福萊特和三個人坐在一起,面前放著幾個杯子。其中一人在給其他人發(fā)牌,速度飛快,動作優(yōu)雅。這些男人都是礦工,額頭和鼻尖都曬得黑黝黝的,下巴光溜溜的,剛剃過胡子的地方露出原本的膚色。其中兩人向前弓著背,胳膊擱在桌子上,手邊放著他們的錢,而福萊特卻靠在后面,嘴角叼著雪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椅背上,似乎準備講個故事。

馬蒂斯扭頭看向別處。酒保把酒瓶從他杯子上拿開,吧臺上灑了一點威士忌,酒杯被推到他跟前,杯里的酒搖晃著,更多的威士忌灑了出來。馬蒂斯從口袋里找出兩枚硬幣,丟進酒保手里。他拿起酒杯,手指碰到溢出來的酒,涼涼的。當他仰頭一口干掉這杯威士忌時,他又從鏡子里看見了福萊特。

福萊特站起來了。他從桌旁走開,腳步踉踉蹌蹌的,還得扶著椅子。礦工們眼中閃過一絲揚揚得意的神情。馬蒂斯敏銳地嗅出麻煩將至,這是個圈套,因為像福萊特這種人不會允許自己在下午就酩酊大醉,也不會在和礦工們打牌時喝多,除非他是個傻子,而一個傻子不可能卷走亨利·皮爾索爾那么多錢,還拐跑了他的妻子。

酒吧深處,一扇門開了,有道光一閃而過。福萊特從后門離開了。馬蒂斯渾身僵住了:福萊特在等他嗎?他跑了嗎?可像福萊特這種人應該更明白如何全身而退吧。不,馬蒂斯突然覺得自己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運氣,福萊特是去解手的,就在酒吧后面。他又緩緩舉起酒杯,等最后一滴酒落在舌頭上,然后跟了出去。

酒吧外狂風呼嘯,整個世界飛沙走石,馬蒂斯不得不抓緊帽子,防止它被吹走。幾碼外是一間歪斜的戶外廁所,廁所門拍打著門框,可福萊特卻在一堆破板條箱上解手,他兩腿分開,背對著馬蒂斯??耧L大作,晾衣繩上的床單在風中劇烈搖擺,如巨浪般洶涌地上下拍打,床單下有一個被吹倒的桶,打著轉(zhuǎn)在塵土中鏘鏘作響。福萊特沒有轉(zhuǎn)身。他為什么要轉(zhuǎn)身?所以馬蒂斯等著,準備著,盡管福萊特槍套里有一把槍—一把似乎沒怎么用過的便宜貨—別人背對自己時,他是不會開槍的。

風把沙子吹進了馬蒂斯眼里,他眨眨眼,把沙子弄走了。一個女人細細的聲音在喊:“風要把他們吹倒啦。”也許她就在附近,也許她的話是頂風傳來的。不過福萊特系好褲子了,準備回酒吧,當他看到馬蒂斯時,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他穿得并不時髦,褲子看上去很舊了,藏在夾克里的襯衣胸口上有一塊黃色的印子,是有人用烙鐵不小心弄上去的。在這午后的陽光下他看起來很年輕,酒精讓他的眼神有些渙散。這就是馬蒂斯腦海中的想法。此時他迅速掏出槍,福萊特還沒做出反應就被子彈擊中了,就在他襯衫被烙壞的地方。

福萊特張著嘴站在那兒,然后一下子倒在地上,似乎是被風吹倒的。他的帽子向那些板條箱滾去,那上面還沾著他的尿。他抖了幾下,接著身體就垮下來了,而馬蒂斯把槍放回槍套里,低頭迎著風向他走去。他只需要一些小物件—雪茄盒、戒指,總之就是福萊特的私人物品,好拿給亨利·皮爾索爾。他蹲下來,拽出一條懷表鏈,把表放在手心。它還是溫熱的。一滴雨落在上面,接著又是一滴。他彈開表蓋:保羅·Η.杜瓦。馬蒂斯心想:把別人的懷表揣在自己口袋里,一定是他賭博時贏的,拿來裝作是自己的表,這是什么人哪?

但這有什么關系?福萊特死了就行。

雨把地上的土砸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坑,空氣中瞬間充滿了泥土的味道。馬蒂斯站起身來,把懷表扔進口袋。就在福萊特躺著的不遠處,床單依舊在上下翻飛,不過中間漏了一條縫,就像嘴里一顆牙被打掉了似的。從那條縫里看過去,一個胖女人在劈柴,有條床單捆住了她的胳膊。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她張開嘴號啕大哭:“保利(保羅的昵稱?!g注)!保利!”接著她跑向馬蒂斯,大喊,“你為什么這樣做!”馬蒂斯緩緩舉起槍,好讓她看見它,但她還是向他跑來,馬蒂斯一槍結(jié)束了她的生命。

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馬蒂斯沿酒吧的墻邊走著,可這條街并非他記憶中的樣子。它變長了,也變寬了。他跨過泥濘和水坑,卻怎么都找不到那間代養(yǎng)馬房,他甚至懷疑這還是不是威廉斯維爾。他在想這是不是其他小鎮(zhèn),威廉斯維爾只是一個月前他殺掉福萊特的地方,因為他記得有個戴著深色低頂帽的男人,似乎瞇著一只眼睛,還有個暴怒的女人跟在他身后,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讓她停下來的。他放慢腳步,扭頭看了看。在傾盆大雨中,街上滿是模糊的人影,他掏出槍,加快了腳步。但本應是那間代養(yǎng)馬房的地方卻是一片墓地,身后的人也圍了上來。

他只好穿過墓地逃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泥粘住了他的靴子,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槍也掉在身邊。他把自己拖起來,在十字架中蹣跚著,在滂沱大雨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突然,那條河出現(xiàn)在他面前,只不過它現(xiàn)在變得波濤洶涌了。

馬蒂斯使勁把帽子按在頭頂,看來他打算游過去。但他卻轉(zhuǎn)身面對著那些追他的人。他們蜂擁著穿過墓地。他擦了把臉上的雨水,好看得更清楚。他們之中有個戴著深色低頂帽的男人,馬蒂斯朝他開了一槍又一槍,盡管他確定幾分鐘前在酒吧后面自己已經(jīng)殺死他了。

他還在為之困惑的時候,胸口上像被人猛推了一下似的。他驚訝地低頭望著襯衫上盛開的血色的花,他聽到了周圍空氣中的爆裂聲,他漂了起來,無牽無掛,這是種多么奇妙的感受啊。那些人都不見了,雨也不見了,他被冰冷的水流吞沒了,他想,他應該留在岸上和他們決一死戰(zhàn)。他要去殺一個人,但他努力回想那人是誰時,這游絲般的記憶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有什么關系呢?他的雙手空空如也,思緒被驚濤駭浪撕扯成碎片,他不再回憶了。終于能停下來了,任憑自己被沖走,真輕松啊。

(梁靜嫻:上海外國語大學,郵編:20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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