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振玉 韋露選

【內容提要】兩周金文中有吉、休、霝、元、好、魯、善、淑、嘉、懿、穆、旨、臧、良、省、義、令、畜18個“美善”義形容詞，傳世先秦文獻中有吉、休、元、好、善、淑、嘉、懿、穆、旨、臧、良、義、令、美、徽、畜、艷、麗、佳、姝、都、姣、美麗、壯麗、佳麗26個該類形容詞。兩相比較可見，多數此類形容詞（15個）同時見于兩周金文和傳世先秦文獻中，據此可以看出該類形容詞的穩(wěn)定性。通過詳細比較，可以得出兩周金文和傳世先秦文獻中的“美善”義形容詞的共同點：一是句法功能基本相同，都有充當定語、謂語或謂語中心詞、狀語和構成獨詞句的用法；二是皆以充當定語為主，其次是充當謂語或謂語中心詞，充當狀語和構成獨詞句均是少數詞且用例有限。主要不同點：一是金文中該類形容詞充當謂語和謂語中心詞的比例不高，而傳世先秦文獻中相應用法比例明顯增加；二是金文中該類形容詞充當定語時以修飾抽象名詞為主（比例較高），而傳世先秦文獻中該類形容詞修飾指物名詞和指人名詞的比例明顯增多；三是傳世先秦文獻中該類形容詞能修飾的名詞范圍更為廣泛，構成的組合形式較為豐富，與金文較為程式化的組合形式明顯不同；四是傳世先秦文獻中該類形容詞有修飾時間詞語的用法，而金文沒有同類用法。將兩周金文中的“美善”義形容詞與傳世先秦文獻中的該類形容詞比較參照，一方面可以較為全面地展示先秦漢語中該類形容詞的共時分布，另一方面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揭示該類形容詞的歷時發(fā)展。

一．兩周金文中的“美善”義形容詞

兩周金文因其銘功紀事的內容特點，其中的“美善”義形容詞相對集中，呈現出一定的特殊性。依據句法功能，此類形容詞可歸為如下諸類。

（一）充當定語

（1）修飾抽象名詞：

休、霝（靈）、魯、懿、元、義、嘉七詞，其例如：1.山敢對揚天子

休

命，用乍（作）朕皇考叔碩父尊鼎。（5·2825膳夫山鼎，西晚）2.用祈匄眉壽綽綰永命，彌厥生，

霝

冬（終）。（8·4198蔡姞簋，西晚）3.何拜稽首，對揚天子

魯

命，用乍（作）寶簋，何其萬年子子孫孫其永寶用。（8·4202何簋，西晚）4.余小子肇帥井（型）朕皇且（祖）考

懿

德。（1·82單伯昊生鐘，西晚）5.曆肈對

元

德，考（孝）友隹（唯）井（型）。（5·2614曆方鼎，西早）

7.爾其躋受御，齊侯拜嘉命?！∽用辖闷?p>嘉

命，用祈眉壽。（15·9729洹子孟姜壺，春秋）

上述七詞，出現頻次依次為休、霝、魯、懿、元、義、嘉，除“休”外，其余各詞出現頻次均不高。從被修飾的中心語看，絕大多數為表示“命令”義的抽象名詞“命”（有休命、魯命、霝命、嘉命，其中1例“命”是“天命”義），其次為“霝”（霝終），再次為“德”（懿德、元德），其他抽象名詞很少見（懿釐、霝頌、義政）。

（2）修飾指物名詞：

吉、元、旨、好、霝、良、省七詞，其例如：1.唯曾白（伯）宮父穆乃用

吉

金自乍（作）寶尊鬲。（3·699曾伯宮父穆鬲，西晚）2.用其良金，自乍（作）其

元

戈。（17·11400囂仲之子伯囗戈，春早）3.殳季良父乍（作）囗姒尊壺，用實

旨

酒，用亯（享）孝兄弟婚顜（媾）者（諸）老。（15·9713殳季良父壺，西晚）

5.奠（鄭）井叔乍（作）

霝

鐘，用妥（綏）賓。（1·21-22鄭井叔鐘，西晚）6.王才（在）成周，格白（伯）取

良

馬乘于倗生，厥賈卅田，則析。（8·4262倗生簋，西中）

（3）修飾指人名詞：

魯、淑、嘉、吉、穆、元、好、畜8詞。其例如：

3.闌闌龢鐘，用匽（宴）臺（以）喜，用樂

嘉

賓父兄及我倗友。（1·261王孫遺者鐘，春晚）

5.用乍（作）朕

穆

考後中（仲）尊壺。（15·9725伯克壺，西晚）

此類形容詞出現頻次均不高（魯、淑、嘉、吉穆

、

元、好、畜），所修飾的指人名詞以“文祖、文祖皇考、考、父、昭王、穆王、辟”為主，也有“妻、子、孫、嘉賓、人、士、朋友”。據上，修飾抽象名詞的有“休、魯、懿、霝、嘉、元、義”七詞，修飾指物名詞的有“吉、元、旨、好、良、省、霝”七詞，修飾指人名詞的有“魯、淑、嘉、吉、穆

、

元、好、畜”八詞。其中，修飾抽象名詞為最主要的用法，所居比例明顯高于后兩類，這與金文的內容特點有密切關系。就出現頻次看，“吉”最多見（未具體統(tǒng)計），其次是“休、霝、元（10次以上）、魯”，其余各詞均未超過10次（懿、好、嘉、穆

、

旨、義、淑、良、省、畜）。就具體用法而言，“元”有修飾三種成分的用法，“吉、霝、魯、嘉”有修飾兩種成分的用法，其余各詞只有修飾一種成分的用法。就具體組合而言，周金文中的此類形容詞表現出很明顯的程式化特點，如“休”基本構成“休命”組合，“魯”基本構成“魯命”組合，“懿”基本構成“懿德”組合，“霝”基本構成“霝終”組合，“吉”基本是“吉金”組合，“嘉”只有“嘉命”和“嘉賓”組合。形式上偶爾可見同義連用形式，如魯休、休善、淑穆等

。

（二）充當謂語或謂語中心詞

有淑、善、好、臧、休、嘉、吉、懿、穆、良、旨、省12詞，其例如：

1.用為龢鐘糾堵?！?p>淑

且碩，乃龢且鳴。（子犯編鐘，春秋后期，《近出殷周金文集錄》第一冊16頁10-17）

5.女（汝）休，弗以我車圅（陷）于囏（艱）。（8·4328不其簋蓋，西晚）

7.白（伯）大師小子白（伯）公父乍（作）簠，擇之金，隹（唯）鐈隹（唯）盧，其金孔

吉

。（9·4628伯公父簠，西晚）

9.余畢恭威（畏）忌，淑

穆

不彖（惰）于厥身。（1·245邾公華鐘，春晚）10.鑄其游鐘，臺濼其大酉（酋），聖智恭

良

，其受此眉壽。（1·172-180郘叔之仲子平鐘，春晚）

上述各詞中只有“臧、善”沒有充當定語的用法，其中“臧”只有充當謂語中心詞的用法，“善”還有充當狀語的用法，但不是主要用法。與此類形容詞充當定語的用法相比，其充當謂語或謂語中心詞的用例明顯較少（共42例）。

（三）充當狀語

有霝、善、嘉、休、令5詞，其例如：

1.頌其萬年眉壽無疆，畯臣天子，

霝

冬（終）。（8·4332-4339頌簋，西晚）

3.用孝用亯（享），既龢無測，父母

嘉

寺（持），多用旨食。（5·2750上曾大子鼎，春早）

除“令”外，其余四詞還有充當其他句子成分的用法。

（四）構成獨詞句

僅“休”一詞，其例如：

3.王曰：

休

！匡拜手稽首，對揚天子不（丕）顯休。（10·5423匡卣，西中）4.余肇事（使）女（汝），

休

！不逆，又（有）成事，多禽（擒）。（5·2835多友鼎，西晚）5.雩禹以武公徒馭至于噩（鄂），敦伐噩（鄂），

休

！獲厥君馭方。（5·2833禹鼎，西晚）

二、先秦漢語中的“美善”義形容詞

傳世先秦文獻中的“美善”義形容詞，依據句法功能可歸為如下諸類。

（一）充當定語

（1）修飾抽象名詞：

休、懿、嘉、淑、令、穆、元、吉、良、好、美、徽、義13詞。其例如：1.于惟時求民主，乃大降顯

休

命于成湯。（《尚書·多方》）2.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彝也，故好是

懿

德。（《孟子·告子上》）3．莫非

嘉

績，克厭帝心?！芾迮e

嘉

義……謂其能以

嘉

祉殷富生物也……唯有

嘉

功，以命姓受祀。（《國語·周語下》）4.矯矯虎臣，在泮獻馘。

淑

問如皋陶，在泮獻囚。（《詩經·魯頌·泮水》）5.天罰不極，庶民罔有

令

政在于天下。（《尚書·呂刑》）6.申公子培，其忠也可謂

穆

行矣。

穆

行之意，人知之不為勸，人不知不為沮，行無高乎此矣。（《呂氏春秋·仲冬紀·至忠》）7.茲亦惟天若

元

德，永不忘在王家。（《尚書·酒誥》）8.若帝乙之元子歸妹，而有

吉

祿，我安得吉焉？（《左傳·哀公九年》）9.故有

良

法而亂者，有之矣。（《荀子·王制》）10.誰能亨魚？溉之釜鬵。誰將西歸？懷之

好

音。（《詩經·檜風·匪風》）11.無國而不有

美

俗，無國而不有惡俗。（《荀子·王霸》）12.思媚周姜，京室之婦。大姒嗣

徽

音，則百斯男。（《詩經·大雅·思齊》）13.命之不易，無遏爾躬。宣昭

義

問，有虞殷自天。（《詩經·大雅·文王》）

上述各詞的出現頻次均不高，其中“令、美、嘉”三詞略多見。從所修飾的抽象名詞看，“懿”和“元”只修飾“德”，“淑”只有“淑問”組合，“穆”只有“穆行”組合，“休”只修飾“命”和“德”，“好”有“好歌、好音、好言”組合，“徽”只有“徽猷、徽音”組合，“義”有“義類、義問、義民、義德”組合，“良”有“良心、良道、良法、良令”組合，“吉”有“吉祿、吉事、吉夢、吉言、吉德”組合，“嘉”有“嘉德、嘉命、嘉績、嘉義、嘉祉、嘉功、嘉禮”組合，“令”有“令德、令名、令問（令聞）、令色、令儀、令望、令政”組合（其中“令德、令名、令聞”略多見），“美”有“美名、美意、美德、美俗、美言”組合（其中“美名”較多見）。

（2）修飾指物名詞：

嘉、淑、元、旨、吉、良、好、美8詞，其例如：1.某氏來婦，敢奠

嘉

菜于皇舅某子。（《儀禮·士昏禮》）2.王錫韓侯：

淑

旂綏章，簟茀錯衡。（《詩經·大雅·韓奕》）3.令月吉日，始加

元

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儀禮·士昏禮》）4.

旨

酒既清，嘉薦亶時。……

旨

酒既湑，嘉薦伊脯。（《儀禮·士冠禮》）5.

吉

蠲為饎，是用孝享。（《詩經·小雅·天?！罚?.是

良

罟也，為我得法。（《國語·魯語上》）7.庶民惟星，星有

好

風，星有

好

雨。（《尚書·洪范》）8.睹一蟬，方得

美

蔭而忘其身。（《莊子·外篇·山木》）

從組合功能看，“淑”（淑旂）、“元”（元服）、“吉”（吉蠲）、“好”（好風、好雨）組合形式最少，其次是“旨”，有“旨蓄、旨苕、旨酒、旨鷊”組合（“旨酒”居多）；而“美、良、嘉”三詞則組合形式豐富，“美”有美玉（見于《論語》）、美食（見于《墨子》《荀子》）、美服、美蔭（見于《莊子》）、美珥（見于《荀子》《戰(zhàn)國策》）、美羮（見于《荀子》）、美物、美鬢、美金（見于《國語》）等組合；“嘉”有嘉魚、嘉肴、嘉卉、嘉種、嘉肴餚（見于《詩經》），嘉谷（見于《尚書》《墨子》《左傳》《國語》），嘉薦、嘉爵、嘉菜（見于《儀禮》），嘉栗（見于《左傳》），柔嘉材、嘉生、嘉味（見于《國語》）；嘉樹、柔嘉之事、嘉氣（見于《呂氏春秋》）等組合；“良”有良馬（見于《詩經》《墨子》《荀子》《韓非子》《左傳》《戰(zhàn)國策》《呂氏春秋》等），良弓（見于《墨子》《荀子》《呂氏春秋》等），良劍（見于《荀子》《戰(zhàn)國策》《呂氏春秋》），良藥（見于《韓非子》《呂氏春秋》），良玉、良寶、良書（見于《墨子》），良金、良罟（見于《國語》），良田、良犬（見于《韓非子》），良車、良狗（見于《呂氏春秋》），良耜（見于《詩經》），良席（見于《儀禮》），良材（見于《荀子》）等組合。各詞中，“良、嘉、旨”主要用于修飾指物名詞，其中“良”的組合形式最多，“嘉”次之，而“旨”的組合形式比較有限；三詞所修飾的指物名詞也明顯有別，“良”主要修飾器物類及動物類名詞，“嘉”和“旨”主要修飾食物類名詞（“旨”最多“旨酒”組合）。其余各詞則特點不明顯。

（3）修飾指人名詞：

懿、嘉、淑、令、元、吉、良、好、美、畜、艷、姝、都、美麗、佳麗15詞，其例如：1.如是，則兄弟雖有小忿，不廢

懿

親。（《左傳·僖公二十四年》）2.受王

嘉

師，監(jiān)于茲祥刑。（《尚書·呂刑》）3.

淑

人君子，懷允不忘……

淑

人君子，其德不回……

淑

人君子，其德不猶。（《詩經·小雅·鼓鐘》）4.而至于有畿田，以屬諸侯，至于今為

令

君?；?、文皆然，君不度憂于二

令

君，而欲自逸也，無乃不可乎？（《國語·楚語上》）5.抑人之有

元

君，將稟命焉。……故求

元

君而訪焉。（《國語·晉語七》）6.其惟

吉

士，用勵相我國家。（《尚書·立政》）7.賣仆妾售乎閭巷者，

良

仆妾也；出婦嫁鄉(xiāng)曲者，

良

婦也?！寿u仆妾不出里巷而取者，

良

仆妾也；出婦嫁于鄉(xiāng)里者，善婦也。（《戰(zhàn)國策·秦策一》）8.因以文繡千匹，

好

女百人，遺義渠君。（《戰(zhàn)國策·秦策二》）9.彼

美

淑姬，可與晤歌……彼

美

淑姬，可與晤語……彼

美

淑姬，可與晤言。（《詩經·陳風·東門之池》）10.其詩曰“畜君何尤？”

畜

君者，好君也。（《孟子·梁惠王下》）

12.彼

姝

者子，在我室兮?！瓥|方之月兮，彼

姝

者子，在我闥兮。（《詩經·齊風·東方之日》）13.彼

都

人士，狐裘黃黃?！?p>都

人士，臺笠緇撮?！?p>都

人士，充耳琇實?！?p>都

人士，垂帶而厲。（《詩經·小雅·都人士》）14.城北徐公，齊國之

美麗

者也。（《戰(zhàn)國策·齊策一》）15.臣聞趙，天下善為音，

佳麗

人之所出也。今者，臣來至境，入都邑，觀人民謠俗，容貌顏色，殊無

佳麗

好美者。（戰(zhàn)國策·中山策）

上述各詞中，“良”的組合能力最強，有良士（見于《詩經》《詩經》《墨子》《戰(zhàn)國策》《呂氏春秋》）、良臣（見于《孟子》《墨子》《左傳》《國語》《戰(zhàn)國策》《韓非子》）、良人（見于《詩經》《莊子》《國語》《呂氏春秋》）、良才（材）（見于《左傳》《國語》《墨子》）、良宰（見于《墨子》《呂氏春秋》）、良工（見于《墨子》《荀子》《韓非子》）、良大夫（見于《左傳》《韓非子》）、良醫(yī)（見于《墨子》《左傳》《戰(zhàn)國策》《荀子》《韓非子》《呂氏春秋》）、良農（見于《荀子》《呂氏春秋》）、良媒、良朋、良翰（見于《詩經》）、良儒（見于《墨子》）、良君、良史（見于《左傳》）、良商、良婦、良仆妾（見于《戰(zhàn)國策》）、良友、良賈、良有司（見于《荀子》）、良庖（見于《莊子》）、良民（見于《韓非子》）等。其次是“美”，有美人（見于《詩經》《墨子》《戰(zhàn)國策》《荀子》）、美女（見于《墨子》《國語》《戰(zhàn)國策》《荀子》）、美孟姜、美孟弋、美孟庸、有美一人、美目（見于《詩經》）、美妾、美色（見于《荀子》）、美男（見于《戰(zhàn)國策》）等。其余各詞組合形式比較有限，如“令”有令兄弟、不令兄弟、令妻（見于《詩經》）、不令之臣（見于《國語》《戰(zhàn)國策》）、令君（見于《國語》）、不令民（見于《呂氏春秋》）等；“好”有好人、好逑、好仇、好友（見于《詩經》）、好女（見于《戰(zhàn)國策》）；“嘉”有嘉賓、嘉師、嘉客（見于《詩經》）、嘉耦（見于《左傳》）；“吉”有吉人（見于《詩經》《尚書》《荀子》《左傳》）、吉士（見于《詩經》《尚書》）；“淑”有淑女、淑人、淑姬（見于《詩經》）；“元”有元君、元后、元身（見于《國語》）；“佳麗”有佳麗人、佳麗好美者（見于《戰(zhàn)國策》）；其余各詞則只有一種組合形式，如懿親（見于《左傳》）、畜君（見于《孟子》）、艷妻（見于《詩經》）、姝者（《詩經》5見）、都人士（《詩經》4見）、美麗者（見于《戰(zhàn)國策》）。

（4）修飾時間名詞：

只有令、元、吉、良4詞，其例如：1.

令

月吉日，昭告爾字。……吉月

令

辰，乃申爾服。（《儀禮·士昏禮》）2.是月也，天子乃以

元

日祈谷于上帝。乃擇

元

辰，天子親載耒耜。（《呂氏春秋·孟春紀·孟春》）3.

吉

月，必朝服而朝。（《論語·鄉(xiāng)黨》）4.

良

月也，就盈數焉。（《左傳·襄公三年？》）

先秦文獻中，“美善”義形容詞修飾時間和處所名詞的非常有限。

（二）充當謂語或謂語中心詞

有休、懿、嘉、淑、令、臧、穆、元、旨、吉、良、好、美、艷、麗、姝、都、姣、美麗、壯麗20詞，其例如：

1.周公東征，四國是遒。哀我人斯，亦孔之休。（《詩經·豳風·破斧》）

2．徽柔

懿

恭，懷保小民，惠鮮鰥寡。（《尚書·無逸》）3.爰字孔

嘉

，髦士攸宜。（《儀禮·士冠禮》）4.既克淮夷，孔

淑

不逆。（《詩經·魯頌·泮水》）5.燁燁震電，不寧不

令

。（《詩經·小雅·十月之交》）6.鄉(xiāng)是者

臧

，倍是者亡。鄉(xiāng)是如不臧，倍是如不亡者，自古及今，未嘗有也（《荀子·儒效》）7.吉甫作誦，

穆

如清風。（《詩經·大雅·烝民》）8.柔遠能邇，惇德允

元

，而難任人，蠻夷率服。（《尚書·堯典》）9.爾酒既

旨

，爾肴既嘉……爾酒既

旨

，爾肴既時……爾酒既

旨

，爾肴既阜。（《詩經·小雅·頍弁》）10.彰厥有常，

吉

哉！（《尚書·皋陶謨》）11.狗不以善吠為

良

，人不以善言為賢。（《莊子·雜篇·徐無鬼》）12.吉甫作誦，其詩孔碩。其風肆

好

，以贈申伯。（《詩經·大雅·崧高》）13.食飲不

美

，面目顏色不足視也；衣服不

美

，身體從容丑羸不足觀也。（《墨子·非樂上》）14．宋華父督見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

艷

。（《左傳·桓公元年》）15.謂其侍者曰：“我何若？”侍者曰：公姣且

麗

。（《呂氏春秋·恃君覽·達郁》）16.靜女其

姝

，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詩經·邶風·靜女》）17.彼美孟姜，洵美且

都

。（《詩經·鄭風·有女同車》）18.寡人有女少且

姣

，請以滿夫子之宮。（《晏子春秋·內篇雜下第六》）19.今世俗之亂君，鄉(xiāng)曲之儇子，莫不

美麗

姚冶。（《荀子·非相第五》）20.所謂光者，官爵尊貴，衣裘

壯麗

也（《韓非子·解老》）

從句法功能看，以充當謂語為主要句法功能的主要是“美”，該詞充當謂語或謂語中心詞非常常見。其他各詞則用例有限。

（三）充當狀語：只有穆、良、好3詞，且用例很少，如：

1.二公曰：我其為王

穆

卜?！湮?p>穆

卜。（《尚書·金縢》）2.令尹子常曰：是吾罪也，敢不

良

圖？（《呂氏春秋·慎行論·慎行》）3.夫固謂君訓眾而

好

鎮(zhèn)撫之，召諸司而勸之以令德。（《左傳·桓公十三年》）

（四）構成獨詞句，僅“美、善”二詞，其例如：

1.

美

哉！昔吾逮事莊主?！?p>美

哉！惜也，吾老矣?。ā秶Z·晉語九》）2.隨武子曰：“

善

！會聞用師，觀釁而動。德刑政事典禮不易，不可敵也，不為是征。（《左傳·宣公十二年》）3.夫使人坐受成事者，唯訑者耳。王曰：“

善

矣?！保ā稇?zhàn)國策·燕策一》）

比較兩周金文和傳世先秦文獻中的“美善”義形容詞，可以看出二者的下述同異情況：

第一，從詞目數量看，兩周金文中共有吉（很多）、休、霝、元（10例以上）、好、魯、善、淑、嘉、懿、穆

、

旨、臧、良、省義、令、畜十八個“美善”義形容詞。傳世先秦文獻中計有吉、休、元、好、善、淑、嘉、懿、穆、旨、臧、良、義、令、美、徽、畜、艷、麗、佳、姝、都、姣、美麗、壯麗、佳麗二十六個該類形容詞。兩相比較可見，多數此類形容詞（15個）同時見于兩周金文和傳世先秦文獻中，可以看出該類形容詞相對比較穩(wěn)定；不同的是見于周金文的“霝、魯、省”三詞，在傳世先秦文獻中已不用為形容詞（多為名詞），同時傳世文獻中多出了“美、徽、艷、麗、佳、姝、都、姣、美麗、壯麗、佳麗”等詞，但其中除了“美”出現頻次高且用法豐富外，其余各詞的出現頻次均很有限。

第二，從句法功能看，二者的相同點有：（1）句法功能基本相同，都有充當定語、謂語或謂語中心詞、狀語和構成獨詞句的用法；（2）皆以充當定語為主，其次是充當謂語或謂語中心詞，充當狀語和構成獨詞句均是少數詞且用例有限。不同點有：（1）傳世先秦文獻中該類形容詞有修飾時間詞語的用法，而兩周金文沒有同類用法；（2）充當定語時，金文以修飾抽象名詞為主（所占比例較高），傳世文獻則以修飾指物和指人名詞為主；（3）修飾抽象名詞時，金文集中于“命”，其次是“德”，傳世文獻則范圍更廣（除了“德”，還有義、禮、道、行、法、儀、望、名、意、音、言、問、色、心、歌、猷、政、俗、事、績、祉、功、祿、夢等）；（4）修飾指物名詞時，周金文主要是“吉金”組合，傳世先秦文獻則組合形式更為廣泛些，其中“良”的組合形式最多（主要修飾器物類及動物類名詞），“嘉”和“旨”次之（二詞均主要修飾食物類名詞）；（5）修飾指人名詞時，金文主要修飾親屬稱謂名詞（且用例有限），傳世先秦文獻則廣泛很多，其中“良”的組合能力最強且出現頻次較高，其次是“美”，所修飾的指人名詞范圍亦較廣；（6）充當謂語或謂語中心詞的，金文共有42例，所占比例不高，傳世先秦文獻中則比例明顯增多，其中最明顯的是“美”，充當謂語的比例很高，是此類句法功能的主要承擔者。

綜上可見，兩周金文和傳世先秦文獻中的“美善”義形容詞呈現出同中有異的特點，將二者加以比較參照可以較為全面地展現先秦漢語中該類形容詞的分布情況，且能在一定程度上揭示該類形容詞的發(fā)展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