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滿
(東北師范大學,吉林 長春 130024)
英國作家笛福是英國早期現(xiàn)實主義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作品被中國學者翻譯過來的主要有《魯濱遜漂流記》《摩爾·弗蘭德斯》《瘟疫年紀事》《羅克珊娜》《杰克上?!泛汀逗1I船長》等,其中最著名的當屬《魯濱遜漂流記》,樂觀又勇敢的魯濱遜通過努力,靠智慧和勇氣戰(zhàn)勝了困難,表現(xiàn)了追求冒險,倡導個人奮斗的精神。這部小說在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譯本,學者與讀者對文本的理解和分析也隨著當時政治經(jīng)濟背景的變化而變化。唯一不變的是,魯濱遜精神影響著世代人,《魯濱遜漂流記》會一直在中國“漂流”下去。
《魯濱遜漂流記》傳入中國,功不可沒的就是翻譯者對其進行的翻譯和研究。中國對笛福作品的翻譯,第一部就是《魯濱遜漂流記》。據(jù)記載,最早是沈祖芬(跛少年)于1898年翻譯了《絕島漂流記》,經(jīng)過師長的潤飾與資助,成功于1902年刊布,由杭州惠蘭學堂印刷,上海開明書店發(fā)行。沈祖芬是杭州人,三歲染足疾,行走不便,但他意志力頑強,沒有因為疾病放棄學習,自習攻讀了英文,到了二十二歲的時候,已經(jīng)翻譯了多部著作了,沈祖芬的翻譯,打開了《魯濱遜漂流記》中國翻譯的大門。在沈祖芬的首次翻譯之后,林紓和曾宗鞏的譯本才是真正讓《魯濱遜漂流記》獲得現(xiàn)在的譯名并且傳播開來的重要轉折點,他們合譯的《魯濱遜漂流記》和《魯濱遜漂流續(xù)記》分別于1905年和1914年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值得一提的是,林紓先生當時并不懂外文,他的翻譯多由“玩索譯本,默印心中”的狀態(tài)下完成的,他通過記錄他人的口頭翻譯敘述進行翻譯,“口述者未畢其詞,而紓已書在紙,能一時許譯就千言,不竄一字,見者競詫其速且工?!绷衷献g本之后,1921年上海崇文書局推出嚴叔平的簡寫本,之后還有顧均正、徐霞村等人的譯本也流傳甚廣,據(jù)初步統(tǒng)計,1931年至1948年間,《魯濱遜漂流記》就出現(xiàn)了11種譯本,出版率高,發(fā)行量大,深受出版界和讀者的喜愛。
《魯濱遜漂流記》被翻譯出版并不是一個偶然現(xiàn)象,而是與當時中國社會的發(fā)展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可以說,文化的發(fā)展離不開社會的政治經(jīng)濟原因,它們之間是相互作用的。1840年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使中國社會陷入了嚴重的民族危機和文化危機之中。十九世紀中期,魏源(一說林則徐)提出了“睜眼看世界”的思想,這是中國自閉關鎖國政策之后正式打開大門的重要思想。不久之后的洋務運動,打著“自強”和“求富”的口號,向西方學習,引用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維護清朝的統(tǒng)治,創(chuàng)辦了一系列近代企業(yè),在一定程度上客觀地促進了當時中國民族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雖然洋務運動最終走向了失敗,但是在當時還處在封建王朝統(tǒng)治下的洋務派敢于向西方學習是十分具有挑戰(zhàn)精神的。1898年的戊戌變法運動倡導學習西方的科學文化,改革政治、教育制度等。同年,《魯濱遜漂流記》被第一次翻譯,并于四年后出版。正是當時中國的“向西方學習,打開中國封閉大門”的政治經(jīng)濟形勢,促成了《魯濱遜漂流記》原版流入中國。
《魯濱遜漂流記》的多個翻譯版本的出版,不僅受到了廣大讀者的喜愛,而且對中國社會造成的影響不容小覷,作為當時引進和翻譯西方文學潮流中的典型,它對人們的思想進行了沖擊和洗禮。1919年的“五四”運動是中國歷史發(fā)展的分水嶺,是一場以青年學生為主,廣大人民群眾共同參與的反帝反封建的愛國運動,是中國政治上的一次偉大轉折,也是中國文化和文學發(fā)展的轉折[1]。五四運動后的新文化運動,是文學上的一次實質性變革,主張民主與科學,還創(chuàng)辦了《新青年》雜志。中國社會在1919年之后發(fā)生了重大的變革,人民的權利意識被喚醒,《魯濱遜漂流記》的作者笛福接受了洛克的政治思想,反對專制,主張民權,他在1720年寫了《論英國人民集體之原始權利》,在“備忘錄”中指出:議會,尤其是下院,應該是“人民的仆人”,“你們(議員)的主人是選你們的人民”,笛福主張人的基本權利是任何人,包括國王、內閣與國會。他還主張人民應當受到較為開明的教育,主張給婦女受教育的機會[2]5。雖然這些極具解放性質和給予人民基本權利的思想在中國建國之前尚未全部實現(xiàn),但是對于當時人們思想的進步還是具有一定的推動作用的。
1978年改革開放后,中國的經(jīng)濟發(fā)展迎來逆轉期,到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許多人紛紛下海經(jīng)商,開始了自己的人生“冒險之旅”。魯濱遜在遭受災難之后,只身一人來到荒島上,他靠著智慧和勤勞獲得了整片種植園,他原本的中產階級家庭足夠他余生衣食無憂,但是他并沒有坐享其成,而是選擇冒險,并且靠著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出了自己的莊園。魯濱遜極具挑戰(zhàn)精神,十分堅毅,他說“我的脾氣是只要決心做一件事情,不成功絕不放手的?!盵2]10他身處荒島,空無一人,沒有助手,工具亦寥寥無幾,而且他原本生活在衣食無憂的家庭中,缺乏生活經(jīng)驗,做的每一件事都幾經(jīng)周折,有的時候花費了很長時間卻是白費力氣,比如做一塊木板就耗費了整整四十二天。即使是這樣,他卻從不灰心失望,總結了失敗的經(jīng)驗后又重新開始行動。近年來,《魯濱遜漂流記》逐漸成為青少年的必讀書目,當代中國許多家庭按部就班的教育模式或許會使得青少年僅僅學習書本知識,“死讀書,讀死書”的方式很難挖掘和培養(yǎng)一個人的興趣和優(yōu)點,書本知識是培養(yǎng)一個人的基礎,但是培養(yǎng)發(fā)掘人本身的興趣愛好才是極具挑戰(zhàn)性和創(chuàng)新性的。魯濱遜不妥協(xié)、不服輸、不氣餒,不甘于現(xiàn)狀,敢于向困難挑戰(zhàn),堅持不懈的精神對于青少年來說非常重要,當今社會大學生畢業(yè)后選擇創(chuàng)業(yè)的人越來越多,魯濱遜的創(chuàng)造能力和精神影響著步入社會的人。阿里巴巴集團創(chuàng)始人馬云在總結自己的成功經(jīng)驗時說到年輕人必須思考的問題:什么是失敗?放棄就是最大的失敗;什么叫堅強?經(jīng)歷許多磨難、委屈、不爽,你才知道什么叫堅強;你的職責是什么?比別人多勤奮一點、多努力一點,多一點理想,這就是你的職責。
《魯濱遜漂流記》給中國帶來的啟示不僅僅有精神層面的積極啟示,更值得一提的是在生態(tài)層面的消極啟示?!遏敒I遜漂流記》頌揚了勞動,這是值得宣揚的,但是,魯濱遜在勞動的過程中,為了生存,逐漸將自然的東西占為己有,隨著欲望的膨脹,人類中心主義的行為和思想逐漸顯現(xiàn)出來。魯濱遜對待自然的態(tài)度是逐漸變化的,從剛開始流落到荒島上對自然的恐懼,到后來開始依賴自然,與自然和諧共處,最后企圖征服自然,荒島上還沒有人的時候,魯濱遜躊躇滿志地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魯濱遜的行為顯然與當今中國社會的自然觀念相悖。自然學家倡導的理念是“人與自然和諧共處”,雖然這一理念深入人心,但在當今中國,為了利益破壞自然生態(tài)的行為比比皆是。近年來一個公益廣告“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讓我們不得不反思人類的行為,在中國東北地區(qū)依然流行貂皮制品,許多餐桌上魚翅還是人們常點的奢侈菜肴,一些海域為了賺錢過度捕魚,甚至不顧及魚的繁殖期。前不久中國北方地區(qū)空氣污染值爆表,哈爾濱地區(qū)被爆出大量焚燒秸稈,空氣中彌漫著顆粒物和粉塵,令人呼吸困難;更有工廠污水處理不當,隨意排放至附近淡水河中,至沿途居民中毒。這些人為的行為很顯然是因一己私欲而破環(huán)自然環(huán)境,對自然一味地無止境索取,其結果就是自然對人類報復,直到將人類毀滅為止。
魯濱遜在徹底適應荒島環(huán)境之后,經(jīng)常射殺鳥類、捕捉山羊供自己享樂,“一方面是為了打點東西吃,一方面是為了消遣”,對待鳥類他的態(tài)度是“我愛打幾只就打幾只”。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愿之后,他覺得“你看我用餐的時候,儼然像一位國王,一個人高高坐在上面,臣仆們在旁邊侍候著”[2]113,很顯然,魯濱遜已經(jīng)把自己當做了這個荒島的統(tǒng)治者,在他的思想里,已經(jīng)想要征服這個地方,把這片原本屬于自然的地方占為己有。人類與自然的關系應當是“共生、共贏、共榮”,而不是“征服、改造、索取”,應當是朋友關系、伙伴關系,而不是純粹的利益關系,要以共同發(fā)展為前提,適當?shù)拈_發(fā)自然,并且保護自然。當今的中國社會,早已開始依賴物質生產,衣食住行各個方面都離不開再生產,因此對于原料的索取也開始肆無忌憚,并且有些改造手段甚至不利于自然生態(tài)的循環(huán),缺乏與自然從物質到精神的交流,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近年來中國大部分地下資源豐富的地區(qū)都遭到了過度開采,歸根結底還是人的物質欲望過于強烈,物質生產趕不上人欲望的步伐。因此,中國社會,甚至是全世界,人與自然的關系是相對惡劣的,有許多問題不容忽視,亟待解決。
結語:《魯濱遜漂流記》因“開眼看世界”而傳入中國,打開了中國文學研究的新世界,經(jīng)翻譯出版后,給整個中國社會帶來的啟示是多方面多層次的。魯濱遜極具挑戰(zhàn)性,不服輸,不畏懼困難,勇敢的精神,以及強大的創(chuàng)造能力給中國社會帶來了極大的積極性啟示,不僅對當今社會的創(chuàng)業(yè)人士具有重要啟迪,更是對新一代的中國青少年在個人發(fā)展的層面上極具鼓勵性。但魯濱遜在對待自然態(tài)度的轉變又是消極的,對于極具發(fā)展勢頭的中國社會來說是一個警示,我們應當正視與自然的關系,不要一味的向自然索取,而是在保護自然的基礎上適度開發(fā)自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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