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歐

(南京信息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周棉先生主編的《中國留學生大辭典》，作為留學生研究這個專門領(lǐng)域的一項重要的基礎(chǔ)工程，自1999年由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以來，在留學生研究領(lǐng)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近年來涌現(xiàn)出的一批以留學生與現(xiàn)代學科建構(gòu)為選題的論文或著作，盡管在特定學科的留學生史料方面多有增補或訂正，但都不能抹殺《中國留學生大辭典》在奠基鋪路、導引入門方面的特殊貢獻。該書共收錄人物辭條4 000余則，其中美術(shù)類留學生近百人。限于當時的文獻條件與電子檢索水平，該書在人物小傳中的生卒、籍貫、留學時間、學校學科等等方面，都存在一些疏誤之處?，F(xiàn)僅就美術(shù)類留學生小傳中存在的問題，立足于當下的文獻資料與電子檢索水平，試作訂誤或補正。至于美術(shù)類留學生人物辭條的增補，則俟異日另作專文。

1.丁衍庸留日時間丁衍庸(1902-1978)，廣東茂名人。關(guān)于其留學時間，《中國留學生大辭典》(以下簡稱《大辭典》)附錄五《中國留學生簡表》作1918-1925，小傳中云：“1918年中學畢業(yè)后，獲公費赴日本留學，翌年考入東京美術(shù)學校。”據(jù)丁衍庸撰《自述》：“1920年秋天，我剛從中學畢業(yè)出來，我那時才十八歲，為少年的幻想和野心所驅(qū)使，就不顧一切的逃到東京去習畫，這個就可算我藝術(shù)生活的開始時期，在川端畫學校預(yù)備不到三個月就考入東京美術(shù)學校。”[1]216據(jù)此可知，丁衍庸留日時間為1920至1925年。另，《大辭典》說丁衍庸“字叔且”，實為字叔旦?！吨袊麜嫾矣∽V》第五冊第1頁為丁衍庸治印，即為“叔旦”二字，可知“且”字乃形近致誤。

2.馬采卒年馬采(1904-1999)，廣東海豐人。1921年赴日本留學，1933年回國?！洞筠o典》小傳中不知為何將其卒年誤作1965年。其實馬采不僅得享高壽，而且到晚年一直在從事著述。據(jù)《海豐縣志》記載：“1999年3月2日，馬采在廣州病逝，享年95歲?！盵2]1098《廣州市志·人物志》亦有同樣的記載[3]578。

3.馬運洪留蘇時間馬運洪(1930-)，遼寧蓋平人?！洞筠o典》小傳說他“1953年入北京中央戲劇學院舞臺美術(shù)系。1957年畢業(yè)后到蘇聯(lián)留學，入列寧格勒列賓美術(shù)學院油畫系學習。1961年回國”。馬運洪撰《我的〈紅色娘子軍〉記憶》中回憶說：“我在1953年報考了中央戲劇學院舞臺美術(shù)系，當時學校里選派留學生，于是我在1955年獲得了去蘇聯(lián)留學的機會。我在那里學習了六年……1961年歸國?！盵4]64又李鵬著《留學與建設(shè)：新中國留蘇教育研究》記載：“1955年，第三批派往的美術(shù)留學生有羅工柳、鄧澍、郭紹綱、王寶康、周本義、馬運洪、冀曉秋、李玉蘭(晨朋)、邵大箴、奚靜之、李葆年、徐明華12人?！盵5]187兩種說法可以互證，知馬運洪去蘇聯(lián)留學始于1955年。

4.王式廓留日時間王式廓(1911-1973)，山東掖縣人?！洞筠o典》小傳說他“1934年又轉(zhuǎn)入上海美術(shù)?？茖W校。1936年畢業(yè)后赴日本留學，進東京美術(shù)學校。1937年抗戰(zhàn)爆發(fā)后棄學回國”。而據(jù)王式廓撰《在隱形的戰(zhàn)線上—和田風戰(zhàn)斗在東京》記載：“1935年，由我以前的同學王化坡帶我到日本東京，當時王化坡在日本大學美術(shù)系學習，我在東京美術(shù)學校學習。……我在那里僅學了兩年，于1937年‘七七'事變后回國?！盵6]26據(jù)此可知王式廓赴日留學是在1935年。另據(jù)《王式廓藝術(shù)研究》附《王式廓年表》，亦稱王式廓1935年畢業(yè)于上海美專，“同年秋赴日本東京留學，在東亞日語高等學校學習日語，并在川端研究所學習素描。1936年考入國立東京美術(shù)學?！盵7]359。

5.王悅之生年《大辭典》小傳說王悅之生于1895年，微誤。據(jù)范迪安主編《脈脈之思：王悅之藝術(shù)研究》附《王悅之年表》：“1894年，農(nóng)歷二月二日出生于臺灣臺中頂轎子頭米商家庭，排行第三。降生后三個月，臺灣即被割讓給日本。”[8]141另據(jù)王森然撰《記王悅之》：“王悅之，字月芝，臺灣生長之漢民族，原名劉錦堂，生于清光緒二十年甲午(一八九四)二月二日，卒于中華民國二十六年丁丑(一九三七)三月十五日，享年四十四歲?！盵9]73二說相合，可知王悅之生于1894年。

這里順帶說一下，因為陰歷、陽歷的時間差異，某些年頭歲尾的時間節(jié)點，在表述時或發(fā)生歧異。如鄧爾雅生于陰歷1883年12月30日，按陽歷則為1884年1月27日，故其生年有的系于1883年，有的系于1884年，其實都沒有錯。

6.朱復戡生卒年《大辭典》小傳于朱復戡生卒年作1900-1990，均誤。據(jù)侯學書撰《朱復戡年表》(上)，朱復戡是1902年“九月三十日，舊歷八月二十九日生于上?！盵10]。又據(jù)侯學書撰《朱復戡年表》(下)，朱是1989年“十一月三日，病逝于上海華東醫(yī)院”[11]。侯學書另有《鐵筆神童—朱復戡傳》，上海書畫出版社2002年版，其中亦有相同記載，可以參看。

7.李鐵夫留學地點李鐵夫(1869-1942)，廣東鶴山人?！洞筠o典》小傳稱其“1887年到美國，后轉(zhuǎn)赴英國，入阿靈頓美術(shù)學校，為我國第一位到西方學油畫者”。此種說法見于多種著述，其實皆不準確。據(jù)李景撰《李鐵夫先生事略》，李鐵夫在18歲時隨其堂叔到加拿大謀生，工余時間習畫，表現(xiàn)出很高的繪畫天賦，故受其同鄉(xiāng)資助，于1887年進入英國惠靈頓美術(shù)學校。作者特意括注“當時加拿大是英國屬地，該校即設(shè)在加拿大”[12]51。據(jù)此則李鐵夫既未到過英國，也沒到過歐洲，他只是在北美洲的加拿大就讀于英國人創(chuàng)辦的惠靈頓美術(shù)學校而已。如按《大辭典》的說法，李鐵夫1887年到美國，后轉(zhuǎn)赴英國，后又入美國學畫，其實在美、英之間，遠隔重洋，談何容易。但從加拿大到美國，就方便得多了。邵大箴主編《中國美術(shù)百科全書》(2)云：“1887年，他在親友的資助下考取了加拿大阿靈頓美術(shù)學校。”[13]755這個表述是基本合乎實際的。

8.李梅樹留學學校李梅樹(1902-1983)，臺灣臺北人?！洞筠o典》小傳稱其“1928年赴日本留學，入東京藝術(shù)大學油畫科”。此種說法似是而非。東京藝術(shù)大學是1949年5月由東京美術(shù)學校和東京音樂學校合并而成的，故1928年只有東京美術(shù)學校，而沒有東京藝術(shù)大學。劉紹唐主編《民國人物小傳》說他1928年“考入東京美術(shù)學校(現(xiàn)東京藝術(shù)大學前身)西洋畫科”[14]109。表述比較準確。

9.李毅士生年與留學時間關(guān)于李毅士生年，《大辭典》附錄五《中國留學生簡表》作1881？-1942，小傳中作1881-1942，皆誤。李毅士實際生于1886年。陳伯萍撰《中西繪畫結(jié)合的先驅(qū)—紀念李毅士先生誕辰一百周年》，此文寫于1986年，原發(fā)表于《美術(shù)》1986年第4期。文中寫道：“今年8月5日，是已故著名畫家、美術(shù)教育家李毅士教授誕生一百周年?！盵15]又據(jù)李毅士子女李宗真、李宗善、李宗美編撰《李毅士畫集》附《李毅士年表》載：“1886年(清光緒十二年丙戌)8月5日生于江蘇武進書香世家?！盵16]134

關(guān)于李毅士留學時間，《大辭典》小傳稱其“1907年留學英國，進修物理，兼習西畫。1918年回國”。此說粗疏而多誤。據(jù)李毅士的女兒李宗真等所撰《李毅士年表》，李毅士是1903年(17歲)為生活所迫東渡日本，次年轉(zhuǎn)赴英國。1907年(21歲)入英國格拉斯哥美術(shù)學院學習西畫。在校5年。1912年畢業(yè)后，又接受了專供學習科學的留學生公費，遂進入格拉斯哥大學物理系學習，1916年畢業(yè)后回國。陳伯萍撰《中西繪畫結(jié)合的先驅(qū)—紀念李毅士先生誕辰一百周年》所述與此相同?？芍涑鰢鴷r間是1903年到日本，1904年輾轉(zhuǎn)到英國；具體留學時間是1907至1916年。

10.吳作人留學時間關(guān)于吳作人留學時間，《大辭典》小傳作1929-1938，其起迄時間皆有誤。據(jù)吳作人撰《追憶徐悲鴻先生》回憶：“我自己在1930年春去巴黎……1935年我回到南京?！盵17]2又據(jù)羅一平主編《碰撞與交融：中國二十世紀早期留洋藝術(shù)家作品集》附《吳作人年譜》：“1930年，23歲，在上海舉辦吳作人、呂霞光、劉藝斯三人畫展。5月初，到達巴黎?！薄?935年，28歲，應(yīng)徐悲鴻先生函約回國。8月，偕比籍妻子李娜回到上海?！盵18]126故吳作人留法的準確時間應(yīng)是1930至1935年。

11.潘玉良生年按潘玉良即留法女畫家張玉良。其生年有1895、1899、1902等多種說法。因為在法國巴黎公墓潘玉良墓碑上所刻為“藝術(shù)家潘玉良之墓1899-1977”，所以此說影響較大。然而據(jù)可靠文獻記載，其生年實當為1895年。董松編著《潘玉良藝術(shù)年譜》載：“1895年(清光緒二十一年)農(nóng)歷五月二十二日，即公歷6月14日，潘玉良出生在揚州?！辈⒂诖擞涊d下作了相關(guān)考證。主要證據(jù)有二。一是潘玉良1920年考入上海美術(shù)學校(次年改稱上海美術(shù)專門學校)西洋畫科，入學登記簿上“入學年齡”是“二六”，按中國歲數(shù)虛一歲慣例，則當生于1895年。其二是其夫潘贊化1956年作《榴月廿二日為玉良設(shè)帨良辰，口唱三絕以當祝詞》，其一云：“七二年華長一旬，阇維相約脫凡身。欲知出世何年月，榴火花開二二辰?！薄皫湣笔枪糯拥呐褰恚瑩?jù)《禮記·內(nèi)則》，舊時風俗，生女兒就掛一條佩巾于門右，故稱女子生辰為設(shè)帨良辰。潘贊化生于1885年，1956年已72歲，比潘玉良長10歲，故曰“七二年華長一旬”。“阇維”本指人死后火化，此處代指涅槃重生。舊稱5月為榴月，故末句指潘玉良生于1895年的5月22日。石楠著《潘玉良畫傳》后附《潘玉良年表》，馬海平編著《上海美專名人傳略》，均以潘玉良生年系于1895年[19]197，知此說可為定論。

12.陳之佛生年《大辭典》小傳以陳之佛生年系于1895年，微誤。據(jù)陳嗣雪撰《我的父親陳之佛》記載：“我的父親陳之佛先生，本名杰，號雪翁，西歷1896年生于浙江省余姚縣滸山鎮(zhèn)，西歷1962年卒于南京，享年六十七歲。”[20]164李有光、陳修范著《陳之佛研究》附《陳之佛生活年表》記載：“1896年(光緒二十二年丙申)九月十四日(農(nóng)歷八月初八日)陳之佛誕生于浙江省余姚縣滸山鎮(zhèn)?！盵21]94陳嗣雪為陳之佛長女，陳修范為陳之佛幼女，故所說親切可信。其他如南京檔案館編《民國珍檔：民國名人戶籍》所載，亦可與此互證[22]229。

13.周圭卒年周圭(1906-2000)，原名周方白，上海南匯人。曾留學法國和比利時，歸國后任教于江蘇美專，1952年院系調(diào)整后長期擔任同濟大學教授?！洞筠o典》小傳用周圭而未提周方白，或不知二者本為一人。又不知為何誤其卒年為1942。事實上《大辭典》編纂之1990年代，周圭尚在世。王驍主編《二十世紀中國西畫文獻·蘇州美?！芬粫珍浿芊桨鬃段业膹乃嚿摹罚渲性疲骸拔颐芊桨?，學名周圭，浦東南匯人，1906年陰歷8月29日生于上海?！薄?952年院系調(diào)整，我調(diào)任同濟大學教授?！盵23]160;163同濟大學編《同濟大學百年志》(1907-2007下卷)載：“周方白(1906.10-2000.6)，上海南匯人，1956年被評為三級教授。”[24]1935同濟大學的教授登記表應(yīng)是準確的。查中西歷對照表，1906年陰歷8月29日為西歷10月16日。

14.鄭錦生卒年鄭錦(1883-1959)，廣東香山人。早年赴日留學，歸國后負責籌辦北平美術(shù)?？茖W校并任首任校長。1959年病逝于澳門?！洞筠o典》于鄭錦生卒年作1891-19？？，看來于鄭錦生卒年皆不甚了了。王遠明主編《風起伶仃洋：香山人物譜》(廣東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中有《鄭錦—中國第一所國立美術(shù)學校首任校長》；劉居上編著《學海之光》(廣東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中有《中央美術(shù)學院首任校長鄭錦》；黎細玲編著《香山人物傳略》(四)(中國文史出版社2014年版)，中有政錦傳略，于鄭錦生卒年無異辭，均為1883-1959。

15.彭沛民歸國時間彭沛民(1894-1974)，湖南長沙人。1914年赴英國留學，1924年歸國?！洞筠o典》小傳誤其歸國時間為1934年。王工撰《國立北平藝術(shù)?？茖W校史》記載：“彭沛民(1894-1974)，湖南長沙人。出生于清光緒二十年甲午八月廿三(1894年9月22日)。1914年赴英國留學，學習英文，1917年入倫敦大學政治經(jīng)濟學院，1919年就讀于英國愛丁堡美術(shù)學院，1924年畢業(yè)回國。歸國抵上海，應(yīng)邀任教于上海美術(shù)?？茖W校。”[25]155此說甚詳。其他如馬海平編著《上海美專名人傳略》，周川主編《中國近現(xiàn)代高等教育人物辭典》等皆無異說。而稱彭沛民1934年回國者，一為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出版的《中國藝術(shù)家辭典》(現(xiàn)代第三分冊)，一為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89年出版的《中國近現(xiàn)代人名大辭典》，《大辭典》小傳稱彭沛民1934年回國，或即為此二書所誤。

16.傅抱石歸國時間傅抱石留學日本歸國時間，有1935年和1936年二說。《大辭典》小傳稱其“1935年在東京舉辦金石書畫個人展。1936年回國”。而據(jù)萬新華撰《傅抱石學術(shù)著述年表》，1935年，“5月10日，傅抱石書畫篆刻個展在東京銀座松坂屋七樓開幕”，“6月24日，母病危，乘船回國，原擬9月再次東渡，因故未成”[26]255。另，《傅抱石中國畫法要論》附《傅抱石藝術(shù)年表》，亦稱其1935年6月24日歸國[27]162。而1935年9月，傅抱石已經(jīng)應(yīng)聘在南京中央大學教育學院藝術(shù)科擔任教職了?？芍錃w國時間應(yīng)以1935年為是。

[1]東京都廳生活文化局國際交流部外事課.東京藝術(shù)大學藏中國油畫[Z].上海：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12.

[2]海豐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海豐縣志(1988-2004)：下[Z].北京：北京方志出版社，2012.

[3]廣州市地方志辦公室.廣州市志(1991-2000)：第9冊[Z].廣州：廣州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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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李前寬.人間自有真情在：新中國電影教育開拓者田風傳略[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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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范迪安.脈脈之思：王悅之藝術(shù)研究[M].合肥：安徽美術(shù)出版社，2014.

[9]王工.追尋記憶：民國以來中國美術(shù)問題思考[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14.

[10]侯學書.朱復戡年表：上 [J].徐州師范大學學報，2003(3).

[11]侯學書.朱復戡年表：下 [J].徐州師范大學學報，2003(4).

[12]李景.李鐵夫先生事略[J].鶴山文史資料，1989(11).

[13]邵大箴.中國美術(shù)百科全書：2 [Z].北京：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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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陳伯萍.中西繪畫結(jié)合的先驅(qū)—紀念李毅士先生誕辰一百周年[J].美術(shù)，198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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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同濟大學百年志》編纂委員會.同濟大學百年志(1907-2007)：下卷[Z].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2007.

[25]王工.追尋記憶：民國以來中國美術(shù)問題思考[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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