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勝忠
關(guān)鍵詞: 《簡·愛》;精神追求;權(quán)力算計;成長小說;社會實用主義自我教育
摘要: 一般認為簡·愛是一個自由與平等的精神追求者。筆者以為由于地位懸殊,簡與羅切斯特之間一直處于一種征服與反征服的狀態(tài)之中;她從桑菲爾德府出走似乎是為了逃離父權(quán)統(tǒng)治,尋求精神上的獨立,但更是她迫于法律和社會習(xí)俗壓力的無奈之舉,從因果關(guān)系來看,或許這是她以退為進的一種策略;她最終實現(xiàn)社會地位的逆轉(zhuǎn),成為女主人,與她的個人奮斗不無關(guān)系,但主要還是得益于其叔叔的遺贈,即經(jīng)濟狀況是她社會地位提升的決定性因素。因此,與其說簡是一個自由與平等的精神追求者,不如說她是一個對社會下層和權(quán)威態(tài)度曖昧不明,通過權(quán)力算計和外來經(jīng)濟援助獲得成功的女性?;趯Ξ敃r社會、歷史和文化語境的考察,《簡·愛》可看作一部反映19世紀中葉社會實用主義自我教育觀的成長小說。
中圖分類號: I 106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12435(2017)04050809
Key words: Jane Eyre; spiritual pursuit; power struggle; Bildungsroman; socially pragmatic Bildung
Abstract: The heroine in Jane Eyre is generally interpreted as a spiritual seeker after freedom and equality. Based on close reading of the text, this paper points out: because of great disparity of social status, Jane and Rochester have been in the state of mutual subjugation; Janes departure from Thornfield is a reluctant action under the pressure of laws and social conventions, or rather her strategy of retreating in order to advance, rather than her active flight from patriarchal mastery, nor her spiritual pursuit of independence; the final reversal of her social status by becoming a matriarch profits from her uncles bequest, namely, her rise to power is determined by her current economic position, rather than because of her personal strivings. Therefore, Jane is not a purely spiritual seeker after freedom and equality, her success is achieved by means of power struggle and external financial assistance, and her attitudes toward lower class and authority are ambiguous. Further exploration of social,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ontext of that time indicates that Jane Eyre is a typical Bildungsroman which reflects socially pragmatic Bildung in the midnineteenth century.
如果說卡萊爾的《舊衣新裁》“標志著由浪漫主義時期向維多利亞時期的過渡”,[1]vii那么,勃朗特姐妹就屬于這一過渡時期的“過渡性人物”,因為她們以作家身份出現(xiàn)在人們視野中的時候正值19世紀之交“偉大的浪漫主義時代”行將結(jié)束與英國工業(yè)資本主義即將開始之際,處于浪漫主義和革命的年代與危機重重的工業(yè)社會這種新的社會形態(tài)誕生相互重疊的時代。[2]xi這種矛盾交織的時代背景和錯綜復(fù)雜的社會形態(tài)與她們的社會地位、家庭環(huán)境和教育背景的結(jié)合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她們的多面人格。作為“自由奔放的叛逆者和浪漫主義保守派”,勃朗特姐妹既同情諸如19世紀早期工人階級發(fā)起的憲章運動,又懼怕它,她們“憎恨權(quán)威又羨慕它”。“這是典型的中下階層的曖昧性”。在某種程度上,她們可以被歸為“奇怪、矛盾的動物(beasts),激進的保守派”一類。她們繼承了此前那個時代“既動蕩不安又因循守舊”的一面,因此,她們“既是叛逆者又是保守派,既是虔誠的墨守成規(guī)者,又是激昂的持異議者;這就不只是性情的問題了。它反映了她們所經(jīng)歷過的矛盾的歷史”。[2]xiixiii歸根結(jié)底,她們的性格是由歷史和社會環(huán)境決定的。她們生活在浪漫主義的后期,屬于兩個時代——封建主義末期和工業(yè)資本主義初期;受兩套價值觀的影響——鄉(xiāng)紳貴族秉持的紳士和淑女思想和新興工業(yè)資產(chǎn)階級信仰的個人主義和自我價值實現(xiàn)的觀念。左右著她們的這些矛盾的歷史語境和思想觀念在她們的作品中都得到了形象的反映,其中,夏洛特的《簡·愛》以典型的女性成長小說的形式生動地再現(xiàn)了這些矛盾。而在上述叛逆與保守、資本主義與封建主義、個人主義及自我追求與紳士淑女思想等各對矛盾中,前者引起了論者更多的注意,從而遮蔽了他們?nèi)婵疾熘魅斯啅?fù)雜而多維的性格特征的視線。
一、對《簡·愛》的再審視與追問endprint
關(guān)于《簡·愛》這部經(jīng)典小說,學(xué)界有幾種比較流行的觀點值得我們做深入的探討。其一,將《簡·愛》作為成長小說來解讀比較有說服力,但至于它為什么是成長小說,或者說它是怎樣的成長小說,卻大有商榷的余地。例如,有人認為,之所以說它是一部成長小說,是因為“《簡·愛》是一部關(guān)于一個女人走向精神成熟(spiritual coming of age)之旅的小說”,主人公“開始是一位年幼的孤女,最后成了幸福的已婚婦女”,而且“自始至終,她的精神之旅在小說中是最重要的”。[3]178此論循著孤女成長為已婚婦女這一邏輯得出主人公精神成長的結(jié)論,并將幸?;橐鲆暈榫癯墒斓臉酥尽栴}是,地位的改變是否就一定意味著精神成長,能否將“幸福”婚姻與精神成熟等而視之?
其二,一般認為,《簡·愛》反映的是主人公對獨立人格和平等愛情的追求。例如,有論者指出,“簡渴望維護自己的人格和獨立”,[4]66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她自己“爭取與社會地位優(yōu)越的羅切斯特平等這一訴求鋪路”。[5]13更有人聳人聽聞地聲稱《簡·愛》導(dǎo)致了一場“革命”,它是“一本體現(xiàn)出女性主義傾向的宣傳冊,……為女性的平等權(quán)利爭辯”。[6]432作為上述觀點的佐證,最為論者和讀者大眾稱道的是簡在義憤之下對羅切斯特先生所說的一段話:
你以為,因為我窮、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你想錯了!——我的靈魂跟你的一樣,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樣!要是上帝賜予我一點美和大量財富,我就要讓你感到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xiàn)在難以離開你一樣。我現(xiàn)在跟你說話,并不是通過習(xí)俗、慣例,甚至不是通過凡人的肉體;——是我的精神在同你的精神說話;就像兩個都經(jīng)過了墳?zāi)梗覀兙驼驹谏系勰_跟前,是平等的——因為我們是平等的!……我是個有獨立意志的自由人……[7]330
精神上的“平等”、“獨立意志”、“自由人”等極具誘惑力和挑戰(zhàn)性的話語激起了地位遠在簡之上的羅切斯特的情感,使他情不自禁地重復(fù)著簡的話——“因為我們是平等的!……就這樣”,從而完全認同了簡關(guān)于“平等”和“自由意志”的說辭,并當即決定把一切都獻給簡:“我把我的手、我的心和我的全部財產(chǎn)的分享權(quán)都獻給你”[7]330。羅切斯特不僅要將身心和財產(chǎn)都奉獻給簡,還誓言要與她終身廝守:“我要你一輩子都在我身邊——做我的第二個自我和最好的人間伴侶”[7]330。就這樣,他正式向簡求婚,第一次將簡攬入自己的懷抱并熱切地親吻她,這一舉動立刻得到了簡的熱烈回應(yīng)。至此,簡似乎離自己的夢想只有一步之遙,但她后來又經(jīng)歷了出走、流浪和復(fù)歸等一系列曲折的過程,仿佛最終實現(xiàn)了自己對精神平等、意志獨立和自由人等理想的追求。
我們不禁要問:情況果真如此嗎?若如是,在當時等級森嚴的歷史語境下,簡又是如何單憑平等、獨立和自由的訴求就實現(xiàn)了階級跨越和平等的?簡抱持的僅僅是超凡脫俗的精神追求嗎?細讀文本,我們發(fā)現(xiàn)問題遠非那么簡單,簡也絕非人們想象的那樣純粹。簡的追求,無論是就其目標還是為達到這一目標所采用的手段而言,都絕不僅僅是精神層面的訴求,更多的是權(quán)力算計;社會習(xí)俗和道德規(guī)范的壓力是她從桑菲爾德府出走的主因,而這背后映現(xiàn)的是封建的紳士淑女思想對她的影響;從事件的前因后果看,這更像是她以退為進的一種策略,并非完全是她獨立意志和精神追求的表現(xiàn);她與羅切斯特之間的關(guān)系在一定意義上來說是束縛與被束縛的關(guān)系,因而也談不上自由,更遑論平等。小說反映的絕非全然是主人公對自由和平等的追求,在這一表象之下隱藏的是她的權(quán)力算計,因此,簡不是個純粹的精神追求者,而是當時對社會變革態(tài)度曖昧不明的中下階層的代表,更確切地說,她是一位通過權(quán)力算計和外來經(jīng)濟援助獲得成功的女性。
從社會、歷史和文化語境出發(fā)對上述問題做進一步追問,我們還會發(fā)現(xiàn),《簡·愛》不僅是浪漫主義和維多利亞這一過渡時期的產(chǎn)物,就成長小說而言,它還是崇尚美學(xué)和精神追求的自我教育觀向社會實用主義自我教育觀轉(zhuǎn)變時期的成長小說代表作之一?!?9世紀的英國為考察將歌德和洪堡式的美學(xué)—精神之自我教育理想轉(zhuǎn)變?yōu)楦呱鐣嵱弥髁x性質(zhì)的社會化方式和社會流動性這種制度性妥協(xié)提供了特別有效的語境”。[8]47以這種語境為參照,《簡·愛》是一部典型的反映社會實用主義自我教育觀的女性成長小說,而不是上述論者所稱謂的關(guān)于女性如何走向精神成熟的小說。
二、社會流動性加大條件下的權(quán)力算計
簡的追求以及她為此所采取的手段無不與社會地位和財富等物質(zhì)因素有關(guān),而當時社會流動性加大客觀上為簡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提供了條件。
簡是個孤兒,在小說的大部分,她都處于孤苦無依的狀態(tài)。直到小說第21章她才得知,她有個身為富有商人的叔叔約翰·愛。約翰打算收養(yǎng)她,并將身后的“遺產(chǎn)留贈給她”[7]310,但他至死也未曾見過他的這個侄女兒。直到他死后,簡才得到了他的這筆遺產(chǎn),那已是她離開桑菲爾德之后的事了。因此,在此之前,簡的社會地位根本無法與紳士出身的羅切斯特相比。兩人地位的懸殊使得羅切斯特的求婚顯得有點屈尊俯就的味道,難怪女管家菲爾費克斯太太在看到他吻簡時驚得臉都白了。
外界的不理解并非完全沒有道理,因為在當時的社會語境中,紳士羅切斯特與只是家庭教師的簡這對地位之別形同天壤的男女的結(jié)合確實讓人覺得匪夷所思。更值得注意的是,簡的動機并不像她所說的那樣純潔。就在上述被人們廣為傳頌,看似超凡脫俗的慷慨陳詞中,簡在有意無意間卻露出了真容,道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即暴露出她對財富的向往以及憑借財富牢牢控制住羅切斯特的愿望,因為她斷定,假如她有“大量財富”,羅切斯特就難以離開她(后來他果然難以離開已經(jīng)富有的簡),換言之,她當時難以離開羅切斯特也與他的財富不無關(guān)系。
與這一動機相匹配的是簡的心計與降服羅切斯特的手腕。面對主人,簡一直在反叛與屈從之間搖擺不定。這種看似矛盾的舉動恰恰顯示了她高超的伎倆:反叛是對自我的積極肯定和伸張自我的激進方式,而屈從是自我犧牲或自我克制的表現(xiàn),但無論是反叛還是屈從,其目標都是一致的,即以俘獲羅切斯特為目的。在明顯處于劣勢的情況下,這是簡自我實現(xiàn)的現(xiàn)實途徑,因此,她始終在二者之間尋找一種平衡。她對這種“平衡術(shù)”可謂駕輕就熟,似乎具有這方面的天賦:endprint
我懂得一會兒惹惱他一會兒安慰他的樂趣;這是最使我高興的,而且我總是有一種可靠的本能來阻止我做得過分;我從來沒敢越過激怒的界限。在最遠的邊緣我很喜歡試試我的技巧。我可以既保持表示尊重的每一個細小的禮節(jié),保持我的身份所應(yīng)有的每一種禮貌,又在辯論上對付他,而不感到擔(dān)心,也不感到不安的約束;這對他對我都合適。[7]205
從整部小說來看,簡之所以不斷地把她的浪漫情感拉回到理性的范圍內(nèi),主要還是因為她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鐵的事實”(hard fact):“她與羅切斯特之間的關(guān)系是一種純粹的金錢關(guān)系(cashnexus)”。[9]18但當時的簡貧窮、出身卑賤,而且相貌平平,也就是說,在物質(zhì)層面——經(jīng)濟、社會地位乃至身體方面,她都不占優(yōu)勢。那么,她憑什么能博得羅切斯特的青睞呢?于是,簡精明地采取了揚長避短的策略,避開“習(xí)俗、慣例”甚至“肉體”不談,祭出精神戰(zhàn)術(shù),聲稱自己有“心”,有“靈魂”,用精神與主人對話,這樣,她就天然地獲得了與他平等的地位——同“在上帝腳跟前”,能與之在同一平臺上說話了,因為循著她的邏輯推理,二者皆為上帝創(chuàng)造之物,所以他們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
事實上,平等、獨立和自由等口號以及既順從又反叛的行為掩蓋的是簡追求自我提升的真實目的。伊格爾頓一針見血地指出,簡的策略是“順從俗套”(submissive conventionalism)自身的轉(zhuǎn)變,即由“自我保護模式”向“自我提升模式”的轉(zhuǎn)化。簡敏銳地研判著自己的處境,并在求愛中十分巧妙地把握著分寸,“將瞬間挑逗性的自我肯定與她慣常的溫順的被動性交織在一起”。[9]18由此可見,簡所采取的策略目的就是為了得到社會地位的晉級。簡在桑菲爾德府的庭院里與羅切斯特一開始的那場對話顯然不只是在談?wù)撍欠衲芾^續(xù)留在府邸,保持她家庭教師這個職位,而是在談她是否能得到提升,成為羅切斯特的新娘[7]324330。對此,二者心照不宣。這段對話異常精彩,實際上是男女雙方都在設(shè)法征服對方,最后以羅切斯特落敗——承認簡是與他地位“平等的人”,他“最好的人間伴侶”[7]331——告終。
為達到這一目的,簡一開始采用的是有限的反叛,以不突破社會和道德規(guī)范為限,因而她在這一階段不可能從根本上改變逆來順受的從屬地位。不過,在桑菲爾德府,簡確實逐漸樹立起了信心,自信“是個大家閨秀”(quite a lady),“面色比以前紅潤,人比以前胖,而且更加生氣勃勃,更加活躍,因為我有了更光明的希望和更強烈的樂趣”[7]204。但為了確保自己成功,簡時時收緊自己情感的韁繩,將浪漫的情懷控制在理智的范圍內(nèi)。譬如,當簡了解到羅切斯特有可能會與英格拉姆勛爵美麗的女兒布蘭奇小姐走到一起時,她暗自思忖道:“命令你!不準哭鼻子!——不準傷感!——不準懊喪!我只容許理智和決心”[7]209。理智的一個重要體現(xiàn)就是她對自己所處社會地位的清醒認識,尤其是在感情受挫、沮喪的時候,她能意識到自己只是個“孤苦無依、相貌平凡的家庭女教師”[7]209,能清晰地辨析她與羅切斯特之間存在的社會等級差別。因此,她告誡自己:“他與你不在同等地位上,你還是留在你的階層吧;要自愛,不能把整個心靈、全副力量的愛情都浪費在不需要、甚至輕視這種天賦的地方”[7]211。這既是她情緒低落時的感慨,也是她理性的反映,其所思所想并非沒有道理,因為這種差距是客觀存在的。但她并沒有因此而消沉,敏感的簡始終沒有放棄對自我的追求,并不時以不突破底線的方式表達對這種自我的肯定。
說到底,簡的這種矛盾性格和行為是由她身為家庭女教師的社會地位決定的:家庭女教師本質(zhì)上是個“用人”,她受到嚴格的“社會職責(zé)”的限制,這個職責(zé)要求她“勤奮、屈從和自我犧牲”,但她又是個“高級”用人,必須具備想象意識和敏感性,這正是當教師的“拿手好戲”(stockintrade)。這表明,她在社會結(jié)構(gòu)中的位置是“模糊不清的”,處于兩個世界——“情感饑渴的內(nèi)心世界和有嚴苛機械性需求的外部世界”中,這兩個世界必然“相遇并沖突”。[9]16這種社會地位和尷尬處境與簡的理想相去甚遠,對此她有明確的表白。在她從桑菲爾德府出走被圣約翰兄妹三人收留后不久,應(yīng)她要找一個工作職位的要求,圣約翰為他在莫爾頓專門辦了一個僅20個學(xué)生的鄉(xiāng)村女子小學(xué)校,讓她當一位年薪30英鎊的教師,她欣然接受了,因為這個職位“同在有錢人家當家庭教師來比,它是獨立的”[7]465。但僅僅上了一天課,她就對此感到失落和不滿:“不:我感到有幾分凄涼。……我感到降低了身份。我懷疑自己是采取了一個步驟,使我在社會生活的等級中不是上升,而是下降”[7]471。對這個剛剛以“獨立”之名接受的工作,她很快就因社會等級不升反降而表示不滿,可見,她要求獨立是假,追求社會地位才是真,至少對她而言,后者要比前者顯得重要而迫切。可見,在這個小資產(chǎn)階級女子的頭腦中深深烙上的是階級差別的印記,盡管因為她自身地位低下因而反對這種階級區(qū)分,或者說她在心理上本能地對此有抵觸情緒,但實際上她對上層社會心馳神往。綜上所述,簡的目的和手段無不與社會地位和物質(zhì)追求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但必須指出的是,簡之所以能最終夢想成真還在于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
當時的社會氛圍為簡的追求提供了條件,因為與前一個世紀不同,19世紀上半葉的英國社會雖然仍等級森嚴,但社會流動性已明顯加大。例如,當時富有的商人通過購買鄉(xiāng)村莊園已能融入“地主家庭”和“更加古老的名門望族”,即財富的增長已可以提升一個人的社會地位。這種趨勢還在社會成員之間形成了某種共識,因為每個階層的“領(lǐng)跑者”都效仿上個階層,結(jié)果社會各階層中有“社會野心”的人都具有了類似的“規(guī)范”和“渴望”。不僅如此,“到19世紀40年代,淑女和紳士與其他人之間的界線已松動(slipped)”,即人們不再以出身為唯一標準,而是以財富的多寡來劃分社會等級。[10]3132與此相呼應(yīng)的是,人們在婚姻中納入了教育這個考量因素,認為“一個受過教育的女人可以成為最好處的妻子”,并由此推論,“受教育的男子……必須要有受教育的妻子”。[10]96鑒于此,我們可以說上述社會氣候激發(fā)了簡向上流動的動機,而且客觀上她也具備了這個條件,因為簡受過教育,而后來她得到的遺贈使她擁有了自己的財富,因此,她已完全“有資格”進入上流社會,成為羅切斯特的妻子。換言之,社會流動性增強為簡權(quán)力算計提供了外在條件,也為她向上流動提供了契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