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芳源

摘 要：余秋雨的小說《空島》獨具深厚的文化底蘊和濃厚的人文精神。這部作品意蘊豐富、意境高遠(yuǎn)，運用象征手法，故事曲折奇特，富含深刻哲理。語言典雅含蓄，字里行間洋溢著“空島不空，美蘊其中”的主題內(nèi)涵和達(dá)觀睿智的審美情趣，值得進一步分析和把握。

關(guān)鍵詞：余秋雨 《空島》 審美情趣 主題內(nèi)涵

一、引言

當(dāng)代學(xué)者余秋雨在《文化苦旅》自序中這樣寫道：“我無法不老，但我還有可能年輕。我不敢對于我們過于龐大的文化有什么祈求，卻希望自己筆下的文字能有一種苦澀后的回味，焦灼后的會心，冥思后的輕松，蒼老后的年輕?！保?992：5）這是對文化、文學(xué)的思考和感言，更是對文化、人文的希望和期盼。

閱讀余秋雨的小說《空島》，自始自終都感受到作家對于人生、對于人性的高度關(guān)注，對于文化、對于人文的全面觀照。正像作者在題記中所言：“紀(jì)實和懸疑都不是目的，而是指向一個‘意義的彼岸。那彼岸，有關(guān)一種美麗的生命哲學(xué)?！保?015：3）讀后掩卷沉思，這個“意義的彼岸”是真、是善、是美，是人性中最閃亮的光環(huán)，是生命中最亮麗的景觀。真可謂空島不空，美蘊其中。

二、深刻濃厚的人文精神

小說的主要人物是岑乙，以岑乙的所見所聞所感，展現(xiàn)了一幅幅生動有趣的歷史畫面，表現(xiàn)了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作家余秋雨以大家手筆，在小說的布局和情節(jié)上做了巧妙安排。小說由明暗兩條線索交織而成，明線主要用岑乙的觀察和感悟敘述了海葉閣藏書樓的榮衰經(jīng)過，暗線則暗示出趙弼臣女兒趙南的至善至美人格以及她的傳奇命運。無論是明是暗，是敘是議，都讓人自始至終感受到“空島不空，美蘊其中”的深刻內(nèi)涵。

小說字里行間洋溢著作家余秋雨深厚的文化底蘊和明澈的歷史感受?？梢哉f，整部作品情文并茂，意趣相融。活潑生動的語言讓人耳目一新、手不釋卷。正像書中岑乙所述：“自己的畢生追求，只有四個字，那就是‘詩書禮樂?！兑捉?jīng)》又把這四個字概括成兩個字，叫‘人文。別看這兩個字僅僅六畫而已，卻氣度恢宏，能夠‘化成天下?！保?015：104）而小說本身所體現(xiàn)的主題和人物，也都充溢著濃厚的人文氣息。鄒閣老說：“他們不提問，是心中沒有問題。他們不講話，是肚子里沒有話。他們不談書，是實在不太懂書?！保?015：47）這既是對輔仁書院學(xué)生的評價，也是對人文的思考和觀察。“我活到八十歲才終于明白，人文難守，唯有祭拜。一個祭字，如酒酹地，如淚流痕，即為人文。”（2015：108）鄒閣老的話擲地有聲，深刻濃厚的人文精神熠熠閃光。

三、富含哲理的象征手法

小說全文用象征手法，把重大歷史題材濃縮到個人的人生悲喜和命運中。岑乙與小絲的完美結(jié)合，是真善美的集中體現(xiàn)。而何求與小絲兄妹倆的坎坷經(jīng)歷，從人性的角度刻畫了時代和社會給個人命運造成的無常和無奈。作家用優(yōu)美而富含哲理的語言，娓娓道出故事所包含的深刻寓意，給人以深刻的感悟：“天下一切災(zāi)難的起點，是將錯就錯。天下一切災(zāi)難的膨脹，是以錯補錯。”（2015：93）“真正的悲劇是無法彌補的。事情本身總會過去，但時間不能治愈根本性的傷殘。奇峰崩坍了，翠湖干涸了，山溪斷流了，古樹枯死了，一切都無可療救。人世悠久而平庸，只因遺失了太多的優(yōu)秀?！保?015：104）“因此真正的大善大美，總在視聽之外。”（2015：111）這部小說，是故事，更似哲理，讓人感同身受，倍受啟發(fā)。

“因此，城市把趙南弄丟了，趙南又把一切弄丟了。

岑乙邊走邊看著蘇州的城墻、寺廟、古塔、石坊，心想，對一座城市來說，究竟什么最珍貴？似乎，不是這些不可搬動的物體，而是那些驚鴻一瞥的背影。

但是，一座座城市發(fā)生的故事，都因自私而排他，再因排他而貶逐，又因貶逐而凄荒。這種無形的力量，無所不在，無所不包，無與倫比，無遠(yuǎn)弗屆?！保?015：107）岑乙的感受耐人尋味。

“但是，岑乙畢竟是從海葉閣出來的，讀過太多的書，知道很多問題的答案比問題簡單，更知道很多問題并沒有答案?！保?015：146）小說中這樣意味雋永、發(fā)人深思的話語，總是給人無窮的聯(lián)想和想象。細(xì)膩的心理刻畫，充分表現(xiàn)了人物的思想感情，充分體現(xiàn)了作品的象征意義。

四、高雅別致的語言意境

“乾隆年間的揚州，繁盛到了極致?；实鄣膸锥饶涎?，鹽商的巨大資本，享樂的歷史傳統(tǒng)，層層疊疊加在一起，使這座古城的一切市囂都變成了樂曲，一切塵氛都變成了花香。”（2015：21）文字如詩如畫，如歌如訴，變幻多姿，美不勝收?！耙簧願W，風(fēng)也鈍了，浪也硬了，云也僵了?！保?015：176）對風(fēng)、對浪、對云的描寫達(dá)到了極致，讓人感到新奇、有韻味?！敖裹S的薄嫩，被陽光照透，又連成一片，讓人覺得高貴的連綿，蒼老的新鮮。這，正合那千年的秘哲。但這秘哲敞亮而又燦爛，一點兒也不艱澀。”（2015：49）對秋天海葉閣的描繪，達(dá)到了盡善盡美，充分彰顯出作家余秋雨駕馭語言的深厚功力。

小說語言婉麗、意象別致、意境高雅，自始至終彰顯著一種安然泰然、怡然悠然的大家風(fēng)范，讓人感到順其自然、怡然自得是人生的真諦。正像余秋雨在《霜冷長河》一書中關(guān)于年齡的感言：“因為進入老年也是一種美好的況味，用不著吃力地播種著夏天的繁枝，來遮蓋晚秋的云天。什么季節(jié)觀什么景，什么時令賞什么花，這才完整和自然。”（2000：202）這是一種尊重自然也承認(rèn)自我的豁達(dá)和超然。《空島》處處體現(xiàn)著這種精神，處處散發(fā)著這種氣息。這是一種大徹大悟、達(dá)觀善良的情懷，這是一種寬容平和、物我兩忘的境界。

五、至善至美的主題內(nèi)涵

“沒有掌聲，沒有驚嘆，更沒有歡呼?！?guī)缀醢V呆了，但在迷迷糊糊中領(lǐng)悟了一個道理：耗盡世間贊美詞匯的，一定不是最美；真正最美的，用不出一個詞匯?！保?015：28）吳可聞的出場達(dá)到了至真至美，達(dá)到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空靈境界。書中最讓人回味無窮的，是關(guān)于《空島》的美妙詮釋：“在佛學(xué)中，五蘊，指人間種種蘊集?！鹫f，五蘊皆空，都空了。這個島，就是見證?！?（2015：138）“空了，就有了這番美景，這般安靜，就有了聊天的我們。所以空是至悟。這島叫五蘊島，也就是空島，至悟之島?！保?015：139）這是岑乙對小絲的回答。每逢讀此，都感受到作家余秋雨對于歷史、文化和人文的全方位觀照，感受到作家本人深刻而豁達(dá)的胸襟和眼界。小絲的話更給整個故事做了最好的總結(jié)和見證：“我想，趙南雖然不在島上，卻一定入了空景。她此刻所在，不管在何方，在天上，在凡間，也都是空島?！边@是“空島不空”的真實寫照。

趙南是一代昆曲名角吳可聞，更是輔仁書院和海葉閣藏書樓的唯一資助者。正像鄒閣老所贊頌的：“這真是一個奇女子”，“守護了外公的家業(yè)，守護了母親的遺囑，守護了父親的樓宇，這如何了得！”（2015：74）這是對趙南品格的肯定和贊揚，這更是對真善美的歌頌和褒揚。難怪小說結(jié)尾發(fā)出了這樣的感嘆：“空島之空，無以言表。所謂終點，無非如此?！保?015：206）余秋雨在《霜冷長河》中也曾有過同樣的感慨：“秋風(fēng)起了，蘆葦白了，漁舟遠(yuǎn)了，炊煙斜了，那里，便是我們生命的起點和終點?！保?000：393）這，便是人生；這，便是生命。

六、達(dá)觀睿智的審美情趣

同樣，余秋雨在《霜冷長河》“關(guān)于善良”一篇中，也強調(diào)了這樣的主題：“人類，偉大而無奈。只要時時仰望太空，面對曠野，就什么也不在乎了，最后只剩下兩個字：善和愛?！保?000：199）是的，人生如果能時時清空心中的雜念，時時常懷真善美，時時常有一隅空島，一方空曠，一抹空靈，就能活得灑灑脫脫，自自然然；就能活得清清白白，明明亮亮；就能活得真真實實，快快樂樂。“找不到就不找了吧。畢竟上了年紀(jì)，看書也很隨意，只是閑來翻翻，倦來掩卷?！保?015：205）這是岑乙夫妻倆年老生活的寫照。“但是，自己又是什么？軀體又是什么？真實又是什么？老了，已經(jīng)想不動了。只知道，窗外的風(fēng)雨與自己融成了一體，生命的天地就會變得浩瀚無比。那里，沒有生死?！保?015：206）隨遇而安的平和里，蕩漾著與天地相融的博大情懷。

“任苦旅也走不出，任山居也避不開”（2000：8）是余秋雨在《霜冷長河》新版前言中對無家性和漂泊性的感受。關(guān)于人生，關(guān)于人性又何嘗不是如此?！犊諐u》這部小說給了我們最好的答案：“人，一個活生生的人，真是天地大秘。不能用善、惡、是、非、忠、奸、真、偽這些概念分割窮盡，因此，也不能用愛、恨、情、仇、親、疏、笑、罵這些態(tài)度表達(dá)干凈?！保?015：183）讀此，讓人頓悟和寬懷，讓人輕松和冷靜。做人做事，對人對事，我們都應(yīng)全面、公正、客觀、理性；都應(yīng)從容、淡定、豁達(dá)、平靜。這樣才能達(dá)到空中有善，空中有美，空中有至真至純的大氣象，有至善至美的高境界?！拔覀儸F(xiàn)在已經(jīng)落腳五蘊島，知道了五蘊皆空。大善不同于中善和小善，已經(jīng)不需要忙著與惡切割，而是要將它俘獲，將它看空，將它引渡。”（2015：188）這是岑乙對小絲的開導(dǎo)，對于善的認(rèn)識和感悟，處處流露著達(dá)觀和睿智。

“對于最好的朋友，也會藏下最后的秘密”，（2015：73）這是藏書樓海葉閣主人趙弼臣對鄒閣老說的肺腑之言，更是作品本身告訴我們每一個人的至理名言。這里有深沉的情感，也有不可逾越的分寸?！叭艘獙W(xué)會寬恕別人，但是也有可能遇到太濃的恩仇，如果硬要去消化，反而會傷胃?！保?015：199）岑乙對孩子的教導(dǎo)耐人尋味，“孩子，人的一生很短，能做的事情不多。不管什么事，只要一起頭，對面的邊界已經(jīng)隱隱出現(xiàn)了，最終還是越不過，那就不越?！保?015：199）這是對人對事對生活的最好回答，也是做人做事的本質(zhì)意義，不勉強，不武斷，一切順其自然。人生在世，如果能夠做到這些，就能體現(xiàn)出一個人的內(nèi)力之頑強，心智之健全，自制力之可貴。而這，恰恰是一個人成功、成才的前提和保證，恰恰是一個人幸福、快樂的動力和源泉。

七、結(jié)語

“不管是春溫秋肅，還是大喜悅大悲憤，最后總得要閉一閉眼睛，平一平心跳，回歸于歷史的冷漠，理性的嚴(yán)峻。”（1992：1）這是作家余秋雨《文化苦旅》中的感覺，字字句句充溢著對于歷史的審視，對于理性的判斷。閱讀品味小說《空島》，同樣感受到作家作品對于歷史文化的深邃和執(zhí)著，對于生命人生的睿智和達(dá)觀。

著名作家余秋雨意味雋永的語言，美妙深刻的感言，運用象征表現(xiàn)手法，以敘議結(jié)合的表達(dá)方式，使《空島》這部小說獨具引人入勝的審美情趣和極富哲理的藝術(shù)魅力。空島不空，美蘊其中，正是這部作品的主題和寓意。

參考文獻(xiàn)

[1] 余秋雨.空島[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5.

[2] 余秋雨.文化苦旅[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1992.

[3] 余秋雨.霜冷長河[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