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敬一
后視鏡(Rear-view mirror)
湯敬一
20世紀70年代末,隨著信息社會②“信息社會”概念最早產生于上世紀70年代末的日本,并逐漸貫穿了整個20世紀。Michael Marien,New Communications Technology,The New Media Theory Reader.Berkshire:Open University Press,2006.p.41.的到來,信息的“即時性”傳播與反饋正在逐漸消弭著不同國家、地域和民族間的文化差異,每一次媒介技術的革新都會影響媒介環(huán)境的變化,并影響著我們的生活經驗。麥克盧漢的 “后視鏡”(Rearview mirror)概念可以被理解為麥克盧漢為應對媒介的“截斷”機制提出的補救性措施。他認為人類無法及時感知到媒介環(huán)境變化的事實,會阻礙我們對生存空間和生活意義的感知。麥克盧漢的核心觀點是要發(fā)掘隱藏于表象之后的媒介演化過程,后視鏡則可以幫助我們增強對媒介的控制能力。
媒介作為信息傳播的載體和內容長期受到社會系統的遮蔽。媒介的變遷決定著文化的走向,相對于傳播內容,媒介形式本身所引起的文化變革更值得我們關注。
媒介影響著我們對時空的感知能力,鏡頭的出現擴大了觀察者與被觀察者間的距離,人們逐漸適應于透過聚焦的鏡片凝視我們的現實世界。聚焦將我們的視覺限制到了有限的對象上,從而也會間接影響到我們對現實生活的感知和想象。我們生活在一個被技術殖民的“擬像”時代,我們必然會忽視掉很多重要的現實問題,乃至失去對媒介文化的批判能力?!昂笠曠R是剛剛過去的東西進入現在的一種放映機,是有助于我們跟上當前真正問題的理想設備”。③[美]保羅·萊文森著,何道寬譯:《數字麥克盧漢——信息化新紀元指南》,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第255頁。通過后視鏡理論我們能夠清晰地覺察到現實生活中正在經歷的微妙變化,以便我們能夠及時掌控環(huán)境變化對我們生活的影響。由此來看,麥克盧漢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媒介決定論者。麥克盧漢從事文學研究的學術背景,使他對媒介的后果抱有樂觀的態(tài)度。
后視鏡被麥克盧漢打造為一種工具的工具,作為綜合性的媒介工具,他提醒我們要對媒介的“延伸”和“截斷”后果保持警戒,對技術的發(fā)展保持一種獨立的價值批判。需要注意的是,媒介技術的發(fā)展并非總是有利于我們的生活,我們由媒介技術得到的收益或許不足以抵擋我們在其他方面遭受的損失。由于受到網絡媒介的影響,傳統那種靜謐、慢節(jié)奏的的生活方式逐漸消失了,繼之而起的是一種喧囂、緊張的賽博空間,在此過程中,我們的認知習慣和思維模式必然會發(fā)生改變。
通常來說,生活在特定文化中的人無法覺察技術對文化結構的形塑作用。伊尼斯認為,占支配地位的技術形態(tài)及其力量必然要受到文化環(huán)境所顯現的復雜現象的掩蓋,因為,該技術在形塑社會系統的同時,也促使人的認知方式和符號習得作出同步變化,這種遮蔽現象就是所謂的“保護性抑制”,由此可見,人類的認知系統要滯后于社會結構的轉型和媒介環(huán)境的變化。借用后視鏡理論對媒介的補償機制進行研究,有助于透視媒介形態(tài)和媒介環(huán)境變遷的內在邏輯,一旦確定了在文化中占有支配地位的技術變革,我們就能對媒介的“延伸”、“截斷”機制和媒介史的發(fā)展作出合理地預測和判斷。
同其他理論一樣,后視鏡的使用也要考慮到時代和概念產生的語境限制。但后視鏡仍然是我們觀照未來很好的立足點。隨著媒介影響在社會生活中的加深,我們感知和介入信息生產的程度也在增強,德國學者伊麗莎白·諾埃爾提出“沉默的螺旋”,來概括媒介在受眾意見的形成和改變過程中的運作機制。由于媒介承載信息的同質化特點,受眾作為獨立的個體,愈加難以獨立于信息漩渦之外;隨著社會輿論意見的形成,作為獨立的主體,愈加難以保持獨立的判斷能力,人們懼怕被排斥在社會結構之外的心理,促使他們對輿論的霸權做出妥協,而逐漸陷入意見的沉默。因此,從媒介歷史的發(fā)展來看,后視鏡作為一種綜合性的媒介工具,它包含著關于媒介和歷史的一切,那么,如何借此確認時代的坐標和人的文化定位就顯得尤為重要。
麥克盧漢的語言風格是碎片化的,在麥克唐納的眼里,麥克盧漢對于未來的預測無異于癡人囈語。事實上,麥克盧漢因其成就被稱為“流行崇拜中的高級祭司和媒介形而上學家”,他努力營造一套完整的術語概念,“媒介即訊息”、“地球村”、“冷媒介和熱媒介”、“后視鏡”和“媒介定律”等,這些概念成為麥克盧漢診治時代的工具。我們身處媒介環(huán)境而不自知,“如果想在當下的文化中找準定位,我們就有必要與某種技術形式所產生的偏頗和壓力保持距離。要做到這一點,只需對照技術存在和它尚未出現的時代狀況即可”。①Marshall Mcluhan,Understanding Media.Cambridge and London:The MIT press,1964.p.19.后視鏡作為綜合性的媒介工具,能幫助我們解釋媒介技術的歷史發(fā)展和邏輯。后視鏡包含著歷史意識:
第一,每一種媒介都有四種功能:提升、過時、再現和逆轉。麥克盧漢提醒我們在享受“媒介即人的延伸”帶給我們自信力的同時,要警惕新媒介“截斷”了什么,新媒介促使我們同從前的生活產生了哪些割裂?網絡媒介消除了地域和時間的區(qū)隔,人們在共享信息和資源的同時,也在不斷遭受著隱私權被削弱的威脅。媒介延伸了人的功能,卻讓人失去了對身體的情感,當人的身體被簡化為具體的功能的時候,為了順應時代的審美趣味,人們會毫不猶豫的對身體進行改造(整容)。毋庸諱言,網絡媒介已經深度植入我們的思維和生活,諸如日常語言的“雅痞化”和人類生活方式的趨同化都在威脅著現代生活的多樣性。通過后視鏡我們能夠清晰地辨別新舊媒介的功能差異,能夠區(qū)分媒介功能的延伸和截斷。
第二,媒介有助于我們解決“存在”和“時間”的矛盾?!耙斫馐裁词恰F在’并不容易。這個術語意味著人們正在說話的這個當下,轉瞬即逝的一刻。……只有停止大腦活動,人們才能體會到‘現在’,因為簡單的思考給人們頭腦中帶去的是已經發(fā)生的經歷”。②http://m.cankaoxiaoxi.com/science/20151211/1023367.shtml?fr=mb我們雖然可以觀察世界的發(fā)展和走向,可以增強對媒介的控制能力,但是我們無法對未來的形象作出判斷。同時,我們身處技術的高峰卻無法感知到技術的影響,因為我們已經成了環(huán)境所塑造的“存在”,這就是時間的悖論。后視鏡是思考現在和未來的一種重要方法,能夠被用來衡量新舊媒介的功能差異,抵消媒介技術對現實生活的沖擊。麥克盧漢祭出后視鏡理論來解決這個矛盾,“我們透過后視鏡看現在。我們倒退步走入未來”。①[美]保羅·萊文森著,何道寬譯:《數字麥克盧漢》,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第247頁。
不了解時代的過去,我們就無法對未來的發(fā)展做出預測,同時,如果我們只專注于后視鏡和新舊媒介的差異,那么,我們也會迷失發(fā)展的正確方向。確定的是,麥克盧漢對此有著清晰地認識,并拒絕對自己提出的概念做出價值判斷。然而,與其初衷相吊詭的是,麥克盧漢針對媒介技術和社會文化提出的諸多概念正在為時代的發(fā)展所證實。
【責任編輯 付國鋒】
湯敬一,首都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文學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