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衛(wèi)偉

摘 要：“想象”是重要的歷史研究方法，教師應(yīng)重視歷史想象在探究性學習中的重要作用。這種想象應(yīng)建立在學生已有知識和社會經(jīng)驗的基礎(chǔ)上，課堂教學可從歷史背景的共性想象、個人際遇的個性想象、多樣性的推理想象這三個方面著手，使學生深刻感悟歷史時代背景、真切感受歷史人物情感、辯證評析歷史史實，從而使學生形成正確的歷史觀，推進歷史探究性學習的開展。

關(guān)鍵詞：歷史想象 探究性學習 運用

“想象”在歷史研究與教學中的必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因為今天我們所能依據(jù)的史料是有限的，可能只是歷史遺存的一小部分，如果不運用合理的歷史想象，就很難構(gòu)建出比較完整的歷史圖景。陳寅恪認為，歷史學家要有藝術(shù)家的想象力，才能對歷史有真正的了解，“所謂真了解者，必神游冥想，與立說之古人，處于同一境界”。

歷史想象到底該如何運用？我認為，想象應(yīng)該建立在學生已有的歷史知識和社會經(jīng)驗的基礎(chǔ)上，不能憑空想象，否則就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水。雖然這種知識與經(jīng)驗很有限，但只有從已知出發(fā)，學生才能建立起一定的學習自信，才能更好地去感悟歷史。學生學習歷史的過程就像戲劇表演，既需要一個仿真的歷史舞臺——情境；同時也需要揣摩歷史人物的心理——通感，從而在浩如煙海的史料中獲得最具有真實觸感的歷史。我在教學實踐中，把歷史想象按照其依據(jù)來源與運用方式大體分為三種形態(tài)：

一、歷史背景的共性想象

葛兆光在《中國思想史》中提出了一個觀點：“一種近乎平均值的知識、思想和信仰，作為底色或者基石而存在?！蓖贫鴱V之，作為整體的歷史，不僅在文化層面，而且在政治、經(jīng)濟等各個方面都會有這樣一種基本而普遍的水準，它們共同搭建了歷史舞臺，前人的活動不可能超越此限度，而后人也可以借此限度來充分想象，從而重構(gòu)前人的歷史活動。

錢穆先生在推演八卦起源就巧妙運用了歷史想象。八卦大體出現(xiàn)在游獵文明年代，彼時人類尚無文字記載，只能作畫以記事。錢穆先生設(shè)想遠古時代有一隊牧民，外出放牧，走了很遠很遠，來到了一片不毛之地，人、畜干渴難耐，到處尋找水源，終于在一個山丘上，找到了一股清冽的泓泉。隨即在下山時做了一個醒目的圖畫作為記號，表明“山上有水”，這樣在下次放牧經(jīng)過此地時，就可以很快地找到水源。隨著時間的推演，后人已經(jīng)忘記了是哪位前人做了這一記號，再加上當時明智未開，就認為“彼見此卦象可以告我以外物，以謂必有類我而神明者主之，而敬畏之心漸起”。后來，圖畫逐漸抽象成了符號，“”便成了“山水蒙”卦，象征啟蒙奮發(fā)之意。先生用歷史想象彌合了斷裂之處，給了八卦起源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高中歷史教學已出現(xiàn)的像帕帕迪、二毛故事等虛構(gòu)史實，雖然講述的是個人遭遇，但這些人物在歷史中的思維和行為卻體現(xiàn)了群體性，即那個時代大部分人的共同行為模式，這恰恰是由當時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所構(gòu)成的歷史大背景所決定的。我在教選修四《儒家文化創(chuàng)始人——孔子》一課時，設(shè)計了一個探究性活動——孔子求職記，讓學生分別扮演孔子和君主，相互詰難批駁。

甲方：作為孔子，你有哪些優(yōu)勢和特長？想謀求什么樣的職位？

乙方：作為君主，你會給孔子職位嗎？為什么？

通過這種方式讓學生感受到：孔子受君主尊崇，但不受君主重用。這是由當時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所構(gòu)成的歷史大背景所決定的。春秋時代，禮崩樂壞，早已不是西周初年郁郁乎文哉的王道時代，而是群雄角力的霸道時代，孔子的主張顯得不合時宜，其不受重用，時勢使然。但孔子不曲學阿世，不為五斗米而折腰，又足見其“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積極精神。

二、個人際遇的個性想象

每個人都有自己個性化的東西，如出身、才能、意志、經(jīng)驗、性格等，都會在自己參與的歷史事件中留下烙印，甚至決定著個別歷史事件的走向。所以，我們可以利用心理學上的通感共情和換位思維來揣摩歷史人物的心理，從而更好地理解人物行為。當然，個人際遇必須與歷史背景相互動，純粹的心理游戲是不真實的。

“王國維之死”是中國近代文化史一段公案，其死因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其中陳寅恪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說法最為后人論道。他認為，王國維先生蹈湖自殺，不是糾結(jié)于個人的恩怨（家庭變故），也不是一個王朝的滅亡（殉清說），而是以死明志，體現(xiàn)其獨立自由的個人意志，因為這些追求具有超越時空的價值和生命力。近代中國處于三千年未有之變局，王國維作為中國第一代受到現(xiàn)代訓(xùn)練的知識分子，既受四書五經(jīng)的熏陶，又有歐風美雨的浸染，其一生以傳承中國文化為己任，又格外珍視現(xiàn)代式學術(shù)自由，而當時恰又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式微，新文化有很強的功利性，要服務(wù)于改造社會。再聯(lián)系其遺言“經(jīng)此世變，義無再辱”，當時南方革命軍已經(jīng)打來，尤其是湖南名士葉德輝被農(nóng)民軍所殺，使其感同身受。王國維所傳承的傳統(tǒng)文化自當被革命，王國維所捍衛(wèi)的學術(shù)自由恐怕也在劫難逃。故王國維自謂“永抱悲觀者”，其自殺是可以理解的，是王國維的志業(yè)性格與社會巨變的互動產(chǎn)物。

在高中歷史教學中，基于歷史人物心理的想象會經(jīng)常不自覺地用到，譬如教學《戊戌變法》時，改革最后被慈禧太后所扼殺，有的學生激動說：“光緒帝為什么斗不過慈禧這個老太婆呢，要是我就和她去拼了。”其實，教師只要把光緒帝的個人際遇（光緒皇帝為慈禧抱養(yǎng)才做了皇帝，慈禧從小對他嚴加管教，動輒呵斥并體罰，光緒見慈禧如見獅虎，會害怕得瑟瑟發(fā)抖，慈禧不叫他起身，他就會一直跪著等歷史細節(jié)）告訴學生，他們聽后會有所感悟的。有的學生說：“性格決定命運，光緒年輕銳意進取，對慈禧的管教和束縛有叛逆之心，同時也對慈禧的養(yǎng)育也有感恩之情，所以光緒可以忤逆慈禧意圖去改革，但絕對不敢生弒殺之心?！?/p>

三、多樣性的推理想象

高中歷史教學往往把已發(fā)生的歷史事件看作某種歷史必然的產(chǎn)物，混淆了實然與應(yīng)然的界限，最終從唯物歷史主義走向了唯心宿命主義，不承認歷史發(fā)展存在著第二種可能性。其實歷史本由人創(chuàng)造，而人可以在多重可能性之間做出抉擇。所以“必然性并非天生的，而是由可能性轉(zhuǎn)化而來的。最初，歷史是向各種可能性開放的，歷史可以向不同的方向發(fā)展，但最后只有一種可能性變?yōu)楝F(xiàn)實性”。因此，利用“歷史想象”來進行“歷史可能性”研究，既彰顯了人的歷史主體地位，又有助于加深我們對歷史實際進程的理解。

李澤厚在《告別革命》中提出了一個有趣的歷史命題：“中國當年如果選擇康梁的改良主義道路會好得多?！彼J為，歷史發(fā)展有多種可能性而不是像宿命論所認為的只有一條道路。多種道路之間相比，改良要比革命對社會破壞小，另外改良可以在現(xiàn)有的政府框架內(nèi)進行，而選擇革命就必須要在革命后再建立一個政府，而這一過程是漫長的。細觀其論述，可以用社會學“選擇成本”理論來考量，改良是比較經(jīng)濟的做法，對社會的破壞較小，故而有“告別革命”一說，一石激起千層浪，引發(fā)人們對百年中國史的反思和再認識。

我在日常教學中遇到過類似的問題，在講授《從蒸汽機到互聯(lián)網(wǎng)》時，設(shè)計了一個小論文來引導(dǎo)學生探討科技革命的影響，題目為《假如沒有電》。學生充分發(fā)揮了想象，有的說：“煮不了飯，洗不了衣服?！庇械恼f：“吃不到冰淇淋?！庇械恼f：“夜晚將會漆黑一片，人們將重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時代?！备猩跽卟粺o幽默地說：“終于晚上可以不上自習了?！憋@然，這種可能性的想象是反事實的，但卻給學生提供了一個機會，即用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去感悟歷史事物。這比那種平鋪直敘、一味說教“科技革命如何重要”要更加真切，更加感同身受。

柯林伍德說：“一切歷史都是思想史?！敝灰曰跉v史背景的共性想象來構(gòu)建舞臺，以基于個人際遇的個性想象來塑造角色，以多樣的可能性來推演劇情，讓過往的歷史像一幕幕戲劇一樣呈現(xiàn)，歷歷在目感同身受。通過想象來重構(gòu)歷史，可以加深對歷史的認識。在高中歷史教學中，“歷史想象”也是一種重要的教學手段，只要我們用之得當，就會大有裨益。

參考文獻：

[1]王家范.中國歷史通論[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2]葛兆光.中國思想史導(dǎo)論[M].上海：復(fù)旦大學出版社，2007.

[3]錢穆.國學概論[M].上海：商務(wù)印書館，2004.

[4]王國維.王國維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4.

[5]王學典.述往知來：歷史學的過去、現(xiàn)狀與前瞻[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3.

[6]房德鄰.評“‘假如史學”[J].近代史研究，20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