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宇 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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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隨筆兩則
◆ 宇 向
常常,我無語,我怕我說出什么,又是給詩附加的鐐銬。我更愿意朝向它的方向,讓詩來帶路,因為它和那個無形的引者是一路的。我們饑渴的方向也朝向我們,這是雙向的需求,一個寫字的人被選中,名為詩人。
當(dāng)我們在寫作中勇敢地表達(dá)內(nèi)心的真,坦誠邪惡與良善,就是在不斷地自我確立、自我否決與自我審判,以免道路的失衡,而什么是我們內(nèi)心最饑渴的部分?顯然不是放縱內(nèi)心??档抡f,人有應(yīng)該。關(guān)于“自由”他也有不少說法,比如,自由就是自律。還有,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你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沒錯,人有應(yīng)該,一個人是自己的立法者和守法者,這是人的自由和尊嚴(yán)所在。
詩人本身并不神秘也不超驗,而在宇宙秩序中詩人具有神秘性和超驗性,他的工作是一次次時間的塑形。我在2006年的詩集后記里寫過,“它們(我的詩)為感受到的靈魂構(gòu)設(shè)了不同的框體,以望能夠顯現(xiàn)攝人心靈的部分,一種轉(zhuǎn)瞬即逝的永遠(yuǎn)”。今天我只取這半句。未說的就在一首詩渴求的方向里,那里有最沉著的還未能被享用的喜悅的等待。
我不善于寫創(chuàng)作談,所以我,寫一首詩和另一首詩。
我不善于談?wù)撍囆g(shù),我不善于談?wù)撊魏螙|西,我善于進(jìn)入不可言說和不可知的部分。我善于享用免費的午餐。
我對瘋子感興趣,對把作品弄成瘋子不感興趣。
常常,我對曾感興趣的東西失去興趣,我對新鮮的、變動的事物感興趣,和時尚、新潮無關(guān),它是一只舊鞋,出現(xiàn)在正被拆除的墻壁里,什么?還有什么,伴隨這世界的墻壁無法拆完,或許是一杯白水正被郵寄,地址已浸泡模糊……和謀殺、懸念無關(guān),它們關(guān)乎愛情、自由和無果。
我對發(fā)誓愛我一生的人不感興趣,對恨我的人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那人隨時準(zhǔn)備離我而去卻終未離去。
我對長相廝守不感興趣,我感興趣于長相廝守之后的分離。
2001年4月17日,我寫下一首詩,耗盡了我2001年4月17日全部的精力以及我當(dāng)時所擁有的能量。2006年11月29日,我寫下另一首詩,耗盡了2006年那一天我的精力和能量。它們不代表我全部的能力,它們是不等的,可能聚集,可能減退。
我對半首詩感興趣,對公開稱之為詩的半首詩不感興趣。我對批量生產(chǎn)和競賽寫作不感興趣。
我對你們正關(guān)注的事物不感興趣,我善于暗示你們那些被漠視的。
我善于偷窺走鋼絲藝人排練時的絕望,善于到臺下同他們一起放聲高歌,我們的共性在于天生崇高。但我仍不是那藝人,在暗處,我的咒語正沿著落物形而上。
在暗處,謊言布滿時代,我不善于敘事,它不能窮盡荒謬。我對懷疑感興趣,它使我犀利。我善于分辨犀利背后的悲涼:一柄月下寒光閃閃的刀,不斷地痙攣……我在黑暗面前,詩和無力就在。
我對無力感興趣。對肅靜不感興趣。
我感興趣于離散而不會失所。這不可避免地指向了死后的名聲,看吧,這條巨型毛毛蟲,終于逃離了聚光燈下的尷尬。
我不在意孩子如何長成大人,我在意他在我身邊,生命就在我腹中。我在意一個孩子告訴我,柳樹是低著頭長高的。
我不感興趣的東西太多,因為生活里沒有樂子,我寫作。我感興趣的東西其實很少,我寫作。
我接受我不感興趣的東西,甚至一些令我陶醉。虛榮、世俗、妥協(xié)是我的活,而我的死是我的寫。你知道我最需要什么。我是誰。
寫作,這人世的蠢行,談?wù)搶懽?,蠢上加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