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麗
(溫州大學國際合作學院,浙江溫州 325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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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話見曉組聲母的演變及其原因
徐麗麗
(溫州大學國際合作學院,浙江溫州325035)
分析蠻話見曉組聲母的各種音變現(xiàn)象極其演變原因,討論見曉組聲母之間的關系及其與非組、精組等聲母之間的關系,可以得出蠻話因處于吳、閩方言交界地帶而帶有過渡方言的特征的結論。
蠻話;見曉組;演變;過渡
本文所指的蠻話主要分布于浙江省的蒼南、泰順及麗水等縣市,處于吳語和閩語的過渡地帶,其語音面貌復雜且有趣。關于蠻話的性質[1],學界還存在爭議?!吨袊Z言地圖集》將之歸為閩語閩東區(qū)蠻話片[2],后《中國語言地圖集》第2版又撤銷了該說法[3]。本文對蠻話的五個方言點——海城、蘆浦、筱村、雅陽和江根進行了詳細的語音調(diào)查,筆者在調(diào)查材料的基礎上分析蠻話見曉組聲母的各種音變現(xiàn)象,解釋了其演變的原因。此外,本文還探討了見曉組聲母與非組、精組等聲母之間的關系,得出蠻話因處于吳、閩方言交界地帶而帶有過渡方言[4]特征的結論。
(一)見組
見組聲母包括見母、溪母、群母和疑母,中古擬音各家都較一致,擬作k組聲母。蠻話中見組聲母的今讀可分為兩種類型:(1)在洪音前讀作[k k? ɡ],疑母讀作[?]或零聲母,在細音前讀作[? ?? ?],疑母讀作[?]或零聲母,如海城、蘆浦、筱村;(2)不論洪音細音,基本都讀作[k k?],疑母讀作[?]或零聲母,除了少數(shù)字腭化讀作[? ??],疑母讀作[?]或零聲母。如雅陽、江根(如表1)。
“騎”字在蘆浦、筱村已經(jīng)進一步舌尖化,“拳”在各點的讀音較一致,可算是蠻話的一個區(qū)別字。
(二)曉母
蠻話中曉母的今讀可以分為三種類型:(1)在洪音前讀[h],在細音前讀[?],少數(shù)字唇化讀為[f],比如在海城、蘆浦;(2)在洪音前讀[h],在細音前讀[?],少數(shù)字唇化讀為[f],少數(shù)字舌尖化讀為[s],如在筱村;(3)不論洪音細音前都讀[h],少數(shù)字細音前讀[?],如在雅陽、江根(如表2)。
上述讀為[f]聲母的字基本來自古合口,但是海城和蘆浦的情況與筱村不同。海城和蘆浦的演變沒有什么語音規(guī)律性,發(fā)生變化的字數(shù)較少,但是都是比較常用的字,可能是受吳語影響產(chǎn)生的文讀音,在吳語中這些字都是讀[f]聲母。而筱村則有明顯的音變規(guī)律,除韻母[u]外,發(fā)生了“h→f|_合口”的演變,“?!弊蛛m是古開口字,但是讀同“火”,可能是隨著“火”一同發(fā)生了演變。
(三)匣母
在蠻話中匣母的今讀也可以分為三種類型:(1)匣母主要讀作[h v]聲母或零聲母。[h]主要來自古開口韻,[v]主要來自古合口韻,零聲母兩者皆有。如,海城、蘆浦;(2)匣母今讀開口呼時主要讀作[h v f]聲母,[h]主要來自古開口韻,[v f]主要來自古合口韻,零聲母兩者皆有。如,筱村;(3)匣母主要讀作[h]聲母,還有一部分的匣母字讀作零聲母。比如,雅陽、江根(見表3)。
匣母的中古擬音多為[?][5-6]。從表3可以看到蠻話匣母的演變有兩個方向,一是清化,一是弱化。從表中我們無法得知蠻話的匣母是否經(jīng)過濁音[?]的階段,但是從已有研究來看,[?]一般都要先弱化為[?],然后再清化或是再弱化。因此,蠻話的匣母應該經(jīng)歷了?→?→h或是?→?→?這兩種演變過程。這兩種演變應該是獨立進行的,代表了官話方言和南方方言的兩種演變類型。此外,匣母也不可能有h→?的演變,因為曉母中有讀[h]聲母,但不存在讀為零聲母的情況。
筱村話在上述演變之后,又經(jīng)歷了“h→f|_合口”(除韻母[u]外)的演變。筱村話的這一演變應該是曉匣母在共同的語音條件即古合口韻下同時進行的。
在這里,我們還需要解決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么在蘆浦、海城等地的蠻話中,匣母讀[h]聲母的字沒有像其它古全濁聲母一樣讀作同部位的濁音,也就是喉濁音[?]?我們在討論蒼南蠻話古全濁聲母今讀濁音現(xiàn)象的時候已經(jīng)指出,我們認為蒼南蠻話的古全濁聲母今讀濁音是在吳語影響下的一種聲調(diào)借貸①參見: 徐麗麗.蒼南蠻話古全濁聲母今讀濁音的性質[C]//全國漢語方言學會.中國方言學報: 第16期.北京:商務印書館, 2016.。在吳語中一般都是濁聲母配陽調(diào),清聲母配陰調(diào),蒼南蠻話的其它古全濁聲母的今讀基本也是遵循這條規(guī)律,但是在匣母中出現(xiàn)了一批例外字,用清聲母[h]配陽調(diào)(如表4)。
在海城、蘆浦這兩個點讀[h]聲母的匣母字都來自一、二等韻,且韻母都是開口呼。不同于其他幾個點,海城、蘆浦的匣母四等沒有讀[h]聲母的字,因為這兩個點的匣母四等字由于韻母的關系已經(jīng)腭化。
上述例外的產(chǎn)生,我們認為是語音演變時兩條語音規(guī)律共同作用的結果。這兩條語音規(guī)律我們分別稱之為規(guī)律1和規(guī)律2。規(guī)律1是匣母的歷史音變規(guī)律,而規(guī)律2是受吳語影響而形成的聲調(diào)借貸規(guī)律。
規(guī)律1:“?→h”或“?→?”
規(guī)律2:“h→h?|_陽調(diào)”或“?→??|_陽調(diào)”
規(guī)律1中的[?]是真正的喉濁音,在歷史音變中它可以清化為清喉音[h],或是弱化為零聲母。規(guī)律 2中的[?]實際上是一種從喉部發(fā)出的濁流,它依附于聲調(diào),不受聲母清濁的影響,因而即使是清聲母也可以攜帶這種濁流。這種陽調(diào)濁流是吳語的本質特征,海城、蘆浦蠻話在吳語的影響下發(fā)生聲調(diào)借貸,在上述規(guī)律的作用下產(chǎn)生清音濁流的現(xiàn)象。因此,部分匣母字出現(xiàn)清聲母[h]配陽調(diào)的現(xiàn)象。
蠻話的匣母還有少數(shù)字讀作[?]聲母。蠻話各點可以分為兩種情況(如表5)。
如表5所示的A和B兩類。A類點全都讀作零聲母,B類點則呈現(xiàn)從h→?變化的經(jīng)過,最終都讀為[?]聲母。表5中B類點的字可能經(jīng)歷了?→?→h→?的演變,而A類點的字雖然結果呈現(xiàn)為零聲母,但是在吳語的影響下也可能經(jīng)歷過濁化?→?,然后又弱化為零聲母?→j→?的過程,從聲調(diào)上仍然能體現(xiàn)吳語陽調(diào)濁流的性質。
(一)匣母讀如群母
蠻話存在匣母讀如群母的現(xiàn)象(如表6)。
這種現(xiàn)象是上古音的一種遺留,在吳閩語中都存在,但是在閩語中匣母讀舌根音的字的數(shù)量比吳語多。表6中的例字在吳語中多數(shù)不讀舌根音,但是在閩語中都讀為舌根音(見表7)。
蠻話各點匣母讀如群母的字的分布也說明蠻話過渡方言的特征,在地域上越接近吳語的方言,該類讀音相對較少。
(二)見組的腭化情況
蠻話的見組一等、二等字不腭化,除了少數(shù)例外,如:見組一等里,“剛”的白讀音在各個點都讀作舌面音[?],“開”的白讀音在海城、蘆浦和筱村都讀作[??];見組二等里,“腔”在海城、蘆浦、筱村都讀作[??],雅陽的“額”、江根的“巖”讀作[?]。
蠻話的見組三等部分腭化,各點腭化的程度不一。從地域而言,從南到北呈現(xiàn)漸少的趨勢。其中海城、蘆浦、筱村等點腭化的程度較深,江根、雅陽等點較少,且腭化的字多為不常用字。從聲母來看,見溪群三母在各點腭化的程度不一,疑母在各點腭化的程度比較一致且腭化較多。
蠻話見組四等腭化的情況可以分為兩種類型:(1)基本腭化,除了少數(shù)例外,如海城、蘆浦、筱村。各點的“犬”字都不腭化,讀[k?]。筱村的“溪、牽”二字不腭化,讀[k?]。(2)基本不腭化,如雅陽、江根。除了疑母少數(shù)字讀作[?]外,全部保留舌根音的讀法(如表8)。
(三)見曉組與精組的關系
見曉組與精組的關系,這里主要分析尖團的分混。蠻話各點可以分為三種類型:(1)不分尖團,如蘆浦和筱村;(2)部分分尖團,如海城和雅陽;(3)分尖團,如江根(見表9)。
(四)曉組和非組的關系
蠻話各點都存在曉組合口讀音和同攝非組相混的現(xiàn)象(如表10)。
曉組和非組相混的現(xiàn)象在閩語和吳語中都存在,但是在閩語中,它們所涉及的范圍更廣(如表11)。
觀察表10和表11對比蠻話各點和吳語、閩語的情況,我們發(fā)現(xiàn),蠻話曉組和非組相混的現(xiàn)象也分為三種類型:A類接近吳語;B類處于過渡階段;C類接近閩語。
表1 見組聲母今讀情況
表2 蠻話曉母的今讀情況
表3 蠻話匣母的今讀情況
表4 匣母中清聲母[h]配陽調(diào)的例外
表5 蠻話的匣母還有少數(shù)字讀作[?]聲母
表6 蠻話匣母讀舌根音的情況
表7 吳閩語中匣母讀舌根音的情況
表8 蠻話見組聲母腭化情況
表9 蠻話各點見組和精組的分混情況
表10 蠻話各點曉組合口讀音和同攝非組相混的情況
表11 吳閩語中曉組合口讀音和同攝非組相混的情況
上文中所引溫州方言的材料來自鄭張尚芳的《溫州方言志》[7],福州方言的材料來自陳澤平的《福州方言志》[8]。
[1]秋谷裕幸.浙南的閩東區(qū)方言[M].臺北: “中央研究院語言研究所”, 2005: 257-260.
[2]中國社會科學院, 澳大利亞人文社科學院.中國語言地圖集[M].香港: 香港朗文(遠東)出版有限公司, 1989:B12.
[3]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 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 香港城市大學語言資訊科學研究中心.中國語言地圖集: 漢語方言卷[M].2版.北京: 商務印書館, 2012: B1-15.
[4]丁邦新.漢語方言接觸的幾個類型[C]//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語言學論叢》編委會.語言學論叢.北京: 商務印書館, 1998: 149-165.
[5]李方桂.上古音研究[M].北京: 商務印書館, 1997: 5-20.
[6]高本漢.中國音韻學研究[M].趙元任, 羅常培, 李方桂, 譯.北京: 商務印書館, 1940: 239-277.
[7]鄭張尚芳.溫州方言志[M].北京: 中華書局, 2008: 177-210.
[8]陳澤平.福州方言研究[M].福州: 福建人民出版社, 1998: 26-58.
The Exploration of Group “Jian” and “Xiao” Initials in Manhua and Its Evolution Reasons
XU Lili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China325035)
This paper probes into Manhua (蠻話), a type of local dialect originates between Southern Zhejiang province and parts of Fujian province.The evolution of Group “Jian (見)” and “Xiao (曉)” initials in Manhua is analyzed, through which the reasons of the evolution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Group “Jian” and Group “Xiao” initials and also the relationship with Group “Fei (非)” and Group “Jing (精)” initials are discussed and obtained.It turns out that Manhua has the characteristic of a transitional dialect in the border area of Wu Dialect and Min Dialect.
Manhua (dialect in southern Zhejing and Fujian provinces); Group “Jian (見)”, “Xiao (曉)”;Evolution; Transition
H17
A
1674-3555(2016)04-0046-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6.04.007本文的PDF文件可以從xuebao.wzu.edu.cn獲得
(編輯:劉慧青)
2015-05-19
徐麗麗(1985- ),女,浙江瑞安人,講師,博士,研究方向:漢語方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