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存新 集美大學外國語學院

◎ 趙巧容 廈門大學外文學院

批評話語分析中的語料庫語言學方法?

◎ 韓存新 集美大學外國語學院

◎ 趙巧容 廈門大學外文學院

用語料庫語言學方法來進行批評話語分析可以彌補批評話語分析中實證證據(jù)嚴重不足的缺陷。本文簡介了批評話語分析中采用的語料庫語言學方法，還通過幾個研究實例對頻率分析、索引、語義韻以及主題詞等語料庫語言學方法如何應(yīng)用于批評話語分析做了重點介紹。

批評話語分析；語料庫語言學；頻率分析；索引；語義韻；主題詞

1.引言

批評話語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簡稱CDA）旨在通過探索話語和社會文化形態(tài)之間隱藏的權(quán)勢關(guān)系來揭露話語中的不平等、意識形態(tài)、不公正、歧視和偏見，但是由于它“對于話語的解釋缺少充分、客觀、系統(tǒng)的語言證據(jù)而受到諸多批評”（唐麗萍，2011：46）。Stubbs（1997）認為，基于語料庫的CDA研究可以彌補CDA缺乏大量實證證據(jù)之缺陷。將語料庫語言學（Corpus Linguistics，簡稱CL）應(yīng)用于CDA研究在國外早已開始。例如，有些話語研究者使用語料庫來分析政治語篇（如Flowerdew，1997；Fairclough，2000；Piper，2000；Partington，2003；Salama，2011）、教育教學語篇（如Stubbs & Gerbig，1993；Wikens，1998；Mulderrig，2011，2012）、科技寫作（Atkinson，1999）以及新聞媒體語篇（van Dijk，1991；Morrison & Love，1996；Caldas-Coulthard &Moon，1999；Charteris-Black，2004；Baker，2012；Kim，2014；Hansen，2016）。這些研究都表明語料庫分析可以更有效地揭示意識形態(tài)。Lee（2008：90）甚至預(yù)測“語料庫語言學方法或許會成為未來CDA研究的標準方法”。反觀國內(nèi)，只有少數(shù)學者對CL與CDA相結(jié)合的理論基礎(chǔ)和研究空間做了介紹和闡述（參見錢毓芳，2010；唐麗萍，2011），而對方法論的討論則更少見，一般都是附帶提及而已。為此，本文首先概述了語料庫語言學與批評話語分析融合的理論基礎(chǔ)，然后結(jié)合具體的研究實例重點介紹了基于語料庫的 CDA研究的一般方法，如頻率分析、索引、語義韻、主題詞等研究方法；最后，筆者對未來基于語料庫的CDA研究之發(fā)展趨勢做了預(yù)測。

2.理論背景

2.1 基于語料庫的話語分析

基于語料庫的話語研究至少有兩方面優(yōu)勢：一是語料庫作為數(shù)據(jù)庫，容納了大量的（往往具代表性的）某類話語的集合。從中發(fā)現(xiàn)的語言事實、話語特征相對于少量文本，更能推而廣之；其次，語料庫分析方法中有其相對成熟的語言特征提取和統(tǒng)計方法，可以幫助發(fā)現(xiàn)和回答話語現(xiàn)象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差異等問題（許家金，2010：12）。另外根據(jù)Baker（2006：10-14）的觀點，基于語料庫的量化分析為主的方法可減少研究者的主觀偏見和發(fā)現(xiàn)大量話語中呈現(xiàn)出的累積效應(yīng)（incremental effect of discourse，即通過大量文本發(fā)現(xiàn)重復話語現(xiàn)象）。不過，基于語料庫的話語分析也存在著一些局限，例如：對語言的描寫局限于詞項、對話語現(xiàn)象的分析解讀比較主觀、偏愛研究計算機容易提取的形式特征等等（許家金，2010）。

2.2 語料庫語言學與批評話語分析結(jié)合的理論基礎(chǔ)

語料庫與話語研究相結(jié)合有其內(nèi)容和方法上的合理性。它們都關(guān)注使用中的真實語言，語料庫研究和話語研究都兼涉語言內(nèi)容（linguistic data）和分析工具（analytical tool）兩層含義（許家金，2010：12）。唐麗萍（2011：44-45）認為CDA與CL對話的重要基礎(chǔ)有三個：第一，它們都承認語言的社會屬性，因此也都將自然發(fā)生的語篇作為研究對象；第二，CL的優(yōu)勢在于能夠?qū)σ饬x的累積效應(yīng)進行定量研究，這是吸引CDA與之對話的重要條件；第三，它們都把詞匯和語法共選關(guān)系的整合描述作為研究起點。唐麗萍還認為，Sinclair的“擴展詞匯單位”（Extended Lexical Units）理論“對利用CL開展CDA研究具有關(guān)鍵的指導和推動作用”（唐麗萍，2011：45）。該理論將詞匯和句法看作同一層面的語言現(xiàn)象，包括了從具體到抽象的四個變量，即搭配（collocation）、類連接（colligation）、語義傾向（semantic preference）和語義韻（semantic prosody）。盡管CL是CDA研究的利器，但是唐麗萍同時也發(fā)現(xiàn)“CL工具尚難以進行高級階（rank scale）的詞匯語法分析，在CDA中的作為空間主要在于低級階的詞匯語法分析……而詞匯選擇隱含的意識形態(tài)意義是CDA的主要研究內(nèi)容之一”（唐麗萍，2011：47）。

3.語料庫和語料庫分析軟件

國內(nèi)在CDA研究中使用語料庫的學者之一是紀玉華教授，他于2006年完成了題為《跨文化交際研究和教育中的批評性話語分析：英美政客及中國領(lǐng)導人在跨文化語境中的講話分析》的博士論文，他自己創(chuàng)建了“英美及中國領(lǐng)導人在跨文化語境演講語料庫”，所謂“英美及中國領(lǐng)導人在跨文化語境中的演講”，指的是他們在訪問外國或邀請外國領(lǐng)導人到本國來訪時所作的演講（紀玉華、吳建平，2008：22）。該研究使用的語料庫共收集演講254篇，庫容達到了49萬形符，并且該語料庫還在進一步擴充和完善之中。該語料庫根據(jù)演講受眾的不同，又劃分為三個子庫，即：（1）英美領(lǐng)導人與資本主義發(fā)達國家進行跨文化交際的演講庫（標為WEST-WEST演講庫，簡稱W-W），含演講146篇，共187425詞；（2）英美領(lǐng)導人與發(fā)展中國家進行跨文化交際的演講庫（標為WEST-EAST演講庫，簡稱W-E），含演講103篇，共255460詞；（3）中國領(lǐng)導人訪問英美時的演講及部分英譯文本（標為EAST-WEST演講庫，簡稱E-W），含中文演講5篇，英譯文3篇，共28299中文詞和17345英文詞。這三個子庫還可以細分為英國、美國，乃至以演講者為單位的專題語料庫，共15個（參見紀玉華，2007：30-32）。為了詳細介紹語料庫語言學方法在 CDA中的應(yīng)用情況，在本文下面列舉的研究實例中，筆者使用的對比語料庫是英國國家語料庫（BNC），采用的語料庫軟件是Wordsmith 4.0，檢索跨距設(shè)置為-5/+5（注：Wordsmith默認的跨距為-5/+5，如果搜索三詞詞叢的話，則應(yīng)將跨距重新設(shè)定為-2/+2）。

4.研究方法舉例

4.1 頻率分析

頻率是語料庫分析中最核心的概念（Baker，2006：47），它可以“揭示社會的關(guān)注熱點”（Hunston，2006：118）。Stubbs（1996：169）發(fā)現(xiàn)：“對于反復出現(xiàn)的措辭的研究在語言和意識形態(tài)的研究中具有中心意義，能夠為文化是如何通過詞匯型式表達的提供實證性證據(jù)”。語料庫分析軟件為頻率分析提供了三種工具：詞表（wordlist）、詞叢（cluster）和分布圖（dispersion plot）。它們分別可以概括單詞、詞組的詞頻以及節(jié)點詞在文中的頻率分布趨勢。它們的作用是凸顯語篇中那些反復出現(xiàn)的詞匯現(xiàn)象并用直觀的圖表體現(xiàn)出來。因此，它們有利于顯示話語內(nèi)容的焦點，揭示作者/說話人的動機，從而有利于揭示隱藏在話語中的核心意識形態(tài)。下面我們將分別舉例。

4.1.1 詞表

詞表對于把握文本反復出現(xiàn)的詞匯非常重要。它有助于我們了解文本詞匯的總體趨勢。本節(jié)我們將對比W-W語料庫和W-E語料庫的詞表，試圖找出二者之間在詞匯方面的主要差異，從而揭示英美領(lǐng)導人在W-W語境和W-E語境演講中的意識形態(tài)差異。限于篇幅，下面僅顯示W(wǎng)-E的詞表統(tǒng)計圖（圖1）。以單詞THE為例，圖1的第1列顯示的是單詞，第2列顯示THE在語料庫中出現(xiàn)了15450次，第3列顯示THE的出現(xiàn)頻率占語料庫總詞數(shù)的5.98%，第4列顯示THE出現(xiàn)在一個文本當中，第5列顯示該文本構(gòu)成了語料庫的100%，第6列顯示的是詞元表（lemma list）。Wordsmith工具可以提供按字母和按頻率進行的兩種索引方式。按頻率索引的詞表可以比較直觀地展示那些高頻詞匯。除了一些專有名詞，如PRESIDENT、MINISTER、AMERICA等，我們發(fā)現(xiàn)在W-E語料庫中，最常用的十個名詞分別是PEOPLE（1306）、WORLD（959）、CHINA（722）、COUNTRIES（537）、COUNTRY（514）、TODAY（478）、EUROPE（455）、YEARS（451）、PEACE（428）和FREEDOM（392）。而在W-W語料庫中最常用的十個名詞是WORLD（724）、PEOPLE（696）、EUROPE（543）、PEACE（396）、TODAY（382）、FREEDOM（369）、TIME（332）、YEARS（326）、NATIONS（322）和COUNTRIES（276）。比較W-E與W-W語境中最常用的十個名詞，我們發(fā)現(xiàn)，它們有許多相同點，比如PEOPLE、WORLD、EUROPE、PEACE、YEARS、TODAY和COUNTRIES。但是也有很多差異，比如W-E語境中比較突出的單詞有CHINA, 說明英美領(lǐng)導人在W-E語境中對中國的關(guān)注度比較高。另外PEACE和FREEDOM在W-E中的排名第9和第10要低于W-W語境中的第4和第6。這是因為英美領(lǐng)導人在對西方發(fā)達國家演講時的主要目的是鞏固和加深他們對共享價值觀（如民主、和平）的認同。EUROPE在W-W中的排名第3要遠遠高于W-E中的第7，這與語料庫的構(gòu)成有關(guān)。W-W子庫收集的是針對資本主義發(fā)達國家進行的演講，而這些西方發(fā)達國家又大部分來自歐洲，因此語料庫中EUROPE出現(xiàn)頻率較高就不足為奇。另外一個解釋是，EUROPE的高頻率體現(xiàn)了美國對于歐洲這個主要競爭對手的關(guān)注。因此，我們可以得出結(jié)論，美國在W-W和W-E語境中密切關(guān)注的區(qū)域分別是歐洲和中國。

圖1 W-E語料庫詞表

4.1.2 詞叢

“詞叢”指的是文本中連續(xù)出現(xiàn)的多詞單位。Wordsmith工具可以統(tǒng)計長度為2-8的詞叢。通過觀察詞叢，研究者既可以發(fā)現(xiàn)與節(jié)點詞經(jīng)常共現(xiàn)的詞語，也可以發(fā)現(xiàn)文本當中哪些詞叢反復出現(xiàn)。本節(jié)選用的是George Bush在W-E語境下的演講語料庫。我們將調(diào)查在演講中常常出現(xiàn)的“自由”類詞匯，包括FREE、FREEDOM、LIBERTY及其屈折形式。圖2顯示的是按照頻率索引的“自由”類詞匯的三詞詞叢，最小出現(xiàn)頻率設(shè)置為5，跨距設(shè)置為-2/+2，共獲得17個詞叢。通過觀察以下詞叢，我們發(fā)現(xiàn)freedom總是跟 democracy、peace、cause等詞連用，如 freedom democracy and（8）、freedom and democracy（6）、democracy and freedom（6）、peace and freedom（5）、cause of freedom（6）。可見，在Bush的眼中，freedom是一項事業(yè)，并且與democracy、peace等是緊密相關(guān)的。另外，我們還發(fā)現(xiàn)free總是和market、fair連用，其中與market的搭配最為頻繁，如free market economy（6）、a free market（5）、the free market（5）、free markets and（5）。由此推斷，Bush演講的重點是free market。而與liberty相關(guān)的三詞詞叢只有and economic liberty（6），可見，經(jīng)濟的自由也是Bush的關(guān)注點之一。最后，whole and free出現(xiàn)了13次，擴展語境后發(fā)現(xiàn)，它們無一例外地都是在表達一個自由統(tǒng)一歐洲的愿望。例如：And we want Poland and its neighbors to join with us in building a Europe whole and free。綜合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出Bush在W-E語境中演講的意識形態(tài)是強調(diào)自由、民主、和平的重要性，力促自由經(jīng)濟和自由市場的實現(xiàn)，盼望看到一個自由統(tǒng)一的歐洲。

圖2 “自由”類詞匯的三詞詞叢

4.1.3 分布圖

分布圖可以直觀地顯示節(jié)點詞在文件中的位置以及出現(xiàn)的頻率。如圖3所示，第一欄顯示的是文件名，第二欄顯示的是文件的總詞數(shù)，第三欄顯示的是搜索結(jié)果，第四欄顯示的是每1000詞中所包含的節(jié)點詞數(shù)，第五欄顯示的是分散指數(shù)，第六欄顯示的是節(jié)點詞在文中的分布圖。需要注意的是：分散指數(shù)值的范圍是0-1。當分散指數(shù)為0.9或1時，表明節(jié)點詞在文中分布非常均勻。當分散指數(shù)為0或0.1時，標明節(jié)點詞在文中的分布屬于突發(fā)性事件。圖3 1-10行和11-19行顯示的分別是“自由類”詞匯在W-E和W-W語境中的分布情況。W-W語境中之所以比W-E少一行，是因為“freest”在W-W語境中的記錄為零。從圖3可以看出，無論是在W-W語境還是在W-E語境中，分布最密集的兩個“自由”類詞匯都是free和freedom，而且freedom的出現(xiàn)頻率要遠高于free。在W-W語境中，freedom/free的每千詞出現(xiàn)頻率為1.53/1.13。在W-E語境中，freedom/free的每千詞出現(xiàn)頻率為1.97/1.48。綜合其他自由類詞匯，“自由”類詞匯在W-E和W-W語境中的每千詞總出現(xiàn)頻率是3.12/4.11。可見，英美領(lǐng)導人在W-W語境中使用的“自由”類詞匯要遠遠多于 W-E語境。這個結(jié)果也從側(cè)面印證了 3.1.1節(jié)的結(jié)果。3.1.1節(jié)發(fā)現(xiàn)FREEDOM在W-W中的頻率排名（第6）要高于它在W-E中的排名（第10）。這都是因為英美領(lǐng)導人在W-W語境中演講的主要目的是鞏固與西方國家的聯(lián)盟關(guān)系，強化對西方自由、民主、和平價值觀的認同。從分散指數(shù)來看，free無論是在W-W語境還是在W-E語境中分布都最均勻，分散指數(shù)分別是0.882/0.865。其次較高的是freedom，在W-W和W-E中的分散指數(shù)分別是0.780/0.846。再次是liberty，分別是0.613/0.852。從分散指數(shù)我們看出，英美領(lǐng)導人無論是在W-W語境還是W-E語境中，使用的“自由”類詞匯都非常均勻，應(yīng)該是有意識地使用，而不是突發(fā)事件或偶然事件。這說明英美領(lǐng)導人在演講中的意識形態(tài)宣傳意識非常強。

圖3 W-W與W-E語料庫的“自由”類詞匯分布圖

4.2 索引

KWIC（Key Word in Center），即節(jié)點詞中心顯示，是語料庫語言學的創(chuàng)造。它能夠直觀地顯示搭配的使用語境。在上一節(jié)Bush在W-E的語境中頻繁使用了whole and free這個三詞詞叢。為了更清楚地了解這個詞叢到底用于什么樣的語境中，我們可以借助語料庫索引來觀察其語境。我們在語料庫中檢索了whole and free，一共得到13條索引行。限于篇幅，下文只列了其中的10條。

[1] every culture can flourish and breathe free—a Europe whole and free.

[2] and breathe free—a Europe whole and free.President Havel, Czechoslovakia

[3] with us in building a Europe whole and free.Once again, Mr.Prime Minister,

[4] come once more for Poland to live in freedom, for Europe to be whole and free.

[5] in freedom, for Europe to be whole and free.Mr.Prime Minister, I assure you all

[6] cooperation in a Europe whole and free.Mr.President, you deserve great credit

[7] wish—that Europe be whole and free.In my first moments as President,

[8] of our children, will be open, whole, and free.We can make it so in two ways.

[9] for making Europe whole and free and at peace with itself.We want Poland to

[10] want Europe to be whole and free.A more democratic Poland can be a more

觀察以上索引行，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whole and free的語境非常相似，都是表達一個自由、統(tǒng)一、開放的歐洲的愿望。語料庫索引是擴展語境觀察的主要手段。通過Wordsmith工具我們可以非常方便地查看擴展的語境，包括節(jié)點詞所在的索引行、段落甚至全文。

4.3 搭配

搭配指的是“詞語的習慣性結(jié)伴行為”（Firth，1957：195）。而搭配研究“是語料庫語言學中最為活躍的研究領(lǐng)域，處于它的中心地位”（楊惠中等，2002：82）?！按钆渲浮盕irth曾經(jīng)有一句名言：We shall know a word by the company it keeps（由詞伴知其詞）。透過一個詞的搭配詞，我們可以了解它的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而一個詞與另一個詞搭配力的強弱可以反映出它們關(guān)系的強弱。如果某種搭配被重復使用而變成固定詞組的時候，那么就代表著人們在按照詞語關(guān)聯(lián)的那種方式來思考問題。比如，Stubbs（1996：195）發(fā)現(xiàn)， illegal在媒體討論中常常與immigrant搭配使用，并逐漸成為不可分割的固定詞組。這種現(xiàn)象的存在有可能會誤導人們不加思考地去斥責移民現(xiàn)象，并且進一步認為所有移民都是非法的?？梢?，對詞語搭配的分析可以透視人們的思維方式和了解他們對事件的態(tài)度，從而揭示他們的意識形態(tài)。本節(jié)我們將利用W-W和W-E子庫對演講中的常用詞BUILD的搭配進行一次對比研究。其目的是想找出：（1）英美領(lǐng)導人在W-W和W-E中各提出什么樣的建設(shè)內(nèi)容?（2）二者之間是否有共同點和差異？（3）以上這些共同點和差異的原因是什么？我們在W-W和W-E中分別找到37/77個BUILD的搭配詞，但其中只有22/40個是顯著搭配詞（MI≧3）。圖4和圖5顯示的是BUILD在W-W和W-E中的顯著搭配詞。以圖4為例，圖中各欄分別顯示搭配詞、節(jié)點詞、用MI值測量的搭配強度、共現(xiàn)頻率、搭配詞位于節(jié)點詞左邊的頻率及搭配詞位于節(jié)點詞右邊的頻率，接下來的11列顯示搭配詞具體的距位。由于功能詞對本研究的意義不大，因此我們只列出BUILD在W-W和W-E中的實詞顯著搭配詞。在W-W中BUILD的實詞顯著搭配詞按照MI值從高到低排列分別是：BETTER、NEW、MUST、PEACE、HELPED、HELP、US、WE和FUTURE，而在W-E中是LASTING、FOUNDATION、BRIDGE、NEW、RELATIONSHIP、TOGETHER、LET、HELP、ECONOMY、WE、CHINA、OUR、PEOPLE、FREE、BETTER和WORLD。通過比較這兩組顯著搭配詞，我們有以下發(fā)現(xiàn)：（1）名詞：W-W與W-E沒有共享的名詞。前者獨有的名詞有PEACE和FUTURE，而后者獨有的名詞有FOUNDATION、BRIDGE、RELATIONSHIP、ECONOMY、CHINA、PEOPLE、WORLD和DEMOCRACY；（2）動詞：二者共享的動詞有HELP，后者獨有的動詞有LET；（3）形容詞：二者共享的形容詞有BETTER和NEW，W-E獨有的形容詞有LASTING和FREE；（4）副詞：W-W獨有的副詞有MUST，而W-E獨有的副詞是TOGETHER；（5）代詞：二者共享的代詞有WE，W-W獨有的代詞有US，而W-E中獨有的代詞有OUR。綜上所述，BUILD在W-W和W-E語境中的顯著搭配詞之間存在著顯著差異。通過這些搭配詞，結(jié)合語境，我們大致可以勾勒出英美領(lǐng)導人在W-W中是想構(gòu)建一個更好并且嶄新的未來，使用MUST是想強調(diào)這件事的必要性，而HELP/HELPED的使用則是承諾幫助。使用WE、US有利于密切演講者與聽眾的聯(lián)系，從而獲得聽眾在思想上的支持以及在論斷上的認同。相比之下，英美領(lǐng)導人在W-E中是想構(gòu)建與他國（特別是中國）的一種持久的新型關(guān)系、一座溝通的橋梁或基礎(chǔ),構(gòu)建一個自由和更加美好的民主世界。盡管英美也承諾幫助，但LET和TOGETHER的使用表明更多的要依靠雙方的努力。英美領(lǐng)導人在W-W和W-E演講中在構(gòu)建內(nèi)容上的差異可以這樣來解釋。英美是當今西方資本主義體系的領(lǐng)導者，它們與西方發(fā)達國家在意識形態(tài)方面存在著許多共性，已有溝通的基礎(chǔ)。因此，英美領(lǐng)導人在W-W語境中演講時帶有一定的領(lǐng)導色彩，比如：副詞MUST的使用。另外，英美與西方發(fā)達國家的關(guān)系緊密，因此英美領(lǐng)導人在演講時無需強調(diào)構(gòu)建溝通的橋梁或基礎(chǔ)，他們只是呼吁聽眾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更進一步，比如：BETTER和NEW的使用。而英美與發(fā)展中國家存在著國家體制和意識形態(tài)上的巨大差異，因此英美領(lǐng)導人在W-E中的演講首先是要構(gòu)建與他國的溝通基礎(chǔ)，但最終的目的還是想建立起全球范圍的西方資本主義體系，比如：FREE、DEMOCRACY、WORLD等單詞的使用。

圖4 BUILD在W-W中的顯著搭配詞

圖5 BUILD 在W-E中的顯著搭配詞

4.4 主題詞

所謂“主題詞”，就是通過比較兩個不同大小的語料庫，在所研究的語料庫中頻率超常的詞語（李文中，2005：177）。Baker（2006：148）指出，主題詞表是一個非常有用的工具，它可以引導研究者發(fā)現(xiàn)文本之間的重要詞匯差異。本研究將采用主題詞分析法，通過比較個別演講與 BNC語料庫，從而得出個別研究中超常出現(xiàn)的詞匯，從而凸顯演講者的演講意圖。本文所選的語料是英國首相Tony Blair 于2003年7月21日訪問日本時在東京所做的演講。與之相比較的語料庫是英國國家語料庫BNC。二者比較的結(jié)果如圖6所示。第一列到第七列分別顯示主題詞、頻率、主題詞在語料庫中的百分比、參照語料庫中的頻率、主題詞在參照語料庫中的百分比、主題性以及概率。從圖6我們可以看出，除了一些代詞，如OUR、WE、THAT，以及一些專有名詞，如JAPAN、JAPANESE以外，位于前十位的實詞主題詞分別是GLOBALIZATION、ECONOMIC、WORLD、GROWTH、INVESTEMENT、FLEXIBILITY、STABILITY、CONVERGENCE、GREATER和INNOVATION。通過檢索這些主題詞并考察其擴展語境后，我們發(fā)現(xiàn)在此次演講中，Blair認為全球化是不可逆轉(zhuǎn)的趨勢；英國經(jīng)濟的高速發(fā)展得益于其經(jīng)濟制度的靈活性；英國和日本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而不參與全球化則會導致失敗，英國強調(diào)與日本的經(jīng)濟合作關(guān)系，并支持日本在經(jīng)濟和貿(mào)易全球化方面的改革，英日合作可以給世界帶來更多的繁榮和穩(wěn)定；日本放松對經(jīng)濟的管制，加強金融部門和企業(yè)重組是其經(jīng)濟健康增長的關(guān)鍵；全球化本質(zhì)上是一種經(jīng)濟現(xiàn)象，因此強調(diào)發(fā)展經(jīng)濟的重要性，但同時全球化也具有政治意義，英國的目標就是促進全球政治價值觀的融合以及保持宏觀經(jīng)濟的穩(wěn)定性；歐洲經(jīng)濟改革的中心是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英國期待與歐洲其他國家一道在經(jīng)濟上有更多的靈活性和融合。綜上所述，我們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Blair所要宣傳的意識形態(tài)：繼續(xù)增強世界經(jīng)濟的靈活性和穩(wěn)定性，促進世界經(jīng)濟政治的全球化和進一步融合。

圖6 Tony Blair演講語料庫中的主題詞

5.結(jié)語

本文通過一些研究實例顯示了語料庫語言學在批評話語分析領(lǐng)域有著廣闊的作為空間。語料庫工具可以比較方便、直觀地揭示文本中的重復話語，比如高頻詞匯、詞叢、搭配等。而這些重復話語的背后往往帶有一些意識形態(tài)意義，反映作者或說話者的意圖。分析和調(diào)查這些重復話語有助于我們挖掘語言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達到靠人的直覺來研究所達不到的效果。但是需要注意的是：重復或高頻話語固然重要，那些在語料庫中很少出現(xiàn)或從未出現(xiàn)的話語也令人深思，同樣可以揭示作者或講話人的意識形態(tài)。另外，批評話語分析的語料庫方法看似是一種客觀的研究方法，其實對話語分析結(jié)果的解釋還是帶有一定的主觀性。正如Baker（2006：18）所述，我們必須牢記因為語料庫無法自己解釋自己，因此最終對語言形式做出解釋的還是研究者自己。另外，以上的研究實例僅限于詞匯研究，基于語料庫的話語分析的未來趨勢是拓展到話語層面，比如：更深層次的語法研究、隱喻研究等，但是這有賴于語料庫的加工水平（參見Baker，2006；Chateris-Black，2004）。

Atkinson, D.1999.Scientific Discourse in Socialhistorical Context.Mahwah, New Jersey: Erlbaum.

Baker, P.2006.Using Corpora in Discourse Analysis.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Baker, P.2012.Acceptable bias? Using corpus linguistics methods with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Critical Discourse Studies, 9(3): 247-256.

Casdas-Coulthard, C.R.& Moon, R.1999.Curvy, hunky, kinky: Using corpora as tools in critical analysis.Paper Read at the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91-108.

Charteris-Black, J.2004.Corpus Approaches to Critical Metaphor Analysis.Basingstoke Hants: Palgrave Macmillan.

Fairclough, N.2000.New Labour, New Language?.London: Routledge.

Firth, J.1957.Papers in Linguistics.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Flowerdew, J.1997.The discourse of colonial withdrawal: A case study in the creation of mythic discourse.Discourse and Society, 8: 453-477.

Hansen, K.R.2016.News from the future: A corpus linguistic analysis of future-oriented, unreal and counterfactual news discourse.Discourse & Communication, 10(2): 115-136.

Hunston, S.2002.Corpora in Applied Linguistics.Stuttgart: Ernst Klett Sprachen.

Kim, K.H.2014.Examining US news media discourses about North Korea: A corpus-based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Discourse & Society, 25(2): 221-244.

Lee, D.Y.W.2008.Corpora and discourse analysis—New ways of doing old things.In Vijay, K.B., John, F.& Rodney, H.J.(eds.).Advances in Discourse Studies.London/New York: Routledge, 86-99.

Morrison, A.& Love, A.1996.A Discourse of disillusionment: Letters to the Editor in two Zimbabwean magazines 10 years after independence,Discourse and Society, 7: 39-76.

Mulderrig, J.2011.Manufacturing Consent: A corpus-based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of New Labour’s educational governance.Educational Philosophy and Theory, 43(6): 562-578.

Mulderrig, J.2012.The hegemony of inclusion: A corpus-based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of deixis in education policy.Discourse & Society, 23(6): 701-728.

Partington, A.2003.The Linguistics of Political Argument: the spin-doctor and the wolf-packat the White House.London: Routledge.

Piper, A.2000.Some people have credit cards and others have giro cheque: “individuals” and“people” as lifelong learners in late modernity.Discourse and Society, 11: 515-542.

Salama, A.H.Y.2011.Ideological collocation and the recontexualization of Wahhabi-Saudi Islam post-9/11: A synergy of corpus linguistics and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Discourse & Society, 22(3): 315-342.

Stewart, D.2010.Semantic Prosody: A Critical Evaluation.New York/London: Routledge.

Stubbs, M., & Gerbig, A.1993.Human and inhuman geography: On the computer-assisted analysis of long texts.In Hoey, M.(ed.).Data, Description, Discourse.London: HarperCollins, 64-85.

Stubbs, M.1996.Text and Corpus Analysis: Computer-assisted Studies of Language and Culture.Oxford: Blackwell.

Stubbs, M.1997.Whorf’s children: critical comments on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CDA).In Ryan, A.& Wray, A.(eds.).Evolving Models of Language.Clevedon: British Association for Applied Linguistics and Multilingual Matters Ltd, 100-116.

Stubbs, M.2007.On texts, corpora and models of language.In Michael, H., et al.(eds.).Text, Discourse and Corpora.London/New York: Continuum.

Teubert, W.2000.A province of a federal superstate, ruled by an unelected bureaucracy: Key words of the eurosceptic discourse in Britain.In Musolff, A., Good, C., Points, P.& Wittlinger, R.(eds.).Attitudes Towards Europe: Language in the Unification Process.Aldershot: Ashgate, 45-86.

Van Dijk, T.1991.Racism and the Press.London: Routledge.

Wodak, R.& Meyer, M.2001.Methods of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London/Thousand Oaks/New Delhi: Sage Publications.

紀玉華，2007，《跨文化交際研究和教育中的批評話語分析》，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

紀玉華、吳建平，2008，跨文化語境演講中諺語引用之批評分析，《外語與外語教學》，第1期，22-29頁。

李文中，2005，基于中國學習者英語語料庫的主題詞研究，載楊惠中等主編《基于CLEC語料庫的中國學習者英語分析》，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錢毓芳，2010，語料庫與批判話語分析，《外語教學與研究》，第3期，198-202頁。

唐麗萍，2011，語料庫語言學在批評話語分析中的作為空間，《外國語》，第4期，43-49頁。

許家金，2010，從詞語到話語：通過語料庫開展話語研究，《中國英語教育》，第1期，11-19頁。

楊惠中（主編），2002，《語料庫語言學導論》，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The Corpus Linguistics Approach to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Han Cunxin, Jimei University; Zhao Qiaorong, Xiamen University

The application of Corpus Linguistics methods in Critcal Discourse Analysis can make up for the deficiency of empirical evidence in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This paper introduces the application of Corpus Linguistics methods, such as frequency analysis, concordancing, semantic prosody, keywords, in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via some case studies.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Corpus Linguistics, frequency analsysis, concordancing, semantic prosody, keywords

韓存新，男，湖北蘄春人，集美大學外國語學院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批評語言學、語料庫語言學。

趙巧榮，女，四川廣元人，廈門大學英文系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語料庫語言學。

?通訊作者：韓存新

聯(lián)系地址：福建省廈門市（361005）集美區(qū)銀江路185號，集美大學外國語學院

電子郵件：hancunxin@126.com

集美大學博士啟動金資助項目，項目名稱：英漢語義韻對比研究，項目編號：Q201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