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彬彬
(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天津300350)
兩漢二十等爵制問題研究綜述
師彬彬
(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天津300350)
二十等爵制對兩漢政局演變和社會發(fā)展產生了重大作用與深遠影響,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學術界對漢代二十等爵制問題的宏觀考察均已取得許多進展,為我們全面理解并深入探討這一課題提供了重要參考。然而學術界對兩漢二十等爵制問題的探討仍然比較零散瑣碎,尚缺乏系統(tǒng)性、深入性的考察,并無全面深入考察這一問題的研究論著問世。就研究深度、史料運用而言,兩漢二十等爵制問題研究仍有繼續(xù)拓展的空間,主要存在四處不足之處。
兩漢二十等爵制文獻綜述
二十等爵制[1]迄今為止,學術界對秦漢爵制的命名并不統(tǒng)一,主要觀點如下。日本學者西嶋定生先生的《中國古代帝國的形成與結構——二十等爵制研究》(中華書局2004年版)認為秦漢爵制應稱為二十等爵制,朱紹侯先生的《軍功爵制試探》(《開封師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78年第1期,后收入《雛飛集》,河南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認為軍爵制或軍功爵制才是秦漢爵制的正名,高敏先生的《論兩漢賜爵制度的歷史演變》(《文史哲》1978年第1期,后收入《秦漢史論集》,中州書畫社1982年版)認為秦漢爵制可稱為賜爵制,劉敏先生的《承襲與變異:秦漢封爵的原則和作用》(《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3期)命名秦漢爵制為封爵制。本文因研究對象基本不涉及諸侯王、公爵,對秦漢爵制的稱謂采用西嶋定生先生的觀點。不僅是漢代“爵—秩體制”[2]學術界關于漢代“爵—秩體制”的概念及其形成演變問題的研究.參見閻步克.從爵本位到官本位:秦漢官僚品位結構研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9.33—87.及政治等級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成為政府維持社會秩序的重要措施之一。二十等爵制對兩漢政局演變和社會發(fā)展產生了重大作用與深遠影響,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
迄今為止,漢代二十等爵制問題研究不斷取得新進展,研究領域逐漸拓寬,理論方法有所創(chuàng)新,具體探討更為深入,相關成果陸續(xù)問世[3]楊眉.秦漢爵制問題研究綜述.中國史研究動態(tài),2010,(1):2—7.由于一些學者以秦漢爵制為研究對象,本文對漢代二十等爵制問題研究的回顧涉及秦代的部分內容,但不涉及學位論文.。2001年《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4]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編著.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文物出版社,2001.的出版,為這一問題的考察提供了新史料并促使這一課題的探討進入新的發(fā)展階段,但部分內容有待深入考察。梳理學術界關于兩漢二十等爵制問題的研究成果,有助于我們全面系統(tǒng)地探討這一課題。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就學術界關注的對象與研究主題而言,兩漢二十等爵制問題研究大致集中于以下兩個方面。
二十等爵制的變遷、重要權益(如身份繼承、名田宅、以爵減免刑罰)不僅是考察漢代二十等爵問題的兩個重要視角,而且成為學術界關注較多的內容。迄今為止,學者對兩漢二十等爵制變遷的探討大多偏重于西漢初期、東漢獻帝時期,而對二十等爵重要權益的研究以身份繼承、以爵減免刑罰和名田宅為主。
兩漢二十等爵制的變遷呈現(xiàn)階段性的特征,考察這一問題有助于我們從整體上把握中國古代爵制的發(fā)展脈絡。漆俠《二十等爵與封建制度——戰(zhàn)國秦漢社會階級構成初探之一》[1]漆俠.二十等爵與封建制度——戰(zhàn)國秦漢社會階級構成初探之一.歷史教學,1961,(12).認為二十等爵制創(chuàng)始于商鞅,崩潰于東漢末期。高敏《論兩漢賜爵制度的歷史演變》[2]高敏.論兩漢賜爵制度的歷史演變.文史哲,1978,(1).認為兩漢賜爵制度的演變大致經歷了劉邦時期、呂后時期、西漢中后期與東漢時期四個階段,這些階段的變化取決于地主階級地位的變動。朱紹侯《軍功爵制試探》[3]朱紹侯.軍功爵制試探.開封師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78,(1).認為軍功爵制出現(xiàn)于春秋,確立于戰(zhàn)國,在秦漢政治舞臺上發(fā)揮了一定作用。但自東漢以后,除列侯、關內侯兩級爵位外,軍功爵制已失去實際作用并流于形式,趨于消亡。朱紹侯《軍功爵制在西漢的變化》[4]朱紹侯.軍功爵制在西漢的變化.河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83,(1).認為西漢軍功爵制主要有以下三大變化:民爵、吏爵具有嚴格界限,無功不封原則崩壞,軍功封爵限制轉嚴;這些變化導致軍功爵的徹底崩壞,反映了西漢軍功地主集團的衰落和豪強地主集團的興起。朱紹侯《從三組漢簡看軍功爵制的演變》[5]朱紹侯.從三組漢簡看軍功爵制的演變.史學集刊,1992,(2).利用出土的三組漢簡研究了軍功爵制的演變脈絡,認為西漢中晚期的軍功爵制由輕濫走向衰亡,東漢時期恢復了軍功爵制,但衰亡已成必然之勢。朱紹侯《軍功爵制探源》[6]朱紹侯.軍功爵制探源.軍事歷史研究,2015,(1).認為西漢中期以后,軍功爵制逐漸趨于輕濫;東漢除高爵中的關內侯、列侯還有實際價值之外,其他高爵形同虛設,而民爵八級已成為統(tǒng)治階級祝賀喜慶大事的點綴品,軍功爵制趨于消亡。朱紹侯《王粲〈爵論〉評議——兼論軍功爵制的廢除》[7]朱紹侯.王粲《爵論》評議——兼論軍功爵制的廢除.軍事歷史研究,2015,(3).認為曹操在東漢獻帝建安二十年(215)爵制改革時所建立的六等新爵制,實際是正式廢除了二十級軍功爵制,并分析了軍功爵制的廢除原因。孫聞博《二十等爵確立與秦漢爵制分層的發(fā)展》[8]孫聞博.二十等爵確立與秦漢爵制分層的發(fā)展.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6,(1).認為伴隨“爵—秩體制”中重官取向的發(fā)展,附麗爵制的權益要素逐漸脫離。東漢爵制分層的隨后演進中,卿爵衰落,對應吏、民爵的原“大夫士”爵日益等齊化,使外爵性質的列侯、關內侯功能突出。此外,考察漢代二十等爵制變遷問題的還有以下論著。英國學者魯惟一《中國漢代爵制》[9](英)魯惟一.中國漢代爵制.通報(第48卷).1960.,臺灣學者廖伯源《漢代爵位制度試釋(上編)》[10](臺灣)廖伯源.漢代爵位制度試釋(上編).新亞學報(第10卷第1期下冊).1973.,廖伯源《漢代爵位制度試釋(下編)》[11]廖伯源.漢代爵位制度試釋(下編).新亞學報(第12卷).1977.,黃瑞云《漢爵述略》[12]黃瑞云.漢爵述略.衡陽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版),1982,(1-2).,日本學者鷲尾祐子《秦漢的軍功爵與民爵》[13](日)鷲尾祐子.秦漢的軍功爵與民爵.日本秦漢史學會會報(第8號).2007.,日本學者楯身智志《秦漢時代的“卿”——二十等爵制的變遷與官吏登用制度的展開》[14](日)楯身智志.秦漢時代的“卿”——二十等爵制的變遷與官吏登用制度的展開.東方學(第116輯).2008.,楯身智志《前漢“宦皇帝者”的制定——秦末楚漢抗爭期至前漢初期二十等爵制的変遷》[15]楯身智志.前漢“宦皇帝者”的制定——秦末楚漢抗爭期至前漢初期二十等爵制的変遷.中國出土資料研究(第12號).2008.,日本學者椎名一雄《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所見爵制》[16](日)椎名一雄.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所見爵制.鴨臺史學(第6號).2006.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楯身智志的《漢代二十等爵制度研究》[17]楯身智志.漢代二十等爵制度研究.早稻田大學出版部,2014.。
西漢初期是漢代二十等爵制演變的一個重要階段,學術界運用張家山漢簡對這一時期二十等爵制變遷問題的探討較多。朱紹侯《從〈奏讞書〉看漢初軍功爵制的幾個問題》[1]朱紹侯.從《奏讞書》看漢初軍功爵制的幾個問題.李學勤.簡帛研究(第二輯).法律出版社,1996.考察了《奏讞書》中爵級與官級的對比關系,以爵減免罪和贖罪的政策,劉邦施行楚爵制以及楚爵制向漢爵制轉化等問題。李開元的《漢帝國的建立與劉邦集團——軍功受益階層研究》[2]李開元.漢帝國的建立與劉邦集團——軍功受益階層研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0.認為西漢初年,軍功受益階層根基于因軍功而被授予的軍功爵及其隨之而來的各種既得利益。漢初軍功受益階層從高帝五年(前202)左右出現(xiàn)到漢武帝末年消失,存在了一個世紀左右。從高帝到文帝末年的近五十年間,漢初軍功受益階層支配政權。漢初軍功受益階層勢力,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衰退。日本學者宮宅潔《漢初的二十等爵制》[3](日)宮宅潔.漢初的二十等爵制.(日)冨谷至編.江陵張家山二四七號墓出土漢律令研究.朋友書店,2006.從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中的爵位繼承規(guī)定出發(fā),認為漢初的二十等爵制具有褒賞軍功的性質,很可能是世襲的,還考察了漢初二十等爵制的身份秩序職能及其變化。李均明《張家山漢簡所反映的二十等爵制》[4]李均明.張家山漢簡所反映的二十等爵制.中國史研究,2002,(2).系統(tǒng)探討了張家山漢簡中反映的西漢初期爵位的等序與權益、拜賜與削奪、繼承與轉移、爵位的增免等問題。認為漢承秦制,在治安事務中以斬、捕罪人的多少拜賜爵位,并對爵位的繼承關系作了詳細考察,包括繼承的爵位等級、順序、時間等。高敏《從〈二年律令〉看西漢前期的賜爵制度》[5]高敏.從《二年律令》看西漢前期的賜爵制度.文物,2002,(9).認為西漢初年的賜爵制度呈現(xiàn)兩個特征:一是還有“卿”這個爵名的殘留,而且在二十等爵制的爵名之外;二是獲爵者在政治和經濟上可獲得減免刑罰、縮短役期、土地的獲得及出賣等許多權益。朱紹侯《〈二年律令〉看與軍功爵制有關的三個問題——〈二年律令〉與軍功爵制研究之三》[6]朱紹侯.《二年律令》看與軍功爵制有關的三個問題——《二年律令》與軍功爵制研究之三.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1).通過《二年律令》中所見二十級爵與官級逐級對比關系,軍功爵制下“女子比其夫爵”的法律條文,各級軍功爵擁有者關于其嫡長子、嫡子和庶出眾子對爵位繼承的各種不同的繼承規(guī)定,論證了呂后時期的軍功爵制在政治、經濟等方面仍有實際價值,在社會上還很受尊重。朱紹侯《〈奏讞書〉新郪信案例爵制釋疑》[7]朱紹侯.《奏讞書》新郪信案例爵制釋疑.史學月刊,2003,(12).通過《奏讞書》中新郪信案例探討楚爵制向漢爵制轉化及爵位變動的問題,認為西漢初期已經出現(xiàn)爵高官低的現(xiàn)象,昭示爵制走向輕濫。凌文超《漢初爵制結構的演變與官、民爵的形成》[8]凌文超.漢初爵制結構的演變與官、民爵的形成.中國史研究,2012,(1).認為漢初二十等爵制的公、卿、大夫、士分層大體上承續(xù)了秦軍功爵制的分層。秦漢之際因功拜爵和頻繁的普遍賜爵導致大夫爵層與卿、士爵層間的界限日趨模糊,并演化出二十等爵制高、低爵之新剖分。隨著“爵—秩體制”的發(fā)展,變動中的高、低爵與相對穩(wěn)定的以六百石為界標的上、下秩級相結合促使了官、民爵的形成。此外,考察這一問題的還有以下論文。周思佟《楚漢之際劉邦施行軍功爵制二元化》[9]周思佟.楚漢之際劉邦施行軍功爵制二元化.赤峰學院學報(漢文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8).,日本學者石岡浩《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所見二十等爵制度——以第五級大夫為中心》[10](日)石岡浩.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所見二十等爵制度——以第五級大夫為中心.中國史研究(第26輯).2003.,日本學者椎名一雄《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所見爵制》[11](日)椎名一雄.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所見爵制.鴨臺史學(第6號).2006.,朱紹侯《文景至武帝前期的軍功爵制》[12]朱紹侯.文景至武帝前期的軍功爵制.軍功爵制考論.,日本學者楯身智志《前漢“宦皇帝者”的制定——秦末楚漢抗爭期至前漢初期二十等爵制的変遷》[13](日)楯身智志.前漢“宦皇帝者”的制定——秦末楚漢抗爭期至前漢初期二十等爵制的変遷.中國出土資料研究(第12號).2008.。
西漢中后期至東漢是二十等爵制的重要發(fā)展階段,學術界已關注這一問題。朱紹侯《西漢中晚期軍功爵制的輕濫》[1]朱紹侯.軍功爵制考論.商務印書館,2008.認為西漢中晚期,軍功爵制趨向于輕濫。朱紹侯《西漢末及王莽時期軍功爵制的衰亡》[1]認為西漢末及王莽時期,軍功爵制趨向于衰亡。朱紹侯《東漢時期軍功爵制的恢復與沒落》[1]認為東漢時期雖恢復了軍功爵制,但趨向于沒落。
兩漢二十等爵制逐漸向魏晉五等爵制轉變,學術界已關注這一問題。羅新《試論曹操的爵制改革》[2]羅新.試論曹操的爵制改革.文史,2007,(3).考察了曹操于東漢獻帝建安二十年(215)實施爵制改革的政治背景與意義,深化了對二十等爵制轉化為五等爵制的認識。劉嘯《從漢官爵到魏官爵:曹氏父子建國的道路》[3]劉嘯.從漢官爵到魏官爵:曹氏父子建國的道路.史學月刊,2012,(7).認為曹氏父子在漢魏變革時期以兩個步驟建構魏朝的官僚體系:一是建立魏國,將朝官變?yōu)橥鯂?,為魏朝的建立儲備官僚;二是禪代以后,立即改革漢朝爵位,改革前期多注意爵位,而后期多注意官位。
身份繼承(包括爵位繼承與戶主繼承)、財產繼承是有爵者的一項重要權益,探討這一問題有助于我們全面理解兩漢二十等爵制政治地位的變遷。學術界對這一問題爭議較大,對秦漢簡牘的應用有待加強。李均明《張家山漢簡所見規(guī)范繼承關系的法律》[4]李均明.張家山漢簡所見規(guī)范繼承關系的法律.中國歷史文物,2002,(2).認為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中包括許多規(guī)范繼承關系的法律,涉及身份繼承、財產繼承、繼承人的范圍與順序。漢代身份繼承主要是爵位和戶主的繼承,繼承人的選擇以血緣關系為主,嫡長子優(yōu)先。徐世虹《張家山二年律令簡所見漢代的繼承法》[5]徐世虹.張家山二年律令簡所見漢代的繼承法.政法論壇,2002,(5).認為據張家山二年律令簡可知,身份繼承是漢代繼承關系中的重要內容之一。漢代的身份繼承包括爵位繼承與戶主繼承,爵位繼承權并不平等,而是嚴格執(zhí)行嫡長子繼承制。韓國學者尹在碩《睡虎地秦簡和張家山漢簡反映的秦漢時期后子制和家系繼承》[6](韓)尹在碩.睡虎地秦簡和張家山漢簡反映的秦漢時期后子制和家系繼承.中國歷史文物,2003,(1).依據睡虎地秦簡和張家山漢簡中出土法律條文中有關繼承的材料,從后子制的角度考察了秦漢時期家系繼承的方式及其性質問題。作者認為秦朝及西漢初期的后子制均以直系嫡長子繼承制為中心,后子可以繼承父親的爵位與戶主地位,并享有更高的繼承特權,置后有一定順序;西漢政府通過建立后子制,解決繼承糾紛并盡量避免絕戶以征稅。臧知非《張家山漢簡所見西漢繼承制度初論》[7]臧知非.張家山漢簡所見西漢繼承制度初論.文史哲,2003,(6).認為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戶律》等表明西漢政府已建立系統(tǒng)的繼承法,繼承方式包括法定繼承與遺囑繼承;繼承順序除依據血緣關系確定之外,還要兼顧權力與義務相一致的原則。西漢除徹候和關內候的爵位可以世襲罔替外,其余爵位均要降級不均等繼承,對爵位降級繼承的規(guī)定使軍功地主的后代逐漸失去爵位。劉厚琴《宗法倫理與漢代家系繼承制度》[8]劉厚琴.宗法倫理與漢代家系繼承制度.南都學壇,2007,(3).認為漢代家系繼承法主要體現(xiàn)在爵位繼承和戶主繼承上;張家山漢簡律對家系繼承關系的規(guī)定,展現(xiàn)出漢代家系繼承制度之宗法倫理特色:一是家系繼承以血緣親等為中心,體現(xiàn)出家庭成員的身份等差;二是兼顧婚姻關系,規(guī)定了妻子的繼承權;三是宗法血緣關系之入律是從立法方面開始的,也體現(xiàn)在司法實踐過程中,家系繼承法律規(guī)定與家系繼承實踐存在差異;四是父系血統(tǒng)關系是逐漸增強的。漢代家系繼承法既以立法的形式強調了宗法倫理關系,也以立法的形式肯定并加強了家庭內部的不平等關系。王彥輝《試論〈二年律令〉中爵位繼承制度的幾個問題》[9]王彥輝.試論《二年律令》中爵位繼承制度的幾個問題.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09,(2).認為《二年律令》規(guī)定的漢代爵位繼承制度,根據不同情況實行的是一種等級繼承、爵加一級和降級繼承的原則。李恒全《從出土簡牘看秦漢家庭繼承制度》[10]李恒全.從出土簡牘看秦漢家庭繼承制度.中國農史,2013,(6).認為秦漢的家庭繼承包括爵位繼承、戶主繼承和家庭財產繼承。爵位繼承主要看血緣關系的遠近,是單一繼承制,即在每個繼承順序上,繼承爵位者只能有一人,前一順序無人,后一順序才能補上。戶主繼承分為代戶繼承和分戶繼承兩類。戶主身份繼承,既看重血緣關系,也注重承擔家庭責任的能力。在代戶情況下,家庭財產不因繼承而分割,整體向下傳遞。在分戶情況下,家庭財產因繼承而分割,家產的分割主要在父母與子男。以及兄弟之間進行。在各自立戶情況下,家族成員還可以分割已經絕戶親屬的財產,這種親屬關系主要包括祖孫三代。閆曉君《從張家山漢簡看漢代繼承問題》[1]閆曉君.從張家山漢簡看漢代繼承問題.王沛.出土文獻與法律史研究(第一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以張家山漢簡為主要史料,認為漢代身份繼承是在先秦時期“立子”與“立弟”兩種繼承方式中進行選擇的結果,以“立子”為主、“立弟”為補充。
此外,運用張家山漢簡探討兩漢有爵者身份繼承(包括爵位繼承與戶主繼承)、財產繼承問題的還有以下論著。李均明《張家山漢簡所反映的二十等爵制》[2]李均明.張家山漢簡所反映的二十等爵制.中國史研究,2002,(2).;日本學者東晉次《漢代爵制論的諸問題》[3](日)東晉次.漢代爵制論的諸問題.日本秦漢史學會會報(第4號).2003.,馬新、齊濤《試論漢唐時代家庭繼承制度的反向制約》[4]馬新,齊濤.試論漢唐時代家庭繼承制度的反向制約.齊魯學刊,2006,(6).,曹旅寧《〈二年律令〉與秦漢繼承法》[5]曹旅寧.《二年律令》與秦漢繼承法.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1).,劉厚琴《漢代身份繼承制度探析》[6]劉厚琴.漢代身份繼承制度探析.天府新論,2008,(6).,魏文莉《古今繼承法——從現(xiàn)行法律看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置后律〉》[7]魏文莉.古今繼承法——從現(xiàn)行法律看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置后律》.法制與社會,2008,(28).,周美華《〈二年律令〉中的“置后”與“戶后”繼承制度》[8]周美華.《二年律令》中的“置后”與“戶后”繼承制度.東吳中文學報,2009,(18).,劉厚琴《漢代父系繼嗣制度研究》[9]劉厚琴.漢代父系繼嗣制度研究.煙臺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4).,陳乃瑜《國家制度與國家控制——以漢初〈二年律令〉的繼承制度為中心》[10]陳乃瑜.國家制度與國家控制——以漢初《二年律令》的繼承制度為中心.新北大史學,2013,(14).;曹旅寧的《張家山漢律研究》[11]曹旅寧.張家山漢律研究.中華書局,2005.,閻愛民的《漢晉家族研究》[12]閻愛民.漢晉家族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侯旭東的《北朝村民的生活世界:朝廷、州縣與村里》[13]侯旭東.北朝村民的生活世界:朝廷、州縣與村里.商務印書館,2005.,趙浴沛的《兩漢家庭內部關系及相關問題研究》[14]趙浴沛.兩漢家庭內部關系及相關問題研究.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劉欣寧的《由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論漢初的繼承制度》[15]劉欣寧.由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論漢初的繼承制度.臺灣大學出版社委員會,2007.,朱紹侯的《軍功爵制考論》,呂利的《律簡身份法考論:秦漢初期國家秩序中的身份》[16]呂利.律簡身份法考論:秦漢初期國家秩序中的身份.法律出版社,2011.,謝瑞東的《張家山漢簡法律文獻與漢初社會控制》[17]謝瑞東.張家山漢簡法律文獻與漢初社會控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5.。
探討有爵者的法律權益有助于全面理解秦漢二十等爵制政治地位的變遷,學術界對這一問題關注較多,但并未形成共識。朱紹侯《從〈奏讞書〉看漢初軍功爵制的幾個問題》認為漢代繼承了秦代的以爵減罪、免罪、贖罪政策,但并非所有犯罪都可以爵減罪、免罪、贖罪。日本學者宮宅潔《秦漢時期的爵與刑罰》[18](日)宮宅潔.秦漢時期的爵與刑罰.東洋史研究(第58卷第4號).2000.認為量刑之際,爵的作用是防止身份下降;以《秦律》《奏讞書》記載和漢代買爵減刑的實例為依據,指出爵的這種身份構造在漢文帝十三年(前167)刑法改革時被清除。李均明《張家山漢簡所反映的二十等爵制》[19]李均明.張家山漢簡所反映的二十等爵制.中國史研究,2002,(2).運用張家山漢簡系統(tǒng)地探討了西漢初期有爵者的法律特權:凡加害于高爵的刑事責任人須加刑,有爵者可按一定條件減、免、贖刑罰,但犯不孝等有違倫理的罪行及執(zhí)法犯法、官吏監(jiān)守自盜等不得以爵減免。張伯元《“爵戍”考》[1]張伯元.“爵戍”考.華東政法學院學報,2004,(1).通過比較分析張家山漢簡中《二年律令》與《奏讞書》中的“爵減免贖”“奪爵令戍”和“爵當”三個法律用語的含義,認為秦漢之際的爵級可以用來減罪、免罪或贖罪,“爵戍”就是用爵級來抵償戍邊的懲處。譚衛(wèi)元《從張家山漢簡〈具律〉看漢初“爵論”制度》[2]譚衛(wèi)元.從張家山漢簡《具律》看漢初“爵論”制度.江漢考古,2004,(1).從張家山漢簡《具律》中的有關內容出發(fā),結合其他出土竹簡及相關史料討論了西漢初期“爵論”制度在法律規(guī)定及司法實踐中的表現(xiàn)。作者認為西漢初期,“爵論”已成為一項司法原則;爵位是漢律量刑的一個重要標準,爵位的有無與高低決定;是否減免刑罰。日本學者西嶋定生的《中國古代帝國的形成與結構——二十等爵制研究》[3](日)西嶋定生.中國古代帝國的形成與結構——二十等爵制研究.中華書局,2004.認為刑罰減免的特權是秦漢二十等爵本質機能的表現(xiàn),刑罰減免與民爵相關。日本學者冨谷至的《秦漢刑罰制度研究》[4](日)冨谷至.秦漢刑罰制度研究.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認為秦漢時期的以爵減免刑罰有條件限制,并不存在必然的關系。秦代與西漢初期,僅第二級上造以上爵位者可免除肉刑;西漢文帝十三年(前167)廢除肉刑后,有一定爵位者只可免除桎梏;漢代列侯可以通過削爵為關內侯進行刑罰減免。董平均《簡牘材料所見二十等爵與秦漢刑罰》[5]董平均.簡牘材料所見二十等爵與秦漢刑罰.雷依群,徐衛(wèi)民.秦漢研究(第二輯).三秦出版社,2007.認為因爵減免刑罰之制是貫徹于秦漢法制的一個基本原則,但在司法實踐中,則根據具體條件決定有爵者能否享受以爵減免刑罰的優(yōu)待,二者是對立統(tǒng)一的關系。另外,探討秦漢以爵減免刑罰問題的還有以下兩篇論文。韓國學者林炳德的《秦漢的爵制與刑罰減免》[6](韓國)林炳德.秦漢的爵制與刑罰減免.湖西史學(第41輯).2005.,日本學者鷹取佑司《秦漢時代的刑罰與爵制的身份制》[7](日)鷹取佑司.秦漢時代的刑罰與爵制的身份制.立命館文學(第608號).2008.。
名田宅是西漢前期有爵者的一項重要經濟權益,學術界對名田宅制的性質、特點、實施與作用等問題探討較多,但爭論也較大[8]學術界對名田制的稱謂有爭議,一些學者稱為授田制、賜田制或限田制。學術界對兩漢土地制度史問題的研究回顧,參見閆桂梅.近五十年來秦漢土地制度研究綜述.中國史研究動態(tài),2007,(7):9—18;徐歆毅.近百年先秦兩漢土地制度史研究述評.浙江學刊,2014,(6):220—222.。朱紹侯《呂后二年賜田宅制度試探——〈二年律令〉與軍功爵制研究之二》[9]朱紹侯.呂后二年賜田宅制度試探——《二年律令》與軍功爵制研究之二.史學月刊,2002,(12).認為《二年律令》中的呂后二年的賜田宅制即名田宅制,實施對象是全國人民(判重刑及奴隸除外);政府依據爵位等級分配田宅,故在法律上名田制是土地長期占有制,土地買賣要受法律約束。作者對比了《二年律令》中的賜田宅制與秦國商鞅變法時的以軍功賞賜田宅制、漢高帝五年詔令中的賜田宅制及漢武帝時的軍功賞賜制,認為《二年律令》中的賜田宅制并非西漢通制,而是呂后當政時為適應其政治需要而制定的具體政策;西漢初期名田宅制曾短暫實施,培養(yǎng)了一大批軍功地主,形成軍功地主掌權的局面。高敏《從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看西漢前期的土地制度——讀〈張家山漢墓竹簡〉札記之三》[10]高敏.從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看西漢前期的土地制度——讀《張家山漢墓竹簡》札記之三.史學月刊,2003,(3).認為名田制是西漢前期的土地制度,實際上是一種土地私人占有制,具有過渡性。楊振紅《秦漢“名田宅制”說——從張家山漢簡看戰(zhàn)國秦漢的土地制度》[11]楊振紅.秦漢“名田宅制”說——從張家山漢簡看戰(zhàn)國秦漢的土地制度.中國史研究,2003,(3).以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為中心考察了戰(zhàn)國秦漢基本的土地制度——以爵位名田宅制,認為名田宅制以爵位劃分占有田宅的標準,以戶為單位占有田宅,田宅可以有條件地繼承、轉讓與買賣;名田宅制是“限”(限制田宅數(shù)量)與“授”并舉,國家通過爵位減級繼承制來控制田宅的流轉,并與犯罪罰沒田宅以及戶絕田宅等配套措施形成一個有授有還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西漢初期,名田宅制曾實施過;西漢文帝以后,由于國家不再為土地占有立限,導致名田宅制名存實亡,僅僅成為土地登記的手段。臧知非《西漢授田制度與田稅征收方式新論——對張家山漢簡的初步研究》[1]臧知非.西漢授田制度與田稅征收方式新論——對張家山漢簡的初步研究.江海學刊,2003,(3).以張家山漢簡為基礎材料,全面研究了西漢授田制度與田稅征收方式。認為西漢繼承了秦朝的軍功賜田和授田制度,授田以名籍為準,數(shù)量依然是每夫一頃,軍功爵者則依次增加,但級差復雜;明確規(guī)定二百四十步為畝,土地一經授予即歸私有,可以在法定的范圍內買賣、贈予、世襲。于振波《張家山漢簡中的名田制及其在漢代的實施情況》[2]于振波.張家山漢簡中的名田制及其在漢代的實施情況.中國史研究,2004,(1).認為漢代的名田制是以軍功爵制為基礎而在地廣人稀的條件下制定,名田制有限田之意,法律標準并不等于實際授予。西漢時期,在人稠地狹的地區(qū),無法按名田制的標準使各戶獲得與其等級相應的田宅,田宅標準變成了最高限額,不保證也不強求各戶獲得足額田宅。文、景時期以后,名田制仍在實行,但并未根據現(xiàn)實需要及時作出調整,主要作用表現(xiàn)在“限田”方面;元、成時期,隨著徙陵制度的廢除和占田過限者不受約束地發(fā)展,名田制最終遭到破壞。王彥輝《論張家山漢簡中的軍功名田宅制度》[3]王彥輝.論張家山漢簡中的軍功名田宅制度.東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4).認為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中的名田宅制本質上都是軍功受益制度,呈現(xiàn)等級性法規(guī)、商品性特征、軍功受益原則三大特征。小爵(公士至不更四級爵位)以上爵位者享有名田宅制保障,小爵以下爵位者因地域差異很難按制占足土地,或根本得不到國家的直接授田。漢文帝以后,基本放棄了名田宅制。于振波《從張家山漢簡看漢名田制與唐均田制之異同》[4]于振波.從張家山漢簡看漢名田制與唐均田制之異同.湖南城市學院學報,2005,(1).認為漢代名田宅制按身份、等級占有田宅,以爵位為主,官秩為輔,不是打破原來的土地占有情況而由官府重新分配;漢代名田制只是一個限額,不是實授;并未完全禁止土地買賣,只是規(guī)定購買土地不能超過法律標準。呂利《爵本位下的資源配置體系——秦漢帝國初期的土地制度》[5]呂利.爵本位下的資源配置體系——秦漢帝國初期的土地制度.蘭州學刊,2010,(2).認為秦漢帝國的土地制度是以爵制身份為基礎的等級受田宅制度。立戶是受田的條件,制度運行的前提是國家掌控足夠的土地資源,田宅有授有還,但田宅的買賣及在家族內的代際傳承也是允許的,爵與土地分離趨勢已現(xiàn),是爵制衰落的根源之一。張功《西漢“授田制”辨析》[6]張功.西漢“授田制”辨析.天水行政學院學報,2010,(5).認為西漢初期的土地制度是國家授田制。張功《高帝五年詔辨析》[7]張功.高帝五年詔辨析.首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5).認為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戶律》中的爵位田宅數(shù)并非授田數(shù),而是對有爵者食邑規(guī)模的規(guī)定。曹旅寧《張家山漢律名田宅的性質及實施問題》[8]曹旅寧.張家山漢律名田宅的性質及實施問題.張家山漢律研究.中華書局,2005.認為張家山漢律中的名田制是土地私人占有制,有爵者可依據爵位高低占有相應田宅,具有限制土地兼并,穩(wěn)定土地占有狀態(tài),控制編戶齊民、土地以增加國家賦稅來源之意。
另外,探討西漢初期有爵者名田宅問題的還有以下論著。朱紹侯《論漢代的名田(受田)制及其破壞》[9]朱紹侯.論漢代的名田(受田)制及其破壞.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1).,朱紅林《從張家山漢律看漢初國家授田制度的幾個特點》[10]朱紅林.從張家山漢律看漢初國家授田制度的幾個特點.江漢考古,2004,(3).,臧知非《漢唐土地、賦役制度與農民歷史命運變遷——兼談古代農民問題的研究視角》[11]臧知非.漢唐土地、賦役制度與農民歷史命運變遷——兼談古代農民問題的研究視角.蘇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4).,李恒全《漢初限田制和田稅征收方式——對張家山漢簡再研究》[12]李恒全.漢初限田制和田稅征收方式——對張家山漢簡再研究.中國經濟史研究,2007,(1).,賈麗英《漢代“名田宅制”與“田宅逾制”論說》[13]賈麗英.漢代“名田宅制”與“田宅逾制”論說.史學月刊,2007,(1).,張金光《普遍授田制的終結與私有地權的形成——張家山漢簡與秦簡比較研究之一》[1]張金光.普遍授田制的終結與私有地權的形成——張家山漢簡與秦簡比較研究之一.歷史研究,2007,(5).,李恒全《漢代限田制說》[2]李恒全.漢代限田制說.史學月刊,2007,(9).,賈文麗《關于〈二年律令·戶律〉受田宅對象的探討——兼與李恒全同志商榷》[3]賈文麗.關于《二年律令·戶律》受田宅對象的探討——兼與李恒全同志商榷.首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3).,韓國學者任仲爀《漢初的律令制定與田宅制度》[4](韓國)任仲爀.漢初的律令制定與田宅制度.中國古中世史研究(第25輯).2011.,韓國學者林炳德《出土文獻中出現(xiàn)的秦漢時期的土地制度——法的規(guī)定與其實際及授田制的變化》[5](韓國)林炳德.出土文獻中出現(xiàn)的秦漢時期的土地制度——法的規(guī)定與其實際及授田制的變化.中國史研究(第75輯).2011.,任仲爀《漢初的田宅制度和其實施》[6]任仲爀.漢初的田宅制度和其實施.中國古中世史研究(第27輯).2012.,張朝陽《論漢初名田宅制的一個問題:按爵位繼承舊戶田宅》[7]張朝陽.論漢初名田宅制的一個問題:按爵位繼承舊戶田宅.中國農史,2013,(4).,張履鵬《漢初名田制執(zhí)行情況探討》[8]張履鵬.漢初名田制執(zhí)行情況探討.古今農業(yè),2014,(1).,臧知非《西漢授田制廢止問題辨正——兼談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授田制的歷史實踐問題》[9]臧知非.西漢授田制廢止問題辨正——兼談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授田制的歷史實踐問題.人文雜志,2015,(1).,臧知非、霍耀宗《“名田”與“授田”辨正——秦和西漢前期土地制度性質析疑》[10]臧知非,霍耀宗.“名田”與“授田”辨正——秦和西漢前期土地制度性質析疑.史學集刊,2015,(6).,楊師群《張家山漢簡反映的漢初土地制度》[11]楊師群.張家山漢簡反映的漢初土地制度.張伯元.法律文獻整理與研究.中華書局,2005.,張履鵬、郭春顯的《兩漢名田制的興衰》[12]張履鵬,郭春顯.兩漢名田制的興衰.中國農業(yè)出版社,2015.。
此外,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學術界對漢代二十等爵制的等級劃分,兩漢二十等爵制的社會影響,漢代官、爵關系的演變,兩漢名田制與二十等爵制的關系,漢代二十等爵制的獲爵原因與獲爵對象,西漢食邑貴族的不同身分和邑入內容,秦漢封爵的原則,張家山漢簡中的“小爵”等問題亦有所考察,概述如下。
學術界對兩漢二十等爵制的等級劃分問題關注較多,但尚未達成共識。西嶋定生的《中國古代帝國的形成與結構——二十等爵制研究》將漢代二十等爵劃分為民爵、官爵兩大系統(tǒng),認為公士至公乘八級爵位屬于民爵,五大夫至列侯十二級爵位為官爵。朱紹侯《簡論關內侯在漢代爵制中的地位》[13]朱紹侯.簡論關內侯在漢代爵制中的地位.史學月刊,1987,(1).認為在民爵、官爵的基礎上,考慮到賜爵方式、是否有封地等因素,把諸侯王也包括在內,漢代爵制可以劃分為貴族爵、官爵與民爵三大類型,諸侯王與列侯屬于貴族爵,五大夫至關內侯十一級爵位為官爵,公士至公乘八級爵位屬于民爵。李均明《張家山漢簡所反映的二十等爵制》[14]李均明.張家山漢簡所反映的二十等爵制.中國史研究,2002,(2).利用張家山漢簡資料,從爵位的等序和權益、拜爵和削奪、繼承和轉移、爵位與增減及贖免刑罰四個方面出發(fā),認為西漢初期的二十等爵可劃分為侯、卿、大夫、士四個大的檔次;徹侯、關內侯屬于“侯”檔,大庶長至左庶長九級爵位屬于“卿”檔,五大夫、公乘二級爵位屬于“大夫”檔,公大夫至公士七級爵位屬于“士”檔,公乘至公士八級爵位屬于編戶民。朱紹侯《西漢初年軍功爵制的等級劃分——〈二年律令〉與軍功爵制研究之一》[15]朱紹侯.西漢初年軍功爵制的等級劃分——《二年律令》與軍功爵制研究之一.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5).依據張家山漢簡中關于軍功爵制的簡文,認為官爵、民爵兩大等級,特別是“民爵八級”的劃分,實際上是西漢中期以后軍功爵制輕濫的產物;《二年律令》披露了西漢初年的軍功爵曾劃分為侯級爵、卿級爵、大夫級爵、小爵四大類型,與劉劭《爵制》中所提到的四個等級基本吻合;侯級爵即關內侯和徹侯,卿級爵為左庶長至大庶長九級爵位,大夫級爵指大夫至五大夫五級爵位,小爵即公士至不更四級爵位。劉敏《承襲與變異:秦漢封爵的原則和作用》[1]劉敏.承襲與變異:秦漢封爵的原則和作用.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3).認為秦漢爵位可以劃分為貴族爵、官爵與民爵三大類型,貴族爵是食邑以上貴族方能享有的爵位,主要包括諸侯王、列侯,在一定時間內還包括關內侯;官爵是官吏(基本是六百石以上)可以占有的爵位,包括五大夫至大庶長十級爵位,在一定時間內還包括關內侯;民爵是庶民即可獲得的爵位,指公士至公乘八級爵位。凌文超《漢初爵制結構的演變與官、民爵的形成》[2]凌文超.漢初爵制結構的演變與官、民爵的形成.中國史研究,2012,(1).認為漢初二十等爵制的公、卿、大夫、士分層大體上承續(xù)了秦軍功爵制的分層。秦漢之際因功拜爵和普遍賜爵的頻繁導致大夫爵層與卿、士爵層間的界限日趨模糊,并演化出二十等爵制的高爵、低爵之新剖分。伴隨漢初“爵—秩體制”的發(fā)展,變動中的高、低爵與相對穩(wěn)定的以六百石為界標的上、下秩級相結合促使了官爵、民爵的形成。謝瑞東的《張家山漢簡法律文獻與漢初社會控制》認為漢初二十等爵中,公士至大夫五級爵位為低爵,官大夫至五大夫四級爵位為中等爵位,左庶長至列侯十一級爵位為高爵。
二十等爵制對兩漢社會發(fā)展、政局演變均產生了重大作用與深遠影響,學術界從多個視角探討了這一問題,研究成果相當豐富。漆俠《二十等爵與封建制度——戰(zhàn)國秦漢社會階級構成初探之一》認為戰(zhàn)國秦漢時期的二十等爵制推動了貴族特權階層的形成,加速了農民的分化與依附化,從而對這一階段封建制度的發(fā)展和社會階級構成產生了重大影響。李永田《試論漢初賜爵制度的歷史進步作用》[3]李永田.試論漢初賜爵制度的歷史進步作用.徐州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79,(4).認為漢初的賜爵制度在扶植軍功地主的同時,也發(fā)展了個體小農經濟;漢初的賜爵制度有利于社會局面的安定、社會經濟的恢復發(fā)展,促進歷史發(fā)展;漢初的賜爵制度是漢初休養(yǎng)生息、發(fā)展生產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漢高帝總結了農民起義的歷史經驗而付諸統(tǒng)治策略實施的結果。祝中熹《戰(zhàn)國秦漢新爵制的社會基礎及歷史作用》[4]祝中熹.戰(zhàn)國秦漢新爵制的社會基礎及歷史作用.青海社會科學,1989,(4).認為戰(zhàn)國秦漢新爵制的歷史作用是加速了地主階級的成長,促進了封建社會的發(fā)展。卜憲群《秦漢二十等賜爵制與官僚制》[5]卜憲群.秦漢二十等賜爵制與官僚制.文史知識,2000,(1).認為秦漢二十等賜爵制體現(xiàn)的是以皇權為核心的身份等級秩序,對早期官僚制的產生發(fā)展發(fā)揮了極大的推動作用。劉敏《承襲與變異:秦漢封爵的原則和作用》[6]劉敏.承襲與變異:秦漢封爵的原則和作用.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3).認為秦漢封爵制主要體現(xiàn)的是統(tǒng)治的具體方法和策略,是在社會推行的利益交換手段與激勵措施。朱紹侯《從〈二年律令〉看漢初二十級軍功爵的價值——〈二年律令〉與軍功爵制研究之四》[7]朱紹侯.從《二年律令》看漢初二十級軍功爵的價值——《二年律令》與軍功爵制研究之四.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2).認為漢初二十級軍功爵的經濟價值包括有爵者可以占有田宅、減免賦稅、以爵賣錢;政治價值包括有爵者可享受相應的官級待遇、可以繼承爵位、婦女享有與丈夫同等的政治待遇等;軍功爵還有以爵贖人、贖罪等方面的價值,在當時的政治和社會生活中非常重要。張鶴泉《〈二年律令〉所見二十等爵對西漢初年國家統(tǒng)治秩序的影響》[8]張鶴泉.《二年律令》所見二十等爵對西漢初年國家統(tǒng)治秩序的影響.吉林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5,(3).認為西漢初年的二十等爵與授田制、治安制度、養(yǎng)老制度及國家賞賜制度緊密結合,貫穿于這些制度之中;并從土地、治安、養(yǎng)老與賞賜四個方面考察了《二年律令》所反映的二十等爵對穩(wěn)定西漢初年的社會結構和國家統(tǒng)治秩序的積極影響。椎名一雄《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所見爵制》[9]椎名一雄.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所見爵制.鴨臺史學(第6號).2006.注意到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戶律》中爵位等級決定分配田宅的內容,認為秦漢爵制具有以分配田宅為媒介直接聯(lián)系皇帝與民眾的作用。劉兵《二十等爵制與軍功集團》[1]劉兵.二十等爵制與軍功集團.滄桑,2008,(2).認為秦漢二十等爵制對軍功集團具有消解作用,并從四個方面進行了論證得出:其從制度上規(guī)定了軍功集團的權力來源于皇帝,并保證了皇帝對軍功集團的權力進行自由、適度的分配、調節(jié),使在戰(zhàn)爭環(huán)境中憑軍功取得地位的特權集團順利地轉入和平環(huán)境中的正統(tǒng)的官僚政治體制之內,并在身份上,最終使其融入到社會、民眾之中。楊玉萍《漢代二十等爵制與國家秩序的構建》[2]楊玉萍.漢代二十等爵制與國家秩序的構建.邢臺學院學報,2012,(4).認為漢代二十等爵制連帶著豐厚的權益,它與官制一道,共同維持著統(tǒng)治階層的基本秩序,成為歷代君主治國的利器。張銘洽、劉文瑞《軍功爵制與秦漢大一統(tǒng)官僚文化》[3]張銘洽,劉文瑞.軍功爵制與秦漢大一統(tǒng)官僚文化.中國秦漢史研究會編.秦漢史論叢(第五輯).法律出版社,1992.認為軍功爵制是新興地主階級打破奴隸主貴族文化,建立地主階級官僚文化的一個過渡策略,一旦大一統(tǒng)局面形成并得以鞏固,軍功爵制就因不適應官僚政治而衰落。趙熒《兩漢二十等爵制蠡談》[4]趙熒.兩漢二十等爵制蠡談.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歷史系,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簡牘學研究(第一輯).甘肅人民出版社,1997.從有爵者的身份、地位與權益方面考察了兩漢二十等爵制的社會機能,并分析了二十等爵制維系封建等級制度的作用。西嶋定生的《中國古代帝國的形成與結構——二十等爵制研究》認為二十等爵制是秦漢王朝社會和政治結構的基礎,成為皇帝支配庶民并形成國家政治與社會結構秩序的基本途徑,對政權穩(wěn)固與長久安定起到了基礎作用;兩漢皇帝通過普遍賜爵建立起與受爵者之間的專有聯(lián)系,實現(xiàn)了皇權對人民的直接人身支配,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豪強地主隨意變民為奴,保證了中央政府租稅賦役的來源穩(wěn)定,維護了中央集權的社會基礎。閻步克的《品位與職位:秦漢魏晉南北朝官階制度研究》[5]閻步克.品位與職位:秦漢魏晉南北朝官階制度研究.中華書局,2009(第二版).認為漢代二十等制爵既是朝廷酬功褒勞的重要手段,又是調節(jié)官員資位的重要手段。閻步克的《從爵本位到官本位:秦漢官僚品位結構研究》[6]閻步克.從爵本位到官本位:秦漢官僚品位結構研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9.認為秦漢是“爵—秩體制”時期,可以依據爵位等級授予田宅和減刑;通過二十等爵制,秦漢王朝實施功績激勵和身份管理;秦漢二十等制爵成為榮耀、身份和特權的尺度,既是一種推動了社會流動的功績制,又是一種保障權益世襲的身份制。
考察官、爵關系的演變有助于我們全面理解兩漢二十等爵制政治地位與社會影響的變遷,學術界對這一問題關注較多。漆俠《二十等爵與封建制度——戰(zhàn)國秦漢社會階級構成初探之一》認為漢代官、爵之間的聯(lián)系已經極為微弱了,只有高爵才可能得到官積,五大夫以下的爵位沒有做官的權力。朱紹侯《從〈奏讞書〉看漢初功軍爵制的幾個問題》認為西漢初期的官、爵關系呈現(xiàn)官重于爵、爵大于官的局面,軍功爵制存在輕濫的情況。柳春藩先生的《秦漢封國食邑賜爵制》[7]柳春藩.秦漢封國食邑賜爵制.遼寧人民出版社,1984.認為在漢代,爵位和官位大體是對應的,做大官的可以獲得列侯爵位,有列侯爵位的可以做大官。楊光輝的《漢唐封爵制度》[8]楊光輝.漢唐封爵制度.學苑出版社,2004(第三版).認為漢代官、爵仍呈分離狀態(tài);東漢中期以后,官與爵漸有合一的趨勢。卜憲群《秦漢二十等賜爵制與官僚制》認為秦代官爵合一的情況在秦統(tǒng)一前后出現(xiàn)了官爵分離的傾向,西漢以官秩決定爵位,官重于爵,官、爵的分離日益明朗化;西漢末年王莽代漢,廢除了二十等爵制;而東漢恢復了二十等爵,但二十等爵制已不完整,官、爵最終分離。此外,作者從皇權因素、官僚制因素和爵制本身的因素三個方面探討了支配官、爵關系演變的原因。韓國學者李成珪《漢代的官與爵》[9](韓國)李成珪.漢代的官與爵.古代中國的理解(第5輯).2001.考察了漢代官、爵賜予的具體情況、現(xiàn)實功能及其意義,并闡明在漢代政治結構保留官與爵的意義及其有機的互補關系。劉敏《承襲與變異:秦漢封爵的原則和作用》[1]劉敏.承襲與變異:秦漢封爵的原則和作用.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3).認為秦漢王朝封爵與官職之間的聯(lián)系完全喪失,官秩和爵位等級的高低相互適應;一般來說,秦漢爵位與官職始終是決定人們社會等級、社會地位的因素,二者存在內在關聯(lián)和彼此間相適應。朱紹侯《軍功爵制探源》認為秦代至西漢初期,爵位重于官位;西漢中期以后,軍功爵制逐漸趨于輕濫,官位才重于爵位;特別是從二十級軍功爵位中分出“民爵八級”以后,一級公士至八級公乘,已成為榮譽頭銜,與官位并無直接聯(lián)系。
關于兩漢名田制與二十等爵制的關系,朱紹侯《試論名田制與軍功爵制的關系》[2]朱紹侯.試論名田制與軍功爵制的關系.許昌學院學報,1985,(1).認為名田制就是軍功爵制的經濟基礎;名田制和軍功爵制是在井田制、五等爵制破壞的基礎上,同時產生和發(fā)展起來的,在歷史的演變過程中,兩者又是同時遭到破壞的。
關于漢代二十等爵制的獲爵原因與獲爵對象,趙熒《兩漢二十等爵制蠡談》[3]趙熒.兩漢二十等爵制蠡談.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歷史系,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簡牘學研究(第一輯).認為漢代因功拜爵,資蔭嗣爵,納粟授爵,慶典賜爵等交錯施行;上自宗室貴戚、文武百官,下及編戶之民,以至于匈奴降者,皆可獲得爵位,直至裂土封侯,賤民及刑徒未赦免者不在賜爵之列。
此外,劉敏先生的四篇論文考察了西漢食邑貴族的不同身分和邑入內容、秦漢封爵的原則和作用、張家山漢簡中的“小爵”等重要問題?!段鳚h食邑貴族的不同身分和邑入內容》[4]西漢食邑貴族的不同身分和邑入內容.南開學報(社學科學版),1990,(6).將西漢食邑貴族歸納為王國型、侯國型、湯沐邑型、關內侯型、庶人特賜型、園邑守冢型、官僚奉邑型七種?!冻幸u與變異:秦漢封爵的原則和作用》認為秦漢封爵制是最富時代特色的制度,因官封爵,因相封侯,是秦漢獲爵的重要原則;其封賜原則既承襲先秦舊爵,如因功封爵和因親封爵,同時又有明顯差異;總體看封爵原則更加復雜多樣,特別是普遍賜爵和買賣占爵,可謂最具時代特色?!稄埣疑綕h簡“小爵”臆釋》[5]張家山漢簡“小爵”臆釋.中國史研究,2004,(3).認為張家山漢簡中的“小爵”是有嚴格年齡或身高規(guī)定的傅籍法律條文中的特殊名詞,它不是二十等爵中一至四等爵的總稱,而是未傅籍成人者占有的爵位,“小爵”的存在與漢代的傅籍制度、力役制度、封爵制度和繼承制度有關?!肚貪h時期的“賜民爵”及“小爵”》[6]秦漢時期的“賜民爵”及“小爵”.史學月刊,2009,(11).認為秦漢時期,“小爵”獲得的途徑有:因功勞受爵、世襲繼承和移授獲爵、國家普遍賜爵;秦漢時期,“小爵”與擁有者是否傅籍成年有關,而傅籍成年與年齡、身高發(fā)育有關。
綜上所述,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學術界對漢代二十等爵制問題的宏觀考察均已取得許多進展,為我們全面理解并深入探討這一課題提供了重要參考。然而學術界對這一問題的探討仍然比較零散瑣碎,比如已有研究成果主要局限于其變遷、身份繼承(包括爵位繼承與戶主繼承)及財產繼承、以爵減免刑罰、名田宅、社會影響等某項具體問題,學術界對上述問題的部分結論仍可商榷并缺少量化分析。部分研究成果將此作為漢代政治制度的附加部分進行宏觀考察;或局限于西漢初期、東漢獻帝時期,以靜態(tài)考察為主;大多局限于前四史、居延新簡與張家山漢簡,尚缺乏完整性、系統(tǒng)性、綜合性的考察,并無全面深入的研究論著問世。另外,部分研究成果也不夠深入準確,并不利于我們全面把握漢代二十等爵制的演變進程、政治作用與歷史地位。就研究深度和廣度、史料運用而言,兩漢二十等爵制問題研究仍有繼續(xù)拓展的空間。
(責編:高生記)
師彬彬(1986—),男,河北邢臺人,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秦漢史。
本文為2012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二十等爵制與秦漢吏民等級研究》(項目編號:12BZS019)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