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岱
(廣東第二師范學院 中文系, 廣東 廣州 51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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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礎教育視域下國學教育的內涵、體系、方法研究
鄭國岱
(廣東第二師范學院 中文系, 廣東 廣州 510303)
摘要:時代呼喚國學教育,但中小學國學教育的發(fā)展卻進展緩慢,解決問題的關鍵在于建立大中小學一體化的國學教育系統(tǒng),重點是師范院校與中小學在國學教育上的協同創(chuàng)新,而協同的前提是我們必須在基礎教育視域下對國學教育的內涵、體系、方法做全面的考察,如此各方國學教育的任務才可以明確,分工才可以達成。
關鍵詞:基礎教育;師范院校;國學教育;協同創(chuàng)新
國之立,必有學,是謂國學。國學傳承的主場在學校,所以為貫徹落實黨中央關于完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教育的精神,教育部于2014年3月26日向全國教育部門下發(fā)了《完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教育指導綱要》(下稱《綱要》)?!毒V要》的指導思想是:“以推進大中小學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教育一體化為重點,整體規(guī)劃、分層設計、有機銜接、系統(tǒng)推進,促進青少年學生全面發(fā)展?!睙o疑,“大中小學一體化”抓住了當前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在實踐路徑上的重點和難點??上?,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應該說,全國大中小學學習、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熱情日益高漲,但是由于認識差異、各自為政等種種原因,“大中小學一體化”、“整體規(guī)劃”、“分層設計”、“有機銜接”、“系統(tǒng)推進”、“全面發(fā)展”等關鍵指標并沒有得到有效落實。為什么會這樣呢?我們認為,這些指標的落實除了需要時間之外,更需要一個整合的中樞。目前來看,可以比較好勝任這個關鍵任務的角色是師范院校。師范院校是教育工作的母機,在民族文化的傳承與弘揚中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因此,在基礎教育視域下,結合當前的實際情況,考察國學教育的內涵、體系與方法,構建師范院校與中小學的國學教育協同創(chuàng)新聯盟,共同厘定基礎教育階段國學教育內容、培養(yǎng)國學教育師資、創(chuàng)建國學教育課程、凝煉國學教育方法等等,就是一項極具重大戰(zhàn)略意義的系統(tǒng)工程。
當前,中小學國學教育表面看上去一派熱火朝天,細究起來,其實卻多為“虛火”?!疤摶稹钡拇嬖诟爬ㄆ饋眢w現在目標設定、路徑選擇、內容安排和實施方法四個方面。
第一,國學教育的目標設定模糊搖擺。雖然《綱要》已經給出了很具體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教育目標,但是每個地方,每所學校具體提出的教育目標卻千差萬別。有的學校懸義過高,恨不得把現有課程體系打倒重來;有的學校裹足不前,認為國學教育的實踐與時代脫節(jié),多此一舉;多數學校猶豫搖擺,雖然國學教育活動也開展了,但決心不夠,力度不足,仍然處在觀望中,需要外部力量的參與和促進。目標設定的模糊使得當前的中小學國學教育實踐打打停停,由此經驗總結少,理論建構更是缺乏。諸如,國學課到底與語文課有何不同,國學教育有哪些獨特的教學原則和方法,國學教育的靈魂思想、核心理念、培養(yǎng)目標是什么等等問題,目前還缺少持續(xù)有效的思考,也沒有形成比較統(tǒng)一的認識,這就容易造成多方發(fā)力、各自為政的局面,“一體化”的國學教育自然無法落實。
第二,從國學教育的路徑選擇來看,中小學國學教育隨機性多,系統(tǒng)性少。由于沒有明確而系統(tǒng)的教育目標,國學教育的總體目標、分解目標和階段性目標都沒有很好地確定,結果中小學國學教育多采取隨機進行的方式。絕大多數學校沒有系統(tǒng)規(guī)劃,沒有專職教師,沒有專門教材,沒有固定課時安排,也沒有相應的評價體系。有些學校雖然也有了國學教育的專職教師、專門教材、固定課時和評價體系,但是往往沒有完善的教材與之相匹配。有的雖然有教材,但教材體系主線不突出、脈絡不清晰、結構不完善,遠未能達到一個標準課程應該有的水平。而由于目標不明確、教材不配套,相應對學生和教師的評價體系也就很難建立??梢哉f,迄今為止,大陸還沒有找到一條公眾比較認可的科學、完善、有效的國學教育實踐路徑。這方面,師范院校擁有足夠的課程開發(fā)與建設的經驗,可以盡快與中小學一起對整個國學教育體系進行梳理。
第三,從國學教育的內容安排來看,當前中小學國學教育出現了三多三少的狀況。即是:蒙學教育多,經學教育少;佛老教育多,儒學教育少;技藝教育多,經典教育少。首先,多數進行國學教育的中小學,它們的國學教學內容仍然局限在傳統(tǒng)的“三百千千”系列(包括《弟子規(guī)》、《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等)蒙學教育上,更上一層的經學教育沒有開展。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在國學,國學的重心在儒學,儒學又以經學為重。沒有進入到經學層面,國學教育就沒有探本溯源的能力,從而無法觸及靈魂,極易淪落為無根的教育,最終難逃淺俗化的命運。其次,有些地方國學教育內容上不僅沒有確立儒家經學的核心地位,而且還出現了以佛代儒、以道代儒的狀況。最后,琴棋書畫等國學技藝的教育培訓目前是如火如荼,四書五經等國學經典的教育培訓卻相當冷清。目前,這種三多三少的教育內容安排已經嚴重影響了國學教育的深度演進,不少地方國學教育的開展陷入了停滯不前的狀態(tài)。
第四,從國學教育的實施方法來看,當前中小學國學教育誦讀多,品讀少。在國學經典教學上,誦讀作為一種基礎性的教學模式自然有其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但是,僅僅誦讀,經典文本對學生的生命成長就無法構成有效的浸潤作用,這就好比播種,種子播下去,最好還要給它蓋上土,施點肥,澆些水,種子才有可能生根發(fā)芽,單純誦讀,就是把經典文本當成雜草的種子隨意撒播,成活率就非常有限了。但是,經典文本與學生的身心成長之間的契合機制是怎么樣的,目前還沒有得到系統(tǒng)深入的研究,現有的一些成果只是經驗式的隨感。這對國學教育的長期開展非常不利,也是對前期實踐所積累資源的嚴重浪費。
以上四個方面的問題最終表現在國學教育的學術性研究上,就是整體狀態(tài)的長期不慍不火。據“中國知網”提供的數據,2011年以來題名包含“國學教育”的期刊論文,每年發(fā)表的篇目都超過30篇,2014年甚至達到了65篇,光看這些數據,國學教育研究似乎已經成為國內教育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但是從1996年到2015年10月,題名包含“國學教育”的期刊論文一共只有312篇,平均每年不到20篇。而同期題名包含“素質教育”的期刊論文在近20年中總量卻超過了5萬4千多篇,年均超過2700篇,從數量來看兩者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進而,就師范院校與中小學在國學教育方面的協作研究,目前僅有李希光的《基于小學教師培養(yǎng)的國學教育課程的設置與實施——以湖南第一師范學院為例》[1],這和師范院校在中小學國學教育體系構建中應該擔當的關鍵角色很不相稱。而且,李希光論文的論述范圍主要限定在師范院校的國學課程設置上,中小學國學教育的課程設置和實施并未論及。而從專著的發(fā)表情況來看,目前專門論述中小學國學教育的著作只有何成銀的《我國小學生思想道德教育中的國學教育研究》[2]一書,這本書結合當今時代特征和當代小學生思想實際,對國學教育與小學生的思想道德教育的融通問題作了系統(tǒng)研究。但是該書對小學國學教育在大中小學國學教育的一體化中的意義和作用等問題都沒有論述,而且,國學教育的功能并不僅僅在于品德教育,還有文化涵蘊、語言滋養(yǎng)、審美教育、倫理規(guī)約等等。顯然,國學教育研究的熱度和深度仍然有巨大的提升空間。沒有良好的學術研究,國學教育的發(fā)展就缺乏清晰的方向和堅實的基礎,其他問題也就隨之而來。
要克服當前基礎教育領域國學教育的諸多問題,我們認為首先必須對國學教育的內涵有明確的認識。國學教育的內涵自來眾說紛紜①*①當前,有關“國學”內涵的討論莫衷一是,有研究者就指出:“任何一個學者都可能立足于其所認可的層面,視自身的學術為‘國學’,同時指責除自身所立足的層面以外的所有研究為‘非國學’”。(參見:賀昌盛:《國學的知識論取向——兼與楊春時先生商榷》,《東南學術》,2010年第2期,第108-109頁。),作為純粹的學術研究相關的探討還可以不斷持續(xù)下去,但在基礎教育的視域下,國學教育展開的時間、空間是十分有限的,因此我們必須賦予“國學教育”一個符合現階段基礎教育實踐的、相對客觀公允的內涵。在我們看來,國學教育的內涵必須包括三個方面:核心內容、根本任務、主要構成。
第一,基礎教育視域下,國學教育的核心內容。
宏觀上說,國學就是國之所以為國之學,一句話,“國之立必有學”。它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賴以安身立命、永續(xù)發(fā)展的根本理念與行為方式。從這個意義上說,“國學”概念的內涵和外延大致等同于“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它為民族和國家的發(fā)展提供的是正能量的支撐。如此一來,“國學”的內涵和外延就相當豐富和深廣,這為我們開展國學教育賦予了廣闊的空間,同時也容易令人在它的浩瀚與深博面前無從下手。因此,“國學”需要一個微觀的定義。我們認為,從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文明進程來看,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主脈在儒學,儒學的重心在經學,經學的重心明清以來在四書學。因此,作為撬動一個龐大系統(tǒng)的支點,基礎教育階段國學教育必須以蒙學為起點,四書學為重心,以六藝之學作為四書教育的配屬內容②*②相關論述可參見:鄭國岱,《馬一浮四書學的該攝系統(tǒng)探析》,重慶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3期。。明確了這一點,現階段基礎教育視域下,“國學教育”的核心內容就清楚了:以四書學為重心的儒學。有了這個核心,其他學科的內容的引入便有了一個標準和宗旨,國學教育才可以做到博而不亂。
第二,基礎教育視域下,國學教育的根本任務。
這是國學在基礎教育領域的實踐問題。梁啟超說:“凡一國之立于天地,必有其所以立之特質。欲自善其國者,不可不于此特質焉,淬厲之而增長之。”[3]此間,“所以立之特質”就是“國學”,“淬厲而增長之”就是“國學教育”。那么,國學教育的內涵就必須包含兩個部分:一是“淬厲之”,在基礎教育視域下,就是要實現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另一個則是“增長之”,在基礎教育視域下,就是要實現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簡而言之,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便是現階段基礎教育領域國學教育的根本性任務所在。進而,對以四書學為重心的儒學進行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就是當前國學教育根本任務中的重中之重。
第三,基礎教育視域下,國學教育的主要構成。
明確了國學教育的核心內容和根本任務之后,國學教育的主要構成自然就清楚了:首先,國學教育的主要構成就必須以四書的教育為主線,也就是說,四書教育必須成為中小學國學教育一以貫之的主要內容。從“大中小學一體化”的角度來看,選擇一個核心內容,使之成為連結大中小學國學教育的主線,這也是國學教育實現“大中小學一體化”的必然要求。經過多年的實踐,我們建設中的“大中小學一體化”的四書教育課程包括小學段的《論語選讀》、《孟子選讀》、《大學中庸譯解》,初中學段的《論語研究》,高中學段的《孟子精讀》,大學學段的《四書精讀》。這樣的課程建設構筑了一個由淺到深,從文字到義理逐步深入的四書教育系統(tǒng),四書學習成為貫穿大中小學國學教育的一根主梁。當然,僅僅四書教育是不夠的,四書之外,還有五經,還有諸子,還有百家,只不過必須在確立了一個核心構成之后,其他插件才有了一個可以共存融通、有機整合的“主板”、“主機”。其次,儒學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需要一個開放的融通的知識格局,所以除了四書學這一個核心板塊之外,根據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特點,在儒學內部四書學需要五經學輔助,在儒學外延儒學需要諸子學配套。因此,以四書學為重心,五經學、諸子學為輔翼的格局就是現階段國學教育的主要構成。另外,除了這些穩(wěn)定的板塊之外,國學教育的主要構成還必須包括一個流動板塊。當代中國的文化建設成就,其他民族的文明成果都必須適當的被引進到儒學的革新中來,這樣的引入置入流動板塊,隨時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
把國學教育問題具體到基礎教育領域,在一個時間和空間都有限的場域里,許多眾說紛紜的觀點就有了調整的必要與可能,而我們也就容易對國學教育的內涵包括核心內容、根本任務、主要構成達成比較統(tǒng)一的認識。沒有這樣的共識,大中小學國學教育的一體化建設就會繼續(xù)碎片化。有了這樣的共識,師范院校與中小學在國學教育上的協同創(chuàng)新任務就明確了,分工也自然可以具體下來。
在我們看來,現階段基礎教育領域的完整的國學教育體系建設必須把師范院校納入其中,并且必須讓師范院校在體系中發(fā)揮引領和帶頭作用。首先,師范院校在高校序列中與中小學關系最為密切,是實現大學國學教育與中小學國學教育的銜接甚至一體化的關鍵。其次,當前中小學師資力量由于受傳統(tǒng)教育理念的框約,以及現有師資力量的局限,暫時還不具備對國學教育進行整體規(guī)劃、分層設計、系統(tǒng)推進的能力,而師范院校既熟悉中小學教育教學現狀,又擁有一批以傳統(tǒng)文化專業(yè)為背景的國學研究學者,師資學術層次較高,有能力實現這些目標。為此,這個體系縱向看必須最少包括三個子系統(tǒng):師范院校國學教育體系、高中及職中國學教育體系、義務教育階段國學教育體系;橫向看,基礎教育國學教育體系必須包括:國學教育人才培養(yǎng)模式、國學教育師范課程體系、國學教育師資培訓體系、中小學國學教材體系等。這些體系之間相互銜接,互相支持又各具特色。其中,師范院校的國學教育體系必須體現出對其他兩個學段體系的引領作用。從建設面向基礎教育的國學教育體系來看,必須從以下這些方面展開探索。
第一,必須探索建設一個面向中小學的國學教育人才培養(yǎng)系統(tǒng)。未來國學教育的長期深入發(fā)展需要相應的師資力量的支持,當前雖然有不少高校開設了國學專業(yè)方向,但這些專業(yè)的培養(yǎng)目標絕大多數定位較高,課程設置、培養(yǎng)模式上也是盡量“高大上”。師范院校的國學教育專門人才的培養(yǎng)要避免這種傾向,要始終服務于中小學國學教育的需要,培養(yǎng)目標要面向基礎教育,課程設置要接地氣,培養(yǎng)方式要走與中小學聯合培養(yǎng)的路子。例如,我們利用大學生暑期三下鄉(xiāng)社會實踐活動,舉辦了兩期國學夏令營,效果就很不錯。首先,我們把大學生的國學教育與鄉(xiāng)鎮(zhèn)中小學的國學教育結合起來,使得師范生的國學教育一開始就具備清晰的職業(yè)目標和堅實的實踐路徑。其次,我們的國學夏令營不僅有大學生參加,還有所在學校的國學預備教師參加,同時還有全省十幾所協作學校的國學預備教師參加。如此一來,我們把中小學國學師資的培訓和師范院校的社會實踐活動結合起來,使得師資培訓與真實教學情境無縫對接。最后,我們的國學夏令營還把課堂教學探索與國學教材建設結合起來。國學夏令營的課程安排和課堂模式參照正常教學要求進行,這就讓配套的國學教材接受實踐的檢驗,不斷總結提高,從而避免了國學教育的膚淺化。當前,如何在成功舉辦國學夏令營的基礎上,把相關的經驗轉化、固化為師范生國學教育人才培養(yǎng)模式的有效機制,進而建設一個面向中小學的國學教育專門人才培養(yǎng)體系就成了我們的當務之急。
第二,必須建設一個面向基礎教育的國學教育師范課程體系。國學是一個龐大復雜、豐富精深的知識系統(tǒng),基礎教育階段的國學教育必須針對中小學生的身心特點、知識背景在內容上有所取舍,并在此基礎上創(chuàng)建相應的課程。我們設想,第一階段重點建設《四書研究》、《諸子選讀》兩門國學通識課程以及《四書研究及教學》、《諸子選讀及教學》兩門專業(yè)選修課程。傳統(tǒng)國學包括經史子集幾個主要構成,其中經學與子學是最具有思想戰(zhàn)略價值的部分,國學復興的內生機制一定要在這兩個部分中生發(fā)出來。所以,師范院校國學基礎教育課程應該從讀經和讀子開始。而經學主要是五經學和四書學,五經學的當代傳承因為文本的閱讀的困難要遠高于四書學,所以經學課程現階段必須以四書學為切入口。諸子選讀則有助于學生開拓學術視野,了解國學廣博深邃的獨特魅力。而教學法課程則重點在總結幾千年四書教學、諸子教學的經驗及其當代價值的探討。當代教學法的課程資源本來應該包含三大塊:傳統(tǒng)漢語言文學的教學經驗(有幾千年積累),現代以來的白話文教學經驗(約百年的積累),西方母語教學經驗,其中的第一大塊本來是當代母語教學的最寶貴資源,但現在恰恰是最薄弱的環(huán)節(jié)。
第三,必須建設一個面向中小學國學教育師資培訓的繼續(xù)教育課程體系。師資問題是制約當前基礎教育領域的國學教育向縱深發(fā)展的瓶頸所在,新世紀以來,國學教育逐漸在中小學中推廣開來,但質疑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2011年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決議提出弘揚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號召之后,中小學國學教育實踐已經由要不要搞轉變成怎樣搞的問題。但是,現有教育體制的缺陷,導致當前中小學教師嚴重欠缺國學教育素養(yǎng),結果國學教育在中小學的推廣首先遇到的難題就是師資問題。從已經開展國學教育的學校的情況看來,多數學校均遭遇了持續(xù)發(fā)展的瓶頸,而根源也在于現有教師的自身知識結構已經難以勝任國學教育深入發(fā)展的需要。因此在師范院校的國學教育人才培養(yǎng)模式和課程體系建設基礎上必須盡快建設一個面向中小學的國學師資培訓體系。這個體系的建設可以由師范院校牽頭,組織中小學一起開發(fā)與建設。當前要優(yōu)先建設《蒙學基礎及教學》、《四書研究及教學》、《諸子選讀及教學》,課程的建設應特別重視一線教學實踐經驗的導入,尤其是國學教育特定原理、方法和教學技能的總結與提煉,盡快探索出一套富有特色的方法論體系。
第四,建設一個中小學國學教材體系。國學教育最終一定要落實到中小學教育中去才能夠根繁葉茂,所以開發(fā)建設中小學國學教育教材是師范院校與中小學國學課程協同創(chuàng)新的重要內容。當前,中小學國學教育教材沒有全國統(tǒng)一的課程標準,每個學校根據自己的情況自主采購或者編寫,結果現行教材要么脫離一線教學的實際需要,要么缺乏整體的編寫思路,體系混亂。要改變這種狀況一定要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通盤考慮,注重教材的銜接過渡;同時要注意國學教材與其他學科教材的互補性,特別需要注意與語文學科的融通,否則就容易出現把初中、高中的語文教材內容大量挪到小學階段讓學生誦讀等亂象,打亂了語文學科的知識序列。另外,教材的建設在考慮與現有課程的關系的時候,尤其要避免成為“第二語文課”,或“第二思想品德課”,重點突出原典誦讀,突出文化傳承,突出人文涵養(yǎng),強調踏踏實實地積累,強調精神內涵的領悟。就教材的編寫問題,教育部的《綱要》指出:“教育部統(tǒng)籌規(guī)劃和推進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教育課程、教材、師資等建設,明確具體任務和政策措施。”從目前中小學語文、數學等課程的建設情況來看,組編全國統(tǒng)一的中小學國學教材并不現實,教育部更多的將從課程標準制定與政策規(guī)范等層面用功,具體的教材編寫必須動員社會力量來參與,其中,師范院校可以發(fā)揮重要的作用。
以上四個體系貫穿大中小學國學教育系統(tǒng),而以國學教育人才培養(yǎng)模式的建設為突破,以高師院校的國學教育課程開發(fā)為龍頭,漸次拓展到師資培訓,再落實到大中小學國學課程體系建設,要力爭做到體系完備、氣脈連貫,理論建設、課程創(chuàng)建、方法論探索與實踐操作形成一體,最終凝練成富有人文內涵又有時代特色的國學教育體系。
方法研究其實要解決的核心問題就是“怎樣教”的問題,擴大一點就是國學教育的實施問題。當前基礎教育領域的國學教育在實施方法上的困境主要源于師資力量的局限,而僅僅依賴現有中小學師資難以迅速解決國學教育在實施上所遭遇的困境。經學課程取消已經超過一百年了,現有中小學教師的知識結構基本上是由其所接受的師范教育決定了的。而從目前的師范專業(yè)教學體系來看,絕大多數學校并沒有專門的經學教育模塊,這就造成了師范生走上工作崗位之后深入開展國學教育的困境。對此,師范院??梢越柚^續(xù)教育對現職中小學教師的知識結構加以某種程度的補全,而這種補全可以理解為師范院校對前期產品缺陷的召回處理,對師范院校而言這是責無旁貸的。但是,當前主要是高校,特別是師范院校尚沒有深度參與到基礎教育的國學教育實踐中來。部分高校雖有參與,但是決心不大,力度不足,導致這些實踐在進展若干年之后不同程度陷入停滯狀態(tài)而未能很好推進。其實,師范院校與中小學的協同創(chuàng)新,一方面有利于中小學國學教育的順利推進和全面深入開展,另一方面,反過來對師范院校相關課程體系的建設有直接的促進作用,對師范院校人才培養(yǎng)模式的改革也有強力的引領意義,這既是雙向需求,同時也會是雙贏結果。我們認為,目前師范院校對基礎教育國學教學實踐參與動力不足的根本原因在管理體制上。當前師范院校整體管理體系參照普通高校而建立,缺乏輻射中小學的硬性制度設置,這使得高校教師對中小學國學教育實踐的參與難以得到應有的評價,積極性也就難以調動起來,這已經嚴重影響了師范院校與中小學在國學教育領域的協同創(chuàng)新。因此,探索中小學國學教育的方法首先必須打破師范院校與中小學之間的制度藩籬。
其次,打破制度藩籬之后,師范院校與中小學之間才可以實現各種資源的共享,在這個基礎上,根據這些年的國學教育實踐,我們認為,基礎教育的國學教育實踐在方法論上必須堅持“五個結合”、和“一項基本原則”。
第一個結合是學術研究與社會實踐的結合。社會實踐可以為學術研究提供事實依據,沒有社會實踐,學術研究就只能是空中樓閣,難以發(fā)揮社會作用;沒有學術研究,社會實踐就會缺乏方向,停步難前。相比于中小學而言,師范院校的強項在于它比較強大的學術研究能力,但此種能力必須自覺與當前基礎教育的國學教育實踐結合起來,學術研究才可以為社會實踐提供有效理論指引。
第二個結合是國學經典的讀解必須與六藝修煉相結合??鬃诱f“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論語·泰伯第八》),他還說“志于道,依于仁,據于德,游于藝”(《論語·述而》),沒有“禮”和“樂”的學習,沒有“藝”的調節(jié),國學經典的文本學習就容易流于空洞,甚至面目可憎。反過來,六藝的修煉如果沒有“經”的學習,就容易流連小道,自鳴得意。所以子夏提醒我們:“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論語·子張》)
第三個結合是課堂教學與社會養(yǎng)成的結合??鬃诱f“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論語·學而》),國學經典的學習還必須與社會養(yǎng)成、家庭養(yǎng)成結合起來,為中小學生從國學經典學習中收獲的心性體悟與自身行為習慣的養(yǎng)成結合起來,構筑一個國學經典學習的養(yǎng)成場。
第四個結合是教師教學與教研的結合。當前從事國學教育的師資隊伍,其固有的知識結構中,國學素養(yǎng)是比較缺乏的,所以國學教學與國學教研必須密切結合起來,讓廣大國學教師在教中學,邊學邊教,教學相長。
第五個結合是學校教育力量與社會教育力量的結合。當前的國學熱其實首先興起于民間,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原生態(tài)留存也在民間,民間社會機構有意愿,也有能力參與到當前的國學教育浪潮中來,如何把政府主導的學校教育力量與民間主導的社會教育力量結合起來,共同促進基礎教育國學教育的發(fā)展是當前教育界必須面對的時代課題。
我們認為,以上五項結合做得好,基礎教育的國學教育從方法論上來說就不會偏差了。當然,基于當前基礎教育的國學教育實際,國學教育的實施必須堅持一個基本原則:循序漸進。畢竟國學教育的系統(tǒng)實施對中國大陸地區(qū)而言已經整整斷絕了一百多年,所以我們一定要有足夠的戰(zhàn)略耐心把斷絕了的文脈重新接續(xù)起來。
第一,教學內容上的循序漸進。國學有其自身內在的學理邏輯,違背或者忽視這個學理邏輯,在教學上求多求快,最后只能適得其反。例如,四書教育歷史上有兩條教學實操路線,一條是針對成年人的,或者學問已經有一定基礎的學習者,學習順序從《大學》到《論語》,再到《孟子》,最后是《中庸》;另一條是針對未成年人的,或者學問尚未有根基的學習者,學習順序則從《論語》到《孟子》,再到《大學》、《中庸》。兩條學習路徑如果不根據學習者的情況仔細加以選擇的話就容易事倍功半。
第二,教學方法上的循序漸進。當前,據我們觀察,基礎教育界的國學教育在教學方法上存在標新立異和簡單枯燥兩個極端。標新立異者把國學教育當成特色教育,為了吸引眼球,博取“成績”而不惜劍走偏鋒。例如,在形式上讓學生在日常生活中穿著所謂的“漢服”,在內容上大講宗教信仰。而簡單枯燥者則認為國學經典的學習就是學習者自學自悟的過程,所以不必講解,只要誦讀。前者已經偏離了我們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價值立場以及時代意義;后者則無視學生學習的自然規(guī)律,容易造成不少學生對國學經典學習的負面心理。前者是“過”,后者是“不及”,都不是我們實施國學教育應該有的正確方法。
第三,教學普及上的循序漸進。隨著國家經濟實力的不斷增長,地方財政實力也越來越強,中央一號召,地方政府對國學教育的投入相當有熱情。由此,不少地方在教育行政的主導下迅速全面鋪開國學教育。此種做法熱情有余,定力不足,缺乏深耕細作的戰(zhàn)略耐心。我們認為,基礎教育的國學教育必須先從骨干教師的培訓做起,以特色班、特色學校為抓手,逐步全面普及。如此,學生和教師都有對國學學習的緩沖區(qū),可以讓大家在從容審視中扎實推進,如此獲得的國學教育成果才具有普及推廣和深入人心,移風易俗的能量。
綜上所述,師范院校與中小學國學教育體系的無縫對接已經是解決當前基礎教育領域的國學教育困境的關鍵性抓手,為了實現上述目標,我們自己在實踐中,首先建立一個“嶺南國學教育聯盟”,整合師范院校與中小學的資源;然后通過“國學夏令營”、“師資短訓班”的方式開展集中訓練和實驗;再通過在聯盟學校中建立國學教育示范班的方法逐步推廣,并在此基礎上選擇合適的學校建設國學教育示范基地。最終我們要把參與聯盟的學校都辦成特色鮮明,在當地有引領能力的基礎教育領域的國學教育示范學校。與此同時,師范院校在全程參與的過程中也將逐步對自己的人才培養(yǎng)模式進行優(yōu)化,最終形成一個能夠滿足基礎教育需求的國學教育人才培養(yǎng)系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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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玉燕)
收稿日期:2016-03-10
作者簡介:鄭國岱,男,廣東饒平人,廣東第二師范學院中文系講師,博士。
中圖分類號:G40-05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798(2016)04-0031-07
The Research about Connotation, System and Method of Sinology Education in the Perspective of Fundamental Education
ZHENG Guo-Dai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Education,Guangzhou, Guangdong, 510303, P.R.China)
Abstract:Times call for Sinology education, but its development in primary and middle schools is extremely slow. The key to solving this problem is establishing an integration system among university, middle school and primary school, whose emphasis focal point is a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among them, and the premise of the innovation is a comprehensive study about the connotation, the system and the method on the education of the Sinology Education in fundamental education system. Only in this way, could the tasks of the education in different stages be cleared, and the labor divisions be made.
Key words:fundamental education; normal colleges; Sinology education;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