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斌

（阜陽師范學院文學院，安徽阜陽236037）

曹冠詞之特征探析

鄭斌

（阜陽師范學院文學院，安徽阜陽236037）

曹冠是南宋前期的重要詞人，其《燕喜詞》特點較為鮮明，即題材上多紀游、詠物與酬唱贈答之作；藝術(shù)上長于構(gòu)圖寫景，多題序與自注，并且廣泛運用典故。其詞風格清雅、質(zhì)樸平實，這與其獨特的個人經(jīng)歷、詞壇復雅的風尚以及學蘇的創(chuàng)作取向等因素密切相關(guān)。

曹冠；題材特征；藝術(shù)特色；風格成因

曹冠，字宗臣，號雙溪居士，東陽（今浙江金華）人。生卒年不詳。紹興二十四年（1154）進士，后因依附秦檜而被駁放科名。乾道五年（1169）復登進士第，后仕至郴州（今屬湖南）知州。曹冠“以文詞知名于時”［1］696，所著《燕喜詞》質(zhì)樸平實、風格清雅，體現(xiàn)了南宋雅詞的獨特風格。或許是因為歷代詞話、詞論極少論及，曹冠其人、其詞直到今天方才真正進入學者的研究視野。鄧子勉《宋金元詞籍文獻研究》梳理了曹冠《燕喜詞》的版本狀況［2］，陳凱《兩宋東陽進士與文學》則對曹冠的生平事跡進行了考證［3］。以上二文均是文獻方面的研究，較少涉及曹冠的詞。本文即以曹冠《燕喜詞》為中心，試對其詞之題材特征、藝術(shù)特色及風格成因作初步解讀。

一、曹冠詞的題材特征

曹冠《燕喜詞》收有詞作63首，從題材看，這些作品主要可分為以下三類：

（一）紀游詞

紀游詞是《燕喜詞》中數(shù)量最多的一類，多達38首，約占全部詞作的60%。這些作品主要記述了作者與朋友游山玩水、探幽尋勝的經(jīng)歷，寫景紀游之中飽含對自然山水的熱愛之情。如《柳梢青·游湖》：

湖岸千峰。嵌巖隱映，綠竹青松。古寺東西，樓臺上下，煙霧溟蒙。波光萬頃溶溶。人面與、荷花共紅。撥棹歸歟，一天明月，十里香風。［4］1540

此詞寫西湖之景，上片描繪了西湖周圍的環(huán)境：千峰疊翠，煙霧迷蒙，亭臺樓閣掩映在綠竹與青松之中；下片著重寫湖上風光：波光蕩漾，游人的船只在綠葉紅花中往來。作者喜愛這盛夏的西湖之景，以至于撥棹而歸時已是明月高懸的夜晚了?！笆锵泔L”一句，將西湖荷花一齊綻放的勝景描寫得令人神往，作者的喜愛之情溢于言表。又如《鳳棲梧·蘭溪》：

桂棹悠悠分浪穩(wěn)。煙冪層巒，綠水連天遠。贏得錦囊詩句滿。興來豪飲揮金碗。飛絮撩人花照眼。天闊風微，燕外晴絲卷。翠竹誰家門可款。艤舟閑上斜陽岸。［4］1531

此詞寫作者泛舟蘭溪的逸致閑情，過片三句描繪了一幅“勝日春光圖”：晴空格外遼遠，微風習習，飛絮濛濛，野花隨處開放，燕子貼水而飛，掠起了層層漣漪……誠如況周頤《蕙風詞話》所評：“狀春情景色絕佳。每值香南研北，展卷微吟，便覺日麗風暄，淑氣撲人眉宇?！保?］

除寫景外，曹冠還常在紀游詞中抒發(fā)渴望為國殺敵的壯志。如《鷓鴣天·己丑重陽游雷鋒》：

商素肅金飚，吹帽又逢佳節(jié)。乘興登臨舒嘯，玩云林清絕。高歌橫劍志平戎，酒量與天闊。更待醉歸開宴，賞東籬明月。［4］1536

曹冠曾兩度進士及第，然仕途一直不順，長期沉淪下僚，甚至因依附秦檜而被駁放科名、奪官罷職。但是，曹冠并未就此消沉，此詞便是其報國之志的體現(xiàn)。作者在重陽之日游覽雷峰塔，登高臨遠，仗劍平戎之志油然而生。在詞中，作者甚至暢想了奏凱之時共飲慶功酒的場景。

（二）詠物詞

曹冠《燕喜詞》中有詠物詞13首，占全部作品20%以上。正如前文所述，曹冠雖然沉淪下僚，但卻常懷報國之志。除紀游詞外，曹冠亦常借詠物以表達對保家衛(wèi)國的責任感與使命感。如《驀山溪·渡江詠潮》：

潮生潮落，千古長如許。吳越舊爭衡，覽遺跡、英雄何處。胥神忠憤，賈勇助鯨波，湍砥柱。駕鰲峰，萬騎轟鼉鼓。連天雪浪，直上銀河去。擊楫誓中流，劍沖星、醉酣起舞。丈夫志業(yè)，當使列云臺，擒頡利，斬樓蘭，雪恥殲狂虜。［4］1538

當年吳越爭衡的英雄已盡成遺跡，只有奔騰的江潮千古如許。面對波瀾壯闊的潮水，作者壯懷激烈，誓要殺敵報國，“擒頡利，斬樓蘭，雪恥殲狂虜”。然而，事實常不能盡如人愿。秦檜死后，曹冠被奪職為民。鄉(xiāng)居的生活雖然閑逸，但壯志難酬之感亦時?？M繞于心，如《念奴嬌·詠中秋月》：

碧天如水，湛銀漢清淺，金波澄澈。疑是姮娥將寶鑒，高掛廣寒宮闕。林葉吟秋，簾櫳如畫（別作“晝”），丹桂香風發(fā)。年年今夕，庾樓此興清絕。因念重折高枝，壯心猶郁，已覺生華發(fā)。好向林泉招隱處，時講清游真率。乘興歌歡，熙然朝野，何日非佳節(jié)。百杯千首，醉吟長對風月。［4］1535

中秋之夜，作者對月興懷，感嘆自己雖然躊躇滿志，可惜年華已逝，只能“向林泉招隱處，時講清游真率”。下片“乘興歌歡，熙然朝野，何日非佳節(jié)。百杯千首，醉吟長對風月”諸句，看似曠達灑脫，實則無奈，甚至可看作是一個仕途失意之人的自我寬慰。

（三）酬唱贈答詞

《燕喜詞》中酬唱贈答之作共有7首，約占全部作品的11%。在這些作品中，曹冠借唱和以抒懷，表達了對鄉(xiāng)居隱逸生活的喜愛之情。如《滿江紅》：

淳熙丁酉（1177）六月十三日，浙憲芮國瑞巡歷東陽，招飲涵碧。是日也，實予始生之日。國瑞用舊詞韻作《滿江紅》為壽，因和述懷。

味道韜光，伴耕釣、城南澗曲。吾不羨、煉丹金井，訪仙王屋。清潔（別作“節(jié)”）無暇通隱顯，滿堂豈有貪金玉。向北窗、高臥水風涼，槐陰綠。閑自賞，東籬菊。偏喜種，幽居竹。信魏然良貴，有榮無辱。外物隨緣姑泛應(yīng)，無心仕止常知足。喜圣時、協(xié)氣屢豐年，西疇熟。［4］1539

芮國瑞即芮暉，烏程（今浙江湖州）人，時任浙東提點刑獄。此詞上片一再表現(xiàn)耕釣城南、高臥南窗的逍遙自適，下片更是表現(xiàn)出對東籬賞菊、幽居種竹的樂此不疲，瀟灑閑逸之情溢于言外。再如《念奴嬌·述懷和趙宰通甫韻》：

天津仙客，話平蔡、曾把龍鐘調(diào)戲。（自注：裴度未達，嘗游天津橋。或言蔡州未平，一老父指度曰：“必待此人?！倍刃υ唬骸耙娢引堢姡氏嗾{(diào)戲?！保┟┥嵩屏址诫[跡，日日琴樽適意。鵬激天池，扶搖未便，尚斂摩云翅。經(jīng)綸萬卷，個中真負豪氣。喜遇良友知心，登臨酬唱，堪作詞林瑞。況是韶華將近也，待約連宵春醉。對客揮毫，如虹浩飲，爭涌如泉思。同寅他日，誓堅忠義相濟。［4］1534—1535

面對仕途失意、壯志難酬的現(xiàn)實，作者用“鵬激天池，扶搖未便，尚斂摩云翅”來自我排解。其間雖仍有些許無奈之感，但已然不是“擒頡利，斬樓蘭，雪恥殲狂虜”般的高呼吶喊了。作者似乎已經(jīng)釋然，真正感受到了隱逸云林、飲酒撫琴生活的樂趣。

從以上分析來看，曹冠詞以紀游、詠物和酬唱贈答為主，題材較為集中。在為數(shù)不多的詞中，曹冠描繪了清麗的自然山水和愜意的隱居生活，既抒發(fā)了為國家上陣殺敵的壯志豪情，也表達了仕途失意后的無奈之感。

二、曹冠詞的藝術(shù)特色

曹冠現(xiàn)存詞作63首，數(shù)量雖然不多，但卻有著獨特的藝術(shù)風貌，彰顯著南宋初期雅詞的特色。其詞形式精致，風格清雅，主要有以下三方面特點：

（一）長于構(gòu)圖寫景

曹冠寫景長于構(gòu)圖，常見的景物經(jīng)其組合之后便成為一幅幅優(yōu)美的風景畫。如前文所引《鳳棲梧·蘭溪》一詞，過片三句儼然一幅“勝日春光圖”。又如《青玉案》（煙村茂樾灣溪畔）：

煙村茂樾灣溪畔。似遠景、摹輕練。細草平沙騎款段。漁翁欸乃，卻驚鷗鷺，飛起澄波面。班荊對飲垂楊岸。枝上鶯歌如解勸。山映斜陽霞綺散。醉吟乘興，錦囊詩滿，愛月歸來晚。［4］1542

此詞中，我們所見無非“細草”、“平沙”、“遠山”、“斜陽”等尋常物象而已，但是，這些尋常物象經(jīng)詞人組合之后分明變成一幅祥和靜謐的漁村圖景。尤其“漁翁欸乃，卻驚鷗鷺，飛起澄波面”諸句，具有很強的畫面感：夕陽之下，一位老漁翁駕著小船在湖面上悠閑地蕩漾著，被長篙驚起的水鳥在湖面掠起一圈圈金色波紋。再如《霜天曉角》（水亭清絕）：

水亭清絕。擁翠環(huán)林樾。湘簟賓筵乘興，玉壺酒、漾冰雪。寶獸沈煙爇。玉琴聲韻徹。夜永風微煙淡，梧桐影、碎明月。［4］1533

此詞末句連用“永”、“微”、“淡”三個形容詞，營造出一種夜色靜謐之感。“碎明月”三字將微風拂動、地上樹影斑駁之像描繪得甚是生動，讀之亦雋永而有余味。

（二）頗多題序與自注

曹冠詞中有《鳳棲梧》（昨夜西疇新足雨）、《鳳棲梧》（桃杏爭妍韶景媚）、《夏初臨》（翠入煙嵐）等7首應(yīng)用了題序。這些題序除交待創(chuàng)作背景外，有一些本身就是一篇短小精悍的散文，如《夏初臨》（翠入煙嵐）序：

淳熙戊戌四月既望，游涵碧，登生秋、沖霄二亭，觴詠竟日。是日也，初夏恢臺，園林茂密。瀑泉鏜鎝，松韻笙簫。巒翠波光，上下相映。佳山句在，我思古人，對景興懷，視今猶昔，何異乎蘭亭之感慨也。賦《夏初臨》一闋，以紀時日。［4］1532

在此序中，作者除了交待詞作的相關(guān)本事外，還描繪了生秋、沖霄二亭周圍的優(yōu)美景色，與詞本文相得益彰。與題序相比，《燕喜詞》中應(yīng)用的自注就更多了。據(jù)統(tǒng)計，曹冠《燕喜詞》中有《夏初臨》（琴拂虞熏）、《風入松》（瑤煙斂散媚晴空）、《念奴嬌·述懷和趙宰通甫韻》等10首應(yīng)用了自注。這些自注或解釋名物，如“舂鋤掠水浪花重”［4］1532句，作者于“舂鋤”下注曰“鷺也”；或說明所用典故的本事，如“天津仙客，話平蔡、曾把龍鐘調(diào)戲”［4］1534句，作者自注云：“裴度未達，嘗游天津?；蜓圆讨菸雌?，一父老指度曰：‘必待此人?！刃υ唬骸娢引堢姡氏嗾{(diào)戲；’”［4］1534-1535或交待詞化用前人詩句的來源，如“醉揮毫、付與雪兒歌”［4］1539句，作者自注云：“古詩‘麗詞付與雪兒歌’”［4］1539。自注的應(yīng)用為后人解讀其詞提供了重要的線索。

（三）廣泛使用典故

應(yīng)廷育《金華先民傳》稱曹冠“博聞強記，書一覽輒不忘”［1］696，因而他能夠出入于經(jīng)史子集，各種典故信手拈來，甚至在一首詞中使用多個典故。

曹冠《燕喜詞》中所用典故可分為以下兩類：（1）事典。如《驀山溪·九日》“匣琴流水，休恨知音少”［4］1538句所用俞伯牙遇鐘子期事，《驀山溪·鑒湖》“知章請賜，獨占心何小”［4］1538所用賀知章事等。（2）語典。如《八六子·九日》中“也勝齷齪東籬”［4］1540句從李白《九日登巴陵置酒，望洞庭水軍》“齷齪東籬下，淵明不足群”［6］化來；《滿江紅》（日暖煙輕）中“醉揮毫、付與雪兒歌”［4］1539句，作者自謂化用了古詩“麗詞付與雪兒歌”等①。這些典故如一粒粒珍珠鑲嵌在曹冠詞中，使得其詞在清麗之余更添莊雅。

總之，曹冠詞長于構(gòu)圖寫景，多用題序與自注，并且廣泛應(yīng)用經(jīng)史典故，具有自己鮮明的特色。

三、曹冠的清雅詞風及其成因

（一）曹冠的清雅詞風

在群星璀璨的兩宋詞壇，曹冠顯然不能邁入名家之列，然而其詞卻有著自己獨特的清雅風格。曹冠的清雅詞風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兩方面：

其一，曹冠的詞不涉艷情。雖然金人的鐵蹄踏破了趙宋王朝繁華的美夢，詞壇出現(xiàn)復雅的風尚，但是，詞體與生俱來的香艷風格并沒有完全消歇。據(jù)許伯卿《宋詞題材研究》統(tǒng)計，趙宋政權(quán)南渡期間共有396首艷情詞傳世，數(shù)量僅次于詠物詞［7］。然而，曹冠的六十余首詞中卻無一首涉及艷情，其《念奴嬌》（蜀川三峽）便是明證。作者對宋玉《高唐賦》中所述楚王艷遇之事極為鄙視，認為“仙女恥求媒，況神清直，豈可輕誣污”［4］1534。

其二，意境清新明凈，這主要表現(xiàn)在那些寫景紀游之作中。正如前文所述，曹冠長于構(gòu)圖寫景，無論是《鳳棲梧·蘭溪》中的“勝日春光圖”，還是《青玉案》（煙村茂樾灣溪畔）中的“漁村晚歸圖”，都給人一種清新明凈之感。

曹冠仕途坎坷，心中充滿懷才不遇之感，但是，他并沒有將這種郁悶之情完全傾瀉于詞中，反而時常以外物來自我緩解。正因為如此，曹冠能夠更多地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美，其詞中也就多了一些由尋常物象構(gòu)成的平凡之美。

（二）曹冠詞風之成因

1.獨特的人生經(jīng)歷

曹冠曾寄食秦檜門下多年，為十客之一［8］31，秦檜亦使“諸孫師事之”［1］696。紹興二十四年（1154），曹冠與秦檜之孫秦塤同時名列進士科三甲之內(nèi)。作為一個依附于權(quán)貴的食客文人，曹冠不需要為了謀生而追隨大眾口味來創(chuàng)作。但是，從本質(zhì)上來說，曹冠之所以能夠寄食秦檜之門，正是因為其自身之才華，所以曹冠在抒發(fā)自身情感的同時也要為其所依附的士大夫階層服務(wù)。為了迎合這些身處富貴而又附庸風雅的權(quán)貴們，曹冠詞必然呈現(xiàn)出清雅的一面，以作為這個權(quán)貴階層文化的點綴。

此外，曹冠的學習經(jīng)歷也對他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曹冠曾入太學，專攻程氏之學。長期的經(jīng)學訓練使得曹冠能夠出入于經(jīng)史子集，各種典故信手拈來。更重要的是，這種學習經(jīng)歷形成了曹冠崇禮尚雅的個人修養(yǎng)。陳（上髟下貍）《燕喜詞敘》云：“同年檢正曹公，文雄學奧，節(jié)勁氣嚴?！保?］序1詹效之亦曾為曹冠《燕喜詞》作序，其中有云：“檢正曹公，行兼九德，渾然天成。文章政事，淵源經(jīng)術(shù)。廉介有守，既和且正。”［9］序3這種崇禮尚雅的修養(yǎng)影響到其創(chuàng)作，便形成了其清雅的詞風。

2.復雅的詞壇風尚

兩宋之交，由于政治上的巨大變遷，詞壇復雅的潮流愈演愈烈?！坝慎嬯柧邮俊稄脱鸥柙~》并序開其先例的‘復雅’詞論由于其濃郁正統(tǒng)論色彩而在南宋初中期得到了廣泛呼應(yīng)，如胡寅《向薌林酒邊集后序》、詹效之《燕喜詞跋》等，并形成了一種覆蓋面極廣且在南宋詞學界占據(jù)極重要地位的崇‘雅’理論?！保?0］曹冠深受詞壇復雅潮流的影響，在詞中多次抒發(fā)了殺敵報國的熱忱，如“吾儕勛業(yè)，要使列云臺，擒頡利，斬樓蘭，混一車書道”［4］1538等。

陳氏在《燕喜詞敘》中提出了自己的論詞標準：造意正平，措詞典雅，格清而不俗，音樂而不淫，斯為上矣。高人勝士，寓意于風花酒月，以寫夷曠之懷，又其次也。若夫宕蕩于檢繩之外，巧為淫褻之語以悅俚耳，君子無取焉［9］序1。

在此標準之下，陳氏評《燕喜詞》為“近世之未有者”［9］序2。由此可見，曹冠詞基本上是符合其“造意正平，措詞典雅，格清而不俗，音樂而不淫”之標準的。詹效之亦謂曹冠詞為“旨趣純深，中含法度，使人一唱而三嘆，蓋其得于六藝之遺音，純乎雅正者也?！保?］序3陳、詹二人的品評雖不無溢美之嫌，但總體上是符合曹冠詞之實際的。

3.學蘇的師法取向

陳氏《燕喜詞敘》有云：“熟讀三復，玩其辭而繹其意，豈非中有所本歟？寥寥百余年，繼坡仙之作，非公而誰？”［9］序2顯然，在陳氏看來曹冠詞是學蘇軾的。細讀曹冠之詞，其中確有較為明顯的學蘇痕跡，主要表現(xiàn)為以下兩點：其一，引蘇軾為異代知己。在《惜芳菲·述懷》中，曹冠感嘆自己生在東坡之后，以不能與之同時為憾。其二，學蘇軾為詞。蘇軾有《和歸去來兮辭》，曹冠亦有《和陶淵明歸去來詞》［9］7-8。蘇軾嘗櫽括陶淵明《歸去來兮辭》而作《哨遍》，曹冠則櫽括蘇軾《赤壁賦》而寫了一首《哨遍》。在這首《哨遍》中，曹冠“戲?qū)⑵沦x度新聲，試寫高懷，自娛閑曠達”［4］1541，表達了和東坡《赤壁賦》中類似之情感。

曹冠所生活的時期正是蘇詞大行于天下之時，“從南渡之初開始，蘇軾其人及其作品受到文人士大夫們的有意的模仿與學習”［11］，“蘇文熟，吃羊肉；蘇文生，吃菜羹”［8］100的諺語即是旁證。雖然曹冠學蘇明顯，但并未對蘇軾亦步亦趨。他著力于模仿東坡詞中通脫清曠、自然超逸的一面，在學蘇的過程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清雅詞風。

總之，曹冠的詞題材上多紀游、詠物與酬唱贈答之作；藝術(shù)上長于構(gòu)圖寫景，多用題序與自注，并且廣泛運用典故；其非豪非婉的清雅詞風，與其獨特的個人經(jīng)歷、詞壇復雅的風尚以及學蘇的創(chuàng)作取向等因素密切相關(guān)。曹冠的創(chuàng)作體現(xiàn)了南渡初期詞人對于雅詞的追求，對于我們認識兩宋雅詞之發(fā)展具有一定價值。

注釋：

①（唐）韓定辭《答馬彧》詩有“麗詞堪與雪兒歌”句，曹冠所記疑即此句。見（清）彭定球等編《全唐詩》卷757，中華書局1969年版，第8610頁。

［1］應(yīng)廷育.金華先民傳［C］//四庫存目叢書史部：第91冊.濟南：齊魯書社，1996.

［2］鄧子勉.宋金元詞籍文獻研究［D］.上海：復旦大學，2006：207.

［3］陳凱.兩宋東陽進士與文學［J］.蘭州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2）：83-87.

［4］唐圭璋.全宋詞［M］.北京：中華書局，1965.

［5］況周頤.蕙風詞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0：34.

［6］李白.李太白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7：994.

［7］許伯卿.宋詞題材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7：45.

［8］陸游.老學庵筆記［M］.北京：學苑出版社，1979.

［9］曹冠.燕喜詞［M］.北京：中華書局，1985.

［10］張春義.南宋“復雅”詞論的學術(shù)背景及藝術(shù)缺陷［J］.文藝理論研究，2008（4）：71-81.

［11］劉揚忠.東坡詞傳播與接受簡史［J］.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2（10）：213-225.

（責任編輯：董應(yīng)龍）

Analysis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ao Guan's Ci-Poetry

ZHENG Bi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F(xiàn)uyang Normal University，F(xiàn)uyang，Anhui 236037，China）

Cao Guan is an important poet in the early Southern Song Dynasty，whose anthology Yan Xi Ci has quite distinctive features.It contains a lot of poems about visits，scenery and chanting.The poet is good at depicting picturesque scenery，writing preface，notes and allusions.His poems are elegant and plain，which is closely related to his unique personal experiences，the fashion of Ci-Poetry being elegant and his writing style which was influenced by Su Shi.

Cao Guan；theme；characteristic；style origin

I207.23

A

1673-1883（2016）03-0086-04

10.16104/j.issn.1673-1883.2016.03.022

2016-05-15

鄭斌（1991—），男，安徽池州人，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