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靜
摘要:王昌齡與李益同為唐朝的著名詩人,他們都有題材豐富的大量詩歌創(chuàng)作,從兩人的閨怨詩入手,從他們的思想內(nèi)容、表現(xiàn)手法等方面來比較他們在以閨怨為題材的詩歌創(chuàng)作方面的異同,從而展現(xiàn)出兩位詩人不同的風(fēng)格與特色。
關(guān)鍵詞:王昌齡;李益;閨怨詩
中圖分類號: I207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5-6378(2015)01-0016-05
DOI:10.3969/j.issn.1005-6378.2015.01.004
王昌齡(690—756年),早年貧賤,年近而立,始任秘書省校書郎,又中博學(xué)宏辭,授汜水尉,因事貶嶺南。后因開元末返長安,被謗謫龍標(biāo)尉。安史亂起,為刺史閭丘曉所殺。李益(746-829年),大歷四年(769年)進士,初任鄭縣尉,久不得升遷,遂棄官漫游于燕趙一帶。王昌齡與李益在人生經(jīng)歷以及詩歌創(chuàng)作等方面都有許多相似之處,如他們都親臨邊塞,仕途上均郁郁不得志,詩歌創(chuàng)作以七言絕句為代表形式等。雖然他們均以邊塞詩著稱,然而他們在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邊塞佳作同時,還有許多以閨怨為題材的閨怨詩①。在這類題材的詩歌中,他們因時代環(huán)境、政治遭遇和個人性格的不同等,表現(xiàn)出了各自不同的創(chuàng)作風(fēng)格與特色。
一
王昌齡渴望建功立業(yè),然而宦海沉浮,難酬大志,故王昌齡的閨怨詩中充滿著比興寄托,常用女子的不幸遭遇來暗示自己在仕途上的失意,以此來委婉含蓄地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與迫切愿望;李益雖也經(jīng)歷了仕途的沉浮,但他并未因此禁錮,反而灑脫地棄官漫游,故他的閨怨詩較少比興寄托,更多的是從現(xiàn)實生活的角度出發(fā),真實的反映了女性冷落空房,孤獨寂寞的心情。
王昌齡是盛唐時代的詩人,他的詩中充滿了樂觀進取、積極向上的盛唐氣象,與同時代的詩人們一樣,他有著強烈的建功立業(yè)的愿望,愛國報恩,直取功名,這種理想抱負(fù)在他的詩歌中多次表現(xiàn)出來,如他胸懷雄心壯志:“氣高輕赴難,誰顧燕山銘”[1]59(《少年行二首》),抱定“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1]62(《從軍行七首》)的決心以及“黃鶴青云當(dāng)一舉,明珠吐著報君恩”[1]67(《留別司馬太守》)的赤膽忠心來表達自己的理想抱負(fù)。但是無情的現(xiàn)實卻給了他沉重的打擊,他在仕途道路中曾經(jīng)兩次被貶,最終沉淪下僚,終不得志。于是他把這種迫切建功立業(yè)的愿望又仕進無門的心情在他的閨怨詩中表現(xiàn)出來,用比興寄托的方法暗喻自己的理想抱負(fù)和不平心情。對于王昌齡的這一類詩歌的作用,正如清人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中所說:“寫怨夫思婦之懷,寓孽子孤臣之感?!盵2]32以他的《西宮秋怨》與《長信秋詞五首》(其二)兩首詩歌為例,即是以宮女期盼君王寵幸之心,托自己渴望被重用之懷。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fēng)來珠翠香。
誰分含啼掩秋扇,空懸明月待君王。
——《西官秋怨》
高殿秋砧響夜闌,霜深猶憶御衣寒。
銀燈青瑣裁縫歇,還向金城明主看。
——《長信秋詞五首》其二
前一首是暗用班婕妤《怨歌行》中的詩意,比喻君王喜新厭舊,寵奪愛移之悲。劉豹君在《唐詩合選詳解》(卷四)中評價此詩說:“然猶有待者,望幸之心,不能忘情于君王也”[2]33。這句話雖然說的是宮女美人之心,但里面也深深地包含著王昌齡在政治生涯中失意以及盼望君王賞識的急切心情。后一首是寫一位孤獨的宮娥在遙望遠處歌舞歡宴的君王的宮殿,雖然不曾被寵幸卻還時時掛念,霜深秋寒之季君王是否可有御衣抵寒。這是王昌齡企盼能夠得到君王關(guān)注,關(guān)心國家政事的一種表現(xiàn)。正如學(xué)者葉嘉瑩所說:“男子在仕宦的仕途之中,他的幸與不幸,遇與不遇,他的一切這種情況,就與女子被男子選擇和丟棄而不能自作主張有一樣的感情,心理的狀態(tài),所以后來的詩人文人,就常常喜歡用怨女、思婦的情感來表達羈臣逐客的悲哀”[3]。
宋朝的葛立方在他的《韻語陽秋》(卷十一)中這樣評價王昌齡的詩:“觀王昌齡詩,仕進之心,可謂切矣?!盵2]34這不僅表現(xiàn)在他的邊塞詩中,而且在他的閨怨詩中也有明顯的表現(xiàn),常借宮女期盼君王寵幸或是思婦盼望夫歸來表達自己的仕進之心,渴望得到“堯時恩澤如春雨”[4]27(《西江寄越弟》)的禮遇。如他以女子之口對夫婿試問到:“顏色何如妾?”[4]28(《越女》)亦或以女子之心暢想:“金章紫綬千馀騎,夫婿朝回初拜侯?!盵4]32(《青樓曲二首》其二)這些都是以“閨音”委婉含蓄的表達了自己渴望出仕,報效國家的心情。
而李益的閨怨詩則將目光投向了女性的實際生活。他的詩中少有因仕途不順而發(fā)出的感慨,而是完全從對女性生活同情的角度出發(fā),描寫她們在期盼和等待中苦苦煎熬,忍受著“商人重利輕別離”(白居易《琵琶行》)的薄性,體味著“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高適《燕歌行》)的相思。
憶妾深閨里,煙塵不曾識。
嫁與長干人,沙頭候風(fēng)色。
……
去來悲如何,見少離別多。
湘潭幾日到,妾夢越風(fēng)波。
……
那作商人婦,愁水復(fù)愁風(fēng)。
——《長干行》
促促何促促,黃河九回曲。
嫁與棹船郎,空床將影宿。
不道君心不如石,那教妾貌長如玉。
——《效古促促曲為河上思婦作》
《長干行》中的主人公是一個商人婦,她滿腹愁怨地訴說了自己的生活遭際。她選取丈夫長年在外經(jīng)商,或西下巴陵、或東發(fā)揚子的事例,通過四季相思的抒情格調(diào),詠嘆了自己愁懷難釋、恨海難平的凄苦心境。悲痛已極卻又反轉(zhuǎn)過來敘說一段夢境,只能在夢中和自己的丈夫相會,正反襯出平日里的寂寞、空虛和痛苦。女主人公敘說自己正值妙齡,又有艷如桃花的容貌,本應(yīng)盡情享受夫妻恩愛生活的;無奈做了商人的妻子,只得整日里愁風(fēng)愁水。這里有深沉的慨嘆,又有溫柔的相思;既幽怨縈懷,又一往情深。其復(fù)雜微妙的心理,纖細動人。
河北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15年第1期 “苦相身為女,卑陋難再陳”[2]58(傅玄《豫章行·苦相篇》)這些不幸的女性們,在孤獨寂寞中消逝著她們的青春,她們?nèi)淌苤x別之痛,擔(dān)心著因年老色衰而被拋棄,她們多想“身如秋后蠅,若教隨馬逐郎行,不辭多少程?!盵5]17(周邦彥《阮郎行》)但是丈夫的遠行,時光的流逝,終免不了遭到“獨宿空房淚如雨”[5]18(李白《烏夜啼》)的悲慘命運。李益在詩中真實反映了她們的生活狀態(tài)以及內(nèi)心實感,很少夾雜個人的情感因素。
王昌齡雖然早年貧寒,但其大半生均在宦海中顛簸,與下層社會接觸的較少,故其閨怨詩多描寫宮中女性的不幸遭遇,悲涼生活,語言委婉含蓄,情意深長;李益棄官后即漫游于山野林間,深入接觸下層社會,故其閨怨詩以描寫社會下層女性的生活狀況為主,語言淺顯貼切,樸質(zhì)自然。
王昌齡詩中的宮娥嬪妃,生活在高墻寂寥的宮中,她們注定終身要承受著孤單與寂寞,每每忍受著精神生活的痛苦,暗無天日的生活把她們幽閉起來,最終留給她們的只有“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6](白居易《上陽白發(fā)人》)的哀怨生活。例如王昌齡在《長信秋詞五首》(其一)中描寫的就是一位宮女凄涼無望的生活,“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熏籠玉枕無顏色,臥聽南宮清漏長”[5]19。這首詩以含蓄細膩的筆觸描寫了一位在深宮中失去自由、青春的少女,她在寒秋的夜晚孤苦寂寞的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臥聽宮漏,形影相伴,滿腔的哀怨無處可訴,孤獨的心扉無處可依,最終只能郁郁不歡,抱撼終生。又如:
奉帚平明金殿開,且將團扇暫裴回。
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長信秋詞五首》其三
西宮夜靜百花香,欲卷珠簾春恨長。
斜抱云和深見月,朦朧樹色隱昭陽。
——《西宮春怨》
第一首中,作者用巧妙的比喻來抒發(fā)這位宮女心中的怨情,君恩中斷致使失寵者的精神極其痛苦,一種人不如鴉、美不如丑的現(xiàn)實勾起了她的無限傷感與回憶。沈德潛在《唐詩別裁集》(卷十九)中評價說道:“昭陽宮,趙昭儀所居,宮在東方,寒鴉帶東方日影而來,見己之不如鴉也。優(yōu)柔婉麗,含蘊無窮,使人一唱而三嘆?!盵8]第二首則是抱怨君王的薄幸輕義。百花香飄時節(jié),引來的卻是春色惱人,無處著落的春心把希望寄情于昭陽殿,然而看到的只有朦朦朧朧的樹影,雖一字不著怨情卻處處隱含深深的哀怨,正如鐘惺所說:“妙在不說著自家”[9](《唐詩歸》卷十一)即是很精當(dāng)?shù)脑u價。
李益筆下的女性多生活在社會的下層,他更多描寫的是女性對相思之苦的抱怨,或是對丈夫移情別戀的擔(dān)心,言語之間即表露出真實的想法,自然而真切。例如:
少婦馬前立,請君聽一言。
春至草亦生,誰能無別情。
殷勤展心素,見新莫忘故。
遙望孟門山,殷勤報君子。
既為隨陽雁,勿學(xué)西流水。
嘗聞生別離,悲莫悲于此。
——《雜曲》
這是一位年輕少婦對即將遠行丈夫的一番痛徹心扉的忠告,告訴他不要見新忘舊,忘恩無情,這是民間女子最樸素的癡情,她們“愿為影兮隨君身”,(傅玄《車遙遙兮》)希望丈夫能信守“深知身在情長在”(李商隱《暮秋獨游曲江》)的諾言[10],言語之間自然樸實,既是對以后寂寞生活的憂慮,也是對丈夫移情別戀的擔(dān)心。
湘江斑竹枝,錦翼鷓鴣飛。
處處湘陰合,郎從何處歸。
——《鷓鴣詞》
爭場看斗雞,白鼻紫騧嘶。
漳水春歸晚,叢臺日向低。
歇鞍珠作汗,試劍玉如泥。
為謝紅梁燕,年年妾獨棲。
——《紫騮馬》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以晚?!保ā豆旁娛攀住罚┠贻p的女子年年在這盼望中度過自己孤苦無依的一生,歲月無情地消逝著她們的青春年華,正如宋代一女子在《踏莎行》中所訴說的無限怨恨:“隨水落花,離弦飛箭,今生無計能相見,長江縱使向西流,也應(yīng)不盡千年怨?!盵7]李益用他樸素真實的語言,描寫現(xiàn)實中女性的真情實感,處處含怨,處處留情。
王昌齡也有部分閨怨詩以描寫征婦思夫為主要內(nèi)容,但仍然是以含蓄委婉的筆調(diào),描寫閨中的怨情,例如他的《烏棲曲》,“白馬逐朱車,黃昏入狹邪。柳樹烏爭宿,爭枝未得飛上屋。東房少婦婿從軍,每聽烏啼知夜分?!盵4]33鐘惺在《唐詩歸》(卷十)中評價末句為:“此句妙在言外?!盵5]29以“烏爭宿”的喧鬧襯托出征夫之婦獨守空床的凄涼。心念遠方從軍的丈夫,夜長夢牽,夜半不眠,流露出無限的思念與幽怨之情。又如:
音書杜絕白狼西,桃李無顏黃鳥啼。
寒雁春深歸去盡,出門腸斷草萋萋。
——《春怨》
閨中少婦不曾愁,春日凝妝上翠樓。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閨怨》
唐汝洵在《唐詩解》(卷二十六)中曾說:“傷離者莫甚于從軍,故唐人閨怨,大抵皆征婦之詞也?!盵5]30王昌齡通過含蓄蘊藉地描寫,娓娓道出女子的無限怨情。
王昌齡與李益的閨怨詩,以不同的風(fēng)格描寫了女性的悲劇命運,王詩多委婉含蓄,李詩多質(zhì)樸自然。同時,他們所形成的風(fēng)格特色也與所描寫女性的不同地位、生活情況有著密切關(guān)系,含蓄更符合對宮女身份的要求,而質(zhì)樸則更貼近民間女性的語言特點。
三
王昌齡善于運用典故,從景物描寫、氣氛烘托或特殊意象中來表現(xiàn)女性的命運;李益則從人物的語言、心理等方面入手,從正面以女性的口吻,直抒胸臆。王昌齡的《長信秋詞五首》(其三),“奉帚平明金殿開,且將團扇暫裴回。 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盵4]38王士禛在《唐人萬首絕句選》中推出四首作為唐人絕句的壓卷之作,這首就是其一?!胺钪恪?,取材于班婕妤的失寵之事?!稘h書·外戚傳》載班婕妤失寵之后求供養(yǎng)太后長信宮,乃作賦自傷悼曰:“共灑掃于帷幄兮,永終死以為期?!盵10] “團扇”,其典也出自班婕妤的《怨歌行》,指秋涼之后,扇被棄置不用,比喻失寵之意。同時,詩中又選取“宮殿”“團扇”“寒鴉”“昭陽”等意象或景物抒發(fā)了美人失寵的失意之情。
昨夜風(fēng)開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輪高。
平陽歌舞新承寵,簾外春寒賜錦袍。
——《春宮曲》
此詩化用漢武帝寵愛平陽公主家歌女衛(wèi)子夫而廢棄陳皇后之事,暗喻帝王的喜新厭舊,反映了后妃們終因年老而被拋棄的悲慘結(jié)局,又運用“春夜”“井桃”“圓月”“未央宮”等景物環(huán)境的描寫,含蓄表達了失寵者的悲傷哀怨,給人以無限想象。
王昌齡的詩中多運用景物環(huán)境描寫,為詩歌奠定了不同的情感基調(diào),如“金井梧桐秋葉黃”[11](《長信秋詞五首》其一)這里用“梧桐”“深秋”“黃葉”點破主題,渲染色彩,烘托氣氛,從一開始就把讀者引入蕭瑟寂寥的氛圍中。又如“高殿秋砧響夜闌”[4]33(《長信秋詞五首》其二)、“馳道楊花滿御溝”(《青樓曲二首》其二)、“香幃風(fēng)動花入樓”[4]37(《青樓怨》)等環(huán)境、意象的描寫,襯托出主人公心情和全詩氛圍。
李益的詩中多以女性口吻,自我內(nèi)心獨白的方式,訴說著愛情的不幸,以他著名的《江南曲》為例,“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盵12]這首詩以白描手法,為我們展現(xiàn)出了一位獨守空閨商婦的心聲,沒有任何的刻畫與渲染,卻在平實中見其情味,深深打動人心。這似是商婦的怨語又是癡情,然而更多的是對現(xiàn)實的無奈。正如鐘惺在《唐詩歸》中所說:“荒唐之想,寫怨情卻真切?!盵13]又如:
妾本蠶家女,不識貴門儀。
——《雜曲》
為謝紅梁燕,年年妾獨棲。
——《紫騮馬》
不道君心不如石,那教妾貌長如玉。
——《效古促促曲為河上思婦作》
憶妾深閨里,煙塵不曾識。
——《長干行》
這些都可以看作是思婦們毫無掩飾地訴說著獨守空閨的寂寞,相思別離的痛苦,對丈夫喜新厭舊的擔(dān)心,對生命隨歲月消逝的感嘆。封建社會中的女子大多只能依靠男子來證明她們的生命價值,如果男子負(fù)心不回,那么她們的生活將是一片空白,最終只能是“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14]95(歐陽修《碟戀花》)。自古多是女子癡情,君恩薄性,追憶往昔,對比今朝,女子大多免不了遭到相思孤苦或被無情拋棄的悲慘結(jié)局。傅玄在他的《昔思君》中這樣描寫到:“昔君與我兮形影潛結(jié),今君與我兮云飛雨絕!昔君與我兮音響相和,今君與我兮落葉去柯!昔君與我兮金石無虧,今君與我兮星滅光離!”她們的年華被時間無情地磨滅,她們生活的全部就是在苦苦期盼中煎熬,有道是:“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14]97(李煜《清平樂》),纏纏的思緒訴說著恨悠悠,情無限。
結(jié)語
在王昌齡的詩中,有一些是描寫少女歡樂游戲的場面,而在李益詩中的女性生活則少有美滿幸福的。這緣于王昌齡所處在繁榮強大的盛唐時期,即使在一些閨怨詩中也包含著盛唐精神,美好的生活場景;而李益是處在江河日下,風(fēng)雨飄搖的中唐,所以閨怨詩中也充滿了濃郁的悲劇色彩。例如王昌齡的《采蓮曲二首》,“吳姬越艷楚王妃,爭弄蓮舟水濕衣。來時浦口花迎入,采罷江頭月送歸?!薄昂扇~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盵14]98這兩首詩歌表現(xiàn)出了女子在采蓮時愉悅的心情,歡快的場面,用蓬勃的朝氣譜寫著青春的旋律。
白馬金鞍從武皇,旌旗十萬宿長楊。
樓頭小婦鳴箏坐,遙見飛塵入建章。
——《青樓曲二首》其一
馳道楊花滿御溝,紅妝縵綰上青樓。
金章紫綬千馀騎,夫婿朝回初拜侯。
——《青樓曲二首》其二
這兩首極寫富貴景色,少婦遙望之情自是洋洋得意,這里雖然也是寫少婦思夫的淡淡閑愁,但是丈夫統(tǒng)帥百萬軍隊,馬上封侯卻是更值得夸耀與自豪,這類詩歌中充滿了盛唐時代的精神與氣度。
在王昌齡和李益的閨怨詩中對詩人所處時期的女性的生活都作出了詳盡的描述,讓人感到了在壓迫下女性的悲劇命運,王昌齡從比喻寄托的角度出發(fā),以女性生活暗示自己不平的憤慨以及渴望得到賞識的迫切心情,語言含蓄委婉。李益則是真實再現(xiàn)下層婦女的孤苦生活,挖掘她們心中的艱辛,以女性自敘的方式娓娓道來,語言自然質(zhì)樸。從他們的閨怨詩中,我們可以看到那個時代女性孤苦凄涼的生活狀態(tài),同時我們也看到兩位唐朝著名詩人在他們閨怨詩中所表現(xiàn)出不同的風(fēng)格與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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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盧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