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維
(江蘇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徐州221116)
鮑照是我國南朝宋著名的文學家,他的詩歌在南朝文壇的頹靡風尚中獨樹一幟,被大詩人杜甫冠以俊逸的美稱,一改當時艷麗淫靡的詩風。鐘嶸是南朝梁著名的文學理論家,他的著作《詩品》是一部非常優(yōu)秀的文學批評名著。這部著作對從漢至齊梁時代的一百多位詩人作了扼要的概述,對每位詩人及其作品都提出了看法和問題。在《詩品》中,鐘嶸以主觀評判將這些詩人分列為上、中、下三品,并肯定其源出某人、某體。鮑照在作品中被歸置在了中品,但是從鐘嶸對鮑照的評語中我們可以看出鐘嶸對鮑照的評價甚高卻又似乎帶有一些貶意:
“其源出于二張,善制形狀寫物之詞,得景陽之俶詭,含茂先之靡嫚。骨節(jié)強于謝混,驅(qū)邁疾于顏延。總四家而善美,跨兩代而孤出。嗟其才秀人微,故取湮當代。然貴尚巧似,不避危仄,頗傷清雅之調(diào)。故言險俗者,多以附照?!保?](P47)
在這段話中,鐘嶸指出了鮑照詩歌源自“二張”,同時又將鮑照與和他相關(guān)的一些詩人作了比較說明,下面本文將根據(jù)鐘嶸對于鮑照詩歌的看法將鮑照的詩歌與文中提到的一些詩人及他們的作品分別進行分析,探討一些其中的關(guān)系。
“二張”之一的景陽指的是在《詩品》中位居上品的張協(xié)。鐘嶸關(guān)于張協(xié)的評語是這樣寫的:
“其源出于王粲。文體華凈,少病累,又巧構(gòu)形似之言。雄于潘岳,靡于太沖,風流調(diào)達,實曠代之高手。詞采蔥倩,音韻鏗鏘,使人味之亹亹不倦?!保?](P27)
從這段評語中我們可以看出鐘嶸對于位列上品詩人的張協(xié)評價是非常高的,對他的詩歌語言、結(jié)構(gòu)以及修辭方式都給予了高度的贊許?!皞m詭”一詞最早見 于《莊 子·德 充 符》[2](P205),意 思 是 指奇譎,奇異之文,可見鐘嶸用“俶詭”一詞來描繪張協(xié)五言詩的風格,指出了張協(xié)煉字修辭的特色。其實我們結(jié)合張協(xié)的詩歌來看一下會發(fā)現(xiàn)他的作品確實像鐘嶸說的詞采華美清新,力避陳言,造語奇詭。張協(xié)非常善于寫景,他的十首《雜詩》是這方面的代表作,我們試引其中的以首來進行賞析:
朝霞迎白日,丹氣臨湯谷。翳翳結(jié)繁云,森森散雨足。輕風摧勁草,凝霜竦高木。密葉日夜疏,叢林森如束。疇昔嘆時遲,晚節(jié)悲年促。歲暮懷百憂,將從季主卜。[3](P11)
這首詩是張協(xié)《雜詩》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首。開頭兩句描寫清晨日出,陽光照射在叢林中彌漫著縷縷霧氣。作者用“迎”與“臨”二字使得日出與霧氣彌漫別有一番景象。接下來的兩句描寫云和雨,“翳翳”寫出了云的繁密,“森森”寫出了雨的緊密,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而且彼此相接,讓人仿佛看到了雨水的足跡。尤其是“雨足”二字極為傳神,這也是張協(xié)首創(chuàng),后世文人描寫雨水時也有用到,頗符合俶詭之意蘊。而“密葉日夜疏,叢林森如束”寫出了隨著氣候的改變,天氣變涼,叢林中日漸蕭條的景象。整首詩極具巧構(gòu)神似之匠心。
鮑照詩歌體裁幾乎涵蓋各個方面,他的模山范水一類的詩正是他精心煉句例證,我們試引一首《登黃鶴磯》:
木落江渡寒,雁還風送秋。臨流斷高弦,瞰川悲棹謳。適郢無東轅,還夏有西浮。三崖隱舟磴,九派引滄流。淚行感湘別,弄珠懷漢遊。豈伊藥餌泰,得奪旅人憂。[4](P273)
該詩起始二句寫時令之景,用“渡”與“送”二字寫出了寒氣的悄然而至,只是不知寒氣是因為木落而渡江,還是因為寒氣渡江了引起的木落。詩句起始就為人們營造了凄涼之感。方植之也在集說中說此二句“清風萬古,可比‘洞庭波兮木葉下’”。[4](P275)接下來的兩句為登臨之情,因為棹謳感到萬分悲切以至于弦斷,詩人的感傷之情躍于紙上。接下來的幾句描寫眼前望到的景象,雖為寫景,卻處處蘊涵著悲傷之情,情景交融。最后兩句收言己情,與前面的斷弦悲謳相呼應(yīng)。整首詩對仗工整,無生僻字句,將所寫情、景生動真摯地表現(xiàn)出來,使人讀后感覺蒼茫宏敞。
茂先指的是同樣位于中品的詩人張華。鐘嶸評價他說:“其源出于王粲。文體華艷,興托不奇。巧用文字,務(wù)為妍冶。雖名高襄代,而疏亮之士,猶恨其兒女情多,風云氣少。”[5](P33)王粲以《七哀詩》最為著名,他善于寫哀情,文辭清麗,張華的詩風的確與其相似。張華現(xiàn)存詩歌篇目不多,其中以《情詩》最為引人注目。所謂靡嫚含有纖弱柔美,華麗奢侈之意,常用來形容美妙的聲色,而這些特征用來形容張華的這組詩似乎非常恰當。這組詩內(nèi)容為抒寫男女相思之情,情感細膩婉轉(zhuǎn),讀起來頗為細致動人。如其中一首:
清風動帷簾,晨月照幽房。佳人處遐遠,蘭室無容光。襟懷擁靈景,輕衾覆空床。居歡惜夜促,在戚怨宵長。拊枕獨嘯嘆,感慨內(nèi)心傷。[6](P433)
從敘述口吻來看抒情主人公應(yīng)該為一位男士,因為思念身處遠方的佳人,即便已到了凌晨時分仍然無心入睡。雖然身處華室,但沒有佳人的陪伴身邊的一切似乎都黯然失色。獨自一人度過這漫漫長夜,使得自己更加思念兩人在一起渡過的快樂時光,無奈良宵苦短,在獨處的夜晚才曉得夜是如此的漫長,現(xiàn)如今也只能躺在床上暗自悲傷。自古文人描寫相思之苦,多以描寫女性情感為主,張華在這組《情詩》中,不僅將女子的情感描寫的細膩真摯,委婉動人,將男子的愁思也描寫的如此真實,無怪乎鐘嶸要“恨其兒女情多,風云氣少”了。
鮑照的詩歌中有描寫英姿颯爽的俠客之情,也有許多哀怨動人篇章,與張華柔美的詩風確有類似之處,如《擬古第七首》:
“河畔草未黃,胡雁已矯翼。秋蛩扶戶吟,寒婦成夜織。去歲征人還,流傳相舊識。聞君上隴時,東望久嘆息。宿昔改衣帶,朝旦易容色。念此憂如何,夜長愁更多。明鏡生匣中,瑤琴生羅網(wǎng)。”[4](P345)
這首詩描寫的是閨婦對征人的思念,除了以婦人的口吻來敘述之外,也有對征人思鄉(xiāng)的描寫,望著故鄉(xiāng)的方向長久嘆息,因為思鄉(xiāng)人變得更加消瘦憔悴。而且征人的思鄉(xiāng)是從已歸故人的口中輾轉(zhuǎn)得知,情感更加迂緩動人。這樣一來獨守在家里婦人對丈夫的思念更加深切,在初秋時刻漫漫長夜無法入睡而只能成宿的織布來消磨時間,可是夜越來越長,愁緒也更多了。最后借明鏡與瑤琴的意象含蓄地說出了思婦因愁緒再也無心化妝彈琴了。
這首詩與上面一首《情詩》同為寫相思之苦,但是二人對主人公情感的描寫各有特色。張華的詩歌確如靡嫚一詞之纖弱柔美,華麗動人;而鮑照的詩歌,除了柔美動人之外,多了一種對現(xiàn)實生活的關(guān)照,他的詩歌帶能給人一種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感傷,感情更加真實扣人心扉。
鮑照詩歌兼擅眾體,詩風呈現(xiàn)多樣化的風格。他的詩歌除了兼具二張的特色,鐘嶸在《詩品》中還指出了鮑照詩歌的“骨節(jié)”與“驅(qū)邁”兩方面。
《詩品》中說謝混“其源出于張華,才力苦弱,故務(wù)其清淺,殊得風流媚趣?!保?](P45)在《詩品》中,謝混與謝瞻、袁淑、王微、王僧達五人列在一起,可見雖同為中品詩人,謝混與鮑照、張華相比還是稍遜些特色的。謝混現(xiàn)存作品不多,僅有寥寥數(shù)首,很難窺其詩歌風格的全貌。鐘嶸說他才力苦弱,我們很難判定是否如此,但是讀謝混的詩作也有一種清新自然的感覺。鮑照“骨節(jié)強于謝混”,指的應(yīng)該是詩歌中的骨氣、氣魄比謝混的詩歌要強健、雄壯。謝混現(xiàn)存的詩歌以《游西池》最為有名,而其中的“景昃鳴禽集,水木湛精華”二句頗得歷代讀者贊賞。如《詩藪》就評價此二句“與‘池塘生春草’、‘清暉能娛人’竟爽”。[1](P45)整首詩如下:
悟彼蟋蟀唱,信此勞者歌。有來豈不疾,良游常蹉跎。逍遙越城肆,愿言屢經(jīng)過?;刳浔涣觋I,高臺眺飛霞?;蒿L蕩繁囿,白云屯曾間。景昃鳴禽集,水木湛精華。震裳順蘭沚,徙倚引芳柯。美人愆歲月,遲暮獨如何。無為牽所思,南榮戒其多。[7](P1034-1035)
這是一首游玩時所作的山水詩,詩中描寫了賞玩之處風光秀美的景色,并將自己所觀所想融入到詩中,使得情景交融。詩歌開頭即慨嘆時光易逝,自己來不及與朋友一起游玩,含蓄而巧妙地表達了自己因為時光飛逝而產(chǎn)生的感傷。古人登高懷遠,在詩中謝混面對優(yōu)美的景色,即由高臺眺望,由欣賞美景轉(zhuǎn)而自憂身世,他用美人遲暮自喻,引用南榮的典故勉勵自己不要為世事羈絆。然而即使作者在詩的最后自勉,我們?nèi)匀荒芨惺艿叫┰S對世事的無奈,謝混的“無為牽所思”仿佛是以一種逃避的姿態(tài)面對生活。運用老莊典故為玄言詩遺風,謝混雖然一反玄言詩淡乎寡味的詩風,但是在他的作品中或多或少仍受其影響,鐘嶸說謝混才力不足是否因為這一點我們也不得而知了。
鮑照的詩歌中也有許多游山泛水,借景抒情之作,雖然也會感慨世事,抒發(fā)苦悶之情,但是鮑照的詩歌卻有一種昂揚向上的志氣。如《行京口至竹里》:
高柯危且竦,鋒石橫復(fù)仄。復(fù)澗隱松聲,重崖伏云色。冰閉寒方壯,風勁鳥傾翼。斯志逢凋嚴,孤遊值曛逼。兼途無憩鞍,半菽不遑食。君子樹今名,細人效命力。不見長河水,清濁俱不息。[4](P319)
很明顯這是一首借景抒情之作。詩的開頭即以危竦的高柯、錯雜鋒利的石頭、淹沒了松木聲音的流水、漂浮著云朵的山崖之景給人營造一種威嚴肅穆之感;接下來寫結(jié)冰之時寒氣最盛,強勁的風使得鳥兒傾斜了羽翼,這兩句雖為寫景實為抒發(fā)下面四句遇到的種種困境之后仍然保持自己獨立個性之情起鋪墊作用。最后四句表明作者的心志,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難,君也應(yīng)在當世立名,遇到明主要竭盡心力效命,自己的志向就像這滔滔不絕的江水一樣生生不息。整首詩前段句句蒼勁,后四句古雅質(zhì)樸,蘊藉中見骨氣之高。除了我們引的這首詩外,像《發(fā)后渚》、《岐陽守風》等均屬此類作品。這樣看來謝混詩歌骨氣之剛健、氣魄之雄壯似乎與鮑照詩歌確實相差甚遠了。
鮑照與顏延之雖同為“元嘉三大家”,但世人一般多將顏延之與謝靈運進行比較,如在《詩品》序中鐘嶸曾說“謝客為元嘉之雄,顏延年為輔?!保?](P2)而鐘嶸 在《詩 品》中 將鮑 照 與 顏 延 之 對比,并說鮑照“驅(qū)邁疾于顏延”,可見鐘嶸對鮑照詩歌評價還是很高的。這里的“驅(qū)邁”指的應(yīng)該是詩的節(jié)奏而言,認為鮑照詩歌的豪邁灑脫優(yōu)于顏延之。顏延之詩歌喜用典,因此形成一種凝重典雅的詩風,但是顏延用典過多,有時難免使人有一種雕琢過甚之感,反而不如不喜用典的詩歌來的輕快敏捷,讀起來更易于理解。顏延之作為與謝靈運齊名的詩人,其詩歌在當時很受推崇,流傳下來詩作也不少,但是在今天看來這些作品只有少數(shù)一部分較為清新自然,少有堆砌之感,如大家熟知的《五君詠》、《秋胡行》等樂府詩以及少數(shù)一些抒發(fā)個人感情的詩,其他大部分應(yīng)詔所作之詩大都表現(xiàn)出刻意雕鏤、板重晦澀之風,如《贈王太常僧達詩》:
玉水記方流,琁源載圓折。蓄寶每希聲,雖秘猶彰澈。聆龍暩九淵,聞鳳窺丹穴。歷聽豈多士,巋然覯時哲。舒文廣國華,敷言遠朝列。德輝灼邦懋,芳風被鄉(xiāng)耋。側(cè)同幽人居,郊扉常胄閉。林閭時晏開,亟回長者轍。庭昏見野陰,山明望松雪。靜惟浹群化,徂生入窮節(jié)。豫往誠歡聚,悲來非樂闕。屬美謝繁翰,遙懷具短札。[3](P427)
這是一首贈答詩,詩的開頭即步步用典,即用珠玉的典故比喻王僧達深藏不露的才華,但是即便這樣,龍吟鳳鳴終將會被世人矚目。詩的下半段贊嘆王僧達為國家棟梁并贊美其文采與品德,澤被鄉(xiāng)里,最后才轉(zhuǎn)謝自己的隱士生活,直到這里詩風才稍微輕松一些。整首詩對仗工整,多用譬喻,使人讀起來稍覺晦澀難懂,加之顏延之有喜用偏僻的典故,更覺雕琢過甚。
與顏延之相比,鮑照的大部分詩歌都顯得較為輕快,氣勢豪邁,尤其是鮑照的樂府詩,節(jié)奏極為明快,強勁有力,其中最著名的當屬《代陳思王白馬篇》:
白馬骍角弓,鳴鞭乘北風。要途問邊急,砸虜入云中。閉壁自往夏,清野徑還冬。僑裝多闕絕,旅服少裁縫。埋身守漢境,沈命對胡封。薄暮塞云起,飛沙被遠松。含悲望兩都,楚歌登四墉。丈夫設(shè)計誤,懷恨逐邊戎。棄別中國愛,邀冀胡馬功。去來今何道?卑賤生所鐘。但令塞上兒,知我獨為雄。[4](P172)
整首詩敘述了一位富有愛國熱情的男子漢在得知邊塞起戰(zhàn)事之后即刻從軍報國的情況。詩中描寫了天寒地凍,飛沙走石的惡劣環(huán)境,反襯出了愛國戰(zhàn)士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為國效力勇于犧牲的精神。而因為戰(zhàn)術(shù)失誤自己無法施展抱負更形成了一種無法言語的悲壯,但是即便是失敗了,這位英勇的戰(zhàn)士仍然堅信自己在沙場上的表現(xiàn)能令塞上的敵人喪膽。整首詩由剛開始昂揚的斗志轉(zhuǎn)為戰(zhàn)敗的悲傷再化為永不言敗的雄心,形成一種豪邁的氣勢,無怪乎錢仲聯(lián)先生在補集說中道:“頓挫慷慨,所謂‘幽、燕老將,氣韻沈雄’”。[4](P174)而這種慷慨頓挫之氣以及一氣呵成的節(jié)奏感在顏延之的詩中卻極為缺乏。
鐘嶸對鮑照的評價除了說他集二張之優(yōu)點,優(yōu)于謝混、顏延之,集四家之長于一身,同時也指出了鮑照詩歌中的缺點,即“貴尚巧似,不避危仄”。
鮑照除了以詩歌聞名之外,他也善于寫賦。鮑照現(xiàn)存的文集中共有十篇賦,其中有兩篇被收入《文選》,可見后人對于他的賦也是十分贊賞的。正因為如此,鮑照在詩歌創(chuàng)作時會將賦的創(chuàng)作手法運用其中,長于狀物,運用奇文緯字、雙聲疊韻的聯(lián)綿詞來描繪難寫之物,這種寫賦的手法出現(xiàn)在詩歌中的確會出現(xiàn)一些晦澀難懂的詞句,而鐘嶸對這種類似賦體般的寫作手法卻是非常輕視的,如謝靈運雖列于上品,但同樣類似的描寫也被認為是一項缺點:“雜有景陽之體,故尚巧似,而逸蕩過之,頗以蕪富為累。”[1](P29)可見鐘嶸的批評針對的是這種描寫手法,其實我們現(xiàn)在讀鮑照的詩歌并不會覺得太過難懂,不僅如此鮑照那種得自漢賦、長于描繪的雄健筆力,對南朝詩壇也造成了極大的影響。但對鐘嶸來說鮑照屬于不正詩風:“次有輕薄之徒,笑曹劉為古拙,謂鮑照為羲皇上人,謝眺為今古獨步。而師鮑照,終不及‘日中市朝滿’,學謝眺劣得‘黃鳥度青枝’徒自棄于高聽,無涉于文流”。[1](P2)劉宋末年,鮑照已經(jīng)成為當時文人爭相仿效的對象。他們甚至認為建安詩人曹植與劉禎是“古”和“拙”,相對來說他們所要追求的就是“新”和“巧”,而且竟然到了奉鮑照為祖師爺?shù)牡夭健5沁@些文人才力不足,劍走偏鋒,只學到了鮑照的皮毛。
縱觀整部《詩品》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鐘嶸的文學觀基本上是以上古為高,以今為下的,他認為像曹植和劉禎所代表的“古”與“拙”才是正統(tǒng)的詩風,而鮑照雖然很有才華,但是在鐘嶸眼里或許是“新”、“巧”了些吧,自然不如建安詩人們的詩歌值得稱頌。鐘嶸說鮑照“危仄”、“險俗”,一方面是因為鮑照的詩歌中確實有一些作品在描寫事物時過分追求神似如《登廬山》中的描寫。另一方面或許是因為鮑照的詩歌中有不被當時的士大夫所接受的“相和歌辭”和“雜曲歌辭”,也就是像《擬行路難》之類的七言和雜言詩,它們屬于北方歌曲且不入 樂。[8](P218-224)除 此 之 外,鮑 照 作 品 中 也 流 行 南朝的吳歌與西曲,而鐘嶸本身對這些流行樂府卻避而不談,不僅如此,劉勰對于南朝的民歌同樣評價也不甚高,鐘、劉二人為南北朝時期著名的兩位文學理論家,他們的態(tài)度對于任何一種問題的影響都是不可輕視的?;蛟S正是鐘嶸對當時流行民歌的態(tài)度才使他說鮑照“言險俗者,多以附照”。
[1]陳延杰.詩品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
[2]郭慶藩輯.莊子集釋[M].北京:中華書局,1961.
[3][明]張溥.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卷3)[M].南京:廣陵書社,2001.
[4]錢仲聯(lián)增補集說校.鮑參軍集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5]陳延杰.詩品注[M].
[6][明]張溥.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卷2)[M].南京:廣陵書社,2001.
[7]蕭統(tǒng).文選(卷22)[M].李善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8]曹道衡.中古文學史論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