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慶陽
(西安電子科技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陜西 西安,710071)
孝道與唐代官吏
季慶陽
(西安電子科技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陜西 西安,710071)
唐代通過科舉制度,強化了孝道作為官吏選拔任用的標準,并通過政策法規(guī)等措施激勵官吏做孝道表率,這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唐代官吏的道德素養(yǎng)。唐代官吏大多數(shù)不僅躬行孝道,而且積極勸導(dǎo)百姓行孝,使得“以孝治天下”的治國之策得以更好地貫徹,強化了整個社會的行孝之風(fēng),促進了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
唐代;孝道;官吏
孝道是中國傳統(tǒng)倫理道德的基石,也是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精神支柱。漢代以來,歷代封建統(tǒng)治者皆標榜以孝治天下。唐代統(tǒng)治者概莫能外。唐代帝王多次下詔敕倡導(dǎo)孝道。唐高祖在《旌表孝友詔》云:“民稟五常,仁義斯重;士有百行,孝敬為先。自古哲王,經(jīng)邦致治,設(shè)教垂范,莫尚于茲”①。武則天在《臣軌·序》中說:“然則君親既立,忠孝形焉?!顕罴遥视芍缹幎?;事君事父,資敬之途斯一”②。唐玄宗的《令郡縣采奏孝弟誥》云:“至和育物,大孝安親,古之哲王,必由斯道”①。從這些詔敕中可以明確看出,唐代帝王視“孝”為人們?nèi)康赖碌幕A(chǔ)、決定家庭和諧國家穩(wěn)定的最基本的道德規(guī)范、治國理政的指導(dǎo)原則。如何將這一治國方略貫徹好,關(guān)鍵在官吏。官吏是施政的主體,能否將以孝治天下的國策在社會上推行,需要各級官吏的執(zhí)政實踐去實現(xiàn)??疾焯拼男⒅螤顩r,有必要就唐代如何將孝道貫徹于吏治之中,又是如何通過官僚制度來推行孝治等問題進行討論。目前學(xué)界對此問題還沒有給予足夠的關(guān)注。本文擬就此問題加以探討,以就教于方家。
為了保證以孝治天下國策的落實,唐代繼承了漢代以來以孝道作為官吏選拔的重要標準。中國古代以“孝”作為選拔官吏的重要標準,始自西漢的察舉孝廉制。至隋唐在選拔官吏時,孝依然是重要的品行標準。唐太宗云:“天下一家,凡在朝士,皆功效顯著,或忠孝可稱,或?qū)W藝通博,所以擢用”③。他也多此下詔,讓天下舉薦有孝行的人才。如貞觀十五年(641)六月“詔天下諸州,舉學(xué)綜古今及孝悌淳篤、文章秀異者,并以來年二月總集泰山”③。十七年(643)五月,“手詔舉孝廉茂才異能之士”③。不僅唐太宗,唐代大多數(shù)帝王都曾下詔讓天下舉薦孝行卓著之人為官,如唐高宗儀鳳元年(676)十二月下《訪孝悌德行詔》[1]476,唐德宗至德二年正月曾下《訪至孝友弟詔》等[1]473。詔敕是封建帝王發(fā)布的命令,是封建皇權(quán)和統(tǒng)治意志的集中體現(xiàn)形式。從這些詔敕中不難看出唐代帝王不僅注重官吏的才能,也非??粗仄湫┑绕沸?。
唐朝不僅通過皇帝頒發(fā)詔書不定期選拔有孝行的人才,更重要的是通過科舉,將以“孝”作為重要品德標準選拔官吏制度化和經(jīng)常化。唐代規(guī)定官學(xué)生徒必須學(xué)習(xí)《孝經(jīng)》。唐代科舉考試科目眾多,在??浦?,以明經(jīng)、進士二科為士人所重。在這兩科考試中,又將《孝經(jīng)》、《論語》作為必考內(nèi)容。高宗儀鳳三年三月下敕,將《道德經(jīng)》《孝經(jīng)》并為上經(jīng),要求貢舉皆須兼通。至調(diào)露二年(680)后,二科并加帖經(jīng)《老子》、《孝經(jīng)》。天寶元年(742),明經(jīng)?!独献印?,但依然試《孝經(jīng)》[2](卷15p356)?!墩撜Z》?!缎⒔?jīng)》是專門宣揚儒家孝道理論的著作,《論語》中反映了孔子及其門人的崇孝觀念。以其作為科舉必考內(nèi)容,可見唐代對官吏孝德的重視。唐朝還專門設(shè)立了以“孝悌”為名的考試科目——孝悌廉讓與孝悌力田科。其應(yīng)試者,需要有突出的孝悌品德并受到推薦,才能參加考試。在唐肅宗時期曾一度停止明經(jīng)、進士、道舉等科考試,而只察舉孝廉。唐朝在孝悌科的錄取方面與其他科有所不同。唐玄宗開元二十六年(738)《停孝弟力田舉人考試詞策敕》云:“孝弟力田,風(fēng)化之本,茍有其實,未必求名。比來將此同舉人考試詞策,便與及第,以為???。是開僥幸之門,殊乖敦勸之意。自今已后,不得更然。其有孝弟聞于郡邑,力田推于鄰里,兩事兼著,狀跡殊尤者,委所由長官,特以名薦,朕當(dāng)別有處分。更不須隨考試例申送”①。從這一詔敕來看,唐代一度將“孝悌”科與進士等??埔粯涌创芽荚囍攸c放在了詞策上,違背了設(shè)置此科的本意,所以玄宗下詔敕停止“孝悌”科的詞策考試,申明參加這科的舉人重在考察其孝行情況,可以不遵照科舉考試的常規(guī)程序,由地方官吏隨時舉薦。由此可見唐朝在科舉選拔官吏上既重視孝道理論的掌握,也非常重視應(yīng)試者的孝道品行狀況。這與漢代偏重孝道品行不同,而是既重理論又重視孝行表現(xiàn),實際上是對官吏的孝道素養(yǎng)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唐王朝通過科舉將“以孝治天下”的原則轉(zhuǎn)化成具體行政選拔制度,在這種情況下,孝道無疑會對吏治產(chǎn)生更大影響。
唐代不僅在選拔官吏時以孝德為重要標準,而且要求官吏在行孝上要為庶民做表率。為了激勵官吏遵守和踐行孝道,唐代統(tǒng)治者恩威并施,采取了一系列舉措。
在恩獎方面主要包括政治榮譽、政策支持、加官進爵等。政治榮譽如中央政府賜帶“孝” 字的謚號。謚號是中央政府對官僚士大夫一生榮辱的最終評價,也是家族榮辱的標志,所以古代官僚士大夫非??粗馗缸娴闹u號。能獲得美謚是許多官僚士大夫的畢生追求。百善孝為先,在古代能獲得帶“孝”字的謚號更難能可貴。唐代對官吏能否得到“孝”的謚號把握相當(dāng)嚴格,所以官吏對此很是重視。史載:
自(杜)暹高祖至暹,五代同居,暹尤恭謹,事繼母以孝聞?!白洌Vu曰“貞肅”。右司員外郎劉同升、都官吏外郎韋廉以暹有忠孝之美,所謚不盡其行,建議駁之。太常博士裴總執(zhí)曰:“杜尚書往以墨缞受職事,雖云奉國,不得為孝。請依舊為定?!毙⒂眩ǘ佩咦樱┯衷勱I陳訴上聞,而更令所司詳定,竟謚曰“貞孝”③。
與杜暹相比皇甫無逸則就沒有那么幸運了?;矢o逸也以孝聞,卒后太??夹?,謚曰“孝”。但禮部尚書王珪認為他孝行不夠高,最終給他改謚為“良”③。由此可見唐代官吏死后謚以“孝”是難得的榮耀。
政治榮譽還有旌表。有旌表其門的,即在其家門上懸掛匾額或門旁豎立雙闕,如薛萬徹“季弟萬備,有孝行,母終,廬于墓側(cè)。太宗降璽書吊慰,仍旌表其門”③;有表其門閭的,即在家門與里巷門同時懸匾與豎闕,如唐朝宰相楊炎父祖三代皆以孝著稱,朝廷三度“旌其門閭”③。
唐代為了鼓勵官吏行孝,在政策上也給予一定的支持,如官吏家中有年邁父母需要奉養(yǎng),一是可以采取辭官就養(yǎng),二是朝廷可以恩準其到離父母較近的地方任職,以便照顧父母,稱為“移官就養(yǎng)”。 如果官吏都嚴格遵守侍親和丁憂的制度,勢必會對國家政務(wù)帶來一定影響,所以唐朝又規(guī)定了“奪情”制度,給予變通。當(dāng)然為了防止偽濫,對于奪情起復(fù)予以嚴格控制,批準奪情的權(quán)力是直接由皇帝和宰相來掌握。官吏家有了喪事,國家要給一定的假期,可以使用一定數(shù)量的人力,可以由他人代行公務(wù)等。如《唐律·職制律》規(guī)定“諸監(jiān)臨之官,私役使所監(jiān)臨,及借奴婢、牛馬駝騾驢、車船、碾硙、邸店之類,各計庸、賃,以受所監(jiān)臨財物論。若有吉兇,借使所監(jiān)臨者,不得過二十人,人不得過五日。其于親屬,雖過限及受饋、乞貸,皆勿論”[3]884-885。從這一條可以看出官吏在祭享家廟,舉辦喪葬事宜時可以役使自己所管轄部門或地方一定數(shù)量的人力。又如《唐律·職制律》規(guī)定:“諸驛使無故,以書寄人行之及受寄者,徒一年?!逼洹妒枳h》解釋所謂“‘無故’,謂非身患及父母喪者”[3]816。也就是說如果遇到父母的喪事,是可以讓他人代寄官府文書的。以上這些政策為官吏行孝提供了一定的便利條件。
唐代還通過加官進爵來鼓勵官吏行孝道。如元讓以“孝悌殊異”,被唐高宗擢拜太子右內(nèi)率府長史,后又被武則天召拜太子司議郎。武則天在召見他時說:“卿既能孝于家,必能忠于國。今授此職,須知朕意。宜以孝道輔弼我兒”③。又如歸崇敬“遭喪哀毀,以孝聞,調(diào)授四門助教”,其子登“雅實弘厚,事繼母以孝稱。大歷七年,舉孝廉高第,補四門助教”③。加官進爵是封建時代官吏在政治上的主要訴求,以行孝道而獲得晉升的機會這對官吏行孝具有強勁的驅(qū)動作用。
唐代官吏如不能認真踐行孝道,輕則會受到社會輿論的譴責(zé)和監(jiān)察部門的彈劾,重則要收到法律的懲處。
《舊唐書》記載:“元璹有干略,所在頗著聲譽。然其父譯事繼母失溫清之禮,隋文帝曾賜以《孝經(jīng)》,至元璹事親,又不以孝聞,清論鄙之。二十年卒,贈幽州刺史,謚曰簡”③?!短茣酚涊d:“侍中王珪通貴漸久而不營私廟,四時烝嘗猶祭于寢,貞觀六年坐為法司所核,太宗優(yōu)容之,因為立廟以愧其心”[4]。兩唐書本傳也都對此作了記載,《舊唐書》云“珪既儉不中禮,時論以是少之”③。
官吏不同于普通民眾,他們應(yīng)在孝行上為百姓做出表率,成為盡孝道的“楷模”。所以在盡孝道上對他們的要求除了一般百姓所須遵守的事項之外,唐律對他們盡孝作出了特殊要求?!短坡伞っ伞芬?guī)定:“祖父母、父母犯死罪,被囚禁,而作樂及婚娶者:免官”[3]212?!短坡伞るs律》規(guī)定:“諸監(jiān)臨主守,于所監(jiān)守內(nèi)奸者(謂犯良人)。加奸罪一等。即居父母及夫喪,若道士、女官奸者,各又加一等”[3]1854?!短坡伞ぢ氈坡伞芬?guī)定:“諸府號、官稱犯父祖名,而冒榮居之;祖父母、父母老疾無侍,委親之官;即妄增年狀,以求入侍及冒哀求仕者;徒一年”[3]217?!短坡伞ぴp偽律》規(guī)定:“諸父母死應(yīng)解官,詐言余喪不解者,徒二年半。若詐稱祖父母、父母及夫死以求假及有所避者,徒三年;伯叔父母、姑、兄姊,徒一年;余親,減一等。若先死,詐稱始死及患者,各減三等”[3]1755。有違犯以上規(guī)定者,不僅要受到刑罰,而且要免去官職。從上述規(guī)定也可以看出,唐代對官吏不履行孝道在法律上給予嚴懲,其目的就在于引導(dǎo)官吏模范踐行孝道。
唐代官吏不僅自身在孝行上起到表率作用,而且要督導(dǎo)好家人行孝道。武宗時宰臣“李漢以家行不謹,貶汾州司馬”③。據(jù)《東觀奏記》載:“貞元、元和已來,士林家禮法嚴整,以韓皋、柳公綽、柳仲郢為首稱。一旦子孫不孝,簪組嘆惜”[5]。
官吏能否盡孝,關(guān)鍵是看他能否處理好孝養(yǎng)父母與自己的權(quán)位關(guān)系,以及孝親與忠君之間的關(guān)系。從處理侍親與盡忠的關(guān)系來看,唐代官吏在父母年邁或是疾病需要侍奉時多能盡力選擇留在父母身邊。他們或者采取移官就養(yǎng),或者辭官歸養(yǎng),這種情況史書多有記載。如長安四年(704),姚崇以母老,“表請解職侍養(yǎng),言甚哀切,則天難違其意,拜相王府長史,罷知政事,俾獲其養(yǎng)”③。張九齡在被朝廷出為冀州刺史時,“以母老在鄉(xiāng),而河北道里遼遠,上疏固請換江南一州,望得數(shù)承母音耗,優(yōu)制許之,改為洪州都督”③。憲宗時,擬除劉禹錫為播州刺史,“御史中丞裴度以禹錫母老,請移近處,乃改授連州刺史”③。張薦被“詔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參軍。既至闕下,以母老疾,竟不拜命”③。天寶中有拓跋興宗者,三上表請致仕侍親④,不可謂不堅決。
唐代有些官吏把做官當(dāng)成了奉養(yǎng)父母的途徑。如許康佐“登進士第,又登宏詞科。以家貧母老,求為知院官,人或怪之,笑而不答。及母亡,服除,不就侯府之辟,君子始知其不擇祿養(yǎng)親之志也,故名益重”③。許康佐之所以請求當(dāng)知院官的主要目的是因為這個官職的薪俸高一些,便于奉養(yǎng)家親。又如姜公輔先任左拾遺、翰林學(xué)士。歲滿當(dāng)改官時,“公輔上書自陳,以母老家貧,以府掾俸給稍優(yōu),乃求兼京兆尹戶曹參軍,特承恩顧”③。姜公輔不求清要之官,而求作京兆尹戶曹參軍其目的也在于以俸養(yǎng)親。
從兩唐書及大量墓志資料來看,唐代官吏對父母平時的奉養(yǎng)上大多是盡心竭力的,尤其是在父母生病時,多能盡心侍奉。如房玄齡在侍奉父親疾病時“綿十旬,不解衣”⑤。韋溫“侍省父疾,溫侍醫(yī)藥,衣不解帶,垂二十年”③。更有甚至割股奉親,如王友貞“母病,醫(yī)言得人肉啖良已,友貞剔股以進,母疾愈”⑤。
在守喪致哀方面唐代官吏最大的考驗就是“丁憂”制度。有學(xué)者對兩唐書和《冊府元龜》總錄部有關(guān)唐代官吏的居喪記載作了初步統(tǒng)計,230多位遭父母喪官吏中,居喪終制者103人,奪情起復(fù)者102人,喪毀(居喪不勝哀痛而亡)3人,狀況不詳者22人。服喪終制與奪情起復(fù)的比例大致是1∶1[6]。奪情起復(fù)制度是唐朝解決官吏行孝與盡忠之間矛盾的一種變通辦法,也是朝廷優(yōu)撫官吏的一種特殊禮遇。對此朝廷控制比較嚴格,一般能夠恩準起復(fù)的主要是身負要務(wù)的朝廷重臣,從戎征戰(zhàn)的武官和節(jié)度使、刺史等地方大員,對于大多數(shù)中下層官吏來說是難得享受此殊榮的。而且奪情起復(fù)并不意味著,就不居喪致哀了。唐朝規(guī)定官吏即使是獲準奪情起復(fù),也必須遵守居喪禮儀,如喪期未滿前,不視樂,不居寢,不參與吊喪、賀喜、宴會等交際活動;受冊封時,雖然儀衛(wèi)照舊,但對鼓樂卻只能從而不作⑤;不能著兇服上朝,不能參與大朝會,唐制:“凡兇服,不入公門”③;不得參加祭祀宗廟的活動;私忌日需盡哀。在嚴格控制之下。官吏大多能做到居喪守禮。武則天時,歐陽通丁母憂,因任中書舍人之職,起復(fù)本官。他每次入朝,都是光腳從家里走到皇城門外。即使在中書省值夜班,也是席地而臥,只鋪一點蒿草。四年居廬不肯釋服,得到眾人稱許③。像這樣居喪守禮的事例在兩唐書中多有記載,而違背禮制的事例卻比較少見,可見當(dāng)時官吏們在強大的孝道輿論壓力和朝廷的嚴格管控下,是能夠做到居喪守禮的。而官吏們恪守孝道對于社會上的崇孝之風(fēng)必然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唐代官吏不僅自身要恪守孝道,引導(dǎo)督促百姓行孝道,推行孝道教化更是其重要的職責(zé)之一?!杜f唐書》卷四十四《職官三》記載:
京兆、河南、太原牧及都督、刺史掌清肅邦畿,考核官吏,宣布德化,撫和齊人,勸課農(nóng)桑,敦敷五教。每歲一巡屬縣,觀風(fēng)俗,問百年,錄囚徒,恤鰥寡,閱丁口,務(wù)知百姓之疾苦。部內(nèi)有篤學(xué)異能聞于鄉(xiāng)閭者,舉而進之。有不孝悌,悖禮亂常,不率法令者,糾而繩之。其吏在官公廉正己,清直守節(jié)者,必謹而察之。其貪穢諂諛,求名狥私者,亦謹而察之。皆附于考課,以為褒貶。若善惡殊尤者,隨即奏聞。若獄訟疑議,兵甲興造便宜,符瑞尤異,亦以上聞。其常則申于尚書省而已。若孝子順孫,義夫節(jié)婦,精誠感通,志行聞于鄉(xiāng)閭者,亦具以申奏,表其門閭。其孝悌力田,頗有詞學(xué)者,率與計偕③。
又《舊唐書》卷四十八《食貨上》記載:
天寶元年正月一日赦文:“如聞百姓之內(nèi),有戶高丁多,茍為規(guī)避,父母見在,乃別籍異居。宜令州縣勘會。其一家之中,有十丁已上者,放兩丁征行賦役;五丁已上,放一丁。即令同籍共居,以敦風(fēng)教。其侍丁孝假,免差科”③。
從上述記載來看,唐代地方官吏對本地方民眾要進行孝道教化,對于民眾中孝行突出者要表彰和向朝廷舉薦,對于不孝者要給予懲處,除此而外還要慰問撫恤老弱,落實朝廷促進孝道的相關(guān)政策等,可見地方官吏在推進孝道教化中是擔(dān)負著重要的職責(zé)的。
唐代對官吏是否推行孝道教化還進行考核和監(jiān)督。唐代建立了完備的官吏考核制度,從上面的文字中就能看出考核的內(nèi)容中包括“敦敷五教”的以孝道教化為核心的社會教化活動??己说臉藴拾ǖ?、行兩個方面,德主要是對官吏的道德品質(zhì)和修養(yǎng)的考核,這當(dāng)中自然包括孝道狀況。行的考核是按照官吏職能的不同分為二十七類,其標準是“二十七最”,其中“十四曰禮義興行,肅清所部,為政教之最”。這直接與孝道教化有關(guān)。監(jiān)察部門也對官吏勸孝教化失職進行糾察?!杜f唐書》卷四十三《職官二》記載:“補闕、拾遺之職,掌供奉諷諫,扈從乘輿。凡發(fā)令舉事,有不便于時,不合于道,大則廷議,小則上封。若賢良之遺滯于下,忠孝之不聞于上,則條其事狀而薦言之”③。由此可見唐代對官吏推行孝道教化的監(jiān)督是相當(dāng)嚴格的。
在朝廷的督責(zé)下,唐代地方官吏在在督導(dǎo)百姓行孝,推行孝道教化方面發(fā)揮了顯著的作用。如高士廉在擔(dān)任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時,“蜀士俗薄畏鬼而惡疾,父母病有危殆,不躬扶持,杖頭掛食,遙以哺之,兄弟異財,罕通假借,(高)士廉隨訪誘勸,有不悛者,親率官屬,詣其門而諭之,繇是邑里翕然多為孝悌”[7]。又如李德裕在浙西觀察使任上時,當(dāng)?shù)匕傩彰孕盼仔g(shù),父母染癘疾,子棄不敢養(yǎng),李德?!皳耖L老可語者,諭以孝慈大倫,患難相收不可棄之義,使歸相曉敕,違約者顯寊以法。數(shù)年,惡俗大變”⑤。
唐代地方官吏向中央舉薦孝行卓著者的制度得到了很好的執(zhí)行。《新唐書?孝友傳序》云:“唐受命二百八十八年,以孝悌名通朝廷者,多閭巷刺草之民,皆得書于史官”⑤。這些“閭巷刺草之民”,以孝悌名通朝廷,載入史冊,正是唐代地方官吏訪察推薦的結(jié)果。
除了向朝廷推薦孝悌卓越之人外,唐代地方官吏也積極對孝子進行表彰。如《新唐書·孝友傳》記載:
“宋思禮字過庭,事繼母徐為聞孝。補蕭縣主簿。會大旱,井池涸,母羸疾,非泉水不適口,思禮憂懼且禱,忽有泉出諸庭,味甘寒,日不乏汲??h人異之,尉柳晃為刻石頌其感”⑤。
“陳饒奴,饒州人。年十二,親并亡,窶弱居喪,又歲饑,或教其分弟妹可全性命。饒奴流涕,身丐訴相全養(yǎng)。刺史李復(fù)異之,給資儲,署其門曰‘孝友童子’”⑤。
“王博武,許州人。會昌中,侍母至廣州,及沙涌口,暴風(fēng),母溺死,博武自投于水。嶺南節(jié)度使盧貞俾吏沈罟,獲二尸焉,乃葬之,表其墓曰‘孝子墓’”⑤。
“萬敬儒,廬州人。三世同居,喪親廬墓,刺血寫浮屠書,斷手二指,輒復(fù)生。州改所居曰成孝鄉(xiāng)廣孝聚”⑤。
從上述材料中可以看出,地方官吏采取了給資儲、署其門、表其墓、改其居名、刊石紀頌等多種方式對孝子進行表彰,其目的皆在于勸導(dǎo)孝悌、推行教化。
推行禮儀制度也是唐代地方官吏進行孝道教化的方式。地方官吏以鄉(xiāng)飲酒禮作為尊老勸孝的重要載體?!缎绿茣だ顥迋鳌酚涊d:李棲筠任常州刺史時,“大起學(xué)校,堂上畫《孝友傳》示諸生,為鄉(xiāng)飲酒禮,登歌降飲,人人知勸”⑤。
唐代地方官吏還將孝道教化貫徹于司法審判之中,如史載,韋景駿為貴鄉(xiāng)令,“縣人有母子相訟者,景駿謂之曰:‘吾少孤,每見人養(yǎng)親,自恨終天無分,汝幸在溫凊之地,何得如此?錫類不行,令之罪也。’因垂泣嗚咽,仍取《孝經(jīng)》付令習(xí)讀之,于是母子感悟,各請改悔,遂稱慈孝”③。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唐代地方官吏通過多種方式,較好地履行了勸導(dǎo)孝道,推行教化職責(zé),在形成唐代社會崇孝之風(fēng),推進社會和諧、美化風(fēng)俗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綜上所述,唐代通過科舉制度,強化了孝道作為官吏選拔任用的標準,并通過政策法規(guī)等措施激勵官吏做孝道表率,這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唐代官吏的道德素養(yǎng)。唐代官吏大多數(shù)還是能夠躬行孝道的,竭力克服孝親與忠君的矛盾,做到奉親孝養(yǎng),居喪守禮。唐代將有孝行的人選拔為政府的各級官吏,這不僅對社會各階層人士實踐孝行起到了積極的鼓勵和引導(dǎo)作用,更為重要地是通過這些官吏使“以孝治天下”的治國之策得以更好地貫徹,強化整個社會的行孝之風(fēng),促進了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
[注釋]
① 參看清董誥《全唐文》,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出版。
② 參看唐《粵雅堂叢書》,武則天“臣軌”一文。
③ 參看后晉劉昫《舊唐書》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出版。
④ 參看宋李昉《文苑英華》,北京中華書局1966年出版。
⑤ 參看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出版。
[1] (宋)宋敏求.唐大詔令集[M].上海:學(xué)林出版社,1992.
[2] (唐)杜佑.通典[M].北京:中華書局,1988.
[3]劉俊文.唐律疏議箋解[M].北京:中華書局,1996.
[4] (宋)王溥.唐會要(卷 19)[M].北京:中華書局,1955:387.
[5] (唐)裴庭裕.東觀奏記(卷中)[M].北京:中華書局,1994:113.
[6] 羅小紅.再論唐代的奪情起復(fù)制度[J].西北大學(xué)學(xué)報,2005(3):66.
[7] (宋)王欽若.冊府元龜(第十冊)[M].影印.北京:中華書局,1960:1341.
本文推薦專家:
常新,西安電子科技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教授,研究方向:中國古代哲學(xué)文化。
王雙懷,陜西師范大學(xué),教授,研究方向:中國古代史和中國文化史的教學(xué)與研究。
Filial piety and Tang dynasty afficer
JI QINGYANG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arts, Xidian Unversity, Xi’an, 710071, China)
The Tang Dynasty,through the imperial civil service examination system, strengthened the filial piety as the standard to select the assigned officer, and through policies and laws to drive the officer to be the filial piety model. It, to a certain extent, enhanced the Tang Dynasty officers’ moral accomplishment. The majority officers of Tang Dynasty not only practice good filial piety, but also positively advise people to practice good filial piety, which better implements the policy of “governed the world by the filial piety”,strengthens the entire society’s wind of good filial piety, and promotes society’s stable harmony.
Tang Dynasty; Filial piety; Officer
D691
A
1008-472X(2014)01-00114-06
2013-10-26
陜西省2012年社科基金“唐代孝文化研究”(12H014)階段性成果。
季慶陽(1973-),男,陜西禮泉人,西安電子科技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副教授,歷史學(xué)博士,主要從事中國思想文化和隋唐五代史研究。
■ 哲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