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媛
[摘 要] 本文以《四庫全書》編錄的一百六十九部元人別集為基礎(chǔ),從別集編者與成書時間、作品選擇與別集刪定、別集編排三個視角,全方位審視元人別集之編撰特性。通過一系列比較研究,我們可以清楚地把握元人別集的發(fā)展演變特點。
[關(guān)鍵詞] 元代 別集 編撰特性
[中圖分類號] G239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5853 (2014) 01-0102-03
探究一部別集的編撰始末,大概不脫于這樣幾個方面的因素:首先,編者為誰;其次,編撰過程;最后,編撰特性。因而,本文以《四庫全書》編錄的一百六十九部元人別集為基礎(chǔ),從別集編者與成書、作品選擇與別集刪定、別集編排三個視角,全方位審視元人別集編撰。
1 別集的編者與成書時間
元人別集,除少數(shù)由官方編定之外,絕大多數(shù)由私人編定。在《四庫全書》著錄的一百六十九部個人別集中,官方參與編纂或刊行的個人別集僅有郝經(jīng)《陵川集》、劉因《靜修集》、程鉅夫《雪樓集》,其中郝經(jīng)因其“生平大節(jié)炳耀古今”[1],于延祐五年(1318)由官方編纂并刊板;劉因《靜修集》由門人編定,官為刊板;程鉅夫《雪樓集》為門人揭傒斯初編,曾孫溍所重編,在明代官為刊行。元代文人別集成書,絕大多數(shù)是集主身后由子孫、門人等親屬故舊編定。如元初楊公遠(yuǎn)的《野趣有聲畫》,直至明嘉靖時,汪元錫從其族人手中得其集,才傳抄得以流傳[2]。戴表元的《剡源集》,也是明初才呈于史館,由宋濂作序并主持刊刻。版帙散佚后,又由嘉靖年間,四明文士周儀得其舊目,并由表元后裔洵刊行之[3]。張伯淳的《養(yǎng)蒙集》因為張氏歿后無成稿,其子和長孫“訪求遺逸,厘為十卷”[4]。當(dāng)然,也不乏一些別集由集主自行編定,如胡助的《純白齋類稿》乃是其自編,只是年久散佚,入明后才由其六世孫淮“掇拾散佚,重編此本”[5]。元代名臣張養(yǎng)浩的詩文集《歸田類稿》亦是養(yǎng)浩將其所得詩、文、樂府九百余首,厘為四十卷,手編而成[6]。
由于自編和他編的區(qū)別,元人別集的編定時間有的是在作家的生前,而大多數(shù)則在作家的身后。一般說來,著名作家的作品,生前就已結(jié)集,如元代方回的《桐江續(xù)集》就是其元時罷官后所編,現(xiàn)存版本亦是元時舊刻[7]。胡袛遹《紫山大全集》為其子太常博士編于元代[8]。吳澄《吳文正集》因其孫吳當(dāng)編于元世,故其絕大多數(shù)詩文著述得以保留。然而,絕大多數(shù)的元人別集,因由其子孫或門人故友結(jié)集,其集多在身后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上百年后才得以纂定刊行。如楊奐的《還山遺稿》就為明嘉靖初,南陽宋廷佐所編輯殘卷而成,故名之為“遺稿”[9]。許衡的《魯齋遺書》的編纂過程,亦是經(jīng)歷一番曲折,先是其七世婿郝亞卿編輯其遺文而未果,由河內(nèi)教諭宰廷俊繼成之,最后至嘉靖年間,此別集才得以刊行[10]。由于易代戰(zhàn)亂或人事變遷,即使許多編于元世的別集也有諸多散佚,得以流傳至今的多為后人編集而成。如早在宋末就以詩作聞名的仇遠(yuǎn)早年裒輯舊作,命名為《金淵集》,后散佚不見原稿,清人項夢昶采集諸書所載,補輯為《山村遺集》一卷,而所謂《金淵集》則不可復(fù)見[11]。元末明初的張昱經(jīng)歷元末戰(zhàn)亂后,其集《可閑老人集》散佚,正統(tǒng)年間楊士奇偶得殘帙,授于梁縣丞時昌刊刻之[12]。
2 作品的選擇與別集的刪定
元人生前自編別集,一般要經(jīng)過選擇,并非有作必錄,旨在求精。如元人柳貫早年不自存稿,四十余歲后始集其稿,有《西雍稿》《容臺稿》《鐘陵稿》《靜儉齋稿》《西游稿》《蜀山稿》,為數(shù)眾多。柳貫囑托其門人余闕、宋濂、戴良等編次其稿,得詩五百六十七首,文二百九十四篇,勒為二十卷,命名為《待制集》。該集所錄詩文,“以數(shù)計之,詩僅存十之四,文僅存十之六,宜其簡擇之精矣”[13]。又如元人何中別集《知非堂稿》,“是編佳制具存,而蕪詞較少,可謂刊糟粕而存菁華”[14]。甘復(fù)的《山窗余稿》,雖為零篇斷簡,所剩無多,但是“詩格文章一一高潔,疑復(fù)當(dāng)日自擇其最得意者手錄此帙,故篇篇率有可觀”[15]。作家自編文集時,哪些作品收錄,哪些作品刪汰,各有標(biāo)準(zhǔn)。如宋元之際的王義山在其別集《稼村類稿》自序中坦言其自選集中,既有“私擬凡百篇”[16]的宏詞麗句,亦有平日讀書之心得,涉獵頗廣。郭豫亨在其詩集《梅花字字香前后集》中亦稱,因愛梅花而“凡見古今詩人梅花杰作必隨手鈔錄而歌詠之”,“積以歲月遂成巨編”[17]。有些文人,在編別集之前,對自己不滿意的作品干脆焚毀,以絕“后患”。如元人李存“少博涉典籍,喜為文章,后從上饒陳立太傳陸九淵之學(xué),遂盡焚所著書”[18],后其子集其詩文編為《俟安集》。元人丁復(fù)平生所作不下數(shù)千篇,但脫稿即棄去,因而多有散佚,其女婿和門人各據(jù)所得,才搜輯成帙[19]。
不過,大多數(shù)元人別集為身后親屬或門人所編,故有存必錄,旨在求全。如“元詩四大家”之一的揭傒斯,其別集《文安集》為其門人錫喇布哈編纂成集。雖錫喇布哈所編“不足盡傒斯之著作,然師弟相傳,得諸親授,終較他本為善”[20]。又如元人虞集平生撰文萬余篇,其門人李本編集其遺稿,已有“泰山一豪芒”[21]之嘆,編成《道園古學(xué)錄》五十卷;后來虞集從孫堪又續(xù)加搜訪,輯綴成編,成《道園遺稿》十六卷,掛漏者已少矣。有些元代著名文人其別集屢經(jīng)編撰,遞貫幾個朝代。如一代文魁貢奎所著有《云林小稿》《聽雪齋集》《青山漫吟》《倦游集》《豫章集》《上元新錄》《男州紀(jì)行》,凡一百二十卷。明代永樂年間,其集被征入秘府,遂絕不傳,只有《云林小稿》尚存其曾孫蘭家。明弘治年間,其裔孫元禮復(fù)采集諸書所載貢奎詩歌和遺文,附益成編,才有今本《云林集》[22]。后人所編文集中,亦有不廣收求全,而是編集求精的。如元人洪希文的詩集《續(xù)軒渠集》初編于元代,收詩五百七十首,而明代嘉靖年間其七世族孫請明人蔡宗兗刊定,宗兗認(rèn)為其詩清遒激壯,不同于明代堂皇之體,于是刪去一百三十五首,存四百三十五首,編為十卷[23]。
3 元人別集的編排
元人別集的編排方式,可以歸為兩類,其一為分體編排,其二為分類編排。分體編排,大體上依據(jù)文體編次,在元人別集中為數(shù)最多。如元大德年間編刻的釋園至《筠溪牧潛集》,雖然該書不分卷次,但是編排仍是以文體分之,曰:詩、銘、碑記、序、書、雜著、榜疏,凡七類。每類首頁,以天干字甲至庚記之[24]。又如戴表元的《剡源戴先生文集》,全書三十卷,卷一至六記;卷七至十四序;卷十五至十六墓志;卷十七墓表、墓碣;卷十八、十九題;卷二十跋、銘、箴、贊、述、碑;卷二十一賦;卷二十二史論;卷二十三雜著、祭文;卷二十四書啟、疏、傳、札子、說、諭;卷二十五、二十六講義;卷二十七古詩五言四十五首、排律十六首;卷二十八古詩七言六十四首;卷二十九律詩五言九十九首、律詩七言四十九首;卷三十律詩七言九十九首、絕句五言二首、五雜俎、絕句七言八十八首[25]。類目清晰,文體意識頗強。元人別集編排大體如此。分類編排,主要是按照內(nèi)容之不同而以類相從,多運用于詩集編撰,如元人侯克中的《艮齋詩集》,其卷目就是按照詩歌內(nèi)容進(jìn)行分類。卷一卷二皆詠經(jīng)史之作,卷八為諧音格[26]。又如戴良的《九靈山房集》,類目命名為《山居稿》《吳游稿》《鄞游稿》《越游稿》,大概是依據(jù)作詩情境分之。這種隨類相從,以事類確立篇名卷名的編次方法,有利于了解別集主人的平生創(chuàng)作及文學(xué)思想。
當(dāng)然,并不是每一部元人別集都有清晰的類目編排,有些文集或因為編集人隨意為之,或由于年代久遠(yuǎn),其體例編次并無規(guī)律可循。如許謙的《白云集》,是正統(tǒng)年間由金臺李伸編次成書,可能是其集非許謙所自定,因而體例駁雜[27]。又如謝應(yīng)芳的《龜巢集》,其卷目卷一為賦,卷二至五為詩,而卷十六、十七復(fù)為詩,大概是詩分前后集,后人合編之[28]。耶律楚材的《湛然居士集》,其集卷八、卷十三、卷十四以書、序、碑、記錯雜其中,編次并無體例,懷疑是后世傳寫者為之。
注 釋
[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6][27][28]永瑢,紀(jì)昀等.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M].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1986:1192-1,1193-729,1192-1,1194-429,1214-553,1192-471,1193-219,1192-1,1198-219,1198-173,1198-2,1222-499,1210-17,1205-524,1218-535,1192-1,1205-667,1213-597,1208-335,1208-149,1207-707,1205-595,1205-58,1205-452,1199-529,1218-4
[24]汪桂海.元版元人別集[J].文獻(xiàn)季刊,2007(2):24
[25]沈津.元代別集[J].文獻(xiàn),1991(2):185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