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子戶
國道和路心花園旁邊
這棟破舊的小樓,一枚生銹的釘子
被一對老年男女牢牢釘入時代的肌體內。
政府的鐵錘
拔起的只是幾聲完整的嘆息
開發(fā)商的老虎鉗,擰下了一堆瓦礫般粉碎
的怒罵
這棟破舊的小樓,在繁榮昌盛的反面
站成領導眉心的鐵疙瘩,報紙和網站的頭
條紅色標題
迎面襲來的風雨,反而使它的銹跡加劇
愈發(fā)抱緊周圍的土地。一枚生銹的釘子
像血肉中的倒掛刺
每撬動它一次,都會帶起一些病痛和呻吟
讓飛速前行的快車,有了顧忌和停頓
大 雪
陽光咀嚼我的影子
聲音細小,漫山遍野的大雪
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世界白得像一張少字的打印紙
鳥啄著其中僅存的烏黑詞匯
患了近視眼的遠山把頭顱探入云層
也沒看到由晚禱寫就的梵文
滿地的大雪連上遲暮美人的皓首
江山一色多遼闊
千古英雄的狂想到底可以兌換到
多少枚用野心打造的銀幣
寂 靜
空曠堆積多了就可以圍繞成寂靜的教堂
尖頂上,那個最高的十字架
由稻香和陽光交叉而成。平原遼闊
有時用一聲吶喊就可以占領它。寂靜
這天地之間置放著一個大肚子的瓷器
由太陽的光燒制而成。我可不想開口打破它
房屋靜靜地生長,時間緩緩地爬行
大海寬廣的聲帶,暫時被光線割斷。沒有 狂風
前來縫補,縱情張開了蔚藍的大口
但誰也聽不清它喊些什么
近處的森林,麋鹿的奔跑,獅群的撕咬
落葉的腐化層是吸附喧嚷的海綿
遠方的蒼穹,閃電張開利齒,雷霆揮動銅錘
柔軟渾厚的烏云鋪開了另一塊
吸食喧鬧的海綿
倩 影
內心的堤壩越筑越高
乍起的秋風,已掀不起滔天的巨瀾
中年的村莊,苦艾下的月亮一樣婉約
霞光里的暗河一樣隱秘。
野菊抬頭瞭望天空深處的居民區(qū)
田鼠抬起前爪,在大地的胸腹上鐫刻生命 的真諦
夕陽的筆尖
細細地修飾越來越稀少的炊煙
已經依稀可見彩虹生前的俏眉大眼
田野空曠,遠山打了一圈舒緩的太極拳
并沒有閃到腰肢。在廢棄的磚瓦廠
聳立的大煙囪像永不坍塌的教條主義
繼續(xù)吐出籠罩四野的大霧和學說
雨后林間的土層松軟宜踩,我饑渴的目光 伏在地上
貪婪地吮吸著舊情人二十年以前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