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娥，牛凌燕

（1.云南師范大學(xué)，昆明 650504；2.中央民族大學(xué)，北京 10081）

漢語和泰語同屬于漢藏語系。兩種語言語法上的特點是缺乏嚴(yán)格意義上的形態(tài)變化，語序和虛詞成了他們表達(dá)語法意義的重要手段。“漢藏語言有豐富的重疊詞”[1]，漢語和泰語也不例外。重疊詞是通過重復(fù)一個原有的語言形式得來的。重疊可以說是這兩種語言通過形態(tài)變化產(chǎn)生新詞的手段。說重疊是這兩種語言產(chǎn)生新詞的手段，原因在于重疊詞與基式不僅在詞匯意義和語法意義上有區(qū)別，有時語法功能也存在差異。因此有必要對其進(jìn)行研究。關(guān)于漢語和泰語名詞重疊式詞匯意義的異同，筆者已在《漢泰語名詞重疊式語義對比研究》[2]一文進(jìn)行了論述。這里，我們將從語法功能的角度對漢泰語名詞重疊式進(jìn)行比分析。

一 漢語名詞重疊式的語法功能

（一）重疊式具有名詞的特點，它們可在句中作主語、賓語、定語、狀語

1、作主語：

(1)每年秋后，哥哥都上山砍柴 。

(2)狗狗吃飯飯。

(3)上上下下都不能做違法的事情。

(4)四十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終于使我們悟出了一個道理。

以上重疊式具有名詞的特點，都在句中做主語。例1是表稱謂的名詞重疊式，例2是小兒語言的名詞重疊式，例3是方位名詞重疊式。方位名詞重疊式，可表示時間、空間范圍以及人際關(guān)系，例3中的“上上下下”由表人際關(guān)系喻代“上級領(lǐng)導(dǎo)和下面的普通百姓”的所有人，泛指一個整體。例4中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喻代“各種艱難歷程”， 例3和例4運用了借代的名詞重疊式，在數(shù)量上言其多，分別指一切“上級領(lǐng)導(dǎo)和下面的普通百姓”和一切“風(fēng)雨”，夸張色彩明顯[3]。

2、作定語：

(5)這是（哥哥）的衣服。

(6)這是（狗狗）的糧食。

(7)這需要一定時間，也需要（上上下下）的共同努力。

(8)誰料這一等就是（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10年。

3、作賓語：

(9)這禮物是送給媽媽的。

(10)這讓人再次回顧伊拉克戰(zhàn)爭的前前后后。

(11)他走遍了中國的山山水水。

(12)中國的改革開放經(jīng)歷了30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

4、作狀語。名詞重疊式能作狀語的只有方位名詞重疊式：

(13)我們[前前后后]跑了好幾趟。

(14)他把一個抽屜內(nèi)的衣服翻了出來，[左左右右]地察看，總覺得不順眼。

(15)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沒看見他。

例13、14、15是方位名詞重疊式，重疊后表時間和空間概念，意思是“遍及各處”，在句中作狀語。

從上文分析可知，表稱謂、兒童語言以及表借代和夸張作用的名詞重疊式都只能在句中做主語、定語和賓語。表方位的名詞重疊式除了可做主語、定語、賓語外還可做狀語。其作定語時都需要加“的”，如果例5、6、8句中的“的”去掉則都成了病句。例7、的“的”如果去掉該結(jié)構(gòu)則變成了主謂式。其做狀語時有的必須加“地”如例14，有的不能加“地”，如例13、15。

（二）重疊式具有量詞的特點，可以在句中作主語、定語和狀語

(16)家家都種了。

(17)（年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都一樣。

(18)他[天天]講，萬一我錢不夠怎么辦？

(19)我[年年]都去昆明看紅嘴鷗。

從上文例16、17、18、19可知，具有量詞特點的名詞重疊式的句法特點有： 1.表時間意義的常在句中作定語或狀語，如例17、18、19。其他的重疊式常在句中做主語，如例16。2.他們作定語可不加“的”，如例17。也可加上“的”，例17可以說成：（年年）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都一樣。該句加上“的”后“年年”得到強調(diào)，其語義更加凸顯。

（三）它們作狀語是直接加在中心語之前，中間不能加“地”。如例18、19都是狀語直接置于中心語之前。如果加上“地”則都成了病句

※(18)他[天天]地講，萬一我錢不夠怎么辦？

※(19)我[年年]地都去昆明看紅嘴鷗。

（四）重疊式具有形容詞的特點，可作狀語和謂語

(20)英方[口口聲聲]說要合作，其實是在“作秀”。

(21)妹妹[木木]地望著我。

(22)我們村子到處坑坑洼洼。

（五）重疊式具有動詞的特點，可做謂語

(23)唐伯虎：這樣好了，我給你一兩銀子意思意思。

(24)人簡佳正好在這，就算你不“分一半”給人家，總得意思意思吧。

二 泰語名詞重疊式的語法功能以及與漢語重疊式語法功能的對比

（一）泰語中重疊式為名詞的包括稱呼名詞和方位名詞，其重疊式都可在句中作主語、賓語、定語、狀語（下面例句中前面是泰語，后面是其漢語翻譯）

1、稱呼名詞重疊式作主語:

(25)lu:k41小孩——lu:k41lu:k41小孩小孩

lu:k41lu:k41kam33la?33rian33na?45 s?:14

小孩小孩 正 在 學(xué) 書（孩子們正在學(xué)習(xí)。）

(26)num21sa:w14——num21num21sa:w14sa”w14

男女青年 男青年男青年女青年女青年

num21num21sa:w14sa:w14pai33den33len41

男青年男青年女青年女青年 去 散 步 。（男女青年們?nèi)ド⒉?。?/p>

2、稱呼名詞重疊式作定語:

(27)dek21孩子—— dek21dek21孩子孩子

na?14s?14k ? ?:?14(dek21dek21)na41son14?ai33

書 的 孩子孩子 有 趣。（孩子們的書有趣。）

(28)p?ua14mia33夫妻——p?ua14p?ua14mia33mia33夫夫妻妻

r?:a?41（p?ua14p?ua14mia33mia33）k?on33??n21mai41kiaw21

事 夫 夫 妻 妻 其他 無 關(guān) 。（夫妻們的事與別人無關(guān)。）

泰語名詞重疊式作定語有的需要加上介詞“k??:?14的”，如例26，有的無需加上介詞“k? ?:?14的”，而是直接后置于中心語，如例27。

3、稱呼名詞重疊式作賓語:

(29)p??:an41朋友_____p??:an41p??:an41朋友朋友

??an14?a33pai33ha:14p??:an41p??:an41k??:?14??an14

我 要 去 找 朋友朋友 的 我。（我要去找我的朋友們。）

(30)pa:41na:45姨媽阿姨 —— pa:41pa:41na:45na:45姨媽姨媽阿姨阿姨

k?au14k?ap21rot14pai35rap14p?uak41pa:41pa:41na:45na:45

他 開 車 去 接 們 姨媽姨媽阿姨阿姨。（他開車去接姨媽阿姨們。）

漢泰語稱呼名詞重疊式的語法功能一樣，都能在句中做主語、定語、賓語。

4、方位名詞重疊式常作主語、定語、賓語和狀語：

(31)bon33上——bon33bon33上 上

bon33bon33pen33k?:w41

上 上 是 杯子。（靠近上面的地方是杯子。）

(32)na:41前——na:41na:41前前

k?au45na?41ju:21t??:w14(na:41na:41)

他 坐 在 排 前前（他坐在房間靠前排的地方）。

(33)la?14后——la?14la?14后后

k?au45na?41ju:21la?14la?14.

他 坐 在 后后。（他坐在靠后后。）

(34)kla:?33中間 —— kla:?33kla:?33中間中間

k?ian14[ kla:?33kla:?33]

寫 中間中間（靠中間寫。）

泰語中方位名詞重疊后表示“靠x”的意思，“bon33bon33”、“na:41na:41”、 “ la?14la?14”、“kla:?33kla:?33”的意思分別為：“靠上”、“靠前”、“靠后”“靠中間”，常在句中作狀語、定語、賓語和主語。由于泰語的定語和狀語通常后置于中心語，如例31、32中的“na:41na:41前前”“kla:?33kla:?33中間中間”都位于所修飾的中心語之后。而漢語的定語和狀語都前置于中心語。這是漢語和泰語修飾語的一大不同之處。漢語方位名詞能重疊的數(shù)量不多，并且只能對舉重疊。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等，單個的方位名詞不能重疊，如不說“上上”、“前前”和“里里”。從語法功能來看，漢泰語方位名詞重疊后都可作定語、狀語、主語、賓語等句法成分。

從上文分析可知，漢泰語重疊式為名詞的都可在句中做主語、定語、狀語和賓語，不同之處是漢語多了表小兒語言和表借代的名詞重疊式，另外兩者修飾語語序不一樣，即泰語定語和狀語通常后置于中心語，而漢語的定語和狀語須前置于中心語。

（二）重疊式具有量詞性質(zhì)，可在句中作狀語或補語，表時間的名詞屬于這一類

(35)na:33t? i33分鐘——na:33t ?i33na:33t ?i33分鐘分鐘

k?a:41t?o:33ra33sap21k?it45pen33[na:33t?i33na:33t?i33]

費 電 話 算 分鐘分鐘 。（電話費是以分鐘為單位計算。）

(36)wan33天——wan33wan33天天

k?au14rian33na?14s?14pai33[wan33wan33]

他 學(xué) 習(xí) 去 天天。（她天天去學(xué)習(xí)。）

(37)??an14r?:33kun33l ?:w45。

我 等 你 月 月 了。（我等你很長時間了。）

(38)??an14r?:33kun33< ?a:33t?it45ni:45>l ?:w45。

我 等 你 星期星期 了。（我等你很長時間了）

漢泰時間名詞重疊后都可以充當(dāng)句子的狀語，起修飾限制謂語動詞的作用，這是兩種語言的相同之處。兩者的不同之處表現(xiàn)在1.泰語的時間名詞能做補語，補充說明謂語動詞持續(xù)的時間；2.兩種語言能重疊的時間名詞不完全對應(yīng)；3.狀語的語序不一樣。漢語狀語前置，泰語狀語后置。兩者能重疊的時間名詞如下：

漢語：分——分分 秒——秒秒 天——天天年——年年

泰語：na:33t ‘i:33分——na:33t ‘i:33na:33t ‘i:33分分（幾分鐘，一分一分的）

??ua41mo:?33小時——??ua41mo:?33??ua41mo:?33小時小時（幾小時或一小時一小時）

wan33天——wan33wan33天天（一天一天或每天）

??au45早上——??au45??au45早上早上（早上比較早的時候）

t?ia?41中午——t?ia?41t?ia?41中午中午或半夜半夜（中午或半夜）

pa:i21下午——pa:i21pa:i21下午下午（下午）

k?am41晚上——k?am41k?am41晚上晚上（晚上比較晚的時候，常用于口語）

ien33傍晚——ien33ien33傍晚傍晚（書面語）

d?an33月——d?an33d?an33月月（一個月一個月或幾個月，表示很長時間）

pi:33年——pi:33pi:33年年（一年一年或幾年，表示很長時間）

?a:33t?it45ni:45星期——?a:33t?it45ni:45星期星期（一個星期一個星期或幾個星期，表示很長時間）

泰語能重疊的時間名詞明顯多于漢語。兩種語言除了能重疊的具體詞語以及語法功能有差別外，其語用功能也有差異。泰語的時間名詞重疊式只用于非正式場合，不能用于正式場合。漢語的時間名詞重疊式?jīng)]有這方面限制。

（三）名詞重疊后變成了形容詞，可作定語

(39)mu:14豬——mu:14mu:14簡單

r?:a?41（mu:14mu:14）k?rai33k?:41t?am33dai41

事 簡單 誰 也 做 得。（簡單的事誰也會做）

(40)kluaj41香蕉——kluaj41kluaj41容易

r?:a?41（kluaj41kluaj41）b?:p21ni:45k?au45t?am33dai41

事 容易 樣 這 他 做 會。(這樣容易的事他會做)

(41)ba:n41家——ba:n41ba:n41普通

k?au14t?:?21tua33b?:p21（ba:n41ba:n41）pai33ruam41?a:n33t?:?21

他 穿著 式 家家 去 參加 婚禮。(他穿普通的衣服去參加婚禮)

(42)?u:33蛇——pla:33魚

?u:33?u:33Pla:33Pla:33模模糊糊

r?:a?41ni:45p?om14ru:45k??41?u:33?u:33Pla:33Pla:33

事情 這 我 知道 只是 模模糊糊。（這件事我模模糊糊知道一點。）

(43)ma:14狗——ma:14ma:14亂

k?:33p?u:t41ma:14ma:14ja:?21ni:45diaw14k?41dai41r?a?

你 說話 亂 樣 這 一會兒就得 事。（你這樣亂說話，一會兒就得惹事。）

泰語中這類名詞重疊后變成了形容詞，他們通常在句中作定語，漢語中也有名詞重疊后具有形容詞特點的重疊式，兩者的不同之處是能重疊的具體詞語差別很大，基式與重疊式語義關(guān)聯(lián)的程度以及語序都有差別。

通過以上對比分析發(fā)現(xiàn)，漢泰名詞重疊式語義上屬于同一小類的名詞重疊后詞性表現(xiàn)出很大的對應(yīng)性，語法功能也表現(xiàn)出很大的一致性：（1）表稱謂的都能做主語、賓語、定語；（2）表時間的能做狀語；（3）表方位的能做定語、狀語、主語和賓語。不同之處為：（1）漢語有重疊后能做謂語的名詞重疊式，如“意思意思”。泰語沒有重疊后能做謂語的名詞重疊式。（2）泰語有能作補語的時間名詞重疊式。漢語時間名詞重疊式?jīng)]有這樣的語法功能。（3）狀語和定語的語序不一樣。漢語的狀語和定語前置于中心語，泰語的狀語和定語后置于中心語。

[1]馬學(xué)良.漢藏語概論[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3:10.

[2]陳娥.漢泰語名詞重疊式語義對比研究[J].云南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對外漢語教學(xué)與研究版),2012,(6):11.

[3]華玉明.名詞重疊的表義類型及其語法差異[J].浙江師大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1996,(1):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