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玲
比利時語用學家Jef Verschueren在其系列文章中逐步形成了他的語用學思想[1-4],并闡釋了以他為代表的歐洲大陸學派對語用學新的理解,即把語用學描述為“關于語言各個方面的功能綜觀”(A general functional perspective on any aspect of language)。1999年,Verschueren的《理解語用學》一書再次更加全面而系統地闡釋了他的“語用綜觀論”和“語言使用即是語言選擇”的順應論,標志著Verschueren語用思想逐漸走向成熟。該理論提出后,在學界,尤其是語言學領域引起很大反響。一方面改變了傳統的將語用學認為是語言學分支的觀點,把語用學界定為“對語言和交際在認知、社會和文化方面的研究”(the cognitive,social and cultural study of language and communication),大大拓寬了語用學的研究視野,使語用學不再只是解決各種“疑難雜癥”的幫閑學科[5]114。另一方面為語用學構建了一個統一、連貫的理論框架,使語用學具有更強的包容性和解釋力。目前,該理論已被廣泛地應用到外語教學、翻譯、跨文化交際等語言實踐活動中,在各種語言活動中發(fā)揮了積極的指導作用。
《理解語用學》一書集中體現了Verschueren的語用思想,圍繞該書的核心思想可以概括為“語用綜觀論”、“語言順應論”以及“語言選擇論”。
語用學的研究傳統大體可分為兩類,一類是以Leech和Levinson等為代表的英美學派,另一類是以Verschueren為代表的歐洲大陸學派。英美學派的語用學家從語言哲學的角度出發(fā),把語用學看作是和語音學、句法學、語義學等并列的語言學分支學科,研究課題僅僅囿于指示語、會話含義、預設、言語行為等具體的語言現象;而以Verschueren為代表的歐洲大陸學派認為英美學派對語用學的界定范圍過窄。Verschueren認為,語言結構的各個層面(語音、詞匯、句法、語義等)都可以從語用視角看作是順應某一功能需要的選擇,因而都可以成為語用學研究的對象[4]。在Verschueren看來,語用學既沒有像語義學一樣的基本分析單位,也沒有具體的、特定的外部現實作為對應的研究對象,因此并不是語言學的分支學科,而是關于各種語言現象的一種功能視角或綜觀(pragmatics as a functional perspective),是對語言各個層面所作的社會、文化和認知的解釋。也就是說,語用學與任何類型的形式-意義關系都是相關的[5]75。
Verschueren認為,語言選擇的實質就是順應特定的語境因素,這種語境因素包括交際語境和語言語境[4]76。其中,交際語境主要由交際雙方、心理世界(mental world)、社交世界(social world)和物質世界(physicalworld)構成,而語言語境由語言信道(口頭和書面)和語言語境(上下文)構成。作為語境重要組成部分的心理世界主要涉及交際者的心理狀態(tài),包括個性、情感、信仰、愿望、動機或意圖等;社交世界主要包括規(guī)范交際者言語行為的社交場合和社會制度以及交際者之間的社會關系等;物質世界中的時空指稱也是影響語言交際的重要語境因素。在言語交際過程中,這些語境因素并不是先在的,而是在語言的使用過程中動態(tài)生成、并不斷變化的。交際者為了達到成功的交際,就必須順應不同的交際語境和語言語境,根據具體的語境資源選擇特定的話語形式,同時又通過特定話語形式所產生的語境效果去改變、調整現有的語境資源。說話者就是在這樣的動態(tài)過程中實現語言選擇和語境資源選擇的相互順應。
Verschueren認為,言語交際的實質就是不斷進行語言選擇的過程,這種選擇可能是有意識的,也可能是無意識的,它發(fā)生在語言結構的各個層面:語音、形態(tài)、句法、語義等[4]55-56。 這些選擇可以發(fā)生在同一變體內部,也可以發(fā)生在不同社會、地域變體之間。選擇的原因可能是語言內部,也可能來自語言外部。Verschueren認為,語言選擇具有以下特點:(1)選擇發(fā)生在語言結構的任何可能層面,涉及語言交際過程中對符號系統、交際渠道、語碼、語體、語篇、句法、詞匯、語音等的選擇。(2)說話者不僅選擇語言形式,同時也選擇語言策略。(3)選擇并不總是一種有意識的行為,不同的選擇表明不同程度的意識凸顯程度。(4)選擇發(fā)生在話語的生產和理解過程中,而且兩者對于語言交際具有同等的重要性。(5)選擇具有強制性,語言使用者沒有選與不選的權利。一旦交際開始,無論是說話者,還是聽話者都必須做出選擇。(6)同一語境中,不同的選擇所具有的交際效果是不相等的;(7)特定的語言選擇總是伴有其它的可能選項。語言選擇的實質就是順應特定的交際目的和交際環(huán)境,從若干可能的話語方式中做出合理的選擇,達到交際的成功[4]56。
Verschueren的語用思想以 “語用綜觀論”為指導,系統而全面地闡釋了人類語言交際的本質,揭示了人類交際的認知、社會和文化因素,大大拓寬了語用學的研究范圍,對外語教學具有重要的啟發(fā)意義。
詞匯教學歷來是外語教學過程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如何使學生在外語學習過程中,尤其是外語學習的初級階段打好扎實的詞匯基礎、擴大詞匯量,一直是外語學界關注的焦點。目前,已有眾多的外語教師意識到語用學在詞匯教學中的重要性,在詞匯教學過程中加入了語用教學環(huán)節(jié),通過給學生講授一定的語用知識加強和鞏固學生的詞匯知識。
Verschueren的“語用綜觀論”強調語言使用的各個層面都滲透著語用因素,包括語言使用中的詞匯構成,例如英語構詞中的派生關系就存在明顯的語用限制。Grateful和 ungrateful、just和 unjust之間是派生關系,而且后者是由前者加前綴“un”構成,這種派生關系是由社會規(guī)范體系所決定的,因為人們在社會生活中往往更強調“grateful”、“just”這樣的具有正面意義的詞匯。除此以外,構成否定意義的前綴“un”通常是附著在表示評價意義的詞根上,在構成反義詞的過程中,如果詞匯中本身已存在和該詞意義相反的詞匯,為順應“省力原則”,該詞根附著“un”構成反義詞的情況在詞匯中就不存在。因此,在詞匯教學過程中,學生通過掌握詞匯構成的語用規(guī)范,就可以更加靈活地運用構詞法中的基本規(guī)則,構筑英語中的新詞匯,增強語言的表現力。
語用學與翻譯結合而成的語用翻譯成為近年來新興的翻譯理念。在翻譯過程中引入語用理念,借鑒語用學的研究成果指導翻譯實踐成為翻譯界人士的共識。而在眾多的語用學理論中,Verschueren的語用順應論不僅將翻譯理論納入到一個連貫統一的框架,而且動態(tài)順應也為拓寬翻譯研究的發(fā)展空間帶來諸多有益的啟示[6]47。
翻譯像其它語言活動一樣,也是一種信息交流、語言選擇的過程。在整個翻譯過程中,包括文本的取材和翻譯策略的選擇,無不貫穿著語言符號之外的社會、文化、認知等多方面因素的互動選擇機制[7](20)。一方面,譯者要在宏觀層次上動態(tài)地順應原語和譯語之間的物質世界、心理世界和社交世界;另一方面又要在微觀層次上根據具體的交際環(huán)境選擇恰當的語言形式和翻譯策略,從而達到翻譯所追求的“信,達,雅”。因此,在翻譯教學過程中,教師在講授翻譯技巧的同時,還應努力培養(yǎng)學生的語用意識,要求學生除了在微觀層面注意詞匯、句式、語碼、語體的選擇外,還要在宏觀層面順應原語的社會、文化、認知等方面的語境,達到語用效果的等同(pragmatic equivalence),盡量使譯文讀者獲得與原文讀者等同的感受,提高翻譯質量,確??缥幕浑H的順利進行。
語用能力是指人們在言語交際活動中根據不同的語境恰當、得體和有效地使用和理解語言,達到交際目的的能力[8]44。語用能力的培養(yǎng)對于提高學生跨文化交際能力至關重要。
然而,在實際的語言交際過程中,盡管有些學生語法知識牢固、詞匯量豐富,語音、語調也非常好,卻仍然在跨文化交際過程中屢屢失敗。造成失敗的重要原因就是由于學生受到母語負遷移的影響發(fā)生語用失誤。Thomas認為,語用失誤大體上分為語用語言失誤和社交語用失誤[9]。根據Verschueren的語言選擇論,語用語言失誤主要是語言結構選擇的錯誤所致,而社交語用失誤主要是由于沒能順應交際雙方的社會文化背景所致。但無論是哪種情況的語用失誤,都是由于說話者的錯誤選擇使得語言表達不得體、不禮貌,從而導致交際失敗。因此,在外語教學過程中,為避免語用失誤,除加強學生的語言能力之外,還要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語用能力,恰當地給學生講授一些有關語用方面的知識,要求學生根據場合注意何時說話、說什么、以及為什么這么說,既選擇恰當的時機、運用恰當的語言表達方式和說話策略,說出符合恰當場景的話語,提高跨文化交際能力。
Verschueren的語用思想綜合了以往各家的語用理論,以全新的視角闡釋了語言交際的本質,使語用學具有更強的解釋力。該語用思想運用于外語教學的各個環(huán)節(jié),指導外語教學實踐,在外語教學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隨著人們對該理論和外語教學之間關系認識的深入和加強,Verschueren的語用理論將會在外語教學中的地位更加突出。
[1]Verschueren,J.Pragmatics as a Theory of Lin guistic Adaptation [M]. Antwerp:International Pragmatics Association,1987.
[2]The pragmatic perspective.In J.Verschueren et al. (eds.),Handbook of Pragmatics[M].Amsterdam:John Benjamins,1995:1-19.
[3]A pragmatic model for the dynamatics of communication[C].In A.Kasper (ed.),Pragmatics:Critical Concepts,Vol.V.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1998:139-148.
[4]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London:Edward Arnold,1999.
[5]何自然.語用三論:關聯論 順應論 模因論[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
[6]楊俊峰.語境順應與語用翻譯 [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5(11).
[7]宋志平.翻譯:選擇與順應——語用順應視角下的翻譯研究[J].中國翻譯,2004(2).
[8]姬小玲.從語言順應看二語習得中語法能力和語用能力發(fā)展的關系[J].山西農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5).
[9]Thomas,J.Cross-Cultural Pragmatic Failure.Applied Linguistics 4(2):9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