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慶

文言文比現(xiàn)代文難學難懂，文言文閱讀教學比現(xiàn)代文閱讀教學更費時費力，這是高中語文教學中一個不爭的事實。本文嘗試運用圖式理論，重點分析學生文言文閱讀的心理過程與理解障礙，并提出將圖式理論應用于文言文閱讀教學的一些具體措施和策略。

一、圖式、圖式理論

1932年英國心理學家巴特里特提出現(xiàn)代圖式理論中的“圖式”概念。根據(jù)巴特里特的圖式理論，閱讀理解不是一個被動地接受文本信息的過程，而是受先前經(jīng)驗的影響，在此基礎上對信息進行加工、改造和重建的過程。讀者對一篇文章能否理解、如何理解、理解的程度如何等，與其頭腦中已有的圖式有關。20世紀70年代后期，美國人工智能專家魯梅爾哈特發(fā)展、完善了圖式理論。魯梅爾哈特把圖式稱為以等級層次形式儲存于長時記憶中的一組“相互作用的知識結(jié)構(gòu)”。比如，學生每天上課，便會形成一些關于“課”的知識：教室，黑板，講臺，教師，課桌，要在45分鐘內(nèi)完成，等等。這些知識都與“課”有關，于是在頭腦中組成了一個關于“課”的結(jié)構(gòu)。國內(nèi)有學者作進一步研究，認為：圖式可以比作為一個龐大的檔案系統(tǒng)，它把個人的知識經(jīng)驗分類儲存在大腦中。大腦接受一個新信息后，會設立一個新的文件夾(圖式)，或把新的信息輸送到現(xiàn)存的圖式之中。

根據(jù)上述理論，圖式是對已有的知識和經(jīng)驗的組織，人們在認識世界、獲取知識的過程中，會不斷建立新的圖式，豐富或重建原有的圖式。而人們在理解新事物的時候，會將其與自己已有的知識、經(jīng)驗聯(lián)系起來，對新事物的理解和解釋受頭腦中已有圖式的影響。

二、閱讀過程與圖式理論

（一）閱讀與圖式

圖式理論認為，人是通過激活他們原有的相關圖式來理解新信息的，閱讀也是文本中的語言文字與讀者頭腦中已有的圖式相互作用的過程。例如，當我們看到下面這段話：

余以三月朔赴留都，從京口陸行且百里，始及龍?zhí)扼A。大雨，出沒于危峰峭壁之址，與江相膠帶而行，如是者凡二十里。雨益甚，江山之勝顧益奇，秀色在眉睫間，應接不暇，欣然忘其衫屨之淋漉也。抵驛，與兒子騏及張生元春小飲。呼驛宰，問以攝山道，甚難之。謂：“徑險而受雨則濘，可無往也。”余興發(fā)，不可遏。（選自王世貞《游攝山棲霞寺記》）

雖然文本沒有直接告訴我們，但我們?nèi)匀豢梢灾?，上文是在敘述一次旅游的?jīng)歷。我們看到文段中有“余以三月朔赴留都，從京口陸行且百里，始及龍?zhí)扼A。”后面又有“抵驛……問以攝山道，甚難之。余興發(fā)，不可遏?！边@就讓我們想到這是在旅游，從而激活了我們頭腦中關于“旅游”的圖式。根據(jù)“旅游”的圖式，旅游最基本的是游蹤和途中的所見所聞所感，我們閱讀的時候，就會注意這次旅游從哪里到哪里，看到了哪些景物，有什么感受與體會，從而影響我們對文中信息的掌握，這就是圖式對閱讀理解的引導作用。

（二）文言文閱讀能力主要由三種圖式?jīng)Q定

圖式閱讀理論認為，決定閱讀能力的主要有三種圖式：語言圖式、內(nèi)容圖式和結(jié)構(gòu)圖式。語言圖式是指讀者對閱讀材料語言的掌握程度，即詞匯、語法、習慣用語等方面的知識；內(nèi)容圖式指讀者對文章主題及背景知識的掌握程度；結(jié)構(gòu)圖式則是指讀者對文章體裁特點、邏輯結(jié)構(gòu)等的了解程度。

1.語言圖式對閱讀理解的影響是比較明顯的，如果一篇文言文中實詞、虛詞較多，句子結(jié)構(gòu)比較復雜，肯定會影響學生對文本的理解程度。特別是高中文言文閱讀中，詞與詞之間沒有明顯的標志，句式往往比較特別，各種成分之間有時也缺乏標志，甚至省略的現(xiàn)象也比比皆是，這就給學生的閱讀理解增加了難度。例如下面這句話：

向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美為之向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向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 （《孟子·告子上》

對一般的語文老師來講，這句話并沒有太大的難度，只要通讀全句，通過語法分析、進行適當?shù)摹霸鰟h調(diào)補換”，就能知道如何進行斷句。但是對學生來說，由于他們對古漢語詞匯、句式等掌握和應用的程度有限，理解起來就會有一定的難度。

2.內(nèi)容圖式，即與文章內(nèi)容有關的背景知識，也會對閱讀理解產(chǎn)生一定的影響。例如：

遷光祿勛主事。時陳蕃為光祿勛，滂執(zhí)公儀詣蕃，蕃不止之，滂懷恨，投版棄官而去。郭林宗聞而讓蕃曰：“若范孟博者，豈宜以公禮格之！今成其去就之名，得無自取不優(yōu)之議邪？”蕃乃謝焉。復為太尉黃瓊所辟，后詔三府掾?qū)倥e謠言，滂奏刺史、二千石權(quán)豪之黨二十余人?！詴掌却伲氏扰e所急；……滂睹時方艱，知意不行，因投劾去。（《后漢書·黨錮傳·范滂》）

這段話涉及很多背景知識，如果不知道什么是“光祿勛”“光祿勛主事”、什么是“三府掾?qū)佟薄岸薄皶铡薄巴栋妗薄巴钝馈?、“為……所辟”“遷” 是什么意思，學生就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3.結(jié)構(gòu)圖式會影響讀者對文章整體的理解和掌握，而把握文章主旨正是文言文閱讀理解考查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如下面這道題：

愷之矜伐過實，少年因相稱譽以為戲弄。又為吟詠，自謂得先賢風制。義熙初，為散騎常侍，與謝瞻連省，夜于月下長詠，瞻每遙贊之，愷之彌自力忘倦。瞻將眠，令人代己，愷之不覺有異，遂申旦而止?！?/p>

*下列對原文的分析與概括，不正確的一項是：

A.顧愷之博學而有才氣。他繪聲繪色地向人描述會稽山水的狀貌，以“漸入佳境”妙釋自己總是從尾部開始吃甘蔗的原因。

B.顧愷之特別擅長人物畫，謝安認為顧愷之的人物畫前無古人。愷之畫人物最重視點睛，認為眼睛最能生動逼真地表現(xiàn)人物。

C.顧愷之畫像善于點染襯托。他畫謝鯤像，“在石巖里”；畫有目病的殷仲堪，“明點瞳子，飛白拂上”。

D.顧愷之吟詠具有先賢的風制。他曾在月色下長聲吟詠，受到鄰居謝瞻的贊賞，愷之自力忘倦，一直吟詠到天亮才停下。

這是一段通過故事塑造人物的文章，所塑造的人物的性格才是文章的主題，它一般在文章的開頭或結(jié)尾，對這段文字來說就是“愷之矜伐過實，少年因相稱譽以為戲弄”這句話。所以，這道題的答案是D。如果對這類文章的行文特點、思路結(jié)構(gòu)缺乏了解，就有可能做出錯誤的選擇。

三、圖式理論對文言文閱讀教學的啟示

既然決定閱讀能力的主要有語言圖式、內(nèi)容圖式和結(jié)構(gòu)圖式，那么在文言文閱讀教學中，教師就應該幫助學生形成、發(fā)展、激活和應用與文言文閱讀相關的各種圖式。

（一）幫助學生建立豐富的語言圖式

語言圖式主要是指一定數(shù)量的詞匯 （包括實詞和虛詞）和句法知識（主要是文言特殊句式）。詞匯量的大小是決定閱讀能力高低的主要因素，足夠的詞匯量和快速辨認的能力是保證快速有效閱讀的基礎，而大量閱讀則是擴大詞匯量的重要辦法。

詞匯是以“圖式”的形式存儲在長時記憶中的。很多詞在語義上互相聯(lián)系，構(gòu)成一個系統(tǒng)或網(wǎng)絡。某些詞在一個共同概念的支配下，形成一個語義場。比如，我們提到“官職”， 就會想到“除”、“授、“拜”、“遷”“貶”“謫”以至“下車”“視事”“致仕”“乞骸骨”等；提到“人名”，就會想到“姓”、“名”“（表）字”、“號”以至“書齋名”“郡望”“官職”等。

（二）幫助學生激活和鞏固內(nèi)容圖式

讀者的背景知識越豐富，對篇章的理解就越好。所以，在閱讀之前，教師應該激活或提供必要的背景知識，介紹與閱讀內(nèi)容有關的社會、歷史、人文背景。具體可以采用以下兩種方法。

1.充分利用閱讀前活動，檢索、匯總背景知識

閱讀前活動可以激活學生的背景知識，使閱讀過程更加順暢。如在閱讀文言文本前，對可能涉及的相關詞匯和句式進行大檢索，使學生在最短的時間里了解有關話題的知識，然后給學生幾分鐘的時間匯總他們的信息。這不僅可以激活學生的背景知識，還可以激發(fā)他們的閱讀興趣。

2.訓練學生的結(jié)構(gòu)圖式

結(jié)構(gòu)圖式會影響學生對文言文整體和主旨的把握。 文章的體裁是多種多樣的，如“說”（《師說》）、“記”（《鈷潭西小丘記》）、“表”（《瀧岡阡表》）、“賦”（《赤壁賦》）、“狀”（《段太尉逸事狀》）、“銘”（《陋室銘》），等等，但作者總是按照一定的行文思路、結(jié)構(gòu)規(guī)律來安排內(nèi)容的。不同體裁的文章會有不同的結(jié)構(gòu)特點，讀者對某種體裁越熟悉，閱讀時就越能把握思路、層次，對文章的框架結(jié)構(gòu)、邏輯關系等就越清楚。例如，人物傳記一般包括時間、地點、人物、起因、過程、結(jié)果等一些要素，在閱讀人物傳記時，教師可以有意識地提一些問題，如“何時何地”、“何人何事”、“何因何果”、“過程階段”、“性格品質(zhì)”等。通過這些問題，引導學生注意文章的關鍵內(nèi)容和整體框架，從而提高其閱讀速度和對文章主題的掌握程度。

因此，在文言文閱讀教學過程中，教師應該增加分析、概括文本結(jié)構(gòu)之類的訓練，向?qū)W生介紹不同體裁的結(jié)構(gòu)框架，訓練學生理解閱讀材料各部分之間的篇章關系。

閱讀是應用語言圖式、內(nèi)容圖式和結(jié)構(gòu)圖式，理解文章內(nèi)容、獲取相關信息的心理過程。學生在閱讀文言文時存在困難的主要原因，要么是欠缺要么是未能激活與文言文閱讀相關的圖式。在閱讀教學中，教師應該采用各種方法和策略，幫助學生建立和激活所需的各種圖式。

閱讀訓練也是對這三種圖式的豐富和完善。大量閱讀可以擴大詞匯量，豐富語言圖式；可以獲得更多的背景知識，豐富內(nèi)容圖式；可以掌握更多文體的結(jié)構(gòu)特點，豐富結(jié)構(gòu)圖式。大量閱讀，不僅可以提高閱讀理解的能力，也是提高文言文閱讀能力必不可少的途徑。因此，在文言文教學中，教師和學生都應該認識到大量閱讀的重要作用，并在教與學中切實付諸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