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念俊
(趙念?。捍T士研究生,齊齊哈爾大學國際交流學院,講師。研究方向:對外漢語教學。)
什么是意象呢?劉勰在《文心雕龍》里指意象乃“意中之象”,意象是一個發(fā)展的、動態(tài)的概念,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下,有不同的意義。意象的最早使用,見于《周易.系辭》:“子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然圣人之意,其不可見乎。”這里的意象指表意之象,即只有圣人才能發(fā)現(xiàn)的道理,體現(xiàn)更多的是觀念上的意象,而本文要探討的是詩詞中的審美意象。
詩詞理論中的意象,是指藝術(shù)上的、高級意識形態(tài)的意象。在《文心雕龍·隱秀》中,指出意象是寄托隱含手法的運用,“隱以復意為工”,指意象具有雙重意義,除了詞義本身的意義之外,還有另外一層含義,而詞義表義中隱含的那層意義即是作者想要表達的意義。我國現(xiàn)代詩人兼學者余光中在《論意象》中指出“詩人內(nèi)在之意訴之外在之像,讀者再根據(jù)這外在之意試圖還原詩人當初的內(nèi)在之意”。景或者物是自然界的客觀存在,并不附帶感情色彩,詩人、詞人通過尋找景或物中與情感相似的特點,寄情與物,隱晦地抒發(fā)作者的情感。比如狐貍,狐死首丘,詩人往往以此來寄托對故鄉(xiāng)的思念,或者對古國的忠貞與感念。再如浮萍,浮萍隨波逐流,往往被用來形容沒有主見,隨波逐流之輩,或者寄托作者漂泊無依之感。意象可以分為物象和事象兩大類,物象又可分為實體物象和虛體物象,實體物象如楊柳、長亭、孤帆、酒、笛、明月、日等,如高啟“笛里關(guān)山,樽前日月,回首空凝貯。吾今未老,不須清淚如雨。”虛幻意象如夢境或神仙鬼蜮中的意象,如“風聲雷動鳴金鐵,陰森潭底蛟龍窟。蛟龍窟,興亡滿眼,舊時明月”。事象指由人的行為活動構(gòu)成的意象,如納蘭性德“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guān)那畔行,夜深千帳燈”。意象的構(gòu)造具有主觀性、模糊性,根據(jù)作者所處環(huán)境、時代背景、心情的不同,同一種象,也可能表現(xiàn)的是不同的意。詩人將主觀的情感隱藏在客觀的外物描寫中,要系統(tǒng)地對作者的意象進行把握與解讀,首先要理解詞語意義,其次從表現(xiàn)手法與寫作背景下把握詩詞的表現(xiàn)意義,進而更深刻地去挖掘詩詞中蘊含的哲理意義。
元朝因為歷史政治原因,統(tǒng)治者為蒙古人,因此重武輕文,元朝對學識的重視之輕、知識分子地位之低微,為歷代封建統(tǒng)治中之最。元朝統(tǒng)治全中國共89年,實行種族等級制,漢人地位低下,因此元朝詩詞多表現(xiàn)為要求個性解放,重視人性的特點。元朝的詩詞成就不如其散曲成就,詩詞在戲曲中表現(xiàn)較多。元代著名詩人有郝經(jīng)、劉因、高啟等,著名代表詞人有元好問、馬致遠、張養(yǎng)浩等。查洪良指出,郝經(jīng)詩文結(jié)合了實學家、理學家、道學家文論,并深受文人歐陽修、蘇軾到元好問等人文學理論的影響,其風格不拘一格。元好問的詞代表了金代詞壇的最高成就,其詞時空感很強,繼承了豪放派的風格,多將故國情思寄予到時空審美的品格中去,而其題材和手法又接近于宋代婉約派的風格,形成了“柔婉之至而又沉雄之至”的獨特風格。元代西域許多少數(shù)民族的詩詞也別具特色,是值得關(guān)注的對象。
明清時期詩詞作品豐富、流派眾多,其成就可謂蔚為大觀。明代“操文章之權(quán)下移”,導致明代文人各自獨樹一幟,發(fā)展各自風格,以求在文壇上取得一席之地。在經(jīng)過唐宋詩詞的輝煌發(fā)展后,明清時期的詩詞自覺在前人的基礎上走向了理論總結(jié)與多流派詩詞創(chuàng)造的深化與分化階段。吳興振將明清詩歌的創(chuàng)作和理論總結(jié)特征概括為:對詩歌范式的總結(jié)、對詩歌性情的認識、對詩歌新變的追求、對詩歌才氣的稱許。明朝詩歌流派有明顯的地域性特點,且各派都有自己的特有理論,比如明初期有越詩派、吳詩派、閩詩派、嶺南詩派、江西詩派等,還有明中期的前七子、后七子、吳中四才子及晚期的公安派、竟陵派等。明代詞的成就不高,是詞發(fā)展的中衰時期,其成就不如明詩。不同于明代時期詞壇的寂寞景象,清代是詞的中興期,先后出現(xiàn)了如顧炎武、顧太清、陳維崧、納蘭性德等著名的詞人以及多個影響巨大的詩派,如清初的愛國派、神韻派、宗宋派、尊唐派,清中葉的格調(diào)派、肌理派、性靈派等,清詞堪稱繼承了宋詞之后勁,且有了極大的發(fā)展與開拓,如清朝的敘事詩,出現(xiàn)了大量的新型樂府體、五七言體等長篇敘事詩體,另外更是融抒情、組詩、記事、寫景于一體。清代的詞學理論及詞作的整理和編輯成果顯著,如朱彝尊的《詞宗》,張惠言的《詞選》、萬樹的《詞律》、朱孝臧的《強樹叢書》等。
自然景觀是詩人、詞人作品中一種常用的表達方式,此類意象中多用日、月、水、風、雪等自然現(xiàn)象來表達詩人不同的感情與志向。如元朝詞人馬致遠的名詞《天凈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前面三句用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等九個詞人所見之景,通過相似景致的排比,營造出一種肅殺凄涼的世界,在如此蕭瑟的景致中,騎著消瘦的馬匹,看著依稀的人家,怎能不勾起游子思鄉(xiāng)的心情呢?而這匹瘦弱的老馬,又將會將作者帶往何方呢?思及此,怎能不勾起游子的悲思情懷?!跋﹃栁飨?,斷腸人在天涯”,最后一句通過西下的夕陽,來描述斷腸人凄涼寂寞的情懷,而人生也猶如這太陽般,升起時超期蓬勃,落下時昏斜暗淡,這古道上歸途還是漂泊的繼續(xù),人生的得意與失意又該如何去衡量呢?如此,留給讀者無窮的遐思與想象,詩意紛呈,作者的感情躍然于詞中。
在詩詞中,植物是常見的托物言志、托物寄情的常見之像,植物特有的特點與品行,植物春生秋乏的自然規(guī)律,植物在特有環(huán)境下的表現(xiàn)形象,是詩人感情、志向表達的最好寄托。如梅花在寒風中不屈的精神,其冰清玉潔的形成,常用來表現(xiàn)詩人的毅力與志向。如元人王冕《墨梅》:“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本褪且阅繁逵駶嵵畱B(tài),來表現(xiàn)出自己不愿與他人同流合污、隨波逐流的高貴品質(zhì),自己人品的正氣,猶如梅花的清香之氣一樣,永存于朗朗乾坤之中,詩人言淺而意深,表面寫梅花,實則以梅花自比。再如元人徐再思《雙調(diào)水仙子·夜雨》:“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用夜雨落打梧桐葉和芭蕉,梧桐葉落,來嘆息秋的到來,表現(xiàn)出詞人此刻無盡的秋思。又如元代著名散曲《西廂記·長亭送別》中“碧云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
不同于前面所表現(xiàn)的悲傷之情,明代徐渭的《蘭》:“奠訝春光不屬儂,一香已足壓千紅。總令摘向韓娘袖,不作人間腦麝風”,這首詩則實實在在得描述春蘭的美,春蘭在百花中以幽香取勝,其香壓千紅,而要理解這首詩所表述的意象,則要明白其中的典故,詩中的韓娘為韓壽的夫人賈午,據(jù)說賈午看到韓壽的俊美姿容后,心生愛慕,二人即成其好,后賈午偷懶晉武帝賜給她父親的奇香送給了韓壽,韓壽身上的香味被賈午的父親找到了,于是便把賈午嫁給了韓壽,顯然這首詩是以蘭花作比,贊美古人的一段佳話。動物意象有鴨、鳥、鴻、雁、猿等,前文一些詩文的解析中也有出現(xiàn)過動物的意象。動物意象如納蘭性德《巫山高》:“秋夜猿啼樹,霜朝鶴唳巖”。明寫巫山之景,實則抒發(fā)作者心中之情。
元明清時期的詩詞有待更多學者的探究,詩詞中情感的表達離不開意象,要理解詩詞,首先要解讀其中的意象。
屆光.中國古典詩歌意象論,中國社會科學,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