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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轍散文批評的審視及風(fēng)格論說

2011-08-15 00:44
文學(xué)與文化 2011年2期
關(guān)鍵詞:蘇轍蘇軾散文

阮 忠

在三蘇的散文研究中,無論是從蘇洵、蘇軾之文看蘇轍之文,還是關(guān)于蘇轍之文的獨立研究,客觀地說,對蘇轍及其文,人們的關(guān)注是不夠的。人們對傳統(tǒng)的批評多有遵循,但最貼近蘇轍的批評諸如其兄蘇軾的批評等,很難說是不能易移之論,使得遵循傳統(tǒng)批評可能有失偏頗。不過,這些批評給了我們思考的空間,使本文能夠從傳統(tǒng)批評開始作一點探討,以期看到蘇轍散文風(fēng)格的另一面,促進(jìn)我們對蘇轍的再認(rèn)識。

一 蘇轍文風(fēng)與性情批評質(zhì)疑

關(guān)于蘇轍散文風(fēng)格的評價,以其兄蘇軾所論最具影響。他曾說:“子由之文實勝仆,而世俗不知,乃以為不如。其為人深不愿人知之,其文如其為人,故汪洋澹泊,有一唱三嘆之聲,而其秀杰之氣,終不可沒。作《黃樓賦》,乃稍自振厲,若欲以警發(fā)憒憒者。而或者便謂仆代作,尤為可笑?!雹佟洞饛埼臐摽h丞書》,《蘇軾文集》,中華書局,1986年,第1427頁。這番話針對蘇氏兄弟文章成就的高低說,人們通常不以為然,覺得蘇軾有諛弟之嫌。不過,其“汪洋澹泊”說多為人引用以見蘇轍散文的風(fēng)格所在。

《宋史·蘇轍傳》用前一句話總結(jié)蘇轍文章的風(fēng)格,只是在“為文汪洋澹泊”前加了一句“轍性沉靜簡潔”,以見其為人與為文風(fēng)格的一致。然而,這“汪洋”所見的氣勢宏大與自然、“澹泊”所示的語言平和而簡易,在蘇轍散文中有怎樣的體現(xiàn),這散文屬于古文還是其他,蘇軾沒有明言。聯(lián)想到蘇洵曾說歐陽修:“執(zhí)事之文,紆余委備,往復(fù)百折,而條達(dá)疏暢,無所間斷;氣盡語極,急言竭論,而容與閑易,無艱難勞苦之態(tài)。”②《上歐陽內(nèi)翰第一書》,《嘉祐集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328~329頁。其“紆余委備,往復(fù)百折”、“容與閑易”之說,與蘇軾評說蘇轍文風(fēng)有類似的地方,而歐陽修在嘉祐二年主持科考時以平淡造理為審美原則和文章標(biāo)準(zhǔn),可以印證蘇軾所說蘇轍之文當(dāng)是歐陽修所倡的古文。

同時,蘇軾說《黃樓賦》有人認(rèn)為是他代蘇轍所作,蘇軾感到“可笑”。但這種說法可證《宋史》本傳說的“其高處殆與兄軾相迫”,以致有人不能分辨。另外也說明《黃樓賦》與蘇轍之文慣常的風(fēng)格不太一樣。這從蘇軾“稍自振厲”的評價中也可以看出來。不過,這“振厲”是一種怎樣的狀態(tài)呢?蘇轍的《黃樓賦》作于熙寧十年(1077),時為39歲。他在《黃樓賦敘》里說道:熙寧十年秋,黃河在澶淵決口,漫及彭城(即徐州),其時蘇軾正在彭城任太守,率民抗水患,水患消解以后,百姓擁戴,在城東門建黃樓,在這種情況下蘇轍作《黃樓賦》。賦中假客之言,說西漢元光年間,黃河在瓠子決口之后,漢武帝率群臣塞河。然后說彭城水患既除,將飲酒作樂以相慶。繼而假蘇軾說彭城之水患。他以東、南、西、北的地理方位鋪排山形水勢,如:“東望則連山參差,與水背馳。群石傾奔,絕流而西,百步涌波,舟楫紛披。魚鱉顛沛,沒人所嬉。聲崩震雷,城堞為危?!比x保持著這種描寫特色,山水雄奇與聲勢的彰顯,讓人感受到“振厲”當(dāng)是自然景觀對人精神的激發(fā),使人因之驚嘆不已。而他自己說,《黃樓賦》是學(xué)班固《兩都賦》之作,晚年沒有再寫這樣的文字。

《黃樓賦》是文體之賦,雖與其騷體賦如《巫山賦》、《屈原廟賦》有別,但終究可以歸于一類。與之相近的還有《超然臺賦》、《服茯苓賦》、《墨竹賦》等。這些賦承襲楚騷和漢賦的傳統(tǒng)風(fēng)格,在鋪陳中既重氣勢,又重文采,風(fēng)格不可與其“汪洋澹泊”之文畫等號。譬如,蘇軾在密州建超然臺,蘇轍為之命名并作《超然臺賦》,賦中說:“曾陟降之幾何兮,棄混濁乎人間。倚軒楹以長嘯兮,袂輕舉而飛翻。極千里于一瞬兮,寄無盡于云煙。”這里所狀人超越濁世而飛天,是“超然”的極致,蘇軾讀后說道:“子由之文,詞理精確,有不及吾,而體氣高妙,吾所不及。雖各猶以此自勉,而天資所短,終莫能脫。至于此文,則精確、高妙,殆兩得之,尤為可貴也?!雹佟稌佑沙慌_賦后》,《蘇軾文集》,第2059頁。

進(jìn)而言之,在時間上很貼近蘇轍的南宋何萬在《蘇文定公謚議》中說:“公之文汪洋澹泊,深醇溫粹,似其為人?!逼渌f“深醇溫粹”所表現(xiàn)的思想純正而溫厚,自然不同于“汪洋澹泊”。不過,蘇轍說:“轍生好為文,思之至深,以為文者,氣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學(xué)而能,氣可以養(yǎng)而致?!雹凇渡蠘忻茼n太尉書》,《蘇轍集》,中華書局,1990年,第381頁。這一說法與曹丕的文氣說相應(yīng),重視自我品性的修為,從而影響到他散文的寫作。這也為清代的金圣嘆所關(guān)注。金圣嘆在讀了蘇轍的《上樞密韓太尉書》之后說:“上書大人先生,更不作喁喁細(xì)語,一落筆,便純是一片奇氣?!雹邸短煜虏抛颖刈x書》,安徽文藝出版社,1992年,第920頁。從這些來看,蘇轍散文的風(fēng)格是較為復(fù)雜的,不是蘇軾說的“汪洋澹泊”可以盡括。

在上述論說中,還有蘇軾說蘇轍的“其文如其為人”。文如其人說最本質(zhì)的是文與品性的關(guān)系,以及品性對文風(fēng)的深刻影響。蘇轍是怎樣的人?《宋史》本傳說“沉靜簡潔”,但審視起來,如是之說有相當(dāng)復(fù)雜的內(nèi)涵。蘇轍真正的“沉靜簡潔”應(yīng)當(dāng)是他被貶筠州、雷州之后,他那時“杜門復(fù)理舊學(xué),于是《詩》、《春秋傳》、《老子解》、《古史》四書皆成”④《穎濱遺老傳》,《蘇轍集》,第1040頁。。而在蘇軾死了以后,他居潁川,號潁濱遺老,非常傷感蘇軾之死,在《和子瞻歸去來詞》里吟著“世無斯人誰與游”,終日獨坐,直至與世長辭。

然而,在蘇轍的“沉靜簡潔”中,人們可以看到他在十九歲時應(yīng)進(jìn)士第,在策問里面對宋仁宗直陳朝政得失。他說:“古之圣人,無事則深憂,有事則不懼。夫無事而深憂者,所以為有事之不懼也。今陛下無事則不憂,有事則大懼,臣以為憂樂之節(jié)易矣?!庇种赋馑稳首诤蒙?、濫賞,“陛下無謂好色于內(nèi)不害外事也。今海內(nèi)窮困,生民愁苦,而宮中好賜不為限極,所欲則給,不問有無”。這一番話連蘇轍自己都深感激烈,覺得會遭黜免,賴宋仁宗說召人直言、不該因人直言而廢之才幸免。這大概可以被稱為“簡潔”,但怎么理解他的“沉靜”?如說這時候的蘇轍是剛出茅廬,率性而言,那么其后呢?

在王安石熙寧變法期間,至少可以從兩件事上看出蘇轍相當(dāng)?shù)牟怀领o。一是對參與熙寧變法的呂惠卿,他先后寫了《乞誅竄呂惠卿狀》、《再乞罪呂惠卿狀》、《論呂惠卿第三狀》,其在《乞誅竄呂惠卿狀》里先說西漢武帝時的張湯“挾持懷詐”,然后寫道:“前參知政事呂惠卿,懷張湯之辯詐,兼廬杞之奸兇,詭變多端,敢行非度,見利忘義,黷貨無厭。王安石初任執(zhí)政,用之心腹。安石草野之人,強(qiáng)狠傲誕,其于吏事冥無所知?;萸渲笖`教導(dǎo),以濟(jì)其惡。”這樣聲色俱厲的批判,充斥痛恨之情,欲除呂惠卿而后快。二是他對王安石等實行的青苗法也是深惡痛絕。他寫了《論青苗狀》、《再論青苗狀》、《三乞罷青苗狀》、《申三省請罷青苗狀》。他說青苗法之下:“無知之民,急于得錢而忘后患,則雖情愿之法有不能止也;侵漁之利,利在給納而惡無事,則雖無定額有不能禁也。”他內(nèi)心涌動的社會關(guān)懷,與對呂惠卿的態(tài)度是一致的。這樣的時候,他性情的所謂沉靜是看不到的。

再則,蘇轍在蘇軾遭“烏臺詩案”以后,給宋神宗上書,開篇即說:“臣聞困急而呼天,疾痛而呼父母者,人之至情也。臣雖草芥之微,而有危迫之懇,惟天地父母哀而憐之。”隨后,他無論是說蘇軾“狂狷寡慮,竊恃天地包含之恩,不自畏抑”,還是說自己“欲乞納在身官,以贖兄軾,非敢望末減其罪,但得免下獄死為幸”①《為兄軾下獄上書》,《蘇轍集》,第621~622頁。,都充滿了難以言表的骨肉親情,令人感同身受。蘇軾之于他,亦師亦友,蘇軾曾說:“嗟予寡兄弟,四海一子由。”②《送李公擇》,《蘇軾詩集》,中華書局,1982年,第816頁。子由則說:“手足之愛,平生一人?!雹邸都劳鲂侄嗣魑摹?,《蘇轍集》,第1099頁。當(dāng)蘇軾面臨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蘇轍哪能“沉靜”?又如他在《兄除翰林承旨,乞外任札子四首》其一中,面對兄弟當(dāng)朝應(yīng)有所回避的制度,懇請讓自己外任于一郡,以全公道私義。其中說:“故臣以謂陛下只可使弟避兄,不可使兄避弟;只可使不肖避賢,不可使賢避不肖。區(qū)區(qū)愚懇,竭盡于此。”如是的兄弟之情,也不是沉靜可以解釋。更不用說他和著眼淚寫的《祭亡兄端明文》、《再祭亡兄端明文》和《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銘》等文。

于是,人們可以在他斥責(zé)呂惠卿、批評青苗法等文中,看到一個拍案而起的蘇轍,可以在他關(guān)于蘇軾的文章中看到一個親情濃郁的蘇轍;當(dāng)然也可以在他晚年的流貶生活中看到一個真正沉靜簡潔的蘇轍。如果以文如其人的尺度來權(quán)衡蘇轍,蘇轍散文的風(fēng)格也應(yīng)該是多樣的,并不取決于他人的仁智之見。當(dāng)然,蘇轍也和其他散文家一樣,其散文風(fēng)格同樣受文體的影響或制約,如其論歷史之文不同于游記之文,游記之文不同于書信之文,書信之文又不同于祭吊之文。

二 時政與歷史沉思之際的筆勢縱橫

蘇轍散文的風(fēng)格難以一言盡括,在于其情感的復(fù)雜和文體的差異。其實,他的散文在歷史與時政沉思之際表現(xiàn)出來的筆勢縱橫,倒可以用蘇籀《欒城先生遺言》所記載的蘇轍自言“子瞻之文奇,吾文但穩(wěn)耳”中的“穩(wěn)”來理解。這“穩(wěn)”說的平和與蘇軾的“澹泊”說有內(nèi)在的一致性。而這“穩(wěn)”還有另一層意思,即說理的妥帖。當(dāng)然,這是他自己認(rèn)為的。

蘇轍以散文論理最集中地體現(xiàn)在《歷代論》中,他曾說:“予少而力學(xué)。先君,予師也;亡兄子瞻,予師友也。父兄之學(xué),皆以古今成敗得失為議論之要。以為士生于世,治氣養(yǎng)心,無惡于身。推是以施之人,不為茍生也;不幸不用,猶當(dāng)以其所知,著之翰墨,使人有聞焉?!雹堋稓v代論引》,《蘇轍集》,第 958頁。這里,他較為明確地說明了自己的寫作用心,即要用古今成敗得失的經(jīng)驗或教訓(xùn)作為當(dāng)今之人或后世之人的鑒戒,可謂是間接地追求能夠為世所用。不過,他對社會的關(guān)懷不僅體現(xiàn)在《歷代論》中,論歷史而在本質(zhì)上可歸于《歷代論》的還有《六國論》、《秦論》、《漢論》、《三國論》、《晉論》等。除了《歷代論》還有時政論,如《君術(shù)策》五道、《臣事策》五道、《民政策》五道以及《新論》、《上神宗皇帝書》、《論時事狀》等。

從上述提到的蘇轍在對策中對宋仁宗的嚴(yán)厲批評,可以看到他有強(qiáng)烈的變革社會現(xiàn)狀的意愿。不僅如此,他的時政論常常指陳社會弊端,無疑是意欲治世的體現(xiàn)。如他說,“當(dāng)今之世,無惑乎天下之不躋于大治而亦不陷于大亂也”①《新論》,《蘇轍集》,第 349 頁。;“今世之患,莫急于無財而已。財者國之命,而萬事之本。國之所以存亡,事之所以成敗,常必由之”②《上皇帝書》,《蘇轍集》,第 368頁。;“今者天下之患,實在于民昏而不知教,然臣以為其罪不在于民,而上之所以使之者或未至也”③《民政策上》,《三蘇全書》,語文出版社,2001年,第18冊,第320頁。。的確,他不滿國家安于不亂亦不治的現(xiàn)狀,尋求的是社會大治;不滿國家無財,以為事關(guān)國家存亡;不滿百姓愚昧,認(rèn)為是為上者的教化不足。如此看來,他應(yīng)當(dāng)不會反對王安石變法??蓪嶋H上,他與兄長蘇軾都是新法的激烈反對者,尤其是對王安石推行的青苗法。這主要是他們變革社會的取徑不一樣。他說:“介甫急于財利而不知本,呂惠卿為之謀主,轍議事多牾?!雹堋稘}濱遺老傳》上,《蘇轍集》,第1015頁。蘇轍與他們政見的不合,導(dǎo)致對青苗法和呂惠卿的猛烈抨擊。

不過,這里并不著力探討蘇轍散文關(guān)于時政與歷史沉思的思想內(nèi)涵,而在意他運用怎樣的筆法來表現(xiàn)自己對社會的思考。在他的思考中,不乏因事的羅列論說,如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他在《上神宗皇帝書》中,先說善為國者當(dāng)循自下而登高、自邇而陟遠(yuǎn)的常理,陛下即位以來親政的聰明睿智和功德,當(dāng)今社會之患在于乏財及陛下的舉措,陛下“出秘府之財,徙內(nèi)郡之租賦”的失當(dāng)及善為國者當(dāng)“常使財勝其事而事不勝財,然后財不可盡而事無不濟(jì)”。然后,蘇轍為宋神宗指陳害財之弊有三:冗吏、冗兵、冗費。進(jìn)而獻(xiàn)豐財三法:“其一,使進(jìn)士諸料增年而后舉,其額不增,累舉多者無推恩?!薄捌涠构僦劣谌巫诱?,任其子之為后者,世世祿仕于朝,襲簪緩而守祭祀,可以無憾矣?!薄捌淙拱偎靖鲹p其職掌,而多其出職之歲月?!边M(jìn)而推言冗吏、冗兵、冗費三者之弊與富國強(qiáng)兵之道,最后說:“三冗既去,天下之財?shù)靡匀丈鵁o害,百姓充足,府庫盈溢,陛下所為而無不成,所欲而無不如意。”且沒有忘說一句因批評了朝政而自謙自責(zé)的話:“今陛下不事其本,而先舉其末,此臣所以大惑也。臣不勝憤懣,越次言事,雷霆之譴,無所逃避?!?/p>

這里不憚煩地敘說蘇轍《上神宗皇帝書》的論理格局,因為它是蘇轍對時政思考的基本論述模式,由此形成其散文風(fēng)格,明代茅坤如是說:“凡讀先秦、《史》、《漢》,往往言簡而意盡,固古人所不可及處。及讀子由之文,往往如游絲之從天而下,裊娜曲折,氤氳蕩漾,令人讀之情暢神解而猶不止,亦非今人所及處。此書專言理財,中多名言,但冗吏一節(jié)未見的確。”⑤《唐宋八大家文鈔校注集評》,三秦出版社,1998年,第5886頁。他對蘇轍的理財說有不同的意見自當(dāng)別論,在文學(xué)表現(xiàn)上,他以游絲、裊娜、氤氳來形容這篇文章的文氣,顯得那么溫情和順,其條達(dá)理暢是自然的,但筆勢穩(wěn)健而乏縱橫的氣勢。他的《制置三司條例司論事狀》、《陳州為張安道論時事書》等,都采用這種模式,只是不像《上神宗皇帝書》那樣洋洋灑灑。

然而,蘇轍的《新論》就不一樣了。今傳《新論》分上、中、下三篇,論天下形勢及治天下之道,往往是筆涉古今而用語急促?!缎抡撋稀氛f古之君子能立世,往往先為其他論,首稱伏羲、神農(nóng)、黃帝之所為,然后說堯、舜、禹三代之君因所缺而時補,“故堯命羲和歷日月以授民時,舜命禹平水土以定民居,命益驅(qū)鳥獸以安民生,命棄播百谷以濟(jì)民饑。三代之間,治其井田溝洫步畝之法,比閭族黨州鄉(xiāng)之制。夫家卒乘車馬之?dāng)?shù),冠昏喪祭之節(jié),歲時交會之禮,養(yǎng)生除害之術(shù),所以利安其人者,凡皆已定,而后施其圣人之德”。這里,雖然不像戰(zhàn)國策士的游說之辭多用夸飾,使語意不免于虛浮而更顯宏博之姿,但蘇轍在思及遠(yuǎn)古的構(gòu)想中,運用策士慣用的鋪排句法,輔之以“命”的口吻,構(gòu)成文章縱橫筆勢的基本要素。很明顯蘇轍論理尚實,這與他救時政得失的寫作意圖是一致的。又如《君術(shù)第一道》中的“臣常以為天下之事,雖其甚大而難辦者,天下必有能辦之人。蓋當(dāng)今所為大患者,不過曰:四夷強(qiáng)盛,而兵革不振;百姓凋弊,而官吏不飭;重賦厚斂,而用度不足;嚴(yán)令峻法,而奸軌不止。此數(shù)四者,所以使天子坐不安席、中夜嘆息而不寐者也,然臣皆以為不足憂”,這與上述采用類似鋪排以明理的表現(xiàn)方法相似,語言少了夸飾,說理較為質(zhì)實而乏空靈,而這正是蘇轍說理散文的基本特征。由此形成筆勢縱橫的風(fēng)格,同樣也表現(xiàn)在他的《臣事》、《民政》等篇中。

蘇轍的《歷代論》及未入其中實為歷代論的《六國論》諸篇,論天下興亡。在這些篇什中,他并不作全面論說,如《歷代論》中的《堯舜》,以農(nóng)耕論為政緩急;《漢高祖》以劉邦反秦時先項羽而入咸陽,論天命而非人謀;《晉武帝》以人君不幸而立幼主當(dāng)托付賢臣,但晉武帝不知擇福求重,擇禍求輕,以至一敗涂地。《歷代論》共44篇,基本上是這樣一種論史的風(fēng)格?!稓v代論》之外的《六國論》、《秦論》、《漢論》等,是歷史上的朝代論,始于夏,止于唐,不像《歷代論》主要是歷史人物論,顯然視野更為開闊。

上述無論是人物論還是朝代論,都不為長篇巨制,點到即止。清人金圣嘆曾說蘇轍的《六國論》:“看得透,寫得快,筆如駿馬下坂,云騰風(fēng)卷而下,只為留足不住,故也?!雹佟短煜虏抛颖刈x書》,第916頁。這一評價也可以用于蘇轍其他的史論之文,如他在《王衍》中論不守禮之弊:“至魏武始好法術(shù),而天下貴刑名;魏文始慕通達(dá),而天下賤守節(jié)。相乘不已,而虛無放蕩之論盈于朝野。何晏、鄧飏導(dǎo)其源,阮籍父子漲其流,而王衍兄弟卒以亂天下。要其終皆以濟(jì)邪佞,成淫欲,惡禮法之繩其奸也。故蔑棄禮法,而以道自命。天下小人便之,君臣奢縱于上,男女淫佚于下,風(fēng)俗大壞,至于中原為墟而不悟?!痹谶@樣的論述中,涉及較多的歷史故實,意在上行而下效,禮壞則風(fēng)俗壞,最終導(dǎo)致的是國家敗亡。蘇轍言及此,心中似乎郁積了太多的悲憤,筆勢也若“駿馬下坂,云騰風(fēng)卷”。

又如楚漢相爭,劉勝而項敗。他在《三國論》中先寫道:“昔者項籍,乘百戰(zhàn)百勝之威,而執(zhí)諸侯之柄,咄嗟叱咤,奮其暴怒,西向以逆高祖,其勢飄忽震蕩,如風(fēng)雨之至。天下之人,以為遂無漢矣?!绷攘葦?shù)語,項羽當(dāng)初的英雄氣盛,不可一世,盡顯筆端。再說漢高祖劉邦:“然高帝以其不智不勇之身,橫塞其沖,徘徊而不進(jìn),其頑鈍椎魯,足以為笑于天下,而卒能摧折項氏而待其死,此其何故也?夫人之勇力,用而不已,則必有所耗竭;而其智慮久而無成,則亦必有所倦怠而不舉。彼欲就其所長以制我于一時,而我閉而拒之,使之失其所求,逡巡求去而不能去,而項籍固已敗矣?!碧K轍對劉邦的評價不高,在《高帝論》里曾說劉邦入咸陽是天命所致,在這里則說劉邦之勝,實因項羽所失,而不是劉邦有取天下的能耐。但這番敘說與上面的項羽論,一急一緩,一揚一抑,構(gòu)成文氣的跌宕,也是他筆勢縱橫之所至。當(dāng)然,這篇文章題為《三國論》,說劉邦一節(jié)是因劉備之才近于劉邦,但無自用之方,從而有“夫古之英雄,唯漢高帝為不可及也夫”的感慨。

蘇轍在《上兩制諸公書》中談到自己的讀書經(jīng)歷,說是少時讀書不求其博,及長則遍觀百家之書,縱橫顛倒,無所適從。后來又讀《孟子》,這才遍觀百家之書而不淆亂,可謂是己學(xué)出于《孟子》。況且他還有《孟子二十四章》?!睹献印分牡臍庾愣ㄍ福_為他所取,使其文具有縱橫之勢。當(dāng)然,他評說歷史興亡,最終是為現(xiàn)實提供治世的經(jīng)驗或方法,而重現(xiàn)實與論理暢達(dá)平易,不取“工巧組繡鉆研離析之學(xué)”②《上兩制諸公書》,《蘇轍集》,第386頁。,是思想與趣味的取向所致。

三 適意之下山水情懷的自然表達(dá)

元豐三年(1080)正月,蘇軾被貶黃州,蘇轍受到牽連被貶到筠州,二人同時離開京城各赴貶所。這年四月,他到黃州與蘇軾相會,二人同游武昌西山,建亭于西山之上,蘇轍受兄命而作《武昌九曲亭記》。其中寫道:“昔余少年,從子瞻游。有山可登,有水可浮,子瞻未始不褰裳先之。有不得至,為之悵然移日。至其翩然獨往,逍遙泉石之上,擷林卉,拾澗實,酌水而飲之,見者以為仙也。蓋天下之樂無窮,而以適意為悅。方其得意,萬物無以易之;及其既厭,未有不灑然自笑者也。”這番話表明固然是游山水之樂,但提到天下之樂“以適意為悅”則是很高的人生境界。

年輕時的蘇轍抱負(fù)遠(yuǎn)大,在入京時寫給太尉韓琦的信中坦言:“轍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與游者,不過其鄰里鄉(xiāng)黨之人,所見不過數(shù)百里之間,無高山大野可登覽以自廣,百氏之書雖無所不讀,然皆古人之陳跡,不足以激發(fā)其志氣。恐遂汩沒,故決然舍去,求天下奇聞壯觀,以知天地之廣大?!雹佟渡蠘忻茼n太尉書》,《蘇轍集》,第381頁。他如是的雄心在以后歲月里并沒有得到很好的踐行,而是或在京城或在地方官場上徘徊,實在是未能適意,他又不能趨炎附勢,所以他才會像其兄蘇軾一樣,同樣不得志于新舊兩黨,一再被流貶。

蘇轍曾說:“古之君子不用于世,必寄于物以自遣?!雹凇洞瘘S庭堅書》,《蘇轍集》,第392頁。這只是人生的常態(tài)和無奈,情感郁積的抒發(fā),諸如蘇轍看到阮籍寄托于酒、嵇康寄托于琴,都是具體的方式。與陶淵明寄托于田園、謝靈運寄托于山水沒有本質(zhì)的差異。蘇轍對人生的清醒認(rèn)識,在蘇軾為密州太守時為其作的《超然臺賦》里就有很好的表現(xiàn)。

當(dāng)時,他為蘇軾所筑之臺命名,稱之為“超然臺”,并在敘文中說道:“今夫山居者知山,林居者知林,耕者知原,漁者知澤,安于其所而已。其樂不相及也,而臺則盡之。天下之士,奔走于是非之場,浮沉于榮辱之海,囂然盡力而忘反,亦莫自知也。而達(dá)者哀之,二者非以其超然不累于物故邪?”③《超然臺賦并敘》,《蘇轍集》,第331頁。這番話表明人生的復(fù)雜狀態(tài),山居者、林居者、耕者、漁者、士者各不相同。但他所欲表達(dá)的,是現(xiàn)實生活中有兩類人生,即超勢利人生與勢利人生。前者在東漢張衡的《歸田賦》里可以看到,以見隱者與自然相擁的生活。而后者,蘇轍說“達(dá)者”悲之,這“達(dá)者”也當(dāng)是他自己。他似乎希求這種生活,但并沒有真正享有。

同樣是在元豐三年(1080),他在筠州監(jiān)鹽酒稅,十二月作《東軒記》,因身陷于“勤勞鹽米之間,無一日之休”而想到顏淵甘貧樂道,不以貧賤而害學(xué),于是感慨道:“士方其未聞大道,沉酣勢利,以玉帛子女自厚,自以為樂矣。及其循理以求道,落其華而收其實,從容自得,不知夫天地之為大與死生之為變,而況其下者乎?故其樂也,足以易窮餓而不怨,雖南面之王,不能加之,蓋非有德不能任也。”這與他《超然臺賦敘》所言相一致。人生的選擇固然有超勢利與勢利兩途,他處在勢利場上,憧憬的是超勢利的“從容自得”,而這當(dāng)知天地之大與死生之變的自然,與蘇軾在《赤壁賦》里表現(xiàn)的莊子式的物我為一的人生精神也相吻合。

在這樣的人生觀念之下,蘇轍追尋的人生適意,必然與山水相系。元豐六年(1083),他又赴黃州,為其友張夢得建的“快哉亭”作《黃州快哉亭記》。因江風(fēng)拂面,就宋玉《風(fēng)賦》所載楚襄王說“快哉,此風(fēng)”發(fā)論:“夫風(fēng)無雌雄之異,而人有遇不遇之變。楚王之所以為樂,與庶人之所以為憂,此則人之變也,而風(fēng)何與焉?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將何往而非???使其中坦然,不以物傷性,將何適而非快?今張君不以謫為患,竊會計之余功,而自放山水之間,此其中宜有以過人者。將蓬戶甕牖無所不快,而況乎濯長江之清流,揖西山之白云,窮耳目之勝以自適也哉!”④《黃州快哉亭記》,《蘇轍集》,第410頁。在這里,蘇轍從楚襄王與庶人對風(fēng)的態(tài)度,強(qiáng)調(diào)外物的客觀性及人的審美感受,說人生主要在于“自得”,自得的基本原則是“不以物傷性”,也就是說保持物性或曰人性的自然,這樣才會有無所不在的“自適”之樂。于是,蘇轍所崇尚的人生當(dāng)是自然人生,或說是人與自然一體化的人生。吳楚材等評價這篇文章,“文勢汪洋,筆下雄壯,讀之令人心胸曠達(dá),寵辱都忘”。①《古文觀止》,中華書局,1959年,第522頁。

有意思的是,蘇轍的山水情懷,當(dāng)以自然山水作表達(dá)的時候,他再現(xiàn)出來的往往不是池塘春草、園柳鳴禽之類的小巧景致,而著力于山水的雄奇壯闊。如他在元豐三年(1080)過廬山時,狀廬山之景:“留二日,涉其山之陽,入棲賢谷。谷中多大石,岌嶫相倚。水行石間,其聲如雷霆,如千乘車行者,震掉不能自持,雖三峽之險不過也。故其橋曰三峽。渡橋而東,依山循水,水平如白練。橫觸巨石,匯為大車輪,流轉(zhuǎn)洶涌,窮水之變。院據(jù)其上流,右倚石壁,左俯流水,石壁之趾,僧堂在焉??穹骞质?,翔舞于檐上。杉松竹箭,橫生倒植,蔥蒨相糾。每大風(fēng)雨至,堂中之人,疑將壓焉?!雹凇稄]山棲賢寺新修僧堂記》,《蘇轍集》,第402頁。這里的描寫有兩個重心,一則是流動之水,二則是不動之石,水聲若雷霆,水變而洶涌,都因繞巨石或觸巨石而生變化,況有狂峰怪石的翔舞和杉松竹箭橫生倒植所彰顯的奇姿,共同構(gòu)成奇壯的景觀。還有,他在武昌西山,行進(jìn)于松柏之間,歷九曲羊腸小道之后到達(dá)山半的平地,然后說:“游者至此必息,倚怪石,蔭茂木,俯視大江,仰瞻陵阜,旁矚溪谷,風(fēng)云變化,林麓向背,皆效于左右。”③《武昌九曲亭記》,《蘇轍集》,第407頁。其中,石是怪石,木是茂木,更有俯察的江之大、仰視的山之高,看似平常而不平常。所謂溪谷本不生奇,但他以“風(fēng)云變化”讓人感受其奇;以“效”說不動之林麓仿佛在因游人運動一般,別生趣味。

再則蘇轍狀黃州快哉亭旁的景致:“蓋亭之所見,南北百里,東西一舍。濤瀾洶涌,風(fēng)云開闔。晝則舟楫出沒于其前,夜則魚龍悲嘯于其下,變化倏忽,動心駭目,不可久視?!雹堋饵S州快哉亭記》,《蘇轍集》,第409頁。寫吳氏浩然堂旁的江水之勢:“秋雨時至,溝澮盈滿,眾水既發(fā),合而為一。汪濊淫溢,充塞坑谷。然后滂洋東流,蔑洲渚,乘丘陵,肆行而前,遇木而木折,觸石而石隕,浩然物莫能支?!雹荨秴鞘虾迫惶糜洝?,《蘇轍集》,第408頁。前者,以觀江水之際的“動心駭目”表現(xiàn)江水波濤洶涌之狀;后者,以江水之威猛表現(xiàn)江水波濤洶涌之狀,異曲而同工,江水之奇壯盡在目前。

蘇轍的記體文不多,它們對于山水景觀的把握體現(xiàn)出以奇壯為美的意趣。這同時也表現(xiàn)在他的辭賦中,如《巫山賦》、《黃樓賦》、《墨竹賦》等,其文辭有汪洋之姿卻乏淡泊之味,感情有奔放之勢卻少沉靜之性。這讓人想到錢基博先生在《中國文學(xué)史》里說過的:“軾、轍之文,有余于汪洋,不足于淡泊;工于用盡,而不善于用有余;可振厲以警發(fā)憒憒之意,而未能唱嘆以發(fā)人悠悠之思?!边@是因蘇軾和蘇轍的文章風(fēng)格而論,未嘗沒有道理。之所以會如此,與蘇轍受孟子浩然之氣和司馬遷為文奇氣的影響相關(guān)。蘇轍曾說:“孟子曰:‘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裼^其文章,寬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間,稱其氣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覽四海名山大川,與燕、趙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蕩,頗有奇氣。此二子者,豈嘗執(zhí)筆學(xué)為如此之文哉?其氣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動乎其言而見乎其文,而不自知也?!雹蕖渡蠘忻茼n太尉書》,《蘇轍集》,第381頁。盡管他只是在評說孟子和司馬遷之文,但自己也在不自覺地接受著他們的影響,造就為文的汪洋氣勢,所謂的淡泊自然被淡化了。

上述從三個方面審視蘇轍散文的風(fēng)格,重在討論其不同于傳統(tǒng)批評的地方,當(dāng)然這只是一孔之見,對蘇轍散文風(fēng)格的研究是有待進(jìn)一步深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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