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

試論交叉詢問制度在我國的確立與完善

陳琳

交叉詢問是英美法系國家廣泛采用的庭審方法，它有利于使證人證言、被告人供述等達到法律意義上的“真實”。認為我國的訴訟法對證人的交叉詢問規(guī)則應進一步予以明確下來，并就詢問證人的規(guī)則和法官適度參與問題提出了具體建議。

訴訟法；法庭調(diào)查；證人；交叉詢問

不管是刑事案件還是民事案件，按照通常的訴訟程序，只要有證人出庭，都將對證人進行詢問。在庭審過程中詢問證人，主要目的是要最大限度地暴露證人陳述的虛假性，補充證人陳述中因記憶或緊張等原因而造成的遺漏，從而使事實審理者能夠?qū)ψC人證言的證據(jù)效力作出全面、客觀的評判。在實踐過程中，因詢問主體的不同而形成了不同的詢問制度。英美法系國家通行交叉詢問制度，大陸法系國家在自由心證原則的影響下形成了由法官進行詢問證人的模式。

一、英美法系的交叉詢問制度

所謂交叉詢問制度，就是指控辯雙方對傳喚出庭作證的證人進行詢問的一套規(guī)范。首先由申請?zhí)岢鲈撟C人的當事人（或其律師）對證人（己方證人）進行詢問（稱為“主詢問”），然后由對方當事人對該證人進行詢問（稱為“反詢問”）。對證人的詢問就這樣始終交叉進行。

交叉詢問制度是英美法系訴訟中的一項重要制度，它集中體現(xiàn)了英美訴訟對抗制的特點。在當事人主義模式的影響下，英美法系國家普遍認為詢問證人是訴訟當事人享有的一項權利，因而詢問規(guī)則的主要特征，在于它是由當事人及其訴訟代理人行使詢問權，借以追求證言的真實性和完整性。

在英美法系國家，主詢問的內(nèi)容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一是證人的背景情況，包括證人的身份、年齡、工作等；二是描述事件發(fā)生的地點，設定場景；三是描述行為，也即描述事件本身。主詢問的目的是要通過出庭證人的證言支持自己一方當事人訴訟主張的證據(jù)。但是在主詢問過程中，禁止誘導性詢問。如果主詢問方提供的證人態(tài)度改變，不配合律師的發(fā)問進行回答，則可能被法官宣布為敵意證人。

在主詢問之后，對方律師將對證人進行反詢問。反詢問的目的主要有三點：其一、檢驗證人在主詢問中所作陳述的真實性；其二、暴露不實的證言，降低證言效力；其三、通過詢問獲得有利于己方當事人的信息。

復詢問是在主詢問和反詢問之后再次進行的交叉詢問。主詢問一方進行再直接詢問的目的是為了澄清反詢問引起的疑義，詢問范圍以反詢問引起的疑義或糾正反詢問引起的錯覺為限。除法官許可以外，不得發(fā)問新的事實。再次反詢問的范圍也限于再次主詢問引起的事項。

與英美法系國家不同，大陸法系國家一般由法庭法官傳喚證人。由法庭傳喚的證人，是不屬于任何一方當事人的證人，由法官直接詢問。雙方當事人及其代理人未經(jīng)法官同意，不得詢問證人。例如德國《民事訴訟法》第397條規(guī)定：為了闡明案件或證人的各種關系，當事人在適當?shù)臅r候有權向證人發(fā)問，審判長也可以準許雙方直接詢問證人，在當事人的律師提出要求時，應當準許律師直接向證人發(fā)問。

在法律傳統(tǒng)上，日本、意大利均屬大陸法系，但兩國在戰(zhàn)后的司法改革中先后采納了作為英美對抗式審判核心的交叉詢問程序。日本在二戰(zhàn)后引進交叉詢問制度，詢問主體由審判長變?yōu)楫斒氯?。日本現(xiàn)行《民事訴訟法》第202條規(guī)定：詢問證人的主體順序是：詢問一方當事人、對方當事人、審判長［1］。與交叉詢問制度相比，其不同之處在于，審判長認為適當時，在聽取當事人的意見后，可以依職權改變詢問的順序［2］。意大利對此規(guī)則的采納又略有不同。根據(jù)1988年《意大利刑事訴訟法典》規(guī)定，參加法庭審理的當事人有檢察官、民事當事人(刑事被害人)及其律師、被告人及其律師。開庭后，先后分別由檢察官、民事當事人的律師和被告人的律師作首次陳述，然后按上述順序由各方的證人作證，本方對自己一方的證人進行主詢問，繼而由其他兩方進行交叉詢問。這實際上是由控辯雙方控制證人證言的質(zhì)證程序。但意大利法官并不絕對消極，在詢問證人方面，主審法官負有確保詢問問題的關聯(lián)性、回答的真實性、詢問的公平性和反駁的正當性等義務。

二、關于我國的庭審詢問制度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47條規(guī)定：“證人證言必須在法庭上經(jīng)過公訴人、被害人和被告人、辯護人雙方詢問、質(zhì)證，聽取各方證人的證言，經(jīng)過查實以后，才能作為定案的依據(jù)?！边@是一強制性規(guī)范，要求證人必須出庭作證，并接受控辯雙方的詢問、質(zhì)證。這說明我國已初步建立了交叉詢問規(guī)則。但是，該法第157條又規(guī)定：“對未到庭的證人的證言，應當當庭宣讀。”這條規(guī)定實際上又允許了證人可以不到庭接受詢問。經(jīng)庭審“質(zhì)證”的證人提供的書面證言同證人當庭作證的證詞，具有同樣的證明效力。庭審中使用書面證言，則縮小了交叉詢問的使用范圍。

我國《刑事訴訟法》對法庭調(diào)查的順序和方式進行了改革，但對證人的交叉詢問規(guī)則并未明文確定下來。筆者認為，法律明確交叉詢問規(guī)則是十分重要的。

交叉詢問規(guī)則是當事人主義辯論式訴訟程序的主要結構。在該規(guī)則下，無論是控方還是辯方都必須按照這種程序提出言辭證據(jù)。交叉詢問不僅有利于提高庭審效率，強化庭審功能，增加庭審透明度，使庭審程序在其規(guī)范之下進行訴訟認識活動達到程序正義論的要求，而且也有利于提高法官、檢察官、律師的素質(zhì)，促進司法廉潔，保障司法公正。

人權保障是程序正義的核心內(nèi)容。在刑事司法活動中，被告是個人利益的主要代表，被告方在法庭上往往處于弱勢和不利地位，所以在刑事訴訟過程中必須特別強調(diào)保護被告的權益。刑訊逼供一直被視為對人權的極大侵害，交叉詢問規(guī)則下不得強迫被告人作不利于己的陳述。在訴訟過程中，被告人可以拒絕陳述，即享有沉默權。在此規(guī)則下刑訊逼供將會得到有效的抑制，因為被告人供述、證人證言等言辭證據(jù)都必須經(jīng)過當庭質(zhì)證才能作為定案的依據(jù)。通過庭審中的交叉詢問，可以使證人證言、被告人供述等達到法律意義上的“真實”。

據(jù)統(tǒng)計，我國目前證人出庭率僅為5%~8%，證言多采用書面形式。證人往往對自己的作證義務認識不夠，要經(jīng)過辦案人員制作幾次詢問筆錄才能獲得一份有證明力的證人證言。在交叉詢問規(guī)則下，因其前提條件是證人必須出庭作證，法院在認定證人證言的效力上將節(jié)約大量的時間。庭審證言成為定案的唯一依據(jù)，證據(jù)的來源清晰，符合證據(jù)的合法性原則。法官從陳述人語言表達的是否清楚、準確、語速的快慢、平緩與急促等方面，可以直觀地審查證據(jù)的真實性與關聯(lián)性。訴訟當事人通過主、反詢問，有效行使自己的訴訟權利，及時檢驗證據(jù)的真實性。律師在詢問過程中，也可以將晦澀難懂的法條口語化，使到庭者均能對案件的法律問題有正確的理解。交叉詢問規(guī)則可使庭審過程透明、開放、自由、平等不再流于形式，法官和律師的專業(yè)性也更加明顯［3］，充分體現(xiàn)了民主參與和民主法制理念。

三、對我國確立交叉詢問制度的建議

根據(jù)以上分析，交叉詢問有其不容否定的訴訟價值。我國的刑事和民事庭審應當采用交叉詢問這種方式，在證據(jù)立法時應該明確規(guī)定交叉詢問制度。

（一）關于詢問證人規(guī)則

借鑒英美法系的主詢問規(guī)則和反詢問規(guī)則，筆者認為，我們可以從以下6個方面對詢問證人規(guī)則進行完善：

（1）主詢問由提出證人的一方通過個別提示，先引導證人就所知曉的案件真實情況進行全面的陳述，而不是就單個問題進行詢問。首次主詢問敘述完成之后，再進行反詢問，然后再主詢問、再反詢問，此時主要以一問一答的方式進行。

（2）主詢問一般不得進行誘導性詢問。若證人為未成年人或易膽怯受驚者，經(jīng)法官允許，可采用誘導性的詢問方式。但如果對方當事人有足夠的理由反對，法官應予以考慮制止，并不將此證人證言作為定案的依據(jù)。

（3）控辯雙方不得以反詢問或其他方法攻擊或質(zhì)疑自己的證人，除非該證人出現(xiàn)敵意。

（4）控辯雙方于詢問證人完畢后，法官認為有必要的，有權直接對證人進行詢問。

（5）相關人員退庭制度。證人與法庭內(nèi)的當事人或旁聽人員若有某種關系，會使其心理承受極大壓力。為了使證人能夠充分地進行陳述，應當命令相關當事人或旁聽者暫時退庭［4］，在證人陳述完畢后再入庭，由法官告知他們證人陳述的事項。

（6）再詢問應限于反詢問中所涉及的事項，未經(jīng)法庭的許可，不得引入新的事項。

（二）關于法官在交叉詢問規(guī)則下的適度參與

首先，審判長要確認控辯雙方向證人發(fā)問的順序。如果控辯雙方均有證人出庭作證，則先詢問控方證人，后詢問辯方證人。

其次，在保證控辯雙方對證人進行交叉詢問的前提下，法官(尤其是審判長)應主動且適度地參與調(diào)查程序。在交叉詢問方式下，法官的控制和參與行為主要表現(xiàn)為：

（1）每個證人在接受詢問之前，由法官告知其要如實回答詢問及作偽證應負的法律責任。在主詢問結束后，對方要進行反詢問，須請示審判長，經(jīng)審判長許可，才可對該證人進行反詢問。一般情況下，審判長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絕同意對方的反詢問請求。在反詢問之后，法官可以對證人進行補充性詢問。

（2）當控辯雙方或一方陷入對案件枝節(jié)問題或與案件無關的問題進行糾纏式詢問時，法官應當及時引導，告知發(fā)問的內(nèi)容應當與案件的事實相關。

（3）當控辯雙方或一方對證人提出具有提示性或者誘導性傾向的問題、或者威脅證人、或者發(fā)問有損證人的人格尊嚴時，法官應當及時予以制止，確保詢問的正常進行。

（4）當控辯雙方認為對方發(fā)問證人的內(nèi)容與本案無關，或者發(fā)問的方式不當，并提出異議時，審判長應當判明情況予以支持或者駁回。

[1]兼子一，竹下守夫，等.條解民事訴訟法[M].弘文堂，譯.北京：法律出版社，1986：257-341.

[2]理查德A波斯納.證據(jù)法的經(jīng)濟分析[M].許昀，許希，譯.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1：55-57.

[3]王以真.外國刑事訴訟法學[M].北京大學出版社，1994：200-350.

[4]劉曉丹.美國證據(jù)規(guī)則[M].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03：24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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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0）23-0059-02

陳琳（1976-），女，福建仙游人，碩士，江夏學院（福建福州350108）法學系訴訟法教研室講師，研究方向為訴訟法。

2010-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