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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手足

2009-10-30 01:32吳克敬
美文 2009年11期
關(guān)鍵詞:四哥二哥木材

吳克敬 陜西省扶風(fēng)縣人,西北大學(xué)文學(xué)碩士。出版《梅花酒杯》、《日常的智慧》、《把窗子打開》、《真話的難度》、《渭河五女》、《碑說》等作品集多種。

一個老牛沒脖項,七老八少都馱上。這說的是個啥呢?就是書面語說的謎語。這個謎語又說的是啥呢?是關(guān)中農(nóng)家的大土坑了。

已有一些年頭,我再沒坐過熱烘烘的炕頭了,卻在今年大年初三的日子,驅(qū)車百余公里,回到扶風(fēng)的老家,坐在了二哥的土炕上,圍著一張炕桌,就著油炸花生、涼拌粉絲、紅油豬耳等幾樣涼菜,嗞兒——嗞兒——吮著一瓶陳年西鳳。二哥退休回家二十四年了,他原來是好一口酒的,這幾年心臟不怎么好,便把那一口酒戒了。我回來看他,他是真高興呢,就嚷嚷著和我喝起酒來。而他一但張口,就不能抑止地連喝了三杯,唬得我從他的手里去奪酒杯,卻還沒奪過來。

二哥的炕頭可真熱呀!我坐著的屁股燙燙的,懷疑再坐下去,我的屁股非熟了不可。但我沒有動,踏踏實實地坐著,和我的二哥又喝了兩杯……我喝得心頭熱辣辣的,眼睛也熱辣辣的,心想過去的日子,逢年過節(jié),我們坐在熱炕上,圍著一張炕桌坐著喝酒的可是兄弟五人呢!

多么熱鬧紅火呀!兄弟五人,在相信多子多福的父母眼里,這是他們最大的驕傲了。而且,我的大哥吳克義,二哥吳克仁,三哥吳克智,四哥吳克強都是吃著商品糧的公家人,這在我們那個背靠喬山,腳踏古周原,名叫閆西村的小堡子,更是大家要津津樂道的呢。在我的前頭,還有兩個姐姐吳忍忍,吳洞洞。我生來最晚,因此,也就是父母最寵愛的,而且也還受著哥哥姐姐的寵愛。到了年節(jié)的時候,哥哥們從四面八方,大包小包的提回家來,每一個包里,肯定都有我的一件禮物,有玩的小汽車,絨猴兒……還有吃的水晶瓶,糖豆兒……我是很享受這些玩的和吃的呢。玩著和吃著,就被哪個哥哥抱起來,舉在頭頂上搖一個高高,然后又轉(zhuǎn)到另一個哥哥的手上,舉在頭頂上搖一個高高……哥哥們說了,他們舉了我的高高,我就能長得高,長得贏人。我是不是長得贏人,我不敢說,但我長得確實高,是我兄弟五人中個子最高的,高到我也有了資格,和哥哥們一起坐在節(jié)日的熱炕上,一起舉杯喝酒了。

父母在的時候,我們兄弟五人和父母一起圍坐在熱炕上的炕桌前喝酒。喝著呢,父母先先后后走了,我們兄弟五人還圍坐在熱炕上的炕桌前喝酒……我總想,我們兄弟五人在年節(jié)時,是能一直這么熱氣騰騰喝酒的,但卻到了1994年,先是我的大哥吳克義,不幸染疾離世,后來又過去了十年,到了2004年,我的三哥吳克智,也不幸染疾離世了,這讓圍坐在熱炕上的炕桌前喝酒的兄弟,一下子少了兩人。我多么愿意,我們余下來的三兄弟,能夠長長久久,年年不斷地圍坐在熱炕上的炕桌前喝酒呀!但是,天不睜眼,就在我和二哥大年初三喝了酒后,剛回到西安不長時間,卻接到老家打來的一個電話,聲音哽咽地給我說,我的二哥也走了!

在村子平展展的街道上,我的二哥就只跌了一跤,便仙逝而去,連一句話都沒給我留。眼淚刷刷地流著,我翻了一下接聽電話的手機,記下了這個悲傷的日子:2009年2月17日。

我不是偏心。盡管我說過哥哥們都很愛我,我也很愛哥哥,但我對于二哥,在他們幾人當(dāng)中,我是有點偏愛的,是那種有著很強的依賴性的偏愛。我偏愛的二哥怎么不說一聲就走了。

二哥工作早,在他不足十六歲時,解放軍解放了關(guān)中,他瞞著家人,自覺尋到新政府的權(quán)力機關(guān),給當(dāng)?shù)貐^(qū)委書記的一位老革命做了勤務(wù)員。他這一做就是三年,深得那位老革命的喜愛,到他十九歲的時候,老革命既戀戀不舍,又無可奈何地給他安排了一個正式的工作,直到他于文革前夕,當(dāng)了扶風(fēng)縣一個叫五泉人民公社的副社長,再到文革結(jié)束,從鄉(xiāng)鎮(zhèn)領(lǐng)導(dǎo)干部轉(zhuǎn)行,做了扶風(fēng)縣木材公司的總經(jīng)理。

縱觀二哥的一生,他工作是勤勉負(fù)責(zé)的,做人是誠懇老實的……他所獨守的那一份清純和厚道,我想與他為老革命服務(wù)了三年是分不開的。

我沒有見過那位老革命,但二哥的嘴巴讓我對那位老革命十分熟悉,我總聽到二哥在說,老革命這樣,老革命那樣。這樣那樣的老革命,在歷史的軌道上漸漸變得稀薄,最后連他的革命肉體也都變成一只精美盒子里的灰燼,我的二哥還要把老革命吊在他的嘴巴上說的。

二哥說,老革命是樸素的。

二哥說,老革命是負(fù)責(zé)的。

二哥嘴巴上吊著的老革命,在我一遍一遍的聽說中,我發(fā)現(xiàn)我的二哥,其實如老革命一樣,也是樸素的,也是負(fù)責(zé)的,我的二哥在我的眼里,和他崇敬的老革命合而成了一。

我有事實為記。在我八歲的時候,一家之長的父親,在大過年的時候,當(dāng)著回家過年的哥哥面,把家里的財政大權(quán),毫無保留地交給我。父親讓我建立了一本賬,要哥哥把他們工資收入的一半,按月交給我,由我一筆筆登記在冊,年終時,再與哥哥們算總賬。我的那個賬本,不但記了哥哥們交給我的收入賬,還記著家里人消費的油鹽醬醋等支出賬。在我們那個小村莊里,只有堪稱農(nóng)民思想家的父親,才會有這樣一個天才的想法,讓他的小兒子,在年少懵懂時,就已承擔(dān)起謀算家計的重任。

村上人知道了我在家里的責(zé)任,把我都叫了“碎當(dāng)家”。

碎當(dāng)家的“碎”字,在西府是作“小”字解的。但我想,也一定包含了瑣碎的意思在在內(nèi)。我不嫌瑣碎,但我的哥哥們都是會嫌的,像我的大哥吳克義,三哥吳克智,四哥吳克強,就不屑于把他們該交的收入,老老實實地交給我,讓我認(rèn)認(rèn)真真地點過數(shù),再工工整整地記在賬冊中,因此在年終的總決算中,老要和我在賬目上纏磨,說我把他們的付出記少了。這其中,二哥是個例外,他非常支持我的工作,按月按時,一分不差地把他要交的錢交到我的手上。二哥沒有注意,他交了自己應(yīng)交的錢后,時常還要買些實物回家,例如給父親買一頂瓜皮帽子,給母親扯一塊衣料等等,二哥沒有把這些算計在他要給我交的錢數(shù)里,但我不能不把這些實物登記在賬冊中,雖然我不知道這些實物的準(zhǔn)確價值,但我認(rèn)真地,一絲不茍地登記下來,到年終算總賬時,二哥總是超額作了貢獻(xiàn)的那個人。

二哥為著父母,為著我們的家,無私地盡著他的責(zé)任,你說我又怎么能不偏愛他一點呢。

偏愛著二哥的,還不只我一個,我的四哥也有點偏愛他,為此,我和二哥還鬧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矛盾。

我說過,二哥是樸素的,大樸素呢。這首先表現(xiàn)在他的衣著上,這讓在西安工作的四哥看不過去了。給二哥買了一件藍(lán)卡嘰的中山裝上衣,從西安坐火車,到扶風(fēng)縣境的降帳火車站下了車,端直去了二哥工作的木材公司,把中山裝拿出來,給二哥穿在身上。我不知道當(dāng)著木材公司總經(jīng)理的二哥,穿上四哥給他買的中山裝,心里是怎樣想的?但我可以猜測,二哥一定是高興的。而且,在兄弟伙里相對心細(xì)的四哥,給二哥挑選的這件中山裝,穿在二哥的身上是太合體了。二哥在一個周末的日子,穿著四哥給他買的中山裝回家來了,我看了也是高興的,我覺得樸素的二哥,過去的穿著,哪里像個木材公司的總經(jīng)理,公司里隨隨便便一個人,哪怕看大門的,穿得也比二哥更像他們木材公司的總經(jīng)理。樸素的二哥,太不像個總經(jīng)理的樣子了。穿了四哥給他買的中山裝,我看著二哥,才頭一次覺得他像個木材公司的總經(jīng)理。現(xiàn)在的人不知道,在計劃經(jīng)濟的年代里,木材公司絕對是個炙手可熱的地方呢。誰家起屋架梁,或是給老人備一副棺板,能從二哥的手上獲得三兩寸的木材指標(biāo),那他一定是個面子大得了不得的人。

我多么想讓二哥像個木材公司的總經(jīng)理呀。

我快樂地撕扯著二哥,繞著穿了嶄新中山裝的他轉(zhuǎn)了一個圈子。我夸二哥了,說:人是衣裳馬是鞍,哥呀,你看你這才像個大經(jīng)理哩。

二哥也得意著,那是他從親情中獲得的得意呢。二哥沒作掩飾地給我說:你猜是誰給我買的?

我疑惑了,原以為是他自己買的呢。

二哥就點著我的腦袋說:是你的四哥哩,你四哥給我買的中山裝。

我快樂的臉,驀然黑了下來。二哥絕對沒有想到,我會為此大光其火,咆哮著要二哥脫下來,給四哥還回去。我的理由就一條,父親去世不在了,母親還健康的生活著,四哥為什么就不給母親置辦衣裳呢?我高興買中山裝,買了穿上,穿得像個總經(jīng)理,這是應(yīng)該的。四哥給你買就不行,他是巴結(jié)你,兄弟不該巴結(jié)。

我光火了一場,二哥當(dāng)時沒有脫下中山裝,但事后,他脫了就再沒往身上穿。

現(xiàn)在想起這件事,我真后悔自己,怎么那么魯莽?而我想想,還有更魯莽的一件事,把我的二哥狠狠地修理了一頓。

我不知道樸素的二哥,在把他的工資一半交給家用后,他的生活是怎樣安排的?因為那個時候,他的收入太少了,一月到頭,就只有四十二元五角的幾張紙票子,交了家用后,能余下幾個錢呀,要吃、要喝、要用……那點可憐錢,一分兩瓣都是不夠的。我到他當(dāng)著總經(jīng)理的木材公司去過,吃飯的時候,他和員工一樣,都排在打飯的窗口上,員工們幾乎無人不打一份兩份的炒菜來吃,而我的二哥,上頓打的是一碗白面,下頓就打一碗稀飯,就的小菜,切成細(xì)絲,擱在他的宿舍里,一小條一小條就著白面和稀飯吃。

事發(fā)突然,家里過冬的柴火不夠用了,二哥如果動用一點他的權(quán)力,把木材公司儲料場上的敗樹皮、爛木杠收集出一堆來,低價批發(fā)給家用,是完全可能的。二哥卻堅決不,他囑咐我去喬山深處砍柴火,對此我是一點怨言都沒有的。我很樂見二哥的清明,不沾公家一點便宜。聽了二哥的囑咐,我腰里別著一把磨得鋒利的帶背斧子鐮,去了我們村背靠的喬山,砍了兩架子車的硬柴。二哥帶頭,一頭沉在家里的二嫂、四嫂們,拉著兩輛架子車,上山拉柴來了。

喬山深處有一架南北向的貴妃梁,傳說是楊玉環(huán)走進(jìn)長安的一條坡。沒有去過的人,想像不來這條貴妃娘娘走過的坡有多么長,有多么陡,我爬過了,就還牛皮人人(皮影戲)流眼淚,替著古人擔(dān)心了,不曉得千嬌百媚的楊玉環(huán),當(dāng)年受了怎樣大的磨難?才走過漫長陡峭的這道梁,走進(jìn)紙醉金迷的大明宮,蜷蛐在無限幽深的皇恩之中。

二哥和我們,拉著兩架子車冒了頂?shù)牟窕?,肩背著車的絆繩,腳蹬著陡長的坡道,淌著滴滴黃汗,爬一步步長坡……我們爬得精疲力盡,感覺肩上的絆繩,就是一條活的毒蛇,深深地吃進(jìn)了肉里。感覺腳板兒,就是兩只死了的瘦魚,使刀子逼也走不動了……我們歇在了貴妃梁嘴上,看見嘴梢上有一股似有似無的炊煙,正裊裊地向陰郁的天空飄散。

裊裊炊煙,條件反射般惹得我們的胃腸咕咕地呻吟起來了。我看見二哥從歇腳的路邊站了起來,向著炊煙飄散的地方走。我猜想,二哥是內(nèi)急了呢,他要背過人去,好解決他的個人問題,然后和我們齊心協(xié)力,拉著裝滿柴火的架子車,翻山越嶺,回到山前的家里去……我等著二哥從炊煙裊裊的地方拐回來。但我等著,等來的二哥提著他的衣襟,給我們兜來了十三個雞蛋,二哥給大家分發(fā)著,三三兩兩的,分發(fā)到誰手里了,誰就急煎煎剝?nèi)ルu蛋殼,急煎煎吞咽到肚子里去。但是雞蛋是燙的,剛從煎水里煮出來,燙得分發(fā)到手的雞蛋,就干脆沒法剝落掉堅硬的蛋殼,誰拿到手里,就像拿著幾個著火的石頭蛋兒,急煎煎地倒著手,哈著吃……二哥給我也來分發(fā)煮雞蛋了,他分發(fā)給我一個,我往地上摔一個,這讓我的二哥和嫂子們愣怔起來,不曉得我是怎么了?

二哥和嫂子們吃驚地看著我,好像十分燙手的煮雞蛋,突然地變涼了,不燙手了,抓在他們的手里不倒了。

我在算著一筆賬,一個雞蛋三毛錢,13個雞蛋就是三元九毛錢了。我們到喬山深處來砍柴,為的是什么呢?為的就是省錢呀。樸素的二哥卻突然地奢侈起來了,花費了三元九毛錢買煮雞蛋,這可不是他一貫的作風(fēng)呀!我氣憤地算著賬,一下子就得出二哥這次奢侈的不合算。那時的生活用煤,一公斤只有二分四厘錢,13個煮雞蛋的花費,可以買回家多少公斤煤?有了這些煤,我們何苦進(jìn)山來砍柴受苦?

我沒和二哥明算這筆賬,紅著眼睛盯視著他,他不好意思了。我想他從我的眼睛里,看懂了我對于他奢侈的反抗,他走近了我,與我的身體貼在了一起,小心地剝著雞蛋殼,剝除了一個,他自己不吃,喂到我的嘴邊,勸著我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咱上山拉柴,已經(jīng)兩頓飯沒進(jìn)熱湯了,我倒不要緊,但我不能看著你肚子饑。你的身子骨還嫩,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傷了身子骨。

眼淚在眼眶里打著旋兒,我張了一下嘴,把二哥喂到我嘴邊的煮雞蛋吞進(jìn)了肚子。

我看著雞蛋,品嘗的到雞蛋皮兒上的咸味,我想那一定是我的眼淚味兒了。

二哥把他手里的兩只雞蛋殼都剝下來,喂著我吃了后,這才彎下腰去,揀起我摔在地上的煮雞蛋,小心地剝著吃了。

公社里的拖拉機站給我們村分配了一個農(nóng)民工指標(biāo),我很積極的報了名,可我知道,在我之前,在我之后,還有八九個報名的人。要說,報名的人,誰的條件都比我好。我們家里,大伯和父親,在文革中都受了大沖擊,我也被定性“黑五類狗崽子”。這樣的背景,怎么能在報名人中脫穎而出,當(dāng)公社拖拉機手呢?

我想到了二哥,打了個電話到他工作的縣木材公司。二哥聽說后,當(dāng)即回到村上來,找了主事的人,說了我的情況,希望能做些工作,讓我到公社拖拉機站去。

主事的人,沒說讓我去,只說他家的老人年紀(jì)大了。二哥聽話聽音,當(dāng)即聽出話中的潛臺詞,他告訴主事人,讓他過幾日到縣木材公司來,給老人批三寸上好的松木,給老人解一副好棺板。

和村里的主事人說過話后,二哥馬不停蹄,又去了公社拖拉機站,和拖拉機站的主事人也說了我的事。這一次,二哥沒等主事人先說,他問了主事人的老人,得知他家老人年紀(jì)也大了,二哥給主事人許諾,過幾日批三寸上好松木,給家里的老人解一副好棺板。

同樣的伎倆,二哥還到公社的大院里,與主任談了話,同樣的批了三寸上好松木。

這樣上下其手,我終于從村里的報名者中脫穎而出,進(jìn)了公社拖拉機站?;叵脒^去了三十年的這件事情,我是只有感慨了,樸素、負(fù)責(zé)任的二哥,原來也有其不正之風(fēng)的。但我感激他,在縣木村公司總經(jīng)理的任上,為他小弟的前程,極為慷慨大氣地使用了一次權(quán)力。

三副上好的松木棺材板,是我的生命途程上有力的撬板。從此我離開了農(nóng)村,先公社小鎮(zhèn),再扶風(fēng)縣城,后西安都會,大學(xué)的本科讀了,大學(xué)的碩士也讀了,并在西安城的一家老牌媒體擔(dān)負(fù)了很長時間的責(zé)任,現(xiàn)在又去了文聯(lián),出了10多部說薄不薄,說厚不厚的書本,把這一切累積起來,如果沒有二哥行駛不正之風(fēng)為我按下那塊撬板,我是不敢想像的。

時光梭行,忽然就到了1984年,二哥的二兒子參加熱火朝天的大學(xué)考試,結(jié)果名落孫山。二哥是要二兒子復(fù)讀再考的,可侄子厭煩了寒窗苦讀,寧愿回去修理地球,也不進(jìn)昏燈暗夜的課堂里去了。

束手無策,是二哥面對二兒時說不出的傷心。我在那時,參加公開的國家干部考試,以扶風(fēng)縣頭一名的成績,錄取后安排在縣文館工作。二哥找到我,讓我代他勸說侄子。我說了,但像二哥說的結(jié)果一樣,侄子還是堅持不上復(fù)讀班。

迫于無奈何,二哥做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決定,他退休,讓他的二兒子接班參加工作。

二哥的這個決定,是符合當(dāng)時的政策的,只要家里有待崗的孩子,不分男不分女,誰愿意提前退休,就允許一個子女頂上來。但有一個條件,就是工作著的老子老娘必須是工人身份。

二哥可不是工人呢,正兒八經(jīng)一個正科級縣木材公司總經(jīng)理。這么說,二哥雖然作了決定,要讓他的二兒子接班,可政策上還有不小的障礙。

是政策又怎么樣?二哥要向政策障礙挑戰(zhàn)了,他的挑戰(zhàn)是奮不顧身的,硬是犧牲他熬了半輩子,好不容易熬成的正科級干部的頭銜都不要,也要讓他的二兒子來接班。

扶風(fēng)縣負(fù)責(zé)這項工作的領(lǐng)導(dǎo),和我的二哥是熟悉的,覺得這是一個得不償失的事情,便耐著性子只聽二哥說,就是推著不給他辦。那個時候,我剛好也在縣城工作,也與負(fù)責(zé)那項工作的領(lǐng)導(dǎo)熟悉,出于對同志負(fù)責(zé)的精神,那位領(lǐng)導(dǎo)還找了我,和我商量了二哥的請求,我同意了那位領(lǐng)導(dǎo)的意見,并為那位領(lǐng)導(dǎo)的一片誠心所感動。

像那位領(lǐng)導(dǎo)一樣,我也來做二哥的工作了。我給二哥說的理由是,你才五十出頭的年紀(jì),怎么就能退休呢?你要把你的干部身份轉(zhuǎn)換工人身份,你都不想想這合適嗎?二哥不聽勸告,執(zhí)意要退休,要讓二兒子接班,我就批評他,你找領(lǐng)導(dǎo)把干部身份轉(zhuǎn)為了工人身份,就是搞不正之風(fēng),就是難為領(lǐng)導(dǎo)!

可能是我的話說重了,二哥沒有堅持他的意見,此后的一些日子,也不見二哥找管事的領(lǐng)導(dǎo),同樣也不找我說事,我想這件事或許過去了,但卻不成想,到這項工作的時限只余一個晚上的時候,二哥到我的住處來了,他來一句話不說,只是一個勁抽煙,抽著煙還流了淚。要知道,二哥是不大流淚的,我見過父親離世時,二哥也只紅了眼睛,卻也沒有流眼淚,他這是為誰流淚呢?

二哥在為他的兒子流眼淚。

我不想再勸二哥了。沖了杯茶放在二哥的面前,又?jǐn)Q了一把毛巾送進(jìn)二哥的手里,我給他說,讓他在我的住處等一會,我出去一下就回。我這一說,二哥站了起來,他仿佛看到一束陰云背后投來的曙光,臉色一下子紅潤起來,嘴唇兒呼呼地顫動著,把叼在嘴巴上抽著的香煙,搖顫得煙灰四散……我去找了負(fù)責(zé)這項工作的領(lǐng)導(dǎo),給二哥辦了干部轉(zhuǎn)工人的手續(xù),緊接著辦了二哥退休他二兒子接班的手續(xù)。

二哥十六歲出門,五十四歲回家,把他穿了多半輩子的干部服脫了下來,又作起農(nóng)民來了。

二哥的這一變化,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順理成章,幾乎沒有多少過度,就確確實實地成了一個農(nóng)民,這不僅是一種服飾的變化,還有他膚色和他的想法,再不像他在縣木材公司當(dāng)經(jīng)理時那么白晰,黑黑的滿是太陽的光暈。

二哥所思所想也是地里的收成,夏種玉米,秋播小麥,忙上一年四季,滿囤滿囤的糧食,咋看都是豐收的、殷實的,其實又值幾個錢呢?二哥不滿意這樣的收成,就在分到家里的責(zé)任田里栽種蘋果和梨,他選擇的是有市場前景的新品種,倆年即可掛果。紅紅的蘋果、黃黃的水梨,都還在樹枝上搖蕩著,就有腰纏現(xiàn)金的果品販子,攆到地頭上來收購了。

這是二哥的優(yōu)勢了,他在縣木材公司經(jīng)理的任上,是鍛煉了一些市場眼光的。他把種玉米和小麥的責(zé)任田,改種了蘋果和水梨,使責(zé)任田里的收益數(shù)倍增長,給我們相對閉塞的村子,樹起了一個榜樣,大家紛紛向二哥討教學(xué)習(xí),嘗試著栽種蘋果和水梨,使我們村因為蘋果和水梨的收成迅速富裕起來,還帶動了周邊村莊,依靠蘋果和水梨的栽種,迅速的富裕起來。

二哥為此而快樂著,他在電視里的農(nóng)業(yè)頻道上找門路,在農(nóng)業(yè)科技知識讀本上學(xué)方法,不斷地改良和完善他的蘋果和水梨栽培質(zhì)量,使我們村子那一帶,成了全省乃至全國有名的蘋果和水梨栽種基地。

二哥七十歲,他和他的子女到西安來,為他慶祝七十歲壽誕。我安排了他壽誕的全部儀程。我們忙得團團打轉(zhuǎn),把一桌的菜都擺上了桌,用奶油寫了七十歲壽誕的大蛋糕,上面還插了蠟燭,張著嘴就要為二哥唱生日歌時,卻找不到他在哪里?

他去哪里了呢?

我們分頭去找,在我們?yōu)槎缱鲏鄣牡胤剑锢锿馔庹伊藥讉€圈子都沒找見,最后找到附近的一個果品市場上,才發(fā)現(xiàn)二哥在一家果品攤子問話,又去另一家果品攤子,一個一個果品的問著,問他們果子的品名,問他們果品的價格,問他們果品銷路……這倒把尋找他的我們,惹得都樂了起來。

我們問他,你是也想擺攤子賣水果了嗎?

這是一句玩笑話,二哥沒有當(dāng)真,我們更沒誰當(dāng)真,卻聽二哥說,咱們栽種水果,咱是不能只問土地的,還應(yīng)到市場上問問的,都問過了,咱栽種什么心里就有底了。

二哥的話讓我佩服,我本來想取笑他的,卻被他的話堵了嘴,我取笑不出來了。

這就是我的二哥,我多么希望他一直健康的生活下去,卻突然接到他去世的電話,我的心疼起來了,疼得受不住了。

我急急忙忙地往扶風(fēng)的老家回,快要進(jìn)村子時,我想起三國時劉備說過的話,“夫妻乃衣裳,而兄弟為手足也?!睂鋬汕昵罢f的話,大家的理解各有不同,甚至有很深的誤解。我是怎么理解的呢?我在這里說出來,想要求得大家的諒解。劉備所說“夫妻乃衣裳”,和“兄弟為手足”,是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試相夫妻的衣裳哪里就好隨便脫了呢?誰要敢隨便脫,肯定是會招人唾罵的,我們誰都不想裸著身子活人呢!而“兄弟為手足”,那的的確確是一種血肉相連的感情。

這一年入了冬卻一直不見下雪,在二哥去世的日子,卻飄起薄薄的雪花,涼涼的雪花落在身上,頭上,臉上,我為二哥流著淚,手足傷了,真是連著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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