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麗

摘要《生花夢》三集是娥川主人三部小說的總稱,即《生花夢》、《世無匹》、《炎涼岸》。這三部小說的敘事結(jié)構非常嚴謹,對比手法的運用也較有特色,但其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有著明顯的概念化傾向。本文通過對《生花夢》三集藝術特色的分析,力求對其作一個客觀公正的評價。

關鍵詞結(jié)構對比概念化

中圖分類號:I106文獻標識碼:A

《生花夢》三集是娥川主人三部小說的總稱,即《生花夢》、《世無匹》、《炎涼岸》,其中《世無匹》為“生花夢二集”,《炎涼岸》為“生花夢三集”。在小說發(fā)展史上,《生花夢》三集不算是非常優(yōu)秀的作品,但它們均有自己獨特的價值,我們應給予其客觀公正的評價。

針對《生花夢》三集的藝術成就,學者們毀譽參半,并未達成共識。筆者認為《生花夢》三集在藝術上有優(yōu)點,亦有其不足,應客觀對待。《生花夢》三集的結(jié)構非常嚴謹,雖然三書的內(nèi)容較為駁雜,但它們均有一條貫穿小說始終的主線:《生花夢》以康夢庚與貢馮兩位小姐的遇合為線索,反映了廣泛的社會內(nèi)容;《世無匹》以干白虹一生的俠義行為為線索,雜糅世情、婚戀等內(nèi)容;《炎涼岸》雖然以反映世態(tài)炎涼為主要內(nèi)容,但其以袁化鳳與馮小姐的婚姻故事貫穿始終,這條貫穿小說始終的主線使整部小說有條不紊,駁而不雜。此外,娥川主人還運用了倒敘法、草蛇灰線法等來組織情節(jié)。《生花夢》中對康夢庚身世的介紹,《世無匹》中對金守溪發(fā)跡史的介紹和對戚仲禮發(fā)跡史的介紹,均是采用倒敘法。《生花夢》中康夢庚嚇唬管園老兒說兵馬要在東園中駐扎,東園難以留存,這謊話為以后東園的被毀埋下伏筆。《生花夢》三集對草蛇灰線法的運用較多,對后來的《紅樓夢》有一定的影響。

另外,《生花夢》三集尤其是《世無匹》,大量運用了對比手法。對比手法是明清小說中常見的藝術手法,但很少有作品像《世無匹》那樣用得如此之多?！妒罒o匹》中既有主題的對比,又有形象的對比;既有總的對比,又有局部的對比。具體而言,頭回故事與正話故事的對比是主題的對比;人物之間善與惡的對比是形象的對比;干白虹的扶危濟困和陳與權的忘恩負義,是全書總的對比;劉天相負陳與權和陳與權負干白虹是惡與惡的對比,曾九功、戚宗孝的知恩圖報和陳與權的以怨報德,是善與惡的對比,曾九功與戚宗孝,是善與善的對比,這些亦都屬于局部的對比。頭回故事中飛煙的報恩和秀玉的忘恩是善與惡的對比,權一庵的負恩和秀玉的忘恩是惡與惡的對比,權一庵、秀玉、飛煙三人又分別與正話中的陳與權、劉天相、干白虹構成了惡與惡或善與惡的對比。這些對比主要是善惡的對比,通過這些對比,善惡美丑更加分明。此外,娥川主人還通過一些與主題無關的對比來刻畫人物的性格,比如金守溪的惜糞如金與干白虹的慷慨揮霍的對比,這些對比使人物形象更加鮮明突出。

《炎涼岸》中主要是善與惡的對比,沒有甚么突出的地方?！渡▔簟分袑Ρ鹊倪\用雖不如《世無匹》那樣多,但亦有其特色。比如《生花夢》中貢小姐與其哥哥貢玉聞的對比,貢小姐不僅具有天姿國色,而且詩詞歌賦、棋琴書畫、針黹女紅無所不通,而貢玉聞卻“癡頑肥偉”“言詞鄙劣,舉止輕浮”。這一對兄妹猶如《紅樓夢》中的薛蟠和薛寶釵,《生花夢》中這種以兄之惡來揚妹之才的寫作方法,與《紅樓夢》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在人物形象塑造上,《生花夢》三集既擅于在大的矛盾沖突中表現(xiàn)人物的性格,又能夠充分利用語言、行動、外貌、心理等細節(jié)刻畫人物,因此小說中不乏有成功的人物形象。但從總體上說,《生花夢》三集中的人物有著明顯的概念化傾向。

《世無匹》中戚宗孝爭認殺人罪和他的觸欄而死讓人頗感突兀。戚宗孝的父親戚仲禮詐取客人錢財,并害死同伙,從而得以發(fā)家。戚宗孝十幾歲時,家里已經(jīng)敗落,他“從幼好賭”,又“不善于作家”,以至“債負山積,官糧拖欠,敲樸捶楚,身無完膚。”戚宗孝夫妻二人求生不得,決定雙方自殺,這時的戚宗孝完全是一個懦弱無能的村夫。可在小說第十一回中,當干白虹的殺人罪名成立后,戚宗孝卻要替干白虹死,他在發(fā)表了一番大義凜然的言論之后,毫不猶豫地觸欄而死。這時候的戚宗孝完全成了一個知恩圖報、舍生取義的英雄。并不是說懦弱無能的村夫就不能成為英雄,但作者對戚宗孝這番突然的舉動缺少必要的渲染,所以讓讀者覺得缺少生活的基礎,戚宗孝也因此成了一個概念化的符號。

干白虹的形象也有明顯的概念化傾向。在小說中,作者極力宣揚干白虹路見不平、嫉惡如仇的性格。干白虹在聽陳與權講劉天相如何忘恩負義的過程中,不禁“擊案起舞”“怒發(fā)沖冠”,后偶遇劉天相,把他打得“腦漿迸裂,血肉淋漓”。對旁人的不平之事,干白虹嫉惡如仇,可是對陳與權的負心行為,他卻表現(xiàn)得相當平靜,平靜得讓人覺得不合常理。干白虹對陳與權可謂“深恩厚德,生死提攜”,可陳與權不但不感恩,反而圖謀他的家產(chǎn),將他的妻兒弄得無容身之所。旁人聽了尚且恨得咬牙切齒,一向嫉惡如仇的干白虹卻沒有絲毫的憤恨與不平。當曾九功提出要為他報仇時,干白虹竟然還很不高興地與曾九功爭吵。作者想極力推崇干白虹施恩不圖報的豪俠性格,但最終使這個人物的性格前后不一致,成了“觀念的圖解”。

《炎涼岸》中的人物形象更為概念化,其內(nèi)容較為單純,主要描寫世態(tài)的炎涼和人情的冷暖,作品中人物的性格、面貌都非常模糊,幾乎都成了為這一觀念服務的符號。小說中個性最鮮明的人物形象是尤寡悔,但他的特點只有一個,就是趨炎附勢,這個人物同樣也是作者“觀念的圖解”。

金無足赤,瑕不掩瑜。《生花夢》三集在人物形象塑造上的不足并不能掩蓋其在藝術上的成就。雖然與《金瓶梅》、《紅樓夢》那樣的巨著相比,《生花夢》三集尚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是它們有著自己獨特的價值和意義,我們應對其在中國古代小說發(fā)展史上的地位給予充分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