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杰品

右眼失明、四根殘指，曾當過乞丐的彭南海如今擁有黔江最大的蔬菜種植基地，“四根殘指”已成為村民心中的“金四指”——

一抹金色的陽光撥開云層，灑在武陵山上。清晨，46歲的彭南海又在蔬菜基地里忙個不停。他的腳邊，滿山遍野的蘿卜露出又白又胖的身子。

這里是地處渝鄂交界處的二仙巖，彭南海的反季蘿卜基地就在這里，8臺載重30噸的大卡車正排隊等待，準備裝好蘿卜就奔赴廣州。

彭南海的臉上掛著微笑，經(jīng)過20年風雨沉浮，他如今擁有黔江最大的蔬菜種植基地，高山反季蔬菜源源不斷地運到全國各地，甚至遠銷香港地區(qū)。

■ 四根殘指

20年前，彭南海在炸石頭砌豬圈時受傷，失去了一只眼睛，雙手只剩下左手的四根手指。彭南海蘇醒后，第一次從鏡子里看到自己黑洞洞的右眼，再看看齊腕而斷的右手和殘缺的左手，他恨不得立即去死。禍不單行，就在他受傷前后，他還先后失去了妻子、父親和爺爺。

大年三十夜，彭南海家那張大方桌上和往年一樣，擺滿了飯菜……坐上桌子，母親望著他，他望著母親，誰都沒有動筷子。一家6口人，突然就離開了3個，自己又落得嚴重殘疾。悲傷之極，彭南海和母親淚流滿面。彭南海跪在地上安慰母親：“媽，我發(fā)誓再娶個好媳婦照顧你，我雖失去雙手，但還能掙錢養(yǎng)家。”

就這樣，憑著僅剩的四根殘指，彭南海忙碌起來。

彭南?？克母鶜堉肝栉呐?，在街上賣藝，但收入還是無法維持生計。

后來，他發(fā)現(xiàn)家鄉(xiāng)白石鄉(xiāng)盛產(chǎn)酒曲，將這些酒曲賣到外地很掙錢，1公斤酒曲就能掙20多塊錢。

他買回酒曲，背著背篼，走湖南闖湖北。一次，他在湖北省鶴鋒縣一旅社住宿，在桌上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一本書，書名叫《給殘疾朋友的故事》，里面講了一位失去雙手的殘疾人，通過拼搏獲得“遠南運動會”（遠東及南太平洋地區(qū)殘疾人運動會）冠軍。

老板把書送給他。彭南海把書珍藏在懷里，忽然感覺自己渾身是勁。無論是三伏數(shù)九，無論是暴雨大雪，他都徒步奔波在彎曲而陡峭的山路上，多次因路滑且無手指攀崖抓樹，一次次滾進山溝。

彭南海扳著四根手指給自己算了一筆賬：翻山越嶺做酒曲生意，每年要出行300天，每天徒步50公里，全年徒步1.5萬公里，整整8年，他走了12萬公里路。

更讓彭南海沒想到的是，《給殘疾朋友的故事》這本書成了牽起姻緣的紅線。一次夜宿湖北恩施一戶農(nóng)家時，戶主的女兒謝春英對這個比健全人都能干的殘疾人刮目相看，女孩纏著他把書借給她看，他把書送給了謝春英。

3個月后，當彭南海又來到這里時，女孩不顧家人反對，執(zhí)意嫁給這個比自己大12歲又拖著孩子的殘疾硬漢。

■ 千里行乞

彭南海和謝春英結(jié)婚后，他帶著妻子回到白石鄉(xiāng)復興村，種烤煙、蹬三輪，一家人拉拉扯扯過得十分艱辛。

“你反正是殘疾人，硬做不如軟討，聽說在大連一些乞丐的月收入能上千！”1998年春，在東北安家的一親戚來到彭南海家，見他生活困難，為他支招。

猶豫再三，彭南海開始了行乞生涯。他靠搭順風車，先后到過北京、大連。一路上，彭南海始終放不下面子找人要錢，甚至別人將錢物遞到面前，他也不好意思去接。

1998年8月，在從大連到秦皇島的火車上，彭南海搶到一個座位。對面坐著的是個年輕小伙。他左手握著一瓶啤酒，右手拿著一根火腿腸。

彭南海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對方喝一口啤酒，又咬一口火腿腸。

“你是要飯的？”小伙看著他破爛的衣衫和饑餓的眼神問。

“嗯?！迸砟虾Ｐ÷暬卮?。

“那你怎么不向我要？”

彭南海沒說話。

小伙又要了一份啤酒和火腿腸，遞到彭南海手中。二人交談起來，聽罷彭南海的故事，小伙臨下車時，又給彭南海買了一堆面包，還給了他5元錢。

剛走到車門，小伙突然轉(zhuǎn)回來，對手捧著面包的彭南海說了句讓他終生難忘的話：“我看你不適合當乞丐！”

到站后，彭南海在陌生的地方一邊思索，一邊漫無目的地行走，誤打誤撞地來到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蔬菜基地。一走進大棚時，他驚呆了，外面是冰雪，里面全是已到采摘期的南瓜。走出蔬菜基地，他非常興奮：“乞討不如回家種菜！”

彭南海毅然回到黔江，結(jié)束了不光彩的3個月乞丐生涯。

■ 萬畝基地

彭南?；氐角?，和妻子做起了小生意，為搞種植掙本錢。

2003年，彭南海到山東、云南、湖北等地考察后，決心在他家附近的二仙巖試種300畝反季節(jié)蔬菜。這里平均海拔1500米，地處渝鄂交界處，荒地多，是種反季蔬菜的好地方。當年蔬菜就獲得豐收，但由于沒有凍庫，最后血本無歸。但他沒有灰心。他再次到云南、山東、上海、廣東等地考察后，找到兩個合伙人，健全了銷售網(wǎng)絡。2008年，二仙巖的蔬菜基地擴大到6000余畝，上萬噸新鮮蔬菜被銷往廣州。彭南海又在黔江區(qū)石家鎮(zhèn)火石埡村租地1334畝，建起辣椒基地，還以公司加農(nóng)戶的模式建起643畝優(yōu)質(zhì)南瓜基地，同時在小南海鎮(zhèn)建起100畝四季豆基地。

而今，在彭南海上萬畝的蔬菜基地里，常年就業(yè)的有200人左右，采菜高峰期，每天吸納600人就業(yè)。

二仙巖板栗園村一組村民雷道華一家人的生活，就因為彭南海的蔬菜基地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雷道華把家里的18畝地全部租給了基地，他和妻子長年在基地務工，僅此一項每年就可以收入5萬元。

然而更讓大家佩服的，卻是彭南海永不低頭的倔勁。村民們送了他一個外號——“蔬菜大王‘金四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