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陽光透過窗戶,頑皮地跳到我的工作桌上。我沐浴在這燦爛的陽光下,感到全身暖烘烘的。攤開最后一本周記,我的心卻不由得緊縮了一下。
“我覺得父母一點兒都不愛我,我知道我長得不好看,腦子也不靈。他們眼中只有姐姐,我無論怎么做,他們都不會滿意。我想我也許是家中多余的人,既然是多余的大概也就不用存在了?!?br/> 看到這里,我的心里不禁涌起絲絲涼意。這是我班一個十分內(nèi)向的女生,叫靜,個子不高,胖胖的,成績也一直不理想,平日里沉默寡言,和同學(xué)很少交往。既然她把這些想法毫無保留地在周記里告訴我,說明她非常信任我。作為她的班主任,我有責任竭盡所能地開導(dǎo)她、幫助她。于是我在批注欄這樣寫到:“天下沒有一對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老母雞在風雨夜寧可自己被淋死,也用翅膀護著自己的孩子們;老麻雀為了保護小麻雀在兇惡的大獵犬面前毫不退縮,以身護子。這種愛是一種天性、一種本能、一種源自肺腑、發(fā)自內(nèi)心的情感,它細膩且無處不在,只不過每個人的表達方式不同,甚至有的人把它深深地藏于內(nèi)心,不善表達,但不善表達并不等于不愛!你說呢?試著去體會吧!”我把周記本放好,下課后一一發(fā)下去,并沒有急著找靜談話,而是在平時注意觀察她的言行。我發(fā)現(xiàn)她那雙大眼睛總時時地向我微笑,眼光也總是追隨我的身影。每當我用眼神給她一個肯定,她就會流露出喜悅的神情。
一周過去后,當我再次打開她的周記本,我并沒有看到我所期望的。她只是很感謝我,但她說就是不愿意回家,就是感覺不到父母像關(guān)心姐姐那樣關(guān)心她。我想,我應(yīng)該去她家里走一趟。
這次家訪是秘密進行的,我不想給靜造成任何心理負擔。幾經(jīng)打聽,我終于找到了靜的家,那是一個簡陋的農(nóng)家小院兒,透著濃濃的鄉(xiāng)村氣息。一人來高的泥胚墻,幾間平房留下了歲月剝蝕的痕跡,看得出靜一家人的生活并不富裕。那扇緊鎖的大門已是銹跡斑斑。吃閉門羹我并不意外,因為我是悄悄地來,不想讓靜知道,所以也無法通知她的家人。于是我找到了她的鄰居——一位老大媽。她為人很熱情,從她的口中得知,靜的父母每天早出晚歸,勤于耕作,收入也僅夠供兩個孩子念書和維持家用。靜的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農(nóng)民,憨厚樸實,和鄰里關(guān)系很好,兩個孩子也很聽話,特別是老大,也就是靜的姐姐,性格開朗成績又好,父母對她的期望很高。從這位大媽的口中,我能感覺到,鄰居們對靜的姐姐很偏愛,而覺得靜太不合群了。我又打聽到靜的父母的具體勞動地點,快速騎車前往。當我出現(xiàn)在這兩個滿手是泥、臉色黝黑的中年人面前時,他們著實吃了一驚!我說明來意后,他們更是面面相覷。靜的父親卷了一支煙慢慢蹲下身去,皺著眉頭深深吸了一口。她的母親則一臉茫然地站在旁邊,顯然,他們沒有想到靜會有這樣的想法。靜的父親告訴我,他們平時都很忙,無暇過問孩子各方面的情況,由于大女兒成績好,因此平時督促得多,而小女兒成績平平,也就不再多問了,況且一天下jKEhamb31hmKZaEh9QhRqA==來,累得半死,回到家大部分時間就是休息,更談不上和孩子們聊天了,沒想到孩子會這樣想。他們表示以后在這方面一定會注意。為了今后聯(lián)系方便,我詢問電話,靜的父母面露難色,最后她的父親囁嚅著說:“這是鄰居的,您打這個就行。”
臨走時,靜的父親說:“我們沒文化,也說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要孩子有出息,我和她媽死活也要給她倆掙,您多費心,就撒手管吧,我們配合您!”帶著沉甸甸的幾句話,我返回了學(xué)校。
通過這次家訪,我覺得靜的父母通情達理也關(guān)心孩子,只是他們不懂得教育的技巧,平時由于生活所累,沒有時間和孩子溝通,對靜的關(guān)注也較少,所以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幾天后,我特意邀請靜看了一場電影《我的父親母親》,看完后我們談了很多,圍繞著電影,圍繞著生活,我講述了自己和父母之間的往事,也談到了靜的父母為了生活奔波勞碌的不易。靜的感觸很深,幾次都淚光瑩瑩。我想,她是體會到了那深藏于無言中的愛!
一天,靜感冒了,中午沒有回家。我了解后得知靜的父母正忙著收麥子,實在沒時間做午飯??吹届o不時地擦鼻子還有點兒咳嗽,我買來了感冒藥,讓學(xué)生把她叫到了辦公室?!办o,這是你母親托同學(xué)給你捎來的,?!膘o驚愕地站在那里,鼻頭紅紅的。“來,老師這兒有開水,趕緊吃了,病好了,好安心上課。”“老師——”她那長長的睫毛撣落了在眼眶里轉(zhuǎn)了半天的淚,站立許久,欲言又止。終于,一仰頭,用溫水把藥送到了自己的嘴里。隨后我撥通了靜鄰居家的電話。幾次之后,終于等到了她的父親,我敘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并希望他不要揭穿這個謊言。她父親答應(yīng)時,我感到電話那頭的聲音顫巍巍的,而此時我的心卻是無比豁亮。
靜的周記又是最后一個交上來,我翻開后,不由地笑了。她告訴我:雄鷹為了鍛煉小鷹飛翔,把它從懸崖上拋下去,鷹媽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早日展翅翱翔于天際。這也是一種愛,只是表達方式不同,對嗎,老師?我毫不猶豫地用筆在批注欄里寫下了一個大大的紅字——對!
(作者單位:北京市大興區(qū)魏善莊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