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來寒雨晚來風(fēng),中間又有霧重重。夏至以來,悶熱陰濕。為避霉菌,寢門長閉,濁氣氤氳而不流通,且夫遮光蔽日,暗不見天,亦不知今夕是何年。萎靡不振,魂悸驚坐,始覺吾之頹廢。
自余為童生,居南苑,卑濕無風(fēng),常郁結(jié)。是日雨暫停,上下一洗,天高云淡,景氣和暢。于是攜書伴友,往南郊公園。步仄徑,緣溪亭,窮回廊,終上高山。為之文以記之。甲辰年五月廿三。
雖已入夏,但南郊公園并無暖意,風(fēng)吹在臉上,仍帶著涼意,泥土和青草被濕氣蒸發(fā),不算香,但芬芳的氣味充盈了我的鼻子。我們繞開了星球樂園和小朋友們,選擇沿逼仄的小路上山,尋一番野趣。什么是小路呢?其實就是依據(jù)山中的天然裂縫人為開發(fā)的一條山道。初行只覺新鮮,走久了才嘗到其中的苦楚,又窄又陡,左右都是尖銳雜亂的樹枝,道也歪歪曲曲,時不時要用手撥開看不見的蛛網(wǎng),而且把頭抬到最高都看不到山頂?shù)奈恢谩_@突如其來的波折把我倆整得分外狼狽。走了一兩千步,忽然在山澗處看到幾塊中等大小的巖石,形狀有些像蹦出孫悟空的那塊石頭,我對同伴笑著說,難怪以前叫猴子石。她傻了一會兒,瞇起眼睛,發(fā)出比我更大的笑聲。要說真的很好笑嗎?肯定不是,不過當(dāng)時覺得有意思罷了,考慮太多作甚?
一路看山看水,偶然拿出包里的點心咬一口,本欲解饞,結(jié)果口更干了,喝夠了水再歇會兒腳,抬頭活動一下頸椎,只見舒芙蕾般的蓬云飄啊飄,于是兩個人相互倚靠,用對方的手臂做枕頭,躺在石板上悠然發(fā)呆。等歇夠了,才伸個懶腰,擺出古裝劇中嬪妃的架勢,要攙扶,于是飛來一記白眼,你懟我侃,嬉鬧成趣。路慢慢遠(yuǎn)了,山也一點點小了,就在一塊山石凹下去的地方,我倆成功登山?;仡^望去,腳下的山壁幾乎都被野蠻生長的青苔覆蓋,像一塊毛糙的大綠毯。不知是否是昨日下過雨的原因,這山并不高,甚至稱得上秀巧,卻仍氤氳出濃濃的白霧,向上聚成幾柱纖細(xì)的白氣。這片白霧似乎將山也洗凈了,山明水凈,原本疲累的神經(jīng)也清醒了許多,像額頭被貼了一記冰薄荷。只覺天無比純凈,石頭無比可愛,就連腳下的野草都是從云縫墜下來的。獨拍照時我朋友的襪子沾了濕黏的黃泥,簡直是美人頭上的一塊癩痢,稱得上刺眼。
于是我倆逃也似的去找水龍頭,我?guī)退踔謾C,背過身止不住笑,可以聽見她輕輕的抱怨聲和水流沖刷的嘩啦響動。她沖洗了好幾遍鞋和腳才肯罷休,我拿出手機打發(fā)時間,屏幕被強烈的陽光照著,反射給淡黃的矮土,突然覺得突兀而和諧,人與山,悲與喜。
我們決定原路返回。山秀如一,來時的腳步卻慢了,路似乎也溫柔了許多,不再想方設(shè)法阻攔我們前進(jìn)。兩個人左右兩旁一根根橫枝,依舊探出頭齜牙咧嘴。我們輕松一繞,心情頗好,連帶腳下一排排小草看著也郁郁蔥蔥,被我們賦予遲來的春意。
陽光燦金,長天湛藍(lán),山水秀綠,嫩草茸茸。我們就從這些春意中間穿過去,告別山峰,踏入廣闊的平地。
回首再看,猴子石山竟然只有一小坨,而且是不那么平圓的一小坨??刹恢醯?,我頑固地覺得它有種莫名的意味,那山上的枝枝蔓蔓、風(fēng)云泥草雖簡單無奇,在我記憶里卻還是生動的。
柳宗元有言“山之特立”,猴子石山雖不堪,但借之表達(dá)我內(nèi)心的歡喜,卻是十分恰當(dāng)?shù)摹?/p>
作者單位:長沙理工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
作者簡介:胡芹寧(1999—), 女,漢族,湖南常德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古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