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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心即理”視域下翻譯學天人合一的意義觀

2025-01-26 00:00:00楊鎮(zhèn)源
外語學刊 2025年1期
關(guān)鍵詞:天人合一本心

提 要:西方翻譯學呈現(xiàn)出兩種基本意義觀:一是在柏拉圖主義的籠罩下,將形而上的絕對意義視作完美而不可觸及的彼岸,將形而下的相對闡釋視作現(xiàn)實卻又充滿缺憾的此岸,并認為后者只能是對前者的拙劣模仿;二是在解構(gòu)主義的影響下,將絕對意義和相對闡釋同歸于虛無。前者以“尊天抑人”的態(tài)勢陷入天人二分的意義觀,在一定程度壓抑人本主義精神,后者以“毀天滅人”的態(tài)勢陷入天人兩空的意義觀,因而引發(fā)虛無主義困境。在新儒家心學思想的“心即理”視域下,翻譯學能夠走出上述兩種思維定勢,促使譯者立足本心,打通道樞,實現(xiàn)絕對意義和相對闡釋的圓融統(tǒng)一,以“順天應(yīng)人”的態(tài)勢成就天人合一的意義觀。較之西方翻譯學的兩種意義觀,它不僅凸顯譯者心性的關(guān)鍵作用,強化人本主義精神,還將本心作為意義的穩(wěn)固立足點,避免虛無主義困境。這體現(xiàn)出心學思想對于翻譯學意義觀建構(gòu)的獨特價值,也為中國傳統(tǒng)哲學思想在當代翻譯學的應(yīng)用提供了一個值得關(guān)注的學術(shù)增長點。

關(guān)鍵詞:翻譯學;意義觀;心即理;本心;天人合一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25)01-0086-6

DOI編碼:10.16263/j.cnki.23-1071/h.2025.01.011

On Translation Studies’ Cognition of" Meaning Based on

Heaven-Man-Unity Philosoph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ind-Is-Principle Theory

Yang Zhen-yu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University of" Electronic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China," Chengdu" 611731, China)

Western translation studies have been witnessing two basic cognitions of meaning: (1) the Platonistic model, in which absolute meaning belongs to the perfect but intangible other-world, while relative interpretation to the realistic but defected this-world, a clumsy physical imitation of a metaphysical being; (2) the deconstructionistic model, in which absolute meaning and relative interpretation are both annihilated. The former model is confined in a Heaven-Man-Split mindset which oppresses humanistic spi-rit, while the latter in a Heaven-Man-Emptiness mindset which causes nihilis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ind-Is-Principle" theory rooted in Mind-heartology of Neo-Confucianism, translation study is enabled transcension over the two mindsets with the Heaven-Man-Unity cognition, by harmoniously integrating absolute meaning and relative interpretation in the realm of" benxin, the universally shareable original innocence. Benxin, as a result of translators’ activity, strengthens humanistic spirit and, as a secure foothold of meaning, avoids nihilism. Therefore, this cognition demonstrates its special significance in construction of meaning cognition, and by extension a worth-addressing point of classical Chinese philosophy’s application to contemporary translation studies.

Key words:translation study; cognition of meaning; Mind-Is-Principle; benxin; Heaven-Man-Unity

1 引言

西方翻譯學的意義觀可總結(jié)為兩種基本思維:天人二分與天人兩空。天代表形而上難以道說的絕對意義;人代表形而下世俗言表的相對闡釋。柏拉圖主義帶來天人二分的思維, 形成“尊天抑人”的態(tài)勢,導致西方翻譯學把絕對意義視作完美卻又不可觸及的彼岸,將其奉為高高在上、永遠不可達成的目標,同時把相對闡釋視作現(xiàn)實卻又充滿缺憾的此岸,令翻譯淪為一種西西弗斯式的永恒苦旅。在天人兩空的思維下,解構(gòu)主義又以極端的方式拆解了意義的根基,形成“毀天滅人”的態(tài)勢,摧毀了柏拉圖主義的“此岸—彼岸”設(shè)定,令絕對意義和相對闡釋同歸于虛無,因而使翻譯學面臨虛無主義的困境。

相比之下,心學的“心即理”觀念則可為翻譯學帶來天人合一的意義觀:譯者存養(yǎng)心性,澄明本心,便能連通彼岸的天理與此岸的人心,使絕對意義與相對闡釋圓融統(tǒng)一又不墮空見。在澄明本心的前提下,譯者實現(xiàn)此岸的相對闡釋,就是在釋放彼岸的絕對意義,既不會陷入天人二分,被高高在上的絕對意義壓抑人本主義精神,也不會走向天人兩空,令翻譯在無根可據(jù)的窘境中陷入空虛與迷惘。

2 西方翻譯學的基本意義觀:天人二分與天人兩空

所謂柏拉圖主義,即秉承柏拉圖的“理念—現(xiàn)象”二分的哲學思想。它認為理念是永恒絕對的,而現(xiàn)實世界的現(xiàn)象都是暫時相對的。按照《外國哲學大辭典》的解釋,柏拉圖主義認為“理念是不變的,具體事物則是經(jīng)常變化的;理念是看不見的,不能感覺到的,只能由思想把握,具體事物則是看得見可以感覺到的;理念是純粹的,具體事物是不純粹的;理念是永恒的、不朽的,具體事物則不是永恒的,是要毀滅的”(馮契" 2008:78)。該思想認為形而上的理念遠高于形而下的現(xiàn)實,而后者只是前者不完善的模仿品。柏拉圖以床為例,指出世界上存在三張床:第一張是理念之床,第二張是木匠造的現(xiàn)實之床,第三張是畫家臨摹木匠的床創(chuàng)造的藝術(shù)之床;其中第一張理念之床是神所創(chuàng)造的“本質(zhì)的床,真正的床”(柏拉圖" 1986:394),擁有絕對的真實性和完美性,其余的床盡管處于現(xiàn)實之中,卻都是對理念之床的模仿,“和真實的距離是很遠的”(同上:396)。

以天人觀視之,形而上之理念居于天的層面,形而下之現(xiàn)實居于人的層面,于是柏拉圖主義形成天人二分的思維:理念高高在上,現(xiàn)實低低在下;前者代表真實的本質(zhì),后者代表扭曲的現(xiàn)象;前者代表完美的實在,后者代表殘破的投影。這樣的思維對兩千多年以來西方的人文思想產(chǎn)生重要而深遠的影響,翻譯學亦不例外。

確切言之,柏拉圖主義將西方翻譯學引向天人二分的意義觀,形成“尊天抑人”的態(tài)勢:絕對意義對應(yīng)彼岸之天,即完美真實的理念,相對闡釋對應(yīng)此岸之人,即殘破扭曲的現(xiàn)實;二者相互疏離,不可交匯。早在文藝復興時期,但?。―ante" Alighieri)就指出詩歌是繆斯女神的規(guī)則造物,而譯者的闡釋活動會無可避免地“摧毀其全部的甜美與和諧”(Alighieri" 2006:48);這種從神到人的過程代表著從絕對意義到相對闡釋的墮落。到了20世紀前期,本雅明(Walter Benjamin)認為真正的完美與和諧只屬于神的語言,即所謂“預先注定、不可企及”的純語言,而世俗的言說不過是人們的闡釋所造就的純語言碎片(Benjamin" 2012:79, 81)。20世紀中后期一批西方翻譯研究者依托對等概念拓展了翻譯的可譯性,但這樣的拓展基本針對相對闡釋,一旦觸及絕對意義,他們則顯得缺乏自信。如在雅各布森(Roman Jakobson)看來,盡管譯者可以通過相對闡釋實現(xiàn)原文與譯文的對等,但詩歌這種與絕對意義捆綁更為緊密的文學形式卻依然不可譯(Jakobson" 2012:131);卡特福德(John C. Catford)則指出語言和文化差異不可避免會造成不可譯性(Catford" 1965:94, 99),透露出譯者面對絕對意義的無奈感和無力感。

總而言之,西方翻譯學的上述意義觀在柏拉圖主義的影響下,以天人二分的姿態(tài)深陷絕對意義和相對闡釋的二元對立關(guān)系;而作為相對闡釋的主體,譯者在絕對意義面前便無法擺脫卑下的地位,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壓抑人本主義精神。這種意義觀使翻譯淪為西西弗斯式的苦旅:面對絕對意義,譯者在相對闡釋的過程中“越努力忠實便越會產(chǎn)生偏差”(Humboldt" 2006:239);無論獲得多美的贊譽,享有多高的地位,他的譯文都只能是絕對意義的拙劣模仿;高高在上的絕對意義籠罩在譯者頭上,隨時提醒其作品只是殘次的衍生物,使其始終難以獲得終極的安全感和自信心。一方面是天之高遠,另一方面是人之渺小,這樣的意義觀無疑不利于彰顯翻譯的人本主義精神。

柏拉圖主義的陰影縈繞于西方翻譯學的上空,直到解構(gòu)主義譯論興起。解構(gòu)主義以極端的方式將反柏拉圖主義推向極致,導致天人兩空的意義觀,形成“毀天滅人”的態(tài)勢:形而上的絕對意義也好,形而下的相對闡釋也罷,在解構(gòu)主義者眼中都同歸于虛無。按照“解構(gòu)主義之父”德里達(Jacque Derrida)的說法,文本每時每刻在經(jīng)歷時間的延遲和空間的變化,即所謂的“延異”(differance),進而造成無盡的撒播——“語言被撒播開來,它們本身從一個季節(jié)過渡到另一個季節(jié)”(德里達" 2005:318),如同沙漠里不停流逝的印跡——“印跡乃是對自我的抹去,是對自我特有的當下在場的抹去”(德里達" 2001:413),因此意義作為撒播中的印跡根本不具備實質(zhì)性,所謂意義的原生、衍生概念也就自然成為偽命題。像戴維斯(Kathleen Davis)就認為意義“只是語言在其表達過程中產(chǎn)生的一種效果,而非先有的存在”(Davis" 2004:14),德曼(Paul de Man)則宣稱翻譯就是原文意義的永久流放,甚至“不是什么真正的流放,因為根本沒有祖國,沒有你被流放出來的故土”(德曼" 2005:61)。

一言以蔽之,依照解構(gòu)主義者天人兩空的意義觀,翻譯中的任何文本都不具備先在、固定的意義,都只能表現(xiàn)出即時、流動的效果,因而所謂的絕對意義也好,相對闡釋也罷,都不過是鏡花水月的幻影,談不上何為原生、何為衍生。這將西方翻譯學的意義觀引向虛無主義的困境,讓人不禁疑惑:既然絕對意義和相對闡釋皆為幻影,那么翻譯還具備本體論基礎(chǔ)嗎?既然意義無實質(zhì)性可言,譯者還有何物可以立足?顯然,該意義觀的歸宿必然是虛無主義籠罩下的空虛與迷惘。

天人二分與天人兩空反映出西方翻譯學的意義觀弊?。呵罢邏褐迫吮局髁x精神,后者導致虛無主義困境。對此,如果從心學的“心即理”觀念出發(fā),則可突破上述思維定勢,開拓出第三條路徑,為翻譯學帶來天人合一的意義觀。

3 心即理:心學一以貫之的宗旨

心學又稱陸王心學,是新儒家學說的重要板塊,初受孟子啟發(fā),經(jīng)程顥傳承,發(fā)揚于陸九淵,集大成于王陽明。心學自始至終貫徹“心即理”的宗旨,主張?zhí)烊撕弦?。在其看來,天理即是人之本心,非由外鑠,不假外求。這樣的觀念反駁了程朱理學“理在心外”的認知傾向,使彼岸之天與此岸之人通融為一。

“心即理”之“心”為人之本心,“理”為天理。此三字雖最早由王陽明提出,但其思想一直是心學一以貫之的宗旨?!吨杏埂吩缫延性疲骸疤烀^性,率性之謂道?!保ㄘ?2006:46)孟子進一步將天命之性闡發(fā)為本心。本心意為“心的本然”,即“心的先天稟賦”(《辭?!饭俜骄W(wǎng)站 2024)。孟子認為本心純真無礙,人皆有之,與天道本自相通,因此打通天人之隔的關(guān)鍵就在于“盡心”——“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孟子" 2010:257)。程顥繼承了孟子將本心作為天人之間道樞的觀念,指出“只心便是天,盡之便知性,知性便知天”(程顥" 程頤" 1981:15)。陸九淵進一步宣稱“心之體甚大,若能盡我之心,便與天同”(陸九淵" 1980:444),且“此心此理,實不容有二”(同上: 5)。王陽明則稱本心為“心體”,評價其為“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則知道、知天”(王陽明" 2011:89);他認為本心所蘊含的良知“真?zhèn)€是靈丹一粒,點鐵成金”(同上:300),并將其作為求學問道的根基——“夫?qū)W、問、思、辨、篤行之功,雖其困勉至于人一己百,而擴充之極至于盡性知天,亦不過致吾心之良知而已”(同上:171)。

由此可見,心學統(tǒng)一天理與人心的關(guān)鍵就在于存養(yǎng)心性、達致本心。無論是陸九淵提倡的“發(fā)明本心”,還是王陽明主張的“致良知”,都給出澄明本心的現(xiàn)實心性途徑:“發(fā)明本心”旨在反身躬己,“剝落”自己的私心妄見——“人心有病,須是剝落。剝落得一番,即一番清明,后隨起來,又剝落,又清明,須是剝落得凈盡方是”(陸九淵" 1980:458);“致良知”則是針對自心的“省察克治之功”,是一個“如貓捕鼠”的過程,即“一眼看著,一耳聽著,才有一念萌動,即與克去,斬釘截鐵,不可姑容,與他方便,不可窩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實用功,方能掃除廓清”(王陽明" 2011:71)。隨著私心妄見的退場,掩藏其下的本心得以彰顯,以“率性之謂道”的姿態(tài)打通天人之隔,將世俗的領(lǐng)悟融通于天理。這顯示出一個基本理念:心學視域下天人本自為一,在世俗的此岸澄明本心,就等同于在崇高的彼岸實現(xiàn)天理。相應(yīng)地,任何分割天人的做法都是拂逆自然的悖道之舉,終將陷入“支離之說”(陸九淵 1980:4)。

4 天人合一:“心即理”視域下的翻譯學意義觀

“心即理”視域可以實現(xiàn)絕對意義和相對闡釋的融合統(tǒng)一,進而走出天人二分和天人兩空的窠臼,為翻譯學帶來天人合一的意義觀。該意義觀能夠克服柏拉圖主義的弊病,強化人本主義精神,同時可以驅(qū)散解構(gòu)主義的迷霧,避免虛無主義困境。

在柏拉圖主義的籠罩下,譯者對于絕對意義的追求是一種毫無希望的永恒苦旅,因為形而上的絕對意義永遠不可能在形而下的相對闡釋中實現(xiàn),但在“心即理”視域下,譯者進行相對闡釋的過程就是實現(xiàn)絕對意義的過程;確切言之,譯者通過形而下層面的相對闡釋磨練心性,祛除內(nèi)心成見的障弊,就是在顯露本心,打通道樞,與形而上層面的絕對意義交匯融通。賀麟將此境界形容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心同理同的部分,才是人類的本性,文化的泉源,而此心同理同部分亦即是可以翻譯的部分,可以用無限多的語言去發(fā)揮表達的部分”(賀麟" 2012:149)。曹明倫將此稱為語言基本所指的共性,也就是“天不變,道亦不變”的翻譯之道(曹明倫" 2013:142)。這種“心同理同的部分”、這種語言基本所指的共性就是絕對意義,就是柏拉圖主義所謂至高的理念;與柏拉圖主義不同的是,“心即理”視域并未將此高懸于譯者頭上,而是將其視作譯者本心擁有的固有財富,即一種深植靈魂、可以隨著相對闡釋顯露出來的人心寶藏。

“心即理”視域下的意義觀可以在翻譯實踐中得到體會和驗證。比如在詞匯層面,一個詞語往往具有多種詞義;在進行相對闡釋的過程中,譯者保持反身躬己的態(tài)度,懸置自心成見,不為詞典條目所役,則可顯露本心,從各個詞義中證悟其基本所指共性,釋放詞語背后的“心同理同”的絕對意義。以perform一詞為例,該詞通常殊散于表演、表現(xiàn)、履行、執(zhí)行等詞義之中。譯者如果缺乏對于自心的反省,任由詞典條目形成的成見將自己帶入割裂的思維,便難以在看似彼此不相關(guān)的詞義之間獲得通融姿態(tài),無法自如地運用。反之如能在理解原文的過程中誠意自省,解縛于拘泥上述詞義的成見,令潛藏于成見之下的本心得以顯露,譯者便可能獲得認知的自由,從這些詞義的碎片化圖景中釋放出基本所指共性,即“按預先規(guī)定或要求行事”這種人類“心同理同”的共通感覺:表演按劇本臺詞行事,表現(xiàn)按預期目標行事,履行按義務(wù)導向行事,執(zhí)行按規(guī)定流程行事……;由此譯者在“心即理”的姿態(tài)中,一邊實現(xiàn)perform的相對闡釋,一邊釋放perform的絕對意義,不僅使詞匯記憶更加牢固,還能對該詞更加運用自如。例如,在翻譯“我是照你說的話行事”之時,他更加可能立足于“按預先規(guī)定或要求行事”這一基本所指共性,聯(lián)想到“I am performing what you told me”之類的靈活表達,而不會執(zhí)著字典詞義,局限于“I just do what you say”之類的字面對應(yīng)。

再如pop一詞有爆開、瞪眼、開槍、擊球、冒泡等多個詞義。譯者在理解過程中覺察并懸置這些詞義帶來的成見,便可能顯露本心,釋放該詞的基本所指共性,即人人均有體會的“啪”的聲響,如香檳“啪”地爆開,眼珠“啪”地瞪出,槍支“啪”地開火,球棒“啪”地擊球,水泡“啪”地冒起……。由此譯者在進行相對闡釋的同時釋放絕對意義,得以在翻譯中更加自如地運用pop一詞。例如,就“吹破泡沫”這種泡沫“啪”一聲破掉的情形,他更容易聯(lián)想到“pop out the bubble”,而不用糾結(jié)于“吹”和“破”當用何詞翻譯;當面對“艙門彈開”這種“啪”一聲打開的景象,他更容易想到“the door popped open”,而不用執(zhí)著于“彈”在詞典里有什么英語詞匯對應(yīng)。

詞匯層面如此,句子與篇章層面亦是同理。以李白名作《靜夜思》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的以下8個英語譯文為例①:

以上8個譯文不乏高水平作品,體現(xiàn)出譯者各有千秋的亮點,但在處理“望明月”時都 將“望”譯為其字面意義的各種表述,如looking up,up towards,watch,gaze,see,looked out on,glancing at等。由于月亮在英語中不像在漢語中一般具有鄉(xiāng)愁喻義,譯文難以通過望月的意象暗示思鄉(xiāng)之情,于是“舉頭望明月”與“低頭思故鄉(xiāng)”失去前后呼應(yīng),影響到整個譯文的表達效果。為彌補這一缺憾,筆者反身內(nèi)省,懸置自心成見,以解縛于“望”的字面表述,顯露古今中外同理之本心,最終在相對闡釋中釋放全詩充滿鄉(xiāng)愁的絕對意義,將獨行旅人的情感表達為以下譯文:

Head up," we" share the moon;

1 Head down, I am in homesick mind.

在這里,“望”脫離了其漢語字面表述,不再是各種各樣具體的“看”,而是變成更為籠統(tǒng)的“分享”(share),表現(xiàn)出原詩中“望”字背后人類“心同理同”的思鄉(xiāng)之情——詩人和遠方親友不得相見,只能“天涯共此時”,同賞一輪明月以寄相思,由此自然引出下文的低頭思鄉(xiāng)之舉。于是譯文得以恢復賞月和思鄉(xiāng)的前后呼應(yīng),改善句子乃至于整個篇章的意象再現(xiàn)效果。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心即理”視域下的翻譯學意義觀融合彼岸的絕對意義與此岸的相對闡釋,實現(xiàn)天人合一。正如王陽明所言,“不離日用常行內(nèi),直造先天未畫前”(王陽明" 2012:126)。譯者在此岸進行“日用常行”的相對闡釋之時,只要慎獨省己,懸置成見,就是在破妄顯真,就是在實現(xiàn)彼岸“先天未畫”的絕對意義;這是一個內(nèi)求而非外攀的過程,是立足本心的自我實現(xiàn),不是朝向心外的真理崇拜。按照洪堡特的說法,人類的外語能力取決于普遍的“語言稟賦”,這種稟賦不在于記憶力,而是在于心靈,因為“心靈本身就具有仿佛本能地創(chuàng)造語詞的秘訣”(轉(zhuǎn)自姚小平" 1995:127)??梢姺g中意義的最終立足點不在心外;只有撥云去霧,顯露本心,才能在相對闡釋中領(lǐng)悟到語言的最深奧之處,才能在人類普遍的“語言稟賦”中融入絕對意義的微妙之境。

柏拉圖主義籠罩下天人兩分的意義觀形成“尊天抑人”的態(tài)勢,使翻譯淪為朝拜絕對意義的無盡苦旅,造成譯者的卑下姿態(tài),不利于彰顯人本主義精神;相比之下,“心即理”視域下天人合一的意義觀則形成“順天應(yīng)人”的態(tài)勢,將翻譯視作立足本心的自我實現(xiàn),有助于成就譯者的自主心態(tài),強化人本主義精神。它促使譯者反身自省,走出成見的窠臼,由此顯露本心,通達翻譯之道。在這里,譯者扮演著融合絕對意義和相對闡釋的關(guān)鍵角色——他是否修己致誠,明心返真,直接關(guān)系到他能否解縛于詞典釋義、語料注釋、案例模板帶來的思維定勢,釋放廣闊無垠的心靈空間,由此打通道樞,成就相對闡釋與絕對意義之間的通融共鳴。如果說在天人二分的意義觀下,譯者只能拙劣地模仿絕對意義,那么在天人合一的意義觀下,譯者便得以實現(xiàn)心中由來具足的絕對意義。正所謂“道大,人自小之;道公,人自私之;道廣,人自狹之”(陸九淵" 1980:448)。較之前者,后者就是要發(fā)揚譯者的主觀能動性,使其懸置小、私、狹之成見,依托本心“大做一個人”(同上:439),因而呈現(xiàn)出更加強烈的人本主義傾向。

與此同時,天人合一的意義觀也避免了解構(gòu)主義所引發(fā)的虛無主義困境。在解構(gòu)主義那里,天人兩空的意義觀以“毀天滅人”的態(tài)勢消解了絕對意義和相對闡釋,令二者同歸于虛無。而在“心即理”視域下,天人合一的意義觀則在“順天應(yīng)人”的態(tài)勢中肯定了意義的實質(zhì)性:在本心的映照下,譯者進行相對闡釋就是在釋放絕對意義;二者皆根植于通達翻譯之道的本心,絕非無根可據(jù)的虛無幻象。這樣的意義觀不僅不會使譯者陷入空虛與迷惘,還賦予其最穩(wěn)定的安全感,因為本心乃“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也”(孟子" 2010:229)。與解構(gòu)主義陰影下如流沙、如幻影的意義相比,“心即理”視域下的意義牢牢立足本心,遠離虛無主義,直通翻譯之道,促使譯者以道御術(shù),成就靈活自在的譯筆。

綜上,“心即理”視域下天人合一的意義觀可以克服柏拉圖主義和解構(gòu)主義的弊端,由此強化人本主義精神,避免虛無主義困境,具體如下圖:

5 結(jié)束語

不同于柏拉圖主義和解構(gòu)主義,“心即理”視域基于中國心學思想,突破西方翻譯學天人二分和天人兩空的思維定勢,得以成就翻譯學天人合一的意義觀。該意義觀立足本心,打通此岸的相對闡釋與彼岸的絕對意義之間的道樞,實現(xiàn)二者的融合統(tǒng)一。它凸顯譯者心性的關(guān)鍵作用,強化人本主義精神,同時將本心作為意義的穩(wěn)固立足點,避免虛無主義困境。這不僅體現(xiàn)出心學思想對于翻譯學意義觀建構(gòu)的獨特價值,也為中國傳統(tǒng)哲學思想在當代翻譯學的應(yīng)用提供了一個值得關(guān)注的學術(shù)增長點。

注釋

①此處八個譯文由張智中搜集(見張智中" 2021:53-5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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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24-12-10【責任編輯 孫 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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