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紅樓夢》塑造了眾多豐滿、生動的人物形象，這些人物縱橫交錯，彼此聯(lián)系，卻又各自獨立，每一個人都能找尋到屬于自己的生存之道，活出了自己的精彩。書中，小人物賈雨村作為一個線索人物，曹雪芹通過描摹他從窮儒到大官的重重蛻變，一步步將讀者引入其中，其形象鮮活可嘆。賈雨村在《紅樓夢》全書中的價值和意義不容小覷，分析其形象魅力，探求其生存藝術(shù)，對于《紅樓夢》整本書的閱讀研究和深入理解具有重要意義，也為整本書閱讀教學(xué)提供了新思考。

關(guān)鍵詞：《紅樓夢》；整本書閱讀；賈雨村；生存藝術(shù)

《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是高中語文教學(xué)的重點和難點，《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biāo)準(zhǔn)（2017年版2020年修訂）》也對“整本書閱讀與研討”這一任務(wù)群有明確要求：通讀全書，整體把握其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點。從最使自己感動的故事、人物、場景、語言等方面入手，反復(fù)閱讀品味，深入探究，欣賞語言表達的精彩之處，梳理小說的感人場景乃至整體的藝術(shù)架構(gòu)，理清人物關(guān)系，感受、欣賞人物形象，探究人物的精神世界，體會小說的主旨，研究小說的藝術(shù)價值。[1]閱讀小說，發(fā)現(xiàn)全書中涉及的人物近乎上千。其中，當(dāng)然不乏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王熙鳳這樣的主要人物，但書中的小人物，諸如賈雨村、劉姥姥、賈蕓等形象同樣值得關(guān)注，值得玩味，值得鑒賞。聚焦賈雨村這一人物形象，反復(fù)閱讀品味相關(guān)表達，才能不落窠臼，讀出新味，防止閱讀中的“貼標(biāo)簽”現(xiàn)象，更好地落實“整本書閱讀與研討”任務(wù)，更加全面地討論人物性格的豐富性和復(fù)雜性。因此，不妨將小人物賈雨村面對不同人物，處于不同環(huán)境，置身于不同階段的典型表現(xiàn)進行梳理整合，以期發(fā)現(xiàn)更加復(fù)雜多元、獨特立體的賈雨村形象，領(lǐng)略其魅力，探究其價值，為《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教學(xué)提供新借鑒。

賈雨村，這個在《紅樓夢》中出場次數(shù)并不多的線索人物，曹雪芹在介紹他的時候，卻罕見地全面地介紹了他的姓、名、字表和別號。如此面闊口方、劍眉星眼、直鼻權(quán)腮的人，卻是一個忘恩負(fù)義、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許是賈雨村身上的種種矛盾，讓這個人物直挺挺地立在人們心里，因此，讀過《紅樓夢》的人都會對他產(chǎn)生深刻的印象。在反復(fù)的閱讀、對比、梳理當(dāng)中，賈雨村給筆者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當(dāng)屬他的“忙”，這也當(dāng)是他最獨特的魅力，以下展開具體論述。

一、“忙”著探新聞，不甘現(xiàn)狀

賈雨村是在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fēng)塵懷閨秀》中粉墨登場的。此時的賈雨村只是一介窮儒，因生于末世，家道中落，只好寄居葫蘆廟，靠賣字作文為生。想來，曹雪芹筆下的“窮儒”之“窮”并非僅僅指的是經(jīng)濟困難，更有陷入人生低谷的精神困境之意。人在窮途，也只有廟旁的鄉(xiāng)宦甄士隱愿意常與他交流?；诖朔N情形，見到甄士隱的賈雨村，忙施禮賠笑道：“老先生倚門佇望，敢街市上有甚新聞否？”[2]其實，作為晚輩，率先和長輩開口搭話原本都在情理之中，但文本中的這一個“忙”字卻如此有畫面感。每每讀罷，都仿佛賈雨村此刻就立在眼前，似乎正面露笑意，急迫不停，步履匆匆。

好巧不巧，在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中，賈雨村因有些貪酷之弊，且又恃才悔上被批革職，頗感不耐煩，便款步行游，只聽得一人大笑，嘴里還念著“奇遇”二字。賈雨村忙看時，才發(fā)覺是在都的舊相識。賈雨村忙笑問道：“老兄何日至此？弟竟不知。今日偶遇，真奇緣也?！币环阎?，賈雨村還不忘問上一句：“近日都中可有新聞沒有？”[3]至此，這個畫面和上文分析的第一個畫面非常相似，曹雪芹能不厭其煩，再次揮筆寫就，一定費盡心思。當(dāng)聞聲有異時，賈雨村又拿出一副“忙”的嘴臉來，忙著確認(rèn)是哪位有作為有大本領(lǐng)的舊相識。待到認(rèn)清是舊日里最為契合的冷子興，再忙著賠笑回應(yīng)“奇緣”拉近關(guān)系，緊接著還不忘詢問都中新聞，這里真可謂是忙中有序的典范！妙哉！

如果說前兩回中賈雨村的“忙”實屬偶然，那《紅樓夢》第三回《賈雨村夤緣復(fù)舊職 林黛玉拋父進京都》中類似“忙”的表達就算一個驚喜了。話說第二回中賈雨村與冷子興相聊甚歡，兩人意欲進城暢談，此時恰巧來了個給賈雨村報喜的人。賈雨村忙回頭看時，不是別人，乃是當(dāng)日同僚一案參革的號張如圭者。原來這張如圭打聽到都中奏準(zhǔn)起復(fù)舊員之信，便將此信告訴賈雨村，賈雨村自是歡喜，忙忙的敘了幾句，遂作別各自回家。冷子興聽得此言，便忙獻計，令賈雨村央煩林如海，轉(zhuǎn)向都中去央煩賈政，賈雨村領(lǐng)其意，作別回至館中，忙尋邸報看真確了。次日，面謀之林如海。[4]這一回，曹雪芹不惜連用了幾個“忙”字，將賈雨村的心歡喜，善逢迎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可見賈雨村絕非“忙”得偶然。而后，曹雪芹再沒有花筆墨細(xì)細(xì)講述賈雨村忙忙地打探新聞的事情，卻只派來了他曾經(jīng)的同僚張如圭，給他帶來了京都最新的新聞，后又安排賈雨村潛心看報，這卻再次生動地印證了賈雨村的愛新聞，有計謀，這一筆真正神也。由此也可以想見，賈雨村的忙忙打探新聞之舉是從窮儒到知府，從知府到參革的蛻變中從未曾改變過的，相信后續(xù)也將一以貫之，繼續(xù)忙忙地將新聞打探下去，這是不是獨屬于小人物的一條生存之道呢？這是不是賈雨村獨特的生存藝術(shù)呢？不得而知。

二、“忙”著尋知己，強大力量

其實，在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fēng)塵懷閨秀》中，賈雨村除了忙著向甄士隱打探新聞之外，還忙忙地看上了一個儀容不俗、眉目清明的丫鬟嬌杏，當(dāng)日相見匆忙到何種程度呢？忙到兩人還未來得及說上半個字，只是看了兩次而已。

而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中，賈雨村科舉高中，再次偶遇嬌杏，已經(jīng)是“烏帽猩袍”的知府大人了，但賈雨村并沒有因為地位的抬升而忘了當(dāng)年的“巨眼英雄”，這一瞥可以說是到了萬劫不復(fù)的境地，使得賈雨村愈發(fā)步履匆匆，急急忙忙起來。他叫人連夜問話，一時一刻也耽誤不得。至次日，早有賈雨村遣人送了兩封銀子、四匹錦緞，答謝甄家娘子；又寄一封密書與封肅，轉(zhuǎn)托問甄家娘子要那嬌杏作二房。封肅喜的屁滾尿流，巴不得去奉承，便在女兒前一力攛掇成了，乘夜只用一頂小轎，便把嬌杏送進去了。[5]誰能想到，當(dāng)年那“巨眼英雄”“風(fēng)塵知己”嬌杏的偶然一顧，真真能算得上是一眼萬年呢？賈雨村白天偶遇嬌杏，后連夜問話，第二天一早送禮，到晚上便緊鑼密鼓地成了親。這就是賈雨村的“忙忙”大術(shù)：遇事果決，一旦下定主意便馬上行動，絲毫不糾結(jié)，半時半晌不耽擱。這超高的辦事效率，若姑且稱之為“賈雨村速度”的話，恐怕再無古人和來者敢比了。

當(dāng)然，如此高效的辦事，賈雨村早不是第一次了，同樣在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fēng)塵懷閨秀》中就有跡可循。話說那日甄士隱送賈雨村去后，回房一覺，直至紅日三竿方醒。待到使人過去請賈雨村再見面時，賈雨村早已不見蹤影，只聽那人去了回來說：“和尚說，賈爺今日五鼓已進京去了，也曾留下話與和尚轉(zhuǎn)達老爺，說‘讀書人不在黃道黑道，總以事理為要，不及面辭了。’”甄士隱聽了，也只得罷了。[6]想當(dāng)初，賈雨村在中秋之夜與甄士隱暢飲，欣然接受了甄士隱相贈的盤纏與冬衣。原本，甄士隱還悉心為賈雨村擇定了出行吉日——十九，但從十五到十九，漫長的四天時間是“忙忙”賈雨村無法等待的。由此觀之，曹雪芹在不同的事件中反復(fù)皴染，一個匆匆忙忙，急著趕路尋知己的賈雨村躍然紙上。當(dāng)然，這里的知己，狹義指的是一眼定緣的紅顏女子；廣義指的當(dāng)是能夠賞識賈雨村的在權(quán)在位者。不難預(yù)料，如此忙忙度日，不負(fù)韶華的賈雨村，當(dāng)是未來可期的。

三、“忙”著干事業(yè)，知恩感恩

不得不承認(rèn)，賈雨村可以說是個天生的當(dāng)官的材料，他既有打探新聞的好習(xí)慣，又有超強的尋知己的行動力。果不其然，在第三回《賈雨村夤緣復(fù)舊職 林黛玉拋父進京都》中，賈雨村終于在賈政的暗中幫助下如愿復(fù)職，不出兩個月，金陵應(yīng)天府缺出，賈雨村便順利到金陵應(yīng)天府赴任上班去了。只見他拜辭了賈政，擇日上任去了。[7]這一回，賈雨村的官職調(diào)動同他一貫的作風(fēng)一樣匆忙，區(qū)區(qū)兩月不足，已然官至應(yīng)天府了，這樣的驚人升遷速度必定要歸功于賈政。但這一次的情形已儼然不同于上次，回想當(dāng)年他從葫蘆廟出發(fā)，匆忙到來不及面辭甄士隱。而這一次，賈雨村雖仍行色匆匆，急于上任，但忙中卻不忘拜辭大恩人賈政，竟也似乎又信起了黃道黑道，特意“擇日”上任去了?！皳袢铡眱蓚€字分量很重，這同樣匆忙背后的變與不變，值得玩味。賈雨村究竟信不信黃道黑道呢？似乎也值得辯論一番。

積極赴任后，工作中的賈雨村又是怎樣的表現(xiàn)呢？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蘆僧亂判葫蘆案》中正描繪了賈雨村工作的情形，此時的賈雨村正在門子的引導(dǎo)下認(rèn)真學(xué)習(xí)護官符。賈雨村猶未看完，忽聽傳點，人報：“王老爺來報。”賈雨村忙具衣冠出去迎接。有頓飯的功夫，方回來細(xì)問。[8]這里突然冒出來的王老爺并不重要，不過是曹雪芹文字的呼吸之處，卻吊足了讀者胃口，待讀者忙忙看下去時，意料之中，青天大老爺賈雨村自然還是在“忙”，他忙趕出去迎接客人，讀者也有機會見到了待人周到的賈雨村。

次日升堂，待到徇私枉法，胡亂了斷此案后，賈雨村的表現(xiàn)更是令人叫絕。賈雨村斷了此案，急忙作書信二封，與賈政并京營節(jié)度使王子騰，不過說“令甥之事已完，不必過慮”等語，[9]信的內(nèi)容只有短短十個字，但意蘊頗豐。一方面是了斷此案后的邀功心切的賈雨村，因此他急忙作書信。但忙中還不忘分作兩封，分別向賈政和王子騰匯報此事妥當(dāng)，為的是讓賈家、王家分別領(lǐng)情。另一方面，又能看到賈雨村能壓制住內(nèi)心的激動和狂喜，極為簡略地匯報勝利結(jié)果，信中這十個字，看似是不經(jīng)意的一筆帶過，背后又隱藏著賈雨村怎樣深的城府呢？令人驚嘆。

此后，賈雨村的事業(yè)如他所料，一路高歌，接連升官。第一次升官是第十六回《賈元春才選鳳藻宮 秦鯨卿夭逝黃泉路》，書中寫道：細(xì)問原由，方知賈雨村亦進京陛見，皆由王子騰累上保本，此來候補京缺，與賈璉是同宗弟兄，又與黛玉有師從之誼，故同路作伴而來。[10]第二次是第五十三回《寧國府除夕祭宗祠 榮國府元宵開夜宴》，書中寫道：王子騰又升了九省都檢點，賈雨村補授了大司馬，協(xié)理軍機，參贊朝政，不題。[11]到這里，賈雨村靠著自己過人的天賦、超強實力和過硬的后臺不斷加官進祿，同賈家、王家的關(guān)系也日益密切起來，成為了利益共同體，成為了賈家、王家的自家人。這里所謂的自家人并不是客套話，別忘了，在第十六回中，賈雨村就成了賈璉的同宗弟兄。同樣，第五十三回中，王子騰的官越做越大，賈雨村也并沒閑著，能跟著王子騰一路升遷，可見葫蘆案事件的胡亂論判，奠定了賈雨村堅實的事業(yè)基礎(chǔ)，由此說他是忙著干事業(yè)，并能“知恩圖報”，因此，與四大家族的關(guān)系越來越密切。

當(dāng)然，除了正面寫賈雨村的忙，在四十八回《濫情人情誤思游藝 慕雅女雅集苦吟詩》中，曹雪芹也借平兒之口談過賈雨村的事業(yè)，可謂是有計謀、有手段，將工作干得風(fēng)生水起。平兒咬牙罵道：“都是那賈雨村什么風(fēng)村，半路途中那里來的餓不死的野雜種！認(rèn)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來！今年春天，老爺不知在那個地方看見了幾把舊扇子，回家看家里所有收著的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處搜求。誰知就有一個不知死的冤家，混號兒世人叫他作石呆子，窮的連飯也沒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舊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門來。二爺好容易煩了多少情，見了這個人，說之再三，把二爺請到他家里坐著，拿出這扇子略瞧了一瞧?！l知賈雨村那沒天理的聽見了，便設(shè)了個法子，訛他拖欠了官銀，拿他到衙門里去，說所欠官銀，變賣家產(chǎn)賠償，把這扇子抄了來，作了官價送了來。”[12]從平兒的話中不難推測，賈雨村在十年的事業(yè)黃金發(fā)展期，絲毫沒有猶豫彷徨，反而匆匆忙忙，一直堅定地行在路上，所以即使是下人，即便是女性，丫頭平兒也能將他的“典型工作案例”脫口而出。十年啊，賈雨村工作努力，不斷加官進爵，怎能不忙？

四、“忙”著訪親友，維系情意

賈雨村的日常，除了探新聞、尋知己、干事業(yè)之外，更注意對于親友之間關(guān)系的維護。上文提及的第十六回《賈元春才選鳳藻宮 秦鯨卿夭逝黃泉路》中就寫道：細(xì)問原由，方知賈雨村亦進京陛見，皆由王子騰累上保本，此來候補京缺，與賈璉是同宗弟兄，又與林黛玉有師從之誼，故同路作伴而來。[13]“同路作伴”四字意味深長，可見賈雨村由此開啟了拜訪同宗賈家的忙碌生活。

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榮國府歸省慶元宵》中，也不難發(fā)現(xiàn)，賈政與賈雨村的互動非常多，游大觀園活動伊始，賈政便說：“我們今日且看看去，只管題了，若妥當(dāng)便用；不妥時，然后將賈雨村請來，令他再擬?！盵14]由此，可見賈雨村的才情在賈政心里地位之高，也可看出賈雨村到賈府來是很尋常的事情，已然不用客套寒暄，而是可以共議要緊事的自己人了。緊接著，這一回中，還有看似是閑筆，其實是神來之筆的一處。原文寫道：說著，引人出來，再一觀望，原來自進門起，所行至此，才游了十之五六。又值人來回，有賈雨村處遣人回話。[15]游園伊始，賈政惦念賈雨村；游園過半，賈雨村遣人回話。這樣的聯(lián)系頻率放在如今也是令人震驚的，真不愧是匆匆忙忙賈雨村，果然是維系人情的高手，難怪賈政成日對他念念不忘！

再有，在三十二回《訴肺腑心迷活寶玉 含恥辱情烈死金釧》中，賈雨村來訪，賈寶玉顯得很不開心。寶玉一面蹬著靴子，一面抱怨道：“有老爺和他坐著就罷了，回回定要見我。”[16]從寶玉不耐煩的嘮叨和抱怨中，不難猜出賈雨村到賈府探訪之勤。讀到此處，又一匆匆忙忙的賈雨村立在心頭了，實在有趣。

三十三回《手足眈眈小動唇舌 不肖種種大承笞撻》中，賈政又因賈雨村拜訪，寶玉表現(xiàn)不佳而生氣，這里可以再次證明賈雨村將與賈政的關(guān)系維系得非常好。只聽賈政道：“好端端的，你垂頭喪氣嗐些什么？方才賈雨村來了要見你，叫你那半天你才出來；既出來了，全無一點慷慨揮灑談吐，仍是葳葳蕤蕤?！盵17]當(dāng)然，連王子騰都能夠得到的賈雨村又怎甘心僅與賈政交好呢？

將賈雨村與賈府關(guān)系說得最透的，是第七十二回《王熙鳳恃強羞說病 來旺婦倚勢霸成親》。書中寫道：這里賈璉出來，剛至外書房，忽見林之孝走來。賈璉因問何事，林之孝說道：“方才打聽RVTBcrEMgy+96fvh96GVfg==得賈雨村降了，卻不知因何事，只怕未必真?！辟Z璉道：“真不真，他那官兒也未必保的長。將來有事，只怕未必咱們脫得干凈，寧可疏遠(yuǎn)著他們好?！绷种⒌溃骸昂螄L不是，只是一時難以疏遠(yuǎn)。如今東府里大爺和他更好，老爺又喜歡他，時常來往，那一個不知。”[18]如果說賈雨村跟賈政的交好最容易理解，畢竟都是讀書人，又有黛玉一層關(guān)系。但有意討好賈寶玉，且跟賈赦也好，跟東府的賈珍居然“更好”，可見賈雨村訪親交友的實在本領(lǐng)。而維系這一切的功勞，只怕還得歸功于“忙忙”二字了。

綜上所述，賈雨村這樣一個所謂的小人物，能夠在末世窮困中踏出一條適合自己的羊腸小道，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有人說，賈雨村的蛻變是人物形象解析的重點。[19]而筆者認(rèn)為，說他是奮斗者也罷，罵他是鉆營者也罷，賈雨村的蛻變過程固然重要，但蛻變過程中從未改變的東西同樣引人深思。那個永遠(yuǎn)行色匆匆，忙忙趕路的賈雨村，矛盾鮮活，有趣可嘆，令人久久難忘，也是有其存在的獨特意義和價值的?？v觀全書，如果像“敏探春”“時寶釵”那樣，給賈雨村也來一個一字評，再沒有比“忙”字更合適的了，這也可算是賈雨村作為小人物的生存藝術(shù)，是獨屬于賈雨村的一本生存寶典吧！

閱讀中，時時處處能感受到作者曹雪芹對賈雨村這個人物塑造的精心，而《紅樓夢》中被精心雕琢，極具魅力的小人物又哪里只有賈雨村一個呢？“忙賈雨村”只是萬千小人物中的一個代表，對他褒與貶也好，對他愛與憎也罷，更重要的是，透過對賈賈雨村生存藝術(shù)的分析與思考，能夠汲取更多《紅樓夢》整本書閱讀與研究的營養(yǎng)。耐心咀嚼文本，多角度地對比分析，自然能獲得不尋常的絕佳閱讀體驗，也終將為《紅樓夢》整本書閱讀教學(xué)與研究打開新的思路。

注釋：

[1]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biāo)準(zhǔn)（2017年版2020年修訂）[S].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11-12.

[2][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曹雪芹.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8：11.25.35.21-22.15.37.59.62.204.717.644.204.218.229.431.439.1002.

[19]孫淑敏.窮儒賈雨村的蛻變[J].中學(xué)語文教學(xué)參考，2021（36）：4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