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姍姍

（北京信息科技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北京 100192）

古代典籍中的經(jīng)典名句（以下簡稱為 “典籍名句”）在領(lǐng)導(dǎo)人重要講話中經(jīng)常被引用，這些典籍名句的翻譯，對我們堅定文化自信、向世界傳播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具有重要意義。典籍名句往往言簡意賅，且來源較為豐富，既有歷史性，又有文化性，給翻譯工作帶來較大難度。因此，研究典籍名句翻譯，是促進翻譯水平提升，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現(xiàn)實需要。

本文選取的典籍名句均來源《習(xí)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一卷。這本著作自2014年9月出版以來，以中、英、法、德、日等多語種版面向海內(nèi)外發(fā)行，為國際社會了解當(dāng)代中國和中國共產(chǎn)黨提供了重要文獻[1]。

本文以德國功能翻譯理論學(xué)派的奠基理論——目的論為指導(dǎo)，以《習(xí)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一卷中出現(xiàn)的典籍名句及其德語翻譯為研究對象，探究其翻譯策略和方法，希望為典籍名句的德譯研究提供借鑒。

1 德國功能翻譯理論的介紹

德國功能翻譯理論學(xué)派的代表人物及其理論分別是：卡塔琳娜·賴斯（Katharina Reiss）的功能主義翻譯批評理論，即文本類型理論；漢斯·弗米爾（Hans J.Vermeer）的目的論；賈斯特·赫爾茲-曼塔里（Justa Holz-M?nt?ri）的翻譯行為理論和克里斯蒂安·諾德（Christiane Nord）的功能加忠誠理論。

目的論共有三大基本原則，即目的原則、連貫原則和忠實原則。目的原則指翻譯應(yīng)能在譯語情境和文化中，按譯語接收者期待的方式發(fā)生作用，決定翻譯過程的根本原則是整個翻譯活動的目的；連貫原則指譯文必須符合語內(nèi)連貫的標(biāo)準(zhǔn)，能讓目的語讀者理解，并在譯語文化及使用譯文的交際環(huán)境中有意義；忠實原則指原文與譯文之間應(yīng)該存在語際連貫一致，即譯文應(yīng)該忠實于原文，但譯文忠實于原文的程度和形式取決于譯文的目的和譯者對原文的理解[5]。這三大原則構(gòu)成了翻譯目的論的基本原則，其中目的原則是處于第一位的，連貫原則和忠實原則服從于目的原則。

2 典籍名句德譯分析

目的論中提到譯者要從翻譯目的出發(fā)，典籍名句的外譯可以讓世界更好地了解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增強文化自信，在目的原則的指導(dǎo)下，譯者可以適當(dāng)?shù)匾苑g策略為基礎(chǔ)，靈活地選擇相應(yīng)的翻譯方法，從而實現(xiàn)文本的交際功能。在本文中，作者按照譯者采用的不同翻譯方法對典籍名句進行了分類，并選取了6 個具有代表性的例子，使用目的論的三原則對其進行了分析。

2.1 直譯

直譯是既保持原文內(nèi)容，又保持原文形式的翻譯方法。桂乾元指出了直譯的4 要素，分別是：一詞不多，一詞不少；（基本）不打破原文結(jié)構(gòu)；逐字逐句對應(yīng)；達到原文的效果[6]。因此，直譯的翻譯方法尤其體現(xiàn)出目的論的忠實原則。

（1）原文：公生明，廉生威。

譯文：Gerechtigkeit schafft Vertrauen und Redlichkeit f?rdert Autorit?t.

這是習(xí)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法工作會議的講話中引用的名句，意為處事公正才能明察是非，做人廉潔才能樹立威望?！肮奔垂裏o私；“明”即明察是非，有很強的分辨力和判斷力；“廉”即廉潔；“威”即威望，有令人信服的公信力[7]。該講話借此強調(diào)政法機關(guān)必須嚴格執(zhí)法、公正司法。在德譯本中“公”被譯為“Gerechtigkeit（公平、公正）”，“明”被譯為“Vertrauen（信任、信賴）”，“廉”被譯為“Redlichkeit（誠實、正直）”，“威”被譯為“Aurorit?t（權(quán)威、威信）”，前后出現(xiàn)兩次的“生”字，分別被譯成“schaffen”（創(chuàng)造、使產(chǎn)生）和“f?rdern”（促進），便于德語讀者理解。該句通過直譯的翻譯方法實現(xiàn)了譯文形式和內(nèi)容與原文的“嚴絲合縫”，也就是說，不僅實現(xiàn)了譯文與原文內(nèi)容上的對應(yīng)，而且也實現(xiàn)了譯文和原文在形式上的對應(yīng)。符合目的、連貫和忠實原則。

在《習(xí)近平談治國理政》中原文和譯文在內(nèi)容和形式上對應(yīng)較好的其他用典翻譯的例子如下：

（2）原文：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

譯文：Lernen,ohne zu denken,ist eitel;Denken,ohne zu lernen,ist gef?hrlich.

該句的譯文和原文基本做到了字句對應(yīng)，在德語句子中使用了典型的“ohne...zu”句式，表示“無伴隨”，把“學(xué)而不思”中的“學(xué)”沒有伴隨“思”的意思，以及“思而不學(xué)”中的“思”沒有“學(xué)”的意思準(zhǔn)確無誤地翻譯出來，在形式和內(nèi)容上忠實于原文，并且便于德語讀者理解，符合忠實原則和連貫原則，同時該句也讓德語讀者理解只有把學(xué)習(xí)和思考結(jié)合起來，才能學(xué)到切實有用的知識這一名句內(nèi)涵，實現(xiàn)了交際目的，符合目的原則。

2.2 意譯

對典籍名句翻譯來講，最大的困難是翻譯對象國文化與中國文化這兩種文化的不同，有些事物或行為在中國文化里是不言而喻的，但對處于另外一種文化里的讀者來說卻是難以理解的。比如，有些事物或行為是中國特有的，或者有些事物或行為在德國也有，而且有對等的詞，但含義不同，還有由于風(fēng)俗習(xí)慣、民族心理、觀察事物的角度和表達方式之不同，所用的習(xí)語比喻往往也不同[8]。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直譯，對譯語讀者來說會存在理解障礙。此時便需要采用意譯的翻譯方法，拋開原文句子形式，打破原文語法、句子成分、句子搭配等結(jié)構(gòu)上的限制，在忠于或不違背原文原意的前提下進行“創(chuàng)作”。“部分成語、諺語、熟語、習(xí)慣用法等”一般都需要意譯。

（3）原文：責(zé)任重于泰山。

譯文：Die Verantwortung dafür,die Sicherheit am Arbeitsplatz zu garantieren,hat oberste Priorit?t.

“重于泰山”出自漢·司馬遷《報任安書》：“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薄爸赜谔┥健币馑际牵罕忍┥降姆至窟€重，多形容價值極高或責(zé)任重大[9]?！疤┥健弊鳛橐粋€帶有中華文化負載詞在該句中未被直譯出，不符合忠實原則，但是用“oberste Priorit?t”（最高優(yōu)先權(quán)）將“泰山”代表的“重要性”意譯出來，與原文所要表達意思是一致的，符合譯語語言習(xí)慣，便于讀者理解和接受，符合連貫原則。目的論三原則中忠實原則要服從于連貫原則，所以該翻譯策略并不與目的論相違背。

（4）原文：有人說，“圣人是肯做工夫的庸人，庸人是不肯做工夫的圣人”。

譯文：Es wird auch behauptet,dass der Flei? einen Heiligen von einem Dutzendmenschen unterscheidet.

該句是2014年5月4日，習(xí)近平在北京大學(xué)師生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引用的名句，出自清代顏元《習(xí)齋先生言行錄·齊家》，意為只要肯用功，即便是庸人也能為圣人，如果不肯用功，就是圣人也會變成庸人。該句古語在此次講話中的引用，意在強調(diào)用功學(xué)習(xí)的重要性。在翻譯時，強調(diào)了該句的核心重點“用功”，并將其翻譯為“Flei?”（勤奮），該句的德文翻譯過來的意思是：勤奮將圣人和普通人區(qū)分開來。由此可見，此處通過意譯，將原文的信息轉(zhuǎn)換為符合目的語受眾交際規(guī)范的語言傳遞出來，符合連貫原則。

2.3 德英翻譯策略和方法對比

通過對比典籍名句德譯本和英譯本，會發(fā)現(xiàn)某些典籍名句的德譯和英譯采用的翻譯方法是不同的，舉例如下：

（5）原文：行百里者半九十。

德譯版：Die H?lfte einer Reise von hundert Meilen betr?gt neunzig Meilen.

英譯版：The last one tenth of the journey demands half the effort.

這句名言在2013年和2014年的領(lǐng)導(dǎo)人的重要講話中都被引用過，出自《戰(zhàn)國策·秦策五》。原文是：“行百里者，半于九十。”常用以勉勵人做事情要堅持到底、不松勁[10]。在這兩次講話中都是以此強調(diào)，我們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接近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的目標(biāo)，距離目標(biāo)越近，越不能懈怠，越要加倍努力，為之奮斗。這與“行百里者半九十”的喻義十分契合。

德譯本對這句話翻譯的字面意思是：一段一百里旅程的一半等于九十里，該譯文忠于原文字面之意，完全遵循了忠實原則，但是一百里的一半應(yīng)該是五十里，對德語讀者來說這樣的翻譯很難理解，不符合連貫原則，也沒有將原文要表達的寓意傳遞出來，因此也不符合目的原則；英譯本中該句的字面意思是：最后十分之一的旅程需要一半的努力。顯然，英譯本譯者采用的是意譯的翻譯策略。從字面意思看，該英譯文與原文并不等值，看似不符合忠實原則，但英語讀者可以無障礙地理解，符合連貫原則，并且這兩個表達在讀者那里所得到的效果基本一樣，符合目的原則。

（6）原文：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

德譯版：Ohne Regeln entsteht nichts Halbes und nichts Ganzes.

英譯版：Nothing can be accomplished without norms and standards.

該俗語出自戰(zhàn)國·鄒·孟軻《孟子·離婁上》：“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guī)矩，不能成方圓?！痹馐牵翰粦{規(guī)和矩，是畫不成方圓的。該句的德譯本采用的是直譯，對原文進行了最大限度地忠實模仿，符合忠實原則，由此便于讀者知道其字面意思，但這條俗語背后的意思對于德語讀者來說是很難理解的，不符合目的原則；而英譯本則采用了意譯，完全拋棄原文的框架，不符合忠實原則，但英譯文符合英語語法，便于英語讀者理解，符合連貫原則和目的原則。

從以上兩個例子可以看出，德譯本更傾向于直譯，更貼近原文的表達，更符合忠實原則；而英譯本則偏重于意譯，其用詞和句型更貼合英語的表達習(xí)慣，更符合連貫原則。

2.4 被多次引用的典籍名句譯文對比

《習(xí)近平談治國理政》 第一卷中大量的典籍名句，部分被多次引用，比如“空談?wù)`國，實干興邦”（被引用6 次），“親望親好，鄰?fù)徍谩保ū灰? 次），“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事而制”（被引用2 次），“功崇惟志，業(yè)廣惟勤”（被引用2 次），“和而不同”（被引用4 次），“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被引用2次），“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fēng)”（被引用2次）等。其對應(yīng)的德語翻譯基本上都是前后統(tǒng)一的。但也有譯文前后不同的情況，比如“眾人拾柴火焰高”，通過語料檢索發(fā)現(xiàn)該諺語在《習(xí)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一卷中出現(xiàn)過3 次：

（7）原文：眾人拾柴火焰高。

德譯版1：Viele H?nde erleichtern schlie?lich die Arbeit.

德譯版2：Wenn viele Leute Reisig sammeln,wird das Feuer h?her lodern.

德譯版3：In China pflegen wir zu sagen:"Wenn viele Leute Reisig sammeln,wird das Feuer h?her lodern."

“眾人拾柴火焰高”這句諺語本意是眾多人都往燃燒的火里添柴，火焰就必然很高。比喻人多力量大。德譯版1 出自2013年3月18日習(xí)近平在會見香港特別行政區(qū)行政長官梁振英、澳門特別行政區(qū)行政長官崔世安時的談話要點。此處譯文的字面意思是：許多手（人多）讓工作更容易，譯者通過意譯的方法將原句的內(nèi)涵表達出來，遵循連貫原則。其實，針對“人多力量大”的喻義，德語中也有對應(yīng)的諺語可以使用——Viele H?nde,schnelles Ende，該句意思是：多人一起可以更快完成工作，實現(xiàn)目標(biāo)。

德譯版2 出自“共圓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的中國夢”。該處譯者將諺語的字面意思“如果很多人收集木柴，火會燃燒得更高”直譯出來，既遵循了忠實原則，也符合連貫原則，因為這樣對譯語讀者來說也并不難理解，反而更加形象生動。其實對于那些喻義清新、形象逼真的諺語來說，直譯既能較完整地保存原文的表達方式，又可讓譯語讀者更好地了解源語文化的特色，從而更好地實現(xiàn)交際的目的。

值得一提的是，譯文中使用了引導(dǎo)條件狀語從句的連詞wenn（意為“如果……”），把原文字面上沒有，但邏輯上存在的意思表達了出來，符合連貫原則。因為，漢語和德語在句法上的差別是很多的，最重要的區(qū)別在于德語中句子的從屬關(guān)系大多是用連接詞wenn、obwohl、weil、als、obwohl 等詞明確地表達出來。但在漢語中，同一概念卻可以通過句子之間的內(nèi)部邏輯關(guān)系表達出來。在典籍名句的德譯本中這一現(xiàn)象比較明顯，其中連詞wenn 的使用頻率是最高的，略舉幾例如下：

（8）原文：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譯文：Wenn man sich an einem Tag erneuern kann,kann man es an jedem Tag und sollte es st?ndig tun.

（9）原文：鑿井者，起于三寸之坎，以就萬仞之深。

譯文：Wenn man einen Brunnen bohrt,f?ngt man mit einer tiefen Grube an,erst dann kann ein mehrere tausend Meter tiefer Brunnen gebohrt werden.

（10）原文：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nèi)省也。

譯文：Wenn du einen Würdigen siehst,dann trachte,ihm nachzueifern.Wenn du einen Unwürdigen siehst,dann prüfe dich in deinem Innern!

當(dāng)然也有其他連詞的使用，比如，原文：見善則遷，有過則改。德譯版：Folge guten Beispielen,solange es welche gibt;korrigiere Deinen Fehler,sobald Du einen entdeckst.在該例子中連續(xù)使用了兩個時間狀語從句的連詞solange 和sobald。

在“治大國若烹小鮮”中也出現(xiàn)了“眾人拾柴火焰高”這句諺語的使用，此處使用的是德譯版3 的譯文，該譯文與德譯版2 的譯文是一樣的，但是在譯文前面添加了一個短語：In China pflegen wir zu sagen。該句的添加可以讓譯文的讀者更好地理解，這句話與中國的文化習(xí)俗有密切關(guān)系，能激起譯語讀者的好奇心和興趣，了解和學(xué)習(xí)中國特色文化，有利于中國文化的傳播，符合目的原則。

3 結(jié)束語

本文利用自制的小型語料庫，對《習(xí)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一卷中的典籍名句及其德語翻譯進行梳理，典籍名句具有鮮明的語言和文化特色，譯者在翻譯時靈活地使用直譯、意譯等翻譯策略和方法，目的是在忠實原則和連貫原則的基礎(chǔ)上，努力讓譯文更容易被讀者接收、符合譯語情境，并在譯語環(huán)境中發(fā)揮與原文作者意圖一致的作用，減少語言障礙，讓德語讀者能夠準(zhǔn)確理解譯文的意思，實現(xiàn)譯文的交際目的，體現(xiàn)了目的論三原則。

同時發(fā)現(xiàn)，在目的論的指導(dǎo)下，譯者可以基于翻譯目的靈活地選擇翻譯策略和方法，這一點從同一名句被多次引用處的不同譯文的不同版本翻譯方法可以看出。同時，為了彌補不同語言和文化之間的差距，英譯本和德譯本針對同一句采用不同的翻譯策略和方法，就充分體現(xiàn)了這一點。德譯本和英譯本在某些典籍名句的翻譯中，在目的論三原則的體現(xiàn)上的重點是不同的，德譯本更側(cè)重忠實性原則，英譯本更側(cè)重連貫原則。當(dāng)然，目的論三原則并不是評價翻譯質(zhì)量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還可以從其他角度對典籍名句翻譯進行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