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十萬余枚三國孫吳簡牘在長沙市五一廣場走馬樓街的平和堂商廈建筑工地出土,其數量超過全國各地已出土簡牘的總和,被譽為二十世紀繼甲骨卜辭、敦煌文書之后,在古文獻資料方面的又一次重大發(fā)現?!朵浭罗蚺绥紝嵗粼S迪割用余米事》是長沙吳簡出土后最早受到關注的一枚木牘,其中所謂“許迪割米案”被學界認為是一樁盜用軍糧的大案,后在故宮研究院古文獻研究所與長沙簡牘博物館合作整理的《長沙走馬樓三國吳簡·竹簡》(捌) 中,得到了充分的證實。據披露,許迪原為下雋縣民,年少時父親許遜即已離世,與母妾、兄八(一作別)、弟冰、妻小、子讓、讓弟、八妻營(一作榮)、冰妻足等,一起居住在下雋南鄉(xiāng)某丘,佃作為業(yè)。許迪以建安廿一年(二一六)中給吏,先給縣吏,后給郡吏,黃龍三年(二三一)為臨湘淕口典鹽掾。嘉禾二年(二三三)發(fā)生割米案,經過多方審訊,最終判決情況是:迪按科當斬,特于都市行軍法。迪妻小、子讓、讓弟,按科條均被沒為生口。許迪母妾年八十五,按科條犯臧應沒為生口者,年八十以上,八歲以下,可以不坐,免被沒為生口。迪兄八、弟冰、八妻營、冰妻足,別門異居,科文不載,從寬未連坐??梢娖浒笭窟B之廣。此簡尾字多有爭議,胡平生釋作“曹”,認為是長沙郡有關曹府收到本木牘之后所批,意義不明;王素、宋少華釋作“若”,認為就是長沙郡太守所畫之“諾”,最終成為定論。
吳走馬樓竹木牘處于隸書、楷書、行書、草書多種書體混雜并處的階段,往往一枚竹木牘中多種書體并存,甚至一個字中就同時具備多種書體特征。此處所選三國吳木牘,隸書連續(xù)擺動的波狀形態(tài)與楷書頓按形態(tài)并存,線條趨于平直,大部分字形偏于長、方,許多筆畫強調了端部和折點的書寫動作,間雜少量篆書筆畫。書寫意趣自由質樸、簡單直接,其結構體勢不同于今楷構形規(guī)律,卻也初具我們熟悉的今楷風貌,相對直觀地展現著書體演進的過渡形態(tài),呈現了社會實用書寫發(fā)展,特別是早期新體(楷、行、今草)日益成熟、普及的實況,有益于字形和書體演變的考察研究,于書史而言是重要的早期墨跡研究材料。
走馬樓木牘展現給我們的是不同的“日常書寫”樣式,體現了不同時期漢字演變的形態(tài),顯得輕松自然,古意盎然,印證了我們對古代書法風格與年代、地域、寫手等因素之間關系的理解,適應于時人對古法的探求。對照傅山所言“楷書不知篆隸之變,任寫到妙境,終是俗格”,擱置傅氏為己書張目的意圖不論,此簡雖在實用書寫范疇之中,卻具有莫名的藝術感染力,關聯篆隸確是不容忽視的因素。(于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