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麗
茹志鵑的《百合花》是一篇風格清新的小說。除了有美的語言、美的人物,其中還有一些美的植物。作者借助這些植物,展現(xiàn)了人性之美。下面,筆者就分析一下《百合花》中三種植物的象征義。
一、“毛竹”
竹子是歷代文人學者筆下非常常見的一種植物,具有典型的審美特征,能很好地反映中華民族的精神追求。在《百合花》的開頭、中間和結(jié)尾,作者均提及了“毛竹”。在小說的開頭,“我”問自己的老鄉(xiāng)通訊員在家干什么,他說“幫人拖毛竹”,于是“我”的眼前立刻浮現(xiàn)出故鄉(xiāng)熟悉的生活場景。這使“我”與通訊員迅速地拉近了關(guān)系。在小說的中間,“我”想起我的老鄉(xiāng),即“那個拖毛竹的小伙”,“幻想”著“幾年以前他還唱過這些歌吧”。在小說的結(jié)尾,“我”與“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告別。
古人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jié)”的說法。在中國文人的眼中,竹子不畏嚴寒酷暑,清雅自持,形象高潔,象征著氣節(jié)與風骨,代表著一種獨特的審美態(tài)度。此外,竹子也是生活中非常常見的一類植物。
作者在小說的開端和中間均提及“毛竹”,既交代了通訊員的家鄉(xiāng)和日常工作,也展現(xiàn)了一個平凡的、熱愛勞動的青年人的形象。換句話說,在參軍以前,通訊員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平凡的人”,從事著“我”再也熟悉不過的工作,過著“我”再也熟悉不過的生活。值得注意的是,小說的第一自然段中有關(guān)于“我”對家鄉(xiāng)的回憶,這也反映了“我”對故鄉(xiāng)美好生活的眷戀。于是,在“毛竹”與故鄉(xiāng)的“幫助”下,“我”從心里開始“認可”這位小“老鄉(xiāng)”,二人之間的距離也拉近了。這也是后來“我”關(guān)心通訊員的主要原因。在戰(zhàn)爭年代,“他鄉(xiāng)遇故知”不僅能夠從心理上安撫一個人在漂泊時低落、不安的情緒,而且能夠為其提供精神上的動力。這也是“家書”可“抵萬金”的原因。盡管在參軍之前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但他最終還是成為了一位像“毛竹”一般堅韌不拔的革命者。
在小說的結(jié)尾部分,作者再次提到“毛竹”,強調(diào)“這象征純潔與感情的花,蓋上了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臉”。通訊員的一生是短暫而平凡的,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卻是“平凡而偉大的革命者”的代表。正是因為有無數(shù)像他這般無私奉獻的革命軍人,人民群眾才能過上平靜、美好的生活。
二、“野菊花”
當“我”借到新媳婦的被子后,便看到通訊員的槍筒中“不知在什么時候又多了一枝野菊花”,“野菊花”還在“他耳邊抖抖地顫動著”。之前,通訊員的槍筒中插的是“樹枝”,現(xiàn)在換成了“野菊花”。菊花也是歷代文人學者的精神圖騰。在日常生活中,野菊花的顏色一般為淡黃色。淡黃色的野菊花插在槍筒中,與槍筒的黑色形成了強烈的色彩對比,呈現(xiàn)出巨大的藝術(shù)張力,能賦予讀者以獨特的審美體驗。黑而冷的槍筒,絢麗而溫暖的野菊花,冷與暖、剛與柔、死與生的對比,給讀者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間。
從敘事的層面上看,野菊花在槍筒中顫動,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小說的敘事節(jié)奏,豐富了作品的內(nèi)涵。傳統(tǒng)的小說講究“琴瑟間鐘”的敘事節(jié)奏,讓美的情節(jié)、形象交替出現(xiàn),形成一個整體;但《百合花》中的“野菊花”卻改變了這一敘事節(jié)奏,預(yù)示著在短暫的浪漫和寧靜后會出現(xiàn)“狂風暴雨”,而代表著思念的“野菊花”(用于表示對逝去親人的懷念和哀思)也預(yù)示著人物最后會犧牲。從這個角度來看,作者借“野菊花”調(diào)整了敘事的節(jié)奏,使之與后面人物血染沙場的情節(ji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野菊花”也凸顯了通訊員的純粹與簡單。因為借被子一事,通訊員與新媳婦之間產(chǎn)生了誤會。在得知被子是新媳婦的唯一嫁妝后,通訊員感到無比的愧疚。在“我”的開導(dǎo)下,大家最終想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耙熬栈ā钡某霈F(xiàn)暗示著人物的心情轉(zhuǎn)好。在小說中,通訊員是一個不善言辭,甚至有點木訥的年輕人。在與女性打交道時,他會羞紅臉。在成功借到被子后,他“頓時活潑起來”,并且“摸出兩個饅頭”給“我”,展現(xiàn)出如釋重負的愉悅感,而“野菊花”正映射了這種愉悅的心情。
三、“百合花”
百合又名“百合蒜”,花開莖頂,呈杯狀或漏斗狀,花柱較長,花絲纖細,花色豐富,芳香四溢;葉片青翠,莖干亭亭?!鞍俸稀弊詭Ю寺臍赓|(zhì),是我國本土的花卉。自南北朝時期,百合花的觀賞價值便被人們“挖掘”了出來。梁宣帝的“含露或低垂,從風時偃抑”便贊美了百合花的含蓄矜持、超凡脫俗。簡而言之,百合花是純潔、美好的象征。
在小說中,“百合花”也出現(xiàn)了三次。例如,“這原來是一條里外全新的新花被子,被面是假洋緞的,棗紅底,上面撒滿白色百合花”,“我看見她把自己那條白百合花的新被,鋪在外面屋檐下的一塊門板上”,“我看見她眼里晶瑩發(fā)亮,我也看見那條棗紅底色上灑滿白色百合花的被子,這象征純潔與感情的花,蓋上了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臉”。“這原來是一條里外全新的新花被子,被面是假洋緞的,棗紅底,上面撒滿白色百合花”從整體上交代了百合的花色與在被子上的形狀;“我看見她把自己那條白百合花的新被,鋪在外面屋檐下的一塊門板上”則將人物與百合花有機地結(jié)合到了一起,“鋪在門板上”突出了新媳婦的無私與大義(無論被子有多么重要,都沒有救治傷員重要);“我看見她眼里晶瑩發(fā)亮,我也看見那條棗紅底色上灑滿白色百合花的被子,這象征純潔與感情的花,蓋上了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臉”則點出了百合花的寓意與內(nèi)涵,給讀者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在得知犧牲的人正是通訊員時,新媳婦“莊嚴而虔誠地給他拭著身子”,并“劈手奪過”被子,且“氣洶洶地”吼叫,最后到她眼中的“晶瑩發(fā)亮”?!鞍俸匣ā毕笳髦孪眿D與通訊員之間純潔、美好的軍民魚水情,也象征著通訊員的純潔與善良。年輕而富有朝氣的生命已然逝去,只有這純潔無瑕的百合花才能與之相配。
總之,在小說《百合花》中,作者借助各種植物展現(xiàn)了平凡世界中的平凡人的一生,贊美了戰(zhàn)爭年代的軍民們所展現(xiàn)出的人性美與人情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