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英杰
(蘭州大學(xué) 敦煌學(xué)研究所, 甘肅 蘭州 730020)
傳世漢籍保存下來不少古代民族語言的音譯形式, 是民族間交往交流交融歷史進(jìn)程中“語言深度接觸”①關(guān)于歷史時(shí)期“語言深度接觸” 的討論, 參見白玉冬《華言胡語水乳之契》, 《澎湃新聞·上海書評(píng)》,https: / /www.thepaper.cn/newsDetail_ forward_ 2359806 (2018/8/22); 羅新《當(dāng)人們都寫漢語時(shí)》, 氏著《有所不為的反叛者: 批判、 懷疑與想象力》, 上海: 上海三聯(lián)書店, 2019 年, 第51-60 頁。的寶貴資料。 本文所關(guān)注的“磨勒城水” 一名, 見于《太平寰宇記》 關(guān)西道振武軍金河縣下: “磨勒城水, 突厥名魚為磨勒, 此水出魚倍美, 故以指名?!雹赱宋] 樂史撰, 王文楚等點(diǎn)?!短藉居钣洝?卷38 《關(guān)西道十四》, 北京: 中華書局, 2007 年, 第807 頁。關(guān)于“磨勒城水” 的名實(shí)問題, 學(xué)界鮮有措意。 通過解析“磨勒” 音義, 并與漢文史料對(duì)勘, 有助于對(duì)“磨勒城水” 名與實(shí)的揭橥。
依《太平寰宇記》 所云“突厥名魚為磨勒” “水出魚倍美, 故以指名”, 其水當(dāng)名“磨勒水”, 何以有“城” 字? 殊不可解。 卜弼德(Peter A.Boodberg) 對(duì)“磨勒城” 之名未有質(zhì)疑①Peter A.Boodberg, “An Early Mongolian Toponym”, in : Selected Works of Peter A.Boodberg, compiled by Alvin P.Cohen, Berkeley / Los Angeles / London: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79, p.361.。 羅新先生則認(rèn)為“從‘磨勒城水’ 可知, 南遷的突厥人不僅以磨勒名水, 還以磨勒名城”②羅新《論闕特勤之“闕” 》, 《中國(guó)社會(huì)科學(xué)》 2008 年第3 期, 第193 頁。。
誠(chéng)如《太平寰宇記》 所記, “磨勒” 即“魚” 之古突厥語音譯名稱, 其對(duì)應(yīng)的是古突厥語bal?q/bal?k③Mahmūd al-Kā?γarī, Compendium of the Turkic Dialects (Dīwān Luγāt at-Turk), Vol.1, ed.and trans.by R.Dankoff in collaboration with J.Kelly,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1982, p.290.漢譯本參見麻赫默德·喀什噶里著, 校仲彝等譯 《突厥語大詞典》 第1 卷, 北京: 民族出版社, 2002 年, 第397 頁; Sir G.Clauson, An 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Pre-Thirteenth-Century Turkish,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2, p.335.。 “磨勒” 的早期中古音為?ma-l?k④Edwin G.Pulleyblank, Lexicon of Reconstructed Pronunciation in Early Middle Chinese, Late Middle Chinese, and Early Mandarin, Vancouver: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Press, 1991, p.217, 184., “磨” 的中古漢語音值ma對(duì)應(yīng)古突厥語音ba, 輔音m 變?yōu)閎 與唐代西北方音中廣泛存在的去鼻音化現(xiàn)象有關(guān)⑤W.South Coblin, Studies in Old Northwest Chinese, Journal of Chinese Linguistics Monograph Series, No.4, Berkeley: Project on Linguistic Analysi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1991, p.13; W.South Coblin, A Compendium of Phonetics in Northwest Chinese, Journal of Chinese Linguistics Monograph Series, No.7, Berkeley: Project on Linguistic Analysi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1994, p.58.。成書于10 世紀(jì)晚期的《太平寰宇記》⑥關(guān)于《太平寰宇記》 的成書年代, 據(jù)王文楚先生考證, 當(dāng)在北宋雍熙末至端拱初之間(約987-988), 參見王文楚《 〈太平寰宇記〉 成書年代及版本問題》, 《復(fù)旦學(xué)報(bào)(社會(huì)科學(xué)版) 》 1996 年第2 期, 第72頁。 另有學(xué)者主張應(yīng)在咸平三年至五年間(1000-1002), 參見張保見《〈太平寰宇記〉 成書再探——以樂史生平事跡為線索》, 《中國(guó)地方志》 2004 年第9 期, 第58 頁。與《突厥語大詞典》 的編纂年代相近, 這是bal?q/bal?k 與“磨勒” 音義勘同的可靠背景。
需要注意的是, 突厥語bal?q/bal?k 另有“泥” 和“城” 之義⑦M(jìn)ahmūd al-Kā?γarī, Compendium of the Turkic Dialects (Dīwān Luγāt at-Turk), Vol.1, ed.and trans.by R.Dankoff in collaboration with J.Kelly, pp.190-191.漢譯本參見麻赫默德·喀什噶里著, 校仲彝等譯《突厥語大詞典》 第1 卷, 第397-398 頁; Sir G.Clauson, An 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Pre-Thirteenth-Century Turkish, pp.335-336.。 麻赫默德·喀什噶里《突厥語大詞典》 bal?qlan-詞目:
k?l bal?qland? (湖里有魚了) “池里滿是魚?!?如果一個(gè)地方變得泥濘, 阿爾古(Arγu) 語也便這樣說。 或者表示包含一座城堡, 回鶻(Uighur) 語便這樣說。⑧Mahmūd al-Kā?γarī, Compendium of the Turkic Dialects (Dīwān Luγāt at-Turk), Vol.2, ed.and trans.by R.Dankoff in collaboration with J.Kelly,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1984, p.94.漢譯本參見麻赫默德·喀什噶里著, 校仲彝等譯《突厥語大詞典》 第2 卷, 第271 頁。 筆者所譯與漢譯本略有不同。
此同樣反映bal?q 除“魚” 之外還兼有“泥” 和“城” 二義。 雖有學(xué)者對(duì)“泥” 及其與“城” 之關(guān)聯(lián)有所質(zhì)疑⑨Denis Sinor, “The Origin of Turkic Bal?q ‘Town’ ”, Central Asiatic Journal, Vol.25, No.1/2, 1981, pp.96-97., 但此二義與“魚” 概無混同之例。 厘清這一點(diǎn), 所謂“磨勒城水” 便可渙然冰釋, 即《太平寰宇記》 是以“磨勒” (魚) 名水, 但并非以“磨勒” 名城。
文獻(xiàn)不足征, “磨勒城水” 的原始出處已難窺知, 推測(cè)極有可能采自隋唐圖經(jīng)或突厥風(fēng)俗記、 本末記之類的文本。 今細(xì)繹之, 疑“磨勒城水” 當(dāng)是唐宋時(shí)人以“城” 字旁注“磨勒”, 表示“磨勒” 另有“城” 之義。 后世不諳于此, 遞相傳抄、 刊刻, 遂漸將“城” 字摻入正文, 以致弄巧反拙。 核日本宮內(nèi)廳藏宋本《太平寰宇記》 闕此卷,而文淵閣《四庫(kù)全書》 本、 萬廷蘭本、 金陵書局本均作“磨勒城水”, 故其較早面貌已難知曉, 不排除樂史在採(cǎi)擷諸書時(shí)已生誤解。
關(guān)于“磨勒水” 之所指及其地理方位, 史載未明。 光緒《山西通志》 言: “今其水其城無可證實(shí), 或即烏拉特西北之魚海?!雹賉清] 王軒、 楊篤等纂修《山西通志》 卷39 《山川考九》, 太原: 三晉出版社, 2013 年, 第2175 頁。然清代烏拉特旗駐今包頭市西哈達(dá)門, “魚海” 尚在其西北100 里②[清] 穆彰阿等纂修《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 卷542 《烏喇特》, 北京: 中華書局, 1986 年, 第26725 頁。, 這與“磨勒水” 所在的金河縣轄境不合。 金河縣(治今和林格爾縣土城子) 為唐振武軍治所, 西南至東受降城(治今托克托縣西南) 120 里③[宋] 樂史撰, 王文楚等點(diǎn)校《太平寰宇記》 卷38 《關(guān)西道十四》, 第805 頁。。 而光緒《山西通志》 所比定的“魚海” 在中受降城(治今包頭市一帶) 西北, 未免失之迂遠(yuǎn)。
值得注意的是, 遼金元時(shí)期有所謂“漁陽嶺” “漁陽關(guān)”, 地當(dāng)分別位于今呼和浩特市西北蜈蚣?jí)螇雾敗?壩口子一帶④陳得芝《耶律大石北行史地雜考》, 《歷史地理》 第2 輯,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2 年, 第52 頁。。 依古地理命名規(guī)則, “漁陽” 即漁水之陽(北)。據(jù)此, “漁水” 當(dāng)在水源豐沛的大黑河流域。
隋唐之際突厥渡漠而居, 可汗牙帳長(zhǎng)期駐蹕于陰山南麓白道川(今呼和浩特平原)及大黑河上游地區(qū)⑤張文生《東突厥建牙漠南小考》, 《中國(guó)邊疆史地研究》 2007 年第3 期, 第69-71 頁; 張文生、 曹永年《隋煬帝所幸啟民可汗牙帳今地考》, 《中國(guó)邊疆史地研究》 1998 年第3 期, 第12 頁。。 貞觀四年(630) 突厥汗國(guó)破滅后, 唐廷以其部落置云中、 定襄都督府, 麟德元年(664) 又置單于都護(hù)府于定襄(治今和林格爾縣土城子)⑥[日] 巖佐精一郎《突厥の復(fù)興に就いて》, [日] 和田清編《巖佐精一郎遺稿》, 東京: 三秀舍, 1936年, 第84-89、 98-100 頁。, 轄境包括今呼和浩特地區(qū)和烏蘭察布市西南地區(qū), 這應(yīng)是“磨勒水” 得名的歷史背景。 關(guān)于大黑河與陰山、 白道川的相對(duì)地理關(guān)系, 《水經(jīng)·河水注》 云:
又有芒干水(即今大黑河) 出塞外, 南逕鐘山, 山即陰山。 故郎中侯應(yīng)言于漢曰: 陰山東西千余里, 單于之苑囿也。 ……又南逕原陽縣故城西, 又西南與武泉水合, ……芒干水又西南逕白道南谷口, 有城在右, 縈帶長(zhǎng)城, 背山面澤, 謂之白道城。 自城北出有高阪, 謂之白道嶺。⑦[北魏] 酈道元著, 陳橋驛校證《水經(jīng)注校證》 卷3 《河水》, 北京: 中華書局, 2007 年, 第79 頁。
又, 《太平寰宇記》 河?xùn)|道云州下引《冀州圖》 云:
云中周回六十里, 北去陰山八十里, 南去通漠長(zhǎng)城百里, 即白道川也。 南北遠(yuǎn)處三百里, 近處百里, 東西五百里, ……白道川當(dāng)原陽鎮(zhèn)北, 欲至山上, 當(dāng)路有千余步地, 土白如石灰色, 遙去百里即見之, 即是陰山路也。①[宋] 樂史撰, 王文楚等點(diǎn)?!短藉居钣洝?卷49 《河?xùn)|道十》, 第1035 頁。
引文所記白道川, 正是隋唐之際突厥在漠南的主要駐牧所在, 史稱“其地南大河, 北白道, 畜牧廣衍, 龍荒之最壤, 故突厥爭(zhēng)利之”②[宋] 歐陽修、 宋祁撰《新唐書》 卷215 上《突厥傳上》, 北京: 中華書局, 1975 年, 第6040 頁。。
有關(guān)“漁陽嶺” “漁水” 與古定襄的相對(duì)方位, 儲(chǔ)大文《存硯樓文集》 引《職方圖》 曰:
陰山……在漁水之陽, 一曰漁陽嶺, 嶺甚高, 東西千余里。嶺北即和林。 嶺南漢定襄郡, 唐振武軍也。 中有鴛鴦落、 黎六濼。 威寧、 集寧二海, 而會(huì)于興和, 以入桑乾河。 荒干、 (水為豐灘)。 白渠二水, 而會(huì)為云中城西、 東勝北之沙陵湖,以入河。 (葫蘆海、 出魚海、 官山、 九十九泉, 西流為黑水河, 即漢武進(jìn)白渠水,今曰凌角湖, 一曰麥河。 豐灘, 武臯荒干水, 今曰神水湖, 一曰黑河, 武泉水入焉。 紫河自漁陽嶺西南流五百余里合河)。③[清] 儲(chǔ)大文撰《存硯樓文集》 卷8 《雜著·取道》, 文淵閣《四庫(kù)全書》 第1327 冊(cè), 臺(tái)北: 臺(tái)灣商務(wù)印書館, 1986 年, 第157 頁。 括號(hào)內(nèi)為儲(chǔ)氏所注, 下簡(jiǎn)稱“儲(chǔ)注”。
上引《職方圖》 未記年代, 但據(jù)“和林” “威寧、 集寧二海” 及“興和” 等地名可推斷為明代輿圖。 另據(jù)“陰山……在漁水之陽, 一曰漁陽嶺, 嶺甚高, 東西千余里” 可知“漁陽嶺” 實(shí)即古陰山(今大青山)。 而儲(chǔ)注“自漁陽嶺西南流五百余里合河” 的文獻(xiàn)依據(jù)應(yīng)即《元史·地理志》 引朱思本《河源記》: “黑河源自漁陽嶺之南, 水正西流, 凡五百余里, 與黃河合。”④[明] 宋濂撰《元史》 卷63 《地理志六》, 北京: 中華書局, 1976 年, 第1566 頁。此“五百余里” 反映的是自大黑河發(fā)源地(即今內(nèi)蒙古卓資縣與察哈爾右翼中旗交界處灰騰梁地區(qū)) 西南流入黃河的里程, 則漁陽嶺不僅指今蜈蚣?jí)螇雾斠粠? 還包括大黑河上游以北的大青山東段。 據(jù)此, 《職方圖》 所記“漁水” 即漁陽嶺以南的大黑河中上游水系。
據(jù)李逸友先生介紹, 呼和浩特市東郊萬部華嚴(yán)經(jīng)塔第一層內(nèi)一號(hào)碑銘記錄的“北魚陽”, 與遼金元時(shí)期的漁陽嶺有關(guān)⑤李逸友《呼和浩特市萬部華嚴(yán)經(jīng)塔的金代碑銘》, 《考古》 1979 年第4 期, 第373 頁。。 據(jù)此, “漁陽” 即“魚陽”。 另唐代“魚?!薄皾O?!?有互通之例⑥劉滿《唐詩地名辨正》, 《青海社會(huì)科學(xué)》 1982 年第5 期, 第82-84 頁。, 《經(jīng)典釋文》 訓(xùn)“漁”: “音魚。 本亦作‘魚’?!雹遊唐] 陸德明撰, 張一弓點(diǎn)?!督?jīng)典釋文》 卷2 《周易音義》,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2 年, 第48 頁?;诖? “磨勒水” 應(yīng)即遼金元時(shí)期的“漁水”, 亦即“魚水”。
關(guān)于“魚水” 的早期淵源, 我們還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山海經(jīng)·北山經(jīng)》 載: “又北四百里至于虢山之尾, 其上多玉而無石。 魚水出焉, 西流注于河, 其中多文貝?!雹賉清] 郝懿行撰, 欒保群點(diǎn)校《山海經(jīng)箋疏》 卷3 《北山經(jīng)》, 北京: 中華書局, 2019 年, 第90 頁。譚其驤先生推斷包括“虢山之尾” 的幾座山“應(yīng)各為今內(nèi)蒙套內(nèi)卓資山的一部分”②譚其驤《論〈五藏山經(jīng)〉 的地域范圍》, 李國(guó)豪等主編《中國(guó)科技史探索》,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年, 收入氏著《譚其驤全集》 第2 卷,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15 年, 第275 頁, 并參附圖《山經(jīng)地域概貌示意圖》, 第289 頁。。所謂“內(nèi)蒙套內(nèi)卓資山” 即今內(nèi)蒙古烏海市海勃灣區(qū)的桌子山。 另, 今內(nèi)蒙古境內(nèi)還有一卓資山, 在呼和浩特市東、 涼城縣北的烏蘭察布市卓資縣一帶, 即東桌子山③曹永年《從白塔題記看明初豐州地區(qū)的行政建置——呼和浩特市萬部華嚴(yán)經(jīng)塔明代題記探討第三》, 《內(nèi)蒙古師大學(xué)報(bào)(哲學(xué)社會(huì)科學(xué)版) 》 1992 年第3 期, 第95 頁。。 依譚先生之見解, 《北山經(jīng)》 所記“魚水” 應(yīng)源出今烏海市桌子山。 不過, 《北山經(jīng)》“西流注于河” 的表述亦符合大黑河上游發(fā)源地卓資縣一帶, 即前引儲(chǔ)注所云“官山、九十九泉”④《大明一統(tǒng)志》 卷21 《山西布政司·大同府·山川》 “官山” 條: “在府城西北五百余里古豐州境。 山上有九十九泉, 流為黑河。” 參見[明] 李賢等撰, 方志遠(yuǎn)等點(diǎn)?!洞竺饕唤y(tǒng)志》, 成都: 巴蜀書社, 2017年, 第883 頁。之地。 而上引《北山經(jīng)》 文字在隋唐之際編訂的《藝文類聚》 中記作“陰山漁水中多文貝”⑤[唐] 歐陽詢撰, 汪紹楹?!端囄念惥邸?卷84 《寶玉部下·貝》,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2 年, 第1439 頁。。 考慮到“陰山” 自秦漢以來就極具影響力, 地理坐標(biāo)頗為明確, 難以對(duì)應(yīng)在今烏海市桌子山一帶, 則“陰山漁水” 或可視作中古時(shí)人的看法。 換言之, 北朝乃至隋唐之際的陰山地帶或曾有一“魚(漁) 水”。
揆諸史乘, 在前引《職方圖》 所記“威寧、 集寧二海” 的地理區(qū)域確有一“魚水”, 《水經(jīng)·水注》 曰:
還需注意的是, 除前文提到的白道川外, 大黑河上游流域也曾是突厥的活動(dòng)中心,有學(xué)者認(rèn)為隋末唐初突厥啟民可汗牙帳正位于大黑河上游“九十九泉” 一帶③張文生、 曹永年《隋煬帝所幸啟民可汗牙帳今地考》, 第12 頁。。 這似表明, 《水注》 記錄的川原地理在隋唐時(shí)期得以為突厥所繼承。
綜上所述, “磨勒水” 是位于“蕃漢” 中間地帶的古地名, 是古代突厥語族和漢族群體長(zhǎng)期共生、 融合的產(chǎn)物。 “磨勒水” 與遼金元時(shí)期的“漁(魚) 水” 在地理方位上相當(dāng)吻合, 二者應(yīng)是一脈相承的關(guān)系。 而據(jù)《藝文類聚》 《水經(jīng)·水注》 記載,以陰山、 大黑河中上游流域?yàn)橹行牡牡乩韱卧坪踉诒背瘯r(shí)已有“魚水” 之名。 是故,《太平寰宇記》 以“磨勒” (魚) 名水, 與其說“此水出魚倍美, 故以指名”, 毋寧說“魚水” 之名本就淵源有自, 只不過后來以突厥語之音譯形式替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