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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的鈔

2023-09-20 09:58趙軼峰
史學(xué)集刊 2023年5期
關(guān)鍵詞:晚明貨幣財政

主持人語(南炳文):本期本專欄刊出了著名明清史和史學(xué)理論專家趙軼峰教授的大作《晚明的鈔》,以及著名中國經(jīng)濟史專家倪玉平先生等二人的大作《清代道光癸巳大水研究》。前者以“紙鈔之賞賜”“紙鈔作為財政支付手段”“紙鈔之回籠與印制”“余論”四部分,對學(xué)界關(guān)注不夠的明代紙鈔即“大明寶鈔”之行用情況,進行了深入的論述。作者指出紙鈔在晚明已失去市場貨幣功能,實已退化成一種在有限范圍內(nèi)循環(huán)的有價證券。晚明朝廷實際上由此獲得了一種財政手段來緩解其當(dāng)時面臨的困境。但由于這種財政手段脫離經(jīng)濟基礎(chǔ),它只能消耗朝廷的信用,不可能從根本上改變晚明的統(tǒng)治困境。后者對道光十三年遍及江蘇、湖北、江西、安徽、浙江、山東、廣東、湖南、河南、直隸、廣西、山西、陜西、貴州和甘肅諸省近三百個州縣,并持續(xù)時間長、破壞性強的大水進行了考察,詳細論述了其時之災(zāi)情狀況、賑濟活動、災(zāi)后修繕、地丁錢糧的躅免和緩征,以及此次水災(zāi)對清王朝的影響。前文的特點是以銳利的眼光,從現(xiàn)象直抓本質(zhì),后文的特點是以敘事論說詳盡而引人注目。兩者寫作風(fēng)格各異,但都深入地論述了各自的研究課題、使讀者大有收益則相同。(廊坊師范學(xué)院特聘教授、南開大學(xué)資深教授)

摘 要: 大明寶鈔在弘治、正德時期基本失去市場流通價值。隆慶時期鈔關(guān)折銀征收,萬歷七年前后賦稅大規(guī)模折銀征收。學(xué)術(shù)界因晚明時期的寶鈔已經(jīng)失去市場貨幣功能,對之不再深究。然而晚明文獻中記有大量朝廷賞賜用鈔情況,由此入手加以探究可知,晚明時期寶鈔除被朝廷用來施行多種賞賜之外,還被用來做部分財政支付之用。為此,晚明朝廷實際上一直在市場回購寶鈔,并有可能繼續(xù)小規(guī)模印制新鈔。因而,晚明寶鈔相當(dāng)于是從明前期的政府信用貨幣退化而成的一種在有限范圍內(nèi)循環(huán)的有價證券。晚明朝廷利用這種有價證券來補充朝廷部分財政需求。

關(guān)鍵詞: 晚明;鈔;買鈔銀;貨幣;財政

明初強制推行大明通行寶鈔,為此禁止白銀和銅錢流通。后寶鈔貶值,鈔、錢兼用,至正統(tǒng)時期,稱量白銀成為主導(dǎo)性貨幣,銀、錢、鈔兼行,而鈔值持續(xù)貶損。成化、弘治年間人陸容稱:“寶鈔,今惟官府行之,然一貫僅直銀三厘,錢二文。民間得之,置之無用。”①雖云“無用”,但正德時期尚有近倖倒賣寶鈔之事,②這說明寶鈔只是一般市場交易價值低廉,并非毫無價值。嘉靖以后,稱量白銀成為在市場流通、賦稅繳納和財政支付中使用的主要貨幣,錢成為輔幣。此時紙鈔已喪失市場流通的貨幣功能,但在國家財政收支中,仍然作為一種會計、計量單位,其在稅收中亦有少量保留。萬歷前期普遍推行“一條鞭”法后,貨幣和財政的白銀化程度進一步大幅度提高,紙鈔似乎已經(jīng)完全廢止。然而政府庫藏中仍存有紙鈔,在晚明文獻中,仍有大量有關(guān)紙鈔的記載,其中關(guān)于朝廷紙鈔賞賜之事尤多。晚明從萬歷中期算起歷時半個多世紀(jì)之久。在此期間,紙鈔賞賜不斷進行,意味著朝廷向社會大量供給紙鈔,其背后必定存在著某種循環(huán)機制,其性質(zhì)頗值得探討。目前學(xué)術(shù)界對明代貨幣制度變遷研究雖已成果斐然,但對晚明紙鈔情況語焉不詳。(參見黃阿明:《崇禎末年行鈔過程考述》,《蘭州學(xué)刊》,2008年第10期;黃阿明:《明代貨幣白銀化與國家制度變革研究》,廣陵書社2016年版;邱永志:《“白銀時代”的落地——明代貨幣白銀化與銀錢并行格局的形成》,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本文從梳理晚明紙鈔賞賜記載入手,探析紙鈔在財政支付中的作用及回流情況,并就其歷史含義做初步討論。

一、紙鈔之賞賜

紙鈔在明中葉基本失去市場貨幣功能之后,朝廷仍繼續(xù)將其作為賞賜物,其存量巨大。如嘉靖三十八年(1559)正月,首輔嚴(yán)嵩年屆80歲,詔賜“寶鈔羊酒”。((明)王世貞撰,魏連科點校:《弇山堂別集》卷一三《皇明異典述·八十恩數(shù)》,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37頁。按:當(dāng)時所賜寶鈔為“新鈔八千貫”。參見(明)林堯俞等纂修,(明)俞汝楫等編撰:《禮部志稿》卷九八《隆典備考·問勞壽眉》,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臺北商務(wù)印書館影印本,1986年,第598冊第765頁。)隆慶時期,紙鈔賞賜記載仍多,其賞賜因由和賞賜對象多種多樣。萬歷前期普遍推行“一條鞭”法,賦稅更大幅度以銀征收,市場交換中已不見寶鈔行用的跡象,然而朝廷賞賜用鈔依然不斷,名目繁多,其量亦大。茲將萬歷二十年(1592)以后紙鈔賞賜情況分類舉例,以見大概。

關(guān)于紙鈔賞賜記載最頻繁者為因官員功績而進行的針對性恩賞。萬歷二十二年(1594)十二月,因冊封端妃、敬妃寫冊禮成,“各頒賜輔臣銀幣、封鈔及中書官有差”。(《明神宗實錄》卷二八○,萬歷二十二年十二月癸丑條,“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年版,第5171頁。)萬歷二十八年(1600)四月,因撰寫完成香山公主神主壙志文,“賜閣臣銀幣、鈔錠有差”。(《明神宗實錄》卷三四六,萬歷二十八年四月辛巳條,第6447頁。)萬歷三十五年(1607)九月,因題永思王壙志,賜輔臣朱賡“新鈔二千五百貫”。(《明神宗實錄》卷四三八,萬歷三十五年九月己亥條,第8296頁。)萬歷四十二年(1614)七月,因大學(xué)士葉向高前往山陵題寫孝定皇后神主,賜“原封鈔五千貫”。(《明神宗實錄》卷五二二,萬歷四十二年七月乙亥條,第9839頁。)天啟元年(1621)九月,因劉一燝“恭題神主”,賜“銀五十兩、纻絲四表里、鈔五千貫”。(《明熹宗實錄》卷一四,天啟元年九月癸丑條,“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年版,第704頁。)天啟三年(1623)十二月,因冊封成妃及篆冊捧冊,“賜輔臣葉向高等銀兩、鈔錠有差”。(《明熹宗實錄》卷四二,天啟三年十二月壬子條,第2217頁。)此類賞賜,帶有禮儀性,皆非針對大功勛、大業(yè)績,所賜寶鈔價值也并不高,與銀兩及其他物品并列,應(yīng)不是折銀給發(fā)。

對高級官員的因故賞鈔是另一種經(jīng)常發(fā)生的情況。萬歷二十一年(1593),大學(xué)士張位妻喪告假,賜“鈔幣齋糧”。(《明神宗實錄》卷二六七,萬歷二十一年閏十一月丙戌條,第4966頁。)萬歷二十三年(1595)三月,原任大學(xué)士王錫爵母病故,賜“新鈔三萬貫”。(《明神宗實錄》卷二八三,萬歷二十三年三月丙戌條,第5235頁。)萬歷二十八年(1600)五月,大學(xué)士沈一貫一品考滿,“賜鈔二千貫”。(《明神宗實錄》卷三四七,萬歷二十八年五月壬戌條,第6482頁。)萬歷三十八年(1610)十二月,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葉向高三年考滿,“賜原封鈔二千貫”。(《明神宗實錄》卷四七八,萬歷三十八年十二月己丑條,第9020頁。)萬歷四十四年(1616)十二月,因考滿賜首輔方從哲“原封鈔二千貫”。(《明神宗實錄》卷五五二,萬歷四十四年十二月丁未條,第10428頁。)天啟六年(1626)閏六月,首輔顧秉謙三年考滿,“賞銀五十兩、大紅纻絲坐蟒一襲、彩段四表里、羊二只、酒二十瓶、新鈔三千貫”。(《明熹宗實錄》卷七三,天啟六年閏六月丁未條,第3531頁。)崇禎四年(1631),大學(xué)士孫承宗考滿,“賜銀、鈔、蟒衣、彩段、羊酒”。( (清)汪楫:《崇禎長編》卷四六,崇禎四年五月戊子條,《明實錄》附錄本,“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年版,第2776頁。)此類賞賜數(shù)額較大,且每次都用“新鈔”。

對廷試新進者的例賞間或用鈔。天啟五年(1625)三月,“賜狀元余煌朝服、冠帶,諸進士寶鈔”。(《明熹宗實錄》卷五七,天啟五年三月庚午條,第2643頁。)崇禎元年(1628)四月,“欽賜狀元朝服、冠帶及進士等鈔錠”。((清)汪楫:《崇禎長編》卷八,崇禎元年四月辛丑條,《明實錄》附錄本,第413頁。)崇禎四年八月,兵部上武狀元廷試程式,擬于行禮后,“首名賞戰(zhàn)袍、鸞帶、銅盔、皂靴等物,余各賞鈔有差”。((清)汪楫:《崇禎長編》卷四九,崇禎四年八月丁巳條,《明實錄》附錄本,第2892頁。)此類賞賜之鈔,不記載具體數(shù)額,象征性大于實利性。

節(jié)令賜鈔在萬歷以后繼續(xù)施行。萬歷三十三年(1605)正月,“罷百官宴,賜節(jié)饌鈔錠”。(《明神宗實錄》卷四○五,萬歷三十三年正月丙子條,第7553頁。)萬歷四十四年(1616)十一月冬至日,賜“百官鈔錠”。(《明神宗實錄》卷五五一,萬歷四十四年十一月庚辰條,第10420頁。)天啟元年正月,“免百官宴,賜節(jié)錢鈔”。(《明熹宗實錄》卷五,天啟元年正月癸酉條,第229頁。)

萬歷時期紙鈔恩賞多施于文官及新科進士,天啟、崇禎年間,則多施于近倖宦官。對此類人等賞賜用鈔,尤其賞賜紙鈔帶有實惠,并非空做姿態(tài)。天啟五年八月,賜魏忠賢“銀幣、羊酒、新鈔各有差”。(《明熹宗實錄》卷六二,天啟五年八月甲申條,第2913頁。)天啟六年(1626)閏六月,賞賜魏忠賢“銀五十兩、彩段四表里、賞羊二只、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明熹宗實錄》卷七三,天啟六年閏六月丙寅條,第3566頁。)天啟七年(1627)二月,四次賞賜魏忠賢,分別為:“賞銀五十兩、彩段四表里,并羊酒、新鈔”,“賞銀八十兩、彩段六表里、羊四只、酒六十瓶、新鈔五千貫”,“賞銀五十兩、彩段四表里,及羊酒、新鈔”,“賞銀五十兩、彩段、羊酒、新鈔”。(《明熹宗實錄》卷八一,天啟七年二月己亥條、辛丑條、丙午條、丁卯條,第3910、3914、3931、3966頁。)崇禎三年(1630)二月,賞宦官王永祚“羊酒、新鈔”;賞宦官劉僑“羊酒、新鈔”。((清)汪楫:《崇禎長編》卷三一,崇禎三年二月庚申條、戊辰條,《明實錄》附錄本,第1743、1767頁。)同年五月,賞王永祚“銀三十兩、纻絲二表里、羊酒、新鈔”。((清)汪楫:《崇禎長編》卷三四,崇禎三年五月丙午條,《明實錄》附錄本,第2052頁。)崇禎五年(1632)十二月,賞東廠太監(jiān)王文政、王永祚各“銀三十兩,并表里、羊酒、新鈔”。((清)汪楫:《崇禎長編》卷六六,崇禎五年十二月丁卯條,第3808頁。)

晚明紙鈔賞賜也施于宗室。泰昌時期,“上以福王、潞王懿親,常賜外,特加銀三百兩、纻絲羅各十表里、紗十匹、錦四匹、鈔二萬貫”。(《明光宗實錄》卷四,泰昌元年八月庚戌條,“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年版,第87頁。)崇禎三年二月,分別賞潞、福、瑞、惠、桂等近親諸王“加銀二百兩,纻絲、羅紗各八表里,錦四匹,鈔二萬貫”。((清)汪楫:《崇禎長編》卷三一,崇禎三年二月庚申條,《明實錄》附錄本,第1742頁。)

由上可見,晚明紙鈔賞賜相當(dāng)頻繁,其數(shù)額可觀。賞賜的主要對象為官員、宦官和宗室,皆朝廷倚重和親厚者,說明紙鈔賞賜具有實際利益含義,并非空做姿態(tài)。在所賞紙鈔中,有不標(biāo)新舊者,有標(biāo)明“新鈔”者,有標(biāo)明“原封鈔”者,這表明當(dāng)時紙鈔賞賜確以紙鈔形態(tài)給發(fā),不再折換為其他物品,當(dāng)時可能仍有新鈔印制。

二、紙鈔作為財政支付手段

前列賞賜,皆出于朝廷特恩,不在政府常態(tài)開支之列。此外還有對藩屬、土司入貢的賞賜,其中也有少數(shù)屬于特恩者,但更多的則是依禮儀照慣例經(jīng)禮部提請給發(fā)者。后者應(yīng)屬于政府財政開支范圍。此外,軍人歲給冬衣和布花,名為賞賜,實際為軍人待遇的組成部分,歸戶部掌行,也屬于政府財政支付范圍。

明前期對藩屬、土司入貢者賞賜之物中即有紙鈔,紙鈔在失去市場流通價值之后,仍繼續(xù)被沿用,直至明亡。萬歷二十一年(1593)十二月,賞陜西他籠哈古等族惱秀等入貢者“絹、銀、鈔、幣如例”。(《明神宗實錄》卷二六八,萬歷二十一年十二月丁巳條,第4985頁。)萬歷二十四年(1596)正月,賞陜西嘉石草坡等族“番人”戎肖等“段、絹、鈔錠如例”。(《明神宗實錄》卷二九三,萬歷二十四年正月戊子條,第5441頁。)萬歷二十八年(1600)三月,對奔古阿著等族“番人”竹節(jié)等“各關(guān)賞鈔、絹”。(《明神宗實錄》卷三四五,萬歷二十八年三月癸酉條,第6442頁。)同年五月,對車祿柏林七占等族“番人”札節(jié)等“各賞絹、銀、鈔錠”。(《明神宗實錄》卷三四七,萬歷二十八年五月丁巳條,第6479頁。)萬歷三十一年(1603)六月,對“四川新谷安撫司差來入供者“各賞給絹、鈔、食、茶”。(《明神宗實錄》卷三八五,萬歷三十一年六月丙戌條,第7235頁。)同年十二月,對陜西他籠哈古等族“番人”惱秀等“各賞給段、絹、銀、鈔”。(《明神宗實錄》卷三九一,萬歷三十一年十二月癸巳條,第7380頁。)萬歷三十七年(1609)正月,賜海西忽魯?shù)刃l(wèi)女直阿卜害等“絹、鈔有差”,賜達思蠻長官司都綱頭目山查堅藏等“宴賞,改鈔有差”。(《明神宗實錄》卷四五四,萬歷三十七年正月庚子條,第8571-8572頁。)萬歷三十九年(1611)二月,賞四川襍谷長官司差禪師叱吧堅剉等“靴襪、絹、鈔”。(《明神宗實錄》卷四八○,萬歷三十九年二月丁丑條,第9043頁。)同年七月,賞駝龍納郎等族進貢番人阿六肖等“段、絹、銀、鈔”。(《明神宗實錄》卷四八五,萬歷三十九年七月戊午條,第9148頁。)同年九月,賞貴州宣慰使安堯臣所遣入貢、入賀者“彩段、鈔錠”。(《明神宗實錄》卷四百七,萬歷三十九年九月丁巳條,第9180頁。)同年十月,賞建州等衛(wèi)補貢夷人奴兒哈赤等“雙賞絹匹、銀、鈔”。(《明神宗實錄》卷四八八,萬歷三十九年十月戊寅條,第9198頁。)萬歷四十一年(1613)正月,賞貴州定番、廣順二州土司并宣慰使所差入貢者,“鈔、段有差”。(《明神宗實錄》卷五○四,萬歷四十一年正月乙亥條,第9585-9586。)萬歷四十五年(1617)十一月,分別賞入貢金川寺加渴瓦寺番僧容中出等“絹、鈔”。(《明神宗實錄》卷五六三,萬歷四十五年十一月乙丑條,第10613-10614頁。)

萬歷《明會典》所載“給賜番夷通例”稱:“至于各夷所得賜物,不許于開市之日貨賣?;蛟刚蹆r,禮部題照原價折給。”并載嘉靖六年(1527)議準(zhǔn),給賜“女直夷人及番僧人給賜彩段自愿折銀者,織金每匹折給銀三兩八錢,素者三兩五錢”;隆慶三年(1569)議準(zhǔn),“西番”入貢半賞者所賜絹可“每匹折銀三錢”;萬歷六年題準(zhǔn),“各夷來京應(yīng)賞人數(shù),凡折衣、折段銀兩,行工部俱給以見貯銀兩,不必轉(zhuǎn)行該省”。“給賜番夷通例”沒有記載鈔錠是否可以折價。((明)申時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一一三《禮部七十一·給賜四·給賜番夷通例》,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商務(wù)印書館1936年版,第2388-2389頁。)無論受賞紙鈔者是否可以要求直接將紙鈔折價,紙鈔皆有價值。如果受賞者所得之鈔,在市場全無用處,他們必然會全部要求朝廷折價給予他物,如此紙鈔則為一種僅對朝廷有效之有價證券;若在市場仍可兌換或購物,則紙鈔為有一定市場行用范圍的有價證券?!稏|林列傳》記載了于萬歷三十年(1602)出任禮部侍郎的郭正域在任期間處理的一件與紙鈔相關(guān)的事情。時逢“闡化王遣僧入貢,例予鈔。市猾昂鈔之直,彝人病之。傳語主客,即以錢易鈔,而遠人歡”。((清)陳鼎撰:《東林列傳》卷一五《郭正域傳》,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458冊第363頁。)由此可見,受賞紙鈔在市場可以兌換。而在此例中,經(jīng)營兌換的“市猾”故意索要高于通常數(shù)額的紙鈔,造成糾紛。萬歷三十四年(1606)十一月,兵科都給事中宋一韓曾經(jīng)上疏,稱蒙古朵顏部首領(lǐng)長昂糾結(jié)“西虜”班不什、白言和“東虜”黃毛等圖謀寇略薊遼,形勢危急。奏疏講道:“班、白二酋,貪市利鈔,志在從逆,猶可斷絕撫賞,痛罰深創(chuàng)?!保ā睹魃褡趯嶄洝肪硭亩?,萬歷三十四年十一月癸酉條,第8054頁。)可見當(dāng)時北邊一帶蒙古仍欲獲得明朝紙鈔。

紙鈔作為財政支付手段的一項大宗為軍費。明中葉以后,軍政開支用銀比例日增,但本色糧、銀、錢、鈔、布、棉等參用,其中有部分軍政開支用鈔支付的行為持續(xù)到明末。馬文升曾在弘治十五年(1502)上《巡撫事宜疏》,其中包含“增課鈔以贍軍用”一項,他認為:陜西所屬腹里衛(wèi)所軍人,月糧應(yīng)六分本色,四分折鈔;“軍職”則應(yīng)不分沿邊、腹里,皆為本色六分,折鈔四分。當(dāng)時陜西地方官軍折俸、折糧及各當(dāng)?shù)刈谑?、有司官員折俸一年共需要用鈔10 765 406貫,不計入因災(zāi)傷減免造成的減收,每年額入“戶口食鹽課程鈔”一共是9 587 494貫,缺額1 177 912貫。由此導(dǎo)致軍人月糧應(yīng)支鈔貫不能依額給發(fā)。為彌補所缺鈔額,馬文升建議在西安府城四門征收馬騾、車輛稅鈔。具體辦法是“依在京事例,每大車一輛納鈔四貫,小車一輛納鈔二貫,其馬騾委西安府首領(lǐng)官員于潼關(guān)收報,每馬一匹,納鈔十貫,每騾一頭,納鈔五貫,每季將二項所收鈔貫,俱送布政司官庫收貯,以備官軍折色俸糧支用”。(乾隆敕纂:《御選明臣奏議》卷一○《巡撫事宜疏》,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445冊第173頁。)此中重要信息是:弘治中期,朝廷尚以紙鈔支付部分陜西官軍月糧及宗祿、官俸;為彌補紙鈔缺口,陜西仿照京師做法,增收城門商貿(mào)出入本色稅鈔。此時京師先期就有此項本色鈔征收。此后該項征收延續(xù)到何時,未見記載,但從現(xiàn)有記載可見,直至明末,給付官軍支出中始終包含紙鈔。萬歷七年(1579)的“見行給賞事例”記載:“在京衛(wèi)所旗軍、力士、校尉、將軍冬衣、布花該賞棉布一匹者,支與本色。二匹者,內(nèi)一匹支與本色。三匹者,內(nèi)二匹支與本色,其于每布一匹,折與舊鈔五錠”。((明)申時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四○《戶部二十七·經(jīng)費一·賞賜》,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第1140頁。)顧起元所記情況與此基本相符:“冬賞正軍綿布三匹,內(nèi)本色二匹,每匹折銀三錢;折鈔布一匹,每匹折鈔五錠。軍匠二匹,內(nèi)本色一匹,折鈔一匹。有母妹幼軍三匹,內(nèi)本色二匹,折鈔一匹,無母妹幼軍一匹。只身軍匠一匹,疾軍一匹,以上俱本色?!保ǎ鳎╊櫰鹪骸犊妥樥Z》卷一○《官軍糧賞則例》,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309頁。)這表明,在官軍月糧折銀之后,以賞賜名義常態(tài)給發(fā)的每年冬裝費仍部分用鈔。此項支出持續(xù)到明末。萬歷二十四年(1596)四月,“戶部題:兩京各衛(wèi)所旗軍、力士、家丁人等該賞冬衣、布花、鈔錠歲終類解,先將總部部運官職名具奏,以憑查核。從之”。(《明神宗實錄》卷二九六,萬歷二十四年四月丙辰條,第5513頁。)萬歷二十八年(1600)七月,德州衛(wèi)左所千戶陳勵被發(fā)配到邊方,原因是御史楊光訓(xùn)參劾其“扣減邊軍折鈔,侵克各官俸銀”。(《明神宗實錄》卷三四九,萬歷二十八年七月辛亥條,第6530頁。)崇禎四年十月,“刑科給事中王家彥以冬月將寒,請給散營衛(wèi)軍士布、花、銀、鈔。帝命所司即與措給”。((清)汪楫:《崇禎長編》卷五一,崇禎四年十月丙午條,《明實錄》附錄本,第2958頁。)發(fā)給軍人的例賞部分來自內(nèi)府。萬歷二十四年九月,“禮部題:孝安皇后發(fā)引,給官軍人等行糧、鈔錠”。(《明神宗實錄》卷三○二,萬歷二十四年九月癸卯條,第5662頁。)天啟六年(1626)十月,“給發(fā)京衛(wèi)軍士冬衣布花,計本色棉布四萬五千五百十一匹,本色棉花一十萬九千九百九十五斤,折色銀七萬三千六百八十三兩六錢,銅錢一千八百四十二萬九百文,鈔一百九萬一千六百二十五錠。于甲丁丙等庫關(guān)支,散散如例”。(《明熹宗實錄》卷七七,天啟六年十月庚申條,第3730-3731頁。)

此外,紙鈔還被用來作為治理蝗災(zāi)的經(jīng)費。崇禎十三年(1640)七月,“京省蝗。命順天尹發(fā)鈔六十錠收之,并禳蝗”。(《崇禎實錄》卷一三,崇禎十三年七月庚辰條,《明實錄》附錄本,“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年版,第382頁。)

宗祿一直是政府財政開支的一大項目,明初祿米用本色,后來祿米部分用鈔給付。這樣做的主要原因是紙鈔由朝廷印制且并無期屆與發(fā)行總量極限,用鈔支付宗祿可降低朝廷財政壓力。在紙鈔貶值的情況下,朝廷規(guī)定的宗祿折鈔比價與紙鈔市場實際價格的差異可減少宗祿開支。(宣德八年(1433)奏準(zhǔn)王府祿米折色每石折鈔15貫;正統(tǒng)七年(1442)改為每石折鈔25貫;正統(tǒng)十二年(1447)又改回每石折鈔15貫。參見(明)申時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三八《戶部二十五·廩祿一·宗藩祿米》,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第7-8頁。)明中葉以后,紙鈔漸難行用,宗祿折鈔比率與比價也因親疏遠近及生計需求情況因人而異,成為當(dāng)時朝廷落實宗室待遇差別的一種方法。其基本趨勢是宗祿本色祿米折銀日多,同時也有將宗祿折鈔部分再折給銀錢者。弘治十一年(1498)周府封丘王府呈乞“本色祿米上半年本色三分,折色七分,下半年本色二分,折色八分,而折色俱支銀三錢五分”。嘉靖十五年(1536),周府將軍同鈳等提出“愿盡折銀三錢五分”。((明)朱勤美:《王國典禮》卷三《祿米》,《續(xù)修四庫全書》本,史部第8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53頁。按:當(dāng)時民間上繳祿米時則按夏稅每石折銀5錢5分,秋糧每石折銀6錢5分收取。)這些做法皆因當(dāng)事宗室申請而準(zhǔn)行,未請者并不照此施行。在嘉靖四十四年(1565)頒布的《宗藩條例》中,宗室祿米仍然明確區(qū)分為本色米與折色鈔兩大部分??ね跫版?zhèn)、輔、奉國將軍俱三分本色,七分折鈔。鎮(zhèn)、輔、奉國中尉俱四分本色,六分折鈔??たh主、鄉(xiāng)君及儀賓俱二分本色,八分折鈔。((明)李春芳:《宗藩條例》上卷,北京圖書館古籍出版編輯組編:《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59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88年版,第369頁。)《王國典禮》所載萬歷時期“見支額數(shù)”,秦、晉、周、楚、魯、蜀、代、肅、慶、岷、韓、沈、唐、趙、鄭、襄、荊、淮、德、崇、吉、益、衡、榮、潞、福諸王祿米皆全支本色或米鈔間支,未稱折銀。靖江王、郡王、鎮(zhèn)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及更低級宗室祿米折鈔部分則皆稱折銀。((明)朱勤美:《王國典禮》卷三《祿米》,《續(xù)修四庫全書》本,史部第824冊,第358-359頁。)據(jù)此,晚明時期諸王祿米支給,名義上仍兼用米、鈔,實際上米、鈔皆有折銀且折銀比例趨于增大,但是否全部折銀,尚待考究。天啟五年,禮部尚書薛三省“奏定天下宗藩限祿之法”,其法“以江西限祿為準(zhǔn),通計天啟四年以前之祿數(shù),以為天啟五年以后之祿額。就各府見祿多寡,自為通融。并敕各撫按酌處長便,以為歲額,不得茍且夫目前。上是之”。(《明熹宗實錄》卷六五,天啟五年十一月壬子條,第3063頁。)這時朝廷財政已經(jīng)接近破產(chǎn),騰挪空間盡皆喪失,故將天下宗祿限定總額,交由地方酌情通融給付,其間本折如何措置,已難詳考。

三、紙鈔之回籠與印制

晚明既然存在規(guī)??捎^的紙鈔支出,必定存在紙鈔回籠途徑。目前所見史料雖尚不足呈現(xiàn)其完整過程,但可以斷定該機制確然存在。

明代內(nèi)府始終以特定方式回收紙鈔。隆慶時期,各主要鈔關(guān)基本折銀征收,但仍有收鈔者,不足時招商購買。史載,“穆宗時,寶鈔不用垂百年,課程亦鮮收鈔者。惟俸糧支鈔如故。庫鈔不足,則召商辦納,或市之京師”。((清)嵇璜等:《欽定續(xù)文獻通考》卷一○《錢幣考·明·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626冊第236頁。)這表明隆慶時紙鈔為可在市場購得之物,京師的相關(guān)交易尤其便利。前述明中期陜西地方用來關(guān)支官軍月糧等所需之鈔,并非來自鈔關(guān),而是來自其他雜課,此類征收在鈔關(guān)普遍折銀之后也有可能在繼續(xù)。

鈔關(guān)改收銀錢之后,仍需用部分銀錢購買紙鈔送繳內(nèi)庫,稱為“買錢鈔銀”。買鈔銀額定之后,所余之銀稱“買鈔余銀”或與買錢余銀一起合稱“買錢鈔余銀”。此制當(dāng)始于弘治十六年(1503)。該年議準(zhǔn):“各處解納戶口食鹽錢鈔,俱收價銀解部。每鈔五千貫、銅錢一萬文,擬進內(nèi)府交納者,定與價銀二十四兩,在部交納者一十九兩,著令鋪戶領(lǐng)出,收買錢鈔上納??鬯阌嚆y,收補別項錢糧?!保ǎ鳎┥陼r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四二《戶部二十九·南京戶部·鹽政》,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本,第1219頁。)此后,鈔關(guān)、稅課司所征白銀比例日增,然而買錢鈔事繼續(xù)施行。嘉靖六年議準(zhǔn),南京戶部“收到各處戶口鹽鈔價銀,除鈔價照舊買鈔上納外,其錢價銀扣寄該部”。((明)申時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四二《戶部二十九·南京戶部·鹽政》,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本,第1219頁。)嘉靖二十年(1541),司鑰庫太監(jiān)王滿奏請鈔關(guān)征收本色錢鈔。戶部奏稱:“各鈔關(guān)課稅一年的收納錢鈔二萬五千余塊,每塊折銀五兩八錢五分零,共約銀一十五萬余兩。本部招商,一塊給銀三兩二錢,每塊乘余二兩五六錢,一年計算,積有余銀六萬余兩,可以接濟邊儲?!币蛘凼瞻足y后用銀買鈔可以獲得差價,即前文所說的“買鈔余銀”,朝廷最終令各鈔關(guān)照舊施行。((明)張學(xué)顏:《萬歷會計錄》卷四二《鈔關(guān)船料商稅·沿革事例》,《續(xù)修四庫全書》本,史部第833冊,第161頁。)隆慶二年(1568)五月,戶部“請征杭州北新關(guān)買鈔余銀接濟邊餉,其他存留以備修理諸費”。(《明穆宗寶訓(xùn)》卷二《理財·二年五月癸亥》,《明實錄》附錄本,“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年版,第154頁。)《江南通志》載,隆慶時期鈔關(guān)輪收本折后,“遇該納本色年分,內(nèi)將五分收買錢鈔,扣留一分解京”。((清)趙弘恩等監(jiān)修,(清)黃之雋等編纂:《江南通志》卷七九《食貨志·關(guān)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509冊第291頁。)據(jù)《明神宗實錄》記載,萬歷十五年(1587)各鈔關(guān)皆需購買本色鈔上交內(nèi)府庫。該年六月,“命臨清鈔關(guān)應(yīng)征船料商稅,自萬歷十五年七月初一日為始,逐年本折兼收。一半折色解銀太倉,其一半本色查照見年事例,除七分扣二分外,將應(yīng)解錢鈔責(zé)令經(jīng)收庫役照數(shù)買完,每年分為兩次,解送廣惠庫交納。凡河西務(wù)、滸墅、九江、淮安、揚州、北新等各關(guān),亦照此例”。(《明神宗實錄》卷一八七,萬歷十五年六月甲申條,第3511頁。)

據(jù)萬歷十五年編定的《大明會典》,南京五城鈔房有大量存鈔。其中包含“東城兵馬司原額二十二萬九千七百六十四貫,今二十二萬九千九百三十二貫。西城兵馬司原額二十二萬九千七百二十貫,今一十二萬四千二百二十四貫。南城兵馬司原額七萬八千二百九十八貫,今八千六百一十二貫。北城兵馬司原額五萬七千六百十四貫,今五萬九千七百一十二貫。中兵馬司原額一百一十三萬三千二百一十八貫八百文,今一百一十二萬貫五千九百五十八貫”。((明)申時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四二《戶部二十九·南京戶部·內(nèi)庫課鈔》,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第1217-1218頁。)當(dāng)時南京戶部收取南方各布政司、府賦稅中多含紙鈔,其中有的為“存留”,難以確定為本色鈔,有的注明“折銀”征收,但南京廣惠庫接收的來自湖廣布政司的鈔應(yīng)為本色:“今鈔二百六十九萬八千六百四十一貫一百七十三文。解北京?!保ǎ鳎┥陼r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四二《戶部二十九·南京戶部·各處起運數(shù)目》,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第1198頁。)常州府也有本色鈔交入南京廣惠寶鈔庫:“南京廣惠寶鈔庫原額商稅魚茶課鈔二十六萬三千八十九貫八百二十四文,錢五十二萬六千一百八十二文。今收鈔五萬六千七百九十錠二貫七百六十六文?!保ǎ鳎┥陼r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四二《戶部二十九·南京戶部·各處起運數(shù)目》,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第1204頁。)

另據(jù)《浙江通志》,萬歷四十六年至四十七年(1618-1619)間,北新鈔關(guān)實收過“船料銀共一萬二千八百三十兩七錢八分一厘,俱經(jīng)分算本色、折色、墊庫等項,起解助邊,并收買錢鈔上納”。((清)嵇曾筠等監(jiān)修,(清)沈翼機等編纂:《浙江通志》卷八六《榷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521冊第288-289頁。)這些情況表明,隆慶時期通令鈔關(guān)折銀之后,政府仍令各鈔關(guān)在市場購買紙鈔,這意味著存在紙鈔交易市場。同時,雜課征收中可能仍舊保留征收部分本色鈔。此種情況至少持續(xù)到萬歷末年。

在明代文獻所記年終賦稅收入概述中也可以看到紙鈔收入跡象。據(jù)《萬歷會計錄》,在萬歷六年額定的收入中,夏稅、秋糧皆含鈔貫,但因其皆為存留,可能多系折色征收。((明)張學(xué)顏:《萬歷會計錄》卷一《天下各項錢糧原額見額歲入歲出總數(shù)》,《續(xù)修四庫全書》本,史部第831冊,第367-368頁。)另有“地畝糧草折銀八萬五千六百九十四兩二錢三分零;糧折布五萬七千一百六十三匹四尺零;草二百六十二萬九千七百二十二束;鈔五萬六千九百四十貫”((明)張學(xué)顏:《萬歷會計錄》卷一《天下各項錢糧原額見額歲入歲出總數(shù)》,《續(xù)修四庫全書》本,史部第831冊,第369頁。)的記載。因該記載各項本折皆加說明,而鈔項并未言折,故當(dāng)為本色。解入廣惠庫部分行文:“河西務(wù)等七鈔關(guān)輪年約解本色鈔共二千九百二十八萬四千四百余貫”,( (明)張學(xué)顏:《萬歷會計錄》卷一《天下各項錢糧原額見額歲入歲出總數(shù)》,《續(xù)修四庫全書》本,史部第831冊,第370頁。萬歷《大明會典》載:“凡臨清、河西務(wù)、蘇州、揚州、杭州、淮安、九江等鈔關(guān)及五府六部等衙門官吏鹽鈔,并各處地畝棗株鈔貫,俱送本庫收?!眳⒁姡鳎┥陼r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三○《戶部十七·庫藏一·內(nèi)府庫》,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第880頁。)顯然為本色鈔。解入天財庫部分行文:“正陽等九門本色鈔共六十六萬五千八十貫”,((明)張學(xué)顏:《萬歷會計錄》卷一《天下各項錢糧原額見額歲入歲出總數(shù)》,《續(xù)修四庫全書》本,史部第831冊,第370頁。萬歷《大明會典》載:“凡正陽等九門并各鈔關(guān)本折鈔錢,及皇城各門鎖鑰,俱送本庫收?!眳⒁姡鳎┥陼r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三○《戶部十七·庫藏一·內(nèi)府庫》,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第881頁。另,內(nèi)府贓罰庫亦收存部分紙鈔,參見(明)申時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三○《戶部十七·庫藏一·內(nèi)府庫》,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第881頁。)亦為本色鈔。《明熹宗實錄》載,天啟三年底所計歲入中,除其他名目外,有“租稅鈔八萬一千一百三十七錠二貫三百有奇”;(《明熹宗實錄》卷四二,天啟三年十二月條,第2225頁。)在天啟六年底所計歲入中,除其他名目外,有“租稅鈔八萬一千一百三十錠二貫三百二十三文九分五厘”。(《明熹宗實錄》卷七九,天啟六年十二月條,第3866頁。)這些租稅鈔亦為本色。

晚明是否繼續(xù)印制新鈔,雖然難以完全確定,但不能排除其可能性。在前文提到的各項用鈔中,有僅稱“鈔”者,有稱“舊鈔”者,有稱“原封鈔”者,有稱“新鈔”者。如果自明中葉紙鈔失去市場流通貨幣功能開始,政府不再印制紙鈔,至晚明時期,即使先前印制的部分紙鈔仍保持原封,亦已為一百多年老物,稱“原封鈔”尚可,稱“新鈔”已屬荒唐。故推測晚明時期,仍有少量紙鈔印制。明戶部設(shè)寶鈔提舉司,內(nèi)府設(shè)寶鈔司?!睹髂伦趯嶄洝份d,隆慶三年九月,裁革“寶鈔提舉司提舉一員”。(《明穆宗實錄》卷三七,隆慶三年九月壬午條,第940頁。)這表明寶鈔提舉司在隆慶時期雖經(jīng)裁員,但仍存在,其名目也可見于萬歷《明會典》。((明)申時行等重修:《大明會典》卷三○《戶部十七·庫藏一·內(nèi)府庫》,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第882頁。)晚明內(nèi)府寶鈔局一直存在。萬歷二十八年十二月,“寶鈔局火,輔臣沈一貫具疏奉慰”。(《明神宗實錄》卷三五四,萬歷二十八年十二月丙子條,第6220頁。)天啟、崇禎年間,朝廷多次因財政困難討論再行鈔法。其中包括,崇禎十六年(1643)六月,戶部尚書倪元璐推薦桐城諸生蔣臣為戶部司務(wù),試行鈔法。該年九月“作新鈔”。(《崇禎實錄》卷一六,崇禎十六年九月甲寅條,《明實錄》附錄本,第490頁。按《明史》系其事于崇禎十七年。參見《明史》卷二五一《蔣德璟傳》,第6501頁。)李清《三垣筆記》記此事時,提到一個值得注意的情況:“又五城御史言:‘鈔匠除現(xiàn)在五百人外,尚欠二千五百人,議于畿內(nèi)八府州縣多方勾解?!保ǎ鳎├钋遄櫵键c校:《三垣筆記·附識中·崇禎》,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224頁。)“現(xiàn)在”的500名鈔匠,在新議鈔法之前就已存在,當(dāng)是京師保留下來的工匠。這表明寶鈔局可能一直印制少量紙鈔供朝廷使用。

余 論

明初強力推行紙鈔,在沒有設(shè)立準(zhǔn)備金及發(fā)行期界的情況下,將之作為主要貨幣強行投入市場交易和國家財政收支的各個領(lǐng)域。此種貨幣政策,無視市場經(jīng)濟法則,片面著眼于國家財政需求,高度依賴強制力,加以新舊鈔倒換制度糜爛,很快失敗,政府為挽救紙鈔所行舉措亦不能奏效。此時明朝政府貨幣信用敗壞而又無其他可有效推行的貨幣政策,遂曲從市場,漸漸形成稱量白銀為主,銅錢為輔的貨幣流通局面。該趨勢至萬歷前期因主要賦稅折銀征收而達極致。此間明朝從未發(fā)布廢止寶鈔的統(tǒng)一政令,實際保持了紙鈔在財政支付中的局部功能。因為主要貨幣白銀以稱量形態(tài)流通,且朝廷發(fā)行的僅具輔幣作用的銅錢供應(yīng)嚴(yán)重不足,此種局面意味著明朝在中期以后已失去貨幣掌控力,且已接受政府貨幣信用極度低下之現(xiàn)實。明朝后期財政日益窘迫,以及在陷入嚴(yán)重危機后缺少應(yīng)對手段,都與此關(guān)系至深。

明朝紙鈔與財富儲備脫節(jié),其發(fā)行量最無限制且成本最低,同時政府掌握的貨幣始終短缺,即使在寶鈔被市場拒絕之后,明朝亦未明令廢止寶鈔。晚明時期,仍有一定數(shù)量的紙鈔通過政府財政行為而行用,政府因而通過稅收保持一定數(shù)量的紙鈔回流。此種行用與回流,構(gòu)成了一個與市場若即若離的特殊回路??傮w而言,晚明紙鈔的局部運行并未構(gòu)成對市場銀、錢貨幣體制的嚴(yán)重沖擊,并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明朝政府的貨幣短缺。因?qū)氣n在喪失市場流通功能后,明政府仍未對其明令廢止,故其在晚明應(yīng)屬于一種由政府信用貨幣蛻化而成的有價證券。晚明朝廷實際上由此獲得了一種財政手段來緩解當(dāng)時的困境。又因此種證券全部由內(nèi)府掌控,故從更具體的意義上說,是皇室由此獲得了一種可以一定程度滿足其統(tǒng)治需要的財政手段。由于這種財政手段脫離經(jīng)濟基礎(chǔ),故對其使用消耗了朝廷信用,不可能根本改善晚明統(tǒng)治困境。

責(zé)任編輯:孫久龍

The Paper Notes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ZHAO Yi-feng

(Institute of Asian Civilization,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Jilin, 130024, China)Abstract:By the period of Hongzhi(弘治)and Zhengde(正德), the paper notes issued by the early Ming government basically lost its market circulation value. In Longqing(隆慶)period, the paper notes collection passes changed to collect silver. By early Wanli(萬歷)period, the whole taxation system transformed into a silver currency based one. Since the paper notes had lost its market currency function, the academic circle of late Ming history so far has paid little attention to it. However, there are plentiful records show that the late Ming court used paper notes as rewarding item and used it for part of financial payments. To this end, the late Ming court has actually been buying back paper notes in the market, and may continue to print new notes on a small scale. Therefore, the paper notes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are equivalent to a kind of negotiable securities in a limited range, which is degraded from the government credit money in the early Ming Dynasty. The late Ming court used such securities to supplement part of its financial needs.

Key words:Late Ming; paper notes; silver currency to purchase paper notes; currency; finance

收稿日期:2022-12-25

作者簡介:東北師范大學(xué)亞洲文明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研究方向為明清史、史學(xué)理論。

① (明)陸容撰,佚之點校:《菽園雜記》卷一○,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23頁。

② 正德十年(1515),武宗倖臣錢寧以鈔1萬貫在浙江強行發(fā)賣,遭浙江布政使方良永彈劾。參見《明武宗實錄》卷一三二,正德十年十二月癸丑條,“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年版,第2617頁;《明史》卷二○一《方良永傳》,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53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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