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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與南朝誄文的衰微

2023-08-03 03:10劉雪瑩
美與時代·下 2023年6期
關(guān)鍵詞:佛教

摘? 要:誄是從古代祭祀禮儀中產(chǎn)生的哀悼性文體。它成型于漢代,盛于魏晉,至南朝漸顯衰微之勢。誄文的衰微,既有文體自身演變的原因,也與南朝的社會文化思潮密切相關(guān)。佛教的興盛便是一個不可忽略的因素。伴隨佛教典籍在中土被大量譯出,其中充滿濃烈艷情色彩的書寫和各種關(guān)于靈魂不滅、生死輪回的教義在提高誄文審美價值、緩解民眾死亡恐懼的同時,也導(dǎo)致了誄文實用功能的弱化和集體生命意識的淡薄,使誄文漸趨衰落。

關(guān)鍵詞:誄文;衰微;南朝;佛教

一、誄文演進概述

《說文解字》曰:“誄,謚也?!盵1]黃金明指出:“誄文主要是在誄辭的基礎(chǔ)上形成的一種文體,而古代誄辭主要為命謚?!盵2]16由此,誄辭與命謚相伴而生,誄辭是為命謚服務(wù)的。關(guān)于命謚的起源,目前主要存在三種看法:其一,命謚源于周?!吨軙ぶu法解》云:“維周公旦、太公望開嗣王業(yè),建功于牧之野,終,將葬,乃制謚,遂作謚法?!盵3]68葛洪《抱樸子》:“上古無謚,始于周家?!盵3]70劉勰《文心雕龍·誄碑》:“周世盛德,有銘誄之文。……夏商以前,其詞靡聞。”[4]108再有《太平御覽》引《禮記外傳》曰:“古者生無爵,死無謚,謚法,周公所為也?!盵3]68其二,命謚源于周前。應(yīng)劭《風俗通義》稱:“自堯以上,王者子孫據(jù)國而起,功德浸盛,故造謚。”[3]69陳立于《白虎通疏證》亦言:“黃帝始制法度,得道之中,萬世不易,后世雖圣,莫能與同也?!盵3]80其三,命謚起于戰(zhàn)國。關(guān)于命謚首現(xiàn)于周前的說法,已有學者提出質(zhì)疑,理由為在社會生產(chǎn)水平低下且尚未建立起成熟文字系統(tǒng)的原始部族時期,難以舉行“定謚”這一對個體生命價值進行整體評定的復(fù)雜情感活動。此種從生產(chǎn)力角度去考察社會文化現(xiàn)象的思路有其合理性。至于“戰(zhàn)國說”,《左傳·襄公十三年》曰:“秋,楚共王卒。子囊謀謚。”[5]898《春秋》載:“秋七月,葬鄭莊公?!盵5]104這里的“鄭莊公”即為鄭伯的謚號。作為一部史類文學作品,《春秋》對人物稱號的審查必定有嚴格的規(guī)定,其真實性也是較高的。故謚法出現(xiàn)的時間應(yīng)不晚于戰(zhàn)國。目前來看,命謚起于周代,是學界普遍接受的觀點。所以,這里不妨暫且得出一個結(jié)論:誄大致源于周代,它是在命謚基礎(chǔ)上發(fā)展而來的。

關(guān)于誄的功能,鄭玄有注:“誄者,累也,累列生時行跡,讀之以作謚。”[6]劉勰《文心雕龍·誄碑》亦言:“誄者,累也;累其德行,旌之不朽也?!盵4]108因此,誄是一種用于喪葬場合,通過贊頌亡者生平功勛德行來弘揚其不朽精神的飾終禮文。需要注意的是,春秋之前,誄只限于“士”以上的貴族,即“周雖有誄,未被于士。又賤不誄貴,幼不誄長,其在萬乘,則稱天以誄之”[4]359。至春秋時期,魯莊公始為戰(zhàn)爭中陣亡的將士作誄,于是打破了“周雖有誄,未披于士”的傳統(tǒng)。此外,當時還出現(xiàn)了《柳下惠誄》和《孔子誄》。前者意味著私謚的誕生,后者則顯示誄已開始脫離制謚的目的獨立出來。

兩漢是誄文的成型期。所謂“成型”,主要是指誄文書寫體制的基本確立。漢初誄文,因多為禮儀誦說之辭,故大多沒有保存下來。待揚雄作《元后誄》,方使誄“由口頭誦說到書面寫作,由禮儀之辭到典制之文”[2]20,標志著誄作為一種文體正式形成。較于此前,漢代誄文在文辭上趨于細致典雅。它注重語句連貫、句式工整,并能使用一些基本的藝術(shù)手法來增強文章的畫面感,達到情景交融的效果。揚雄的《元后誄》、傅毅的《北海王誄》、蘇順的《和帝誄》即為代表。至東漢后期,伴隨誄文對生命的高歌禮贊,人們對生命價值也有了更為深入的認識。一些士人慢慢疏離了群體性的政教圈子,轉(zhuǎn)向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就誄文來看,本時期蔡邕的《濟北相崔君夫人誄》中,敘哀的成分大量增多,出現(xiàn)了如“于是孝子長號,氣絕復(fù)蘇。號呼告哀,不知其辜”[7]898這樣的句子。它表明,到漢代后期,敘哀的筆觸多由眾人轉(zhuǎn)向一人,同時也意味著一個作誄以悼親友、制文以抒私情時代的到來。

時至魏晉,在嚴峻殘酷的社會環(huán)境和朝不保夕的生存狀態(tài)下,“哀情成為這一文體的主導(dǎo)因素,敘哀也漸演為個體哀思的抒發(fā),誄文由對生命的禮贊演變?yōu)閷ι膫俊盵2]145,其風格亦從漢代的莊重典雅、溫柔敦厚轉(zhuǎn)向華美綺麗、凄艷婉轉(zhuǎn)。此種“新變”,明顯地呈現(xiàn)于曹植的誄文創(chuàng)作中。曹植誄文現(xiàn)存主要有九篇,分別是《光祿大夫荀侯誄》《王仲宣誄》《武帝誄》《文帝誄》《卞太后誄》《平原懿公主誄》《任城王誄》《大司馬曹休誄》《曹仲雍誄》。概觀之,曹植誄文有四個值得關(guān)注的特點:其一,誄主多為作者近親好友,且所誄對象范圍擴大到幼童;其二,強調(diào)作者主體身份,敘述常采用第一、第二人稱;其三,突顯真摯哀情;其四,借用對比、托物言情等表現(xiàn)手法。這些皆為誄文寫作中的重大突破,推動了包括誄文在內(nèi)的整個古代抒情文學的發(fā)展。

迄至晉代,誄文數(shù)量繼續(xù)增加。據(jù)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統(tǒng)計,晉代誄文共49篇,其創(chuàng)作數(shù)量遠遠超過前代總和。從內(nèi)容上看,本階段誄文的個人色彩愈發(fā)明顯,文學技法也更加成熟。在這之中,潘岳堪稱集晉代誄文之大成者,其《楊荊州誄》《楊仲武誄》《馬汧督誄》等均為傳世佳作?!段男牡颀垺ぶ歌Α吩疲骸芭嗽罏椴?,善于哀文?!盵4]359梁代蕭統(tǒng)《文選》選誄八篇,潘岳獨占四篇,亦足以見其舉足輕重的地位。民國學者劉師培道:“夫誄主述哀,貴乎情文相生。而情文相生之作法,或以纏綿傳神,輕描淡寫,哀思自寓其中;或以側(cè)艷喪哀,情愈哀則詞愈艷,詞愈艷音節(jié)亦愈悲。古樂府之悲調(diào),齊梁間之哀文,率皆類此。安仁誄文以后者勝?!盵8]這里一方面概括了潘岳誄文的基本特色,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潘岳誄文對南朝誄文所產(chǎn)生的深遠影響。

要而言之,曹植與潘岳的誄文都突出了一個“情”字,它既是個體之情,亦是敘哀之情。動亂不寧的時代中,無處不在的生命死亡慘狀引發(fā)了人們對生命的傷悼和對生命價值的重新審視,促使文人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對自我的情感體驗展開“沉浸式”的表達。

那么,就魏晉誄文而言,除了前面提到的兩位代表作家和兩篇具有典范性的文章外,東晉的釋僧誄文也是個值得注意的現(xiàn)象。可以說,釋僧誄文的出現(xiàn),是一個預(yù)示誄文即將走向衰微的重要信號。這里僅以釋僧肇的《鳩摩羅什法師誄》為例,簡要說明其原因?!妒卜◣熣C》全篇1054個字,皆以四言為主,文采秀麗斐然,手法上兼有敘事和抒情,同時還采用了一些文學技巧來表達傷悼之情。《什法師誄》整體文風的呈現(xiàn),說明至東晉之時,佛教在中國的傳播已不僅集中于佛經(jīng)典籍的翻譯和抽象教義的傳播,而且實現(xiàn)了與文學的融合。歷史顯示,此一時期僧人與文人間的交流漸趨頻繁,彼此之間的各種思想文化交流活動無疑為推動佛教走向世俗化乃至躍升為社會主流文化思潮提供了一個重要動源。而伴隨佛教走向世俗化和主流化,人們的人生觀與價值觀也慢慢發(fā)生了改變,誄文便是在這之中顯露出了衰微之勢。

二、佛教與南朝誄文的衰微

據(jù)嚴可均所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可知,南朝誄文的數(shù)量是自劉宋開始遞減的。論及減少的原因,據(jù)黃金明的論述,大概可歸納為以下三個方面:誄文作為典禮之文功能的喪失、其它哀悼性文體的興起與各類哀悼文體的融合和佛教的興盛。誄文之所以失去作為典禮之文的功能,主要與“哀策文”的出現(xiàn)有關(guān)。就內(nèi)容和職能而言,哀策文與誄文均具有傷悼、述德的作用。但若從適用對象來看,二者則有所不同。南朝時,誄文已沖破周代嚴格的等級束縛,不再專屬于統(tǒng)治階層。哀策卻仍為上層階級獨有,用以顯示其貴族身份。因此,為了與南朝的稱謚禮制相配合,朝廷便將重心轉(zhuǎn)移到哀策,誄文作為官方典禮之文的職能則漸漸淡化。至于哀悼性文體的興起及各類哀悼文體的融合,則正如黃金明所說:“南朝誄文,作為典章漸融于哀策文,并被哀策文取代,而抒發(fā)個體哀悼的誄文,又漸與哀辭、祭文融在一起。”[2]259不過,上述兩種原因多是從文體自身演變發(fā)展的角度來談的,除此之外,社會文化思潮的變化應(yīng)是一個更為重要的影響因素。所以,下面將以南朝佛教的興盛為切入點,從佛教教義與生命意識的淡薄化、佛典艷情書寫與實用功能的弱化兩方面來具體分析南朝誄文衰落的原因。

其一,誄文自產(chǎn)生之初便與儒家的喪葬儀式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儒家崇喪重葬,認為“慎終追遠”方可“民德歸厚”,喪葬禮儀有著傳揚忠孝之道和規(guī)范社會風氣的作用。誄文是喪葬儀式的重要組成部分,它“頌述亡者功德,敘寫悲情以寄哀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儒家的生死觀念及倫理道德觀念”[2]239。魏晉之際,玄學興起。受玄學思想的影響,民眾的生存之苦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但是,就玄學本身而言,其根本是要通過“對自然的關(guān)照、體貼”和“對情感的推重”,導(dǎo)引出一種“緣情的詩學”[9]。換言之,魏晉玄學并不否定人的世俗情感,故誄文仍是供大眾述哀表懷的重要文體。而進入南朝,隨著佛教的興盛,特別是佛教義理的廣泛傳播,誄文的社會地位開始出現(xiàn)明顯的變化。論及佛教在南朝的盛行,自然與當時統(tǒng)治階級和士子文人的大力支持,以及佛教自身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密不可分。從現(xiàn)存史料來看,南朝帝王多信佛,士子文人與僧侶亦常有往來。帝王而言,宋文帝劉義隆便極其崇尚佛教義理之學?!陡呱畟鳌せ蹏纻鳌罚骸暗圩允切判哪肆ⅲ酥乱夥鸾?jīng)。及見(慧)嚴、(慧)觀諸僧,輒論道義理?!盵10]又有《南齊書·蕭子良傳》稱子良“與文惠太子同好釋氏,甚相友悌。子良敬信尤篤,數(shù)于抵園營齋戒,大集朝臣眾僧,至于賦食行水,或躬親其事”[11]526。梁武帝蕭衍更是癡迷佛教?!读簳の涞奂o》載:“篤信正法,尤長釋典,制《涅盤》《大品》《凈名》《三慧》諸經(jīng)義記,復(fù)數(shù)百卷?!盵11]81梁武帝不僅把佛教抬到至高無上的地位,時常在皇宮內(nèi)講解佛經(jīng),還帶領(lǐng)眾多宮廷子弟一同“受戒”。至于士子文人,如謝靈運、宗炳、顏延之、范曄、鮑照等,均是當時傾心于佛教的名士。就佛教自身發(fā)展而言,從東晉開始,即有大批僧侶積極創(chuàng)新佛教義理的傳播方式。他們躍出純粹理性思考和抽象概念闡釋的圈子,借助一些藝術(shù)技巧來為佛教義理宣傳服務(wù)。于是,佛教整體風貌趨于平實靈動,不再像之前那樣晦澀艱深。這也推動了佛教在中國的傳播。

伴隨佛教在中國的普及,其宣揚的教義自然也逐漸深入人心。一方面,佛家相信“形盡神不滅”(靈魂不滅),認為人的生命并非一次性的,而是由一個又一個生命階段,如生有、死有、中有、本有所構(gòu)成的循環(huán)往復(fù)的過程。生命是永恒的,死亡不是生的終結(jié),而是一種特殊的生命存在形式。另外,它還廉價出售前往極樂凈土的門票,甚至以迥異于俗世的方式贊頌死亡。正如鳩摩羅什所譯《阿彌陀經(jīng)》言:“若有善男子、善女子,聞?wù)f阿彌陀佛,執(zhí)持名號,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亂,其人臨命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凈土?!盵12]照此說法,人不需經(jīng)過累世艱苦修行,只要在臨終時持有強烈的愿望,死后便可離苦得樂,飛升極樂凈土。極樂凈土清凈莊嚴,奇幻美妙,符合人們對仙界樂土的想象。這對于那些在世俗社會中飽受苦難,在戰(zhàn)亂中流離失所的民眾來說,無疑起到了慰藉心靈的作用。還需注意的是,“凈土”在佛教世界中常被視為“自性”的象征。正如《維摩詰經(jīng)·佛國品》所言:“若菩薩欲得凈土,當凈其心。隨其心凈,則佛土凈?!盵13]真如自性乃佛教修行的最高目的。因此,佛教徒在面對死亡時并不感到恐懼,反而將其視為對自性的回歸,并感到由衷的歡喜與平靜。如東晉名僧釋僧肇就曾在臨刑前說了四句偈:“四大元無主,五陰本來空。將頭臨白刃,猶似斬春風?!盵14]釋僧肇將死亡描寫得從容而灑脫,如此心境絕非常人可比。另一方面,與儒、道重生不同,佛家既不重生也不重死,而是信奉緣起性空,因緣和合?!熬墶睘椤皸l件”,世間萬物皆為條件的產(chǎn)物,都隨著條件而變化。條件具備,事物就產(chǎn)生;條件不存在,事物就消失。所以,萬物皆為無自性的“空”,三界如夢幻泡影,世間不存在常住不變之物,一切都處在永恒變化之中。

人死了,卻可往生極樂凈土世界,于是死的恐懼消減了;親友雖離世,而靈魂不滅,尚可轉(zhuǎn)世,悲痛之情也由此得到撫慰;世間萬物無常,來去皆為因緣,故能生死隨緣,自在榮枯。南朝時,佛教成為眾多民眾心靈的皈依,其傷悼之情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排解與安頓。而當死亡的哀慟、焦慮得到緩解,人們對生命價值的追求便不再如此前般緊迫,甚至對生死表現(xiàn)出異于平常的淡漠和冷靜。在此之下,傷悼性作品不斷減少,誄文當然也不例外。

其二,南朝誄文的另一突出特點是語言普遍浮華艷麗,駢儷之句比比皆是。如謝靈運的《武帝誄》:“匪月匪日,無晏無早,如何一旦,緬邈穹昊?;杖菸催h,圣靈超然,收淚即路,含戚何言。風霜蕭瑟,山海蒼茫,地苦情矜,節(jié)速心傷。孰是幽哀,實戀我皇。情思如環(huán),萱蘇豈忘?!盵7]2618《武帝誄》全篇900余字,正文部分幾乎全為精致對偶的駢體之句。再有謝莊的《宋孝武宣貴妃誄》。該誄首先贊頌了宣貴妃的姿容嘉行:“高唐渫雨,巫山郁云。誕發(fā)蘭儀,光啟玉度。望月方娥,瞻星比婺。毓德素里,棲景宸軒。處麗絺绤,出懋蘋繁?!倍笥忠猿o體反復(fù)表達哀情:“移氣朔兮變羅紈,白露凝兮歲將闌。庭樹驚兮中帷響,金釭暖兮玉座寒。純孝擗其俱毀,共氣摧其同欒。仰昊天之莫報,怨凱風之徒攀。茫昧與善,寂寥馀慶。喪過乎哀,毀實滅性。世覆沖華,國虛淵令。嗚呼哀哉!”[7]2631作者將自然景物融入誄文,強化渲染了人之哀情。又如江淹的《齊太祖高皇帝誄》:“日月郁華,風云黯色。傷動紫微,悲幣璿極。嗚呼哀哉?!m低景,輦路險巇光。惻柏門之黯黯,泣松帳之茫茫。上宮擗而詔御咽,群后慕而侍衛(wèi)傷?!卦乱箼M,翠煙曉結(jié)。虛摐金而下欷,吟空簫而增絕。嗚呼哀哉!”[7]3175諸如此類,后世均以麗辭迭出、華縟綺麗評之。除此之外,釋僧誄文,如謝靈運的《廬山慧遠法師誄》《曇隆法師誄》以及張暢的《若耶山敬法師誄》皆為駢體,講究對偶押韻,醉心于對語言形式、修辭技巧的研究。由是觀之,較前代誄文,南朝誄文最大的特點便是講究形式技巧,追求華美哀艷、纏綿悱惻的文風。論及這一現(xiàn)象出現(xiàn)的原因,除了與南朝士族實際政治地位下降有關(guān),再有就是受到了佛教艷情書寫的影響。

作為宗教,佛教提倡禁欲主義,制定了一套清規(guī)戒律。但是在具體的操作實踐中,佛教又顯示出了包容性與靈活性。在中國佛教史上,奢靡淫亂、追逐聲色的僧侶并不少見,這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得道高僧。如后秦之主姚興就曾將十名伎女賜予鳩摩羅什法師,對此,羅什只自解為“采蓮勿取丑泥”,佛教則將其命名為“穢解脫法”。另外,與世界各民族在其發(fā)展早期都有過性崇拜、生殖崇拜一樣,印度天竺文化中也存在對性和生殖狂熱推崇的現(xiàn)象。許華應(yīng)所著《佛教文化》一書中就提到,天竺佛教并未完全禁止一切佛教徒的性生活,婚戀并不影響僧侶的修行。在此之下,佛典中不乏對性文化的介紹。如《佛本行經(jīng)》卷二中就有關(guān)于釋迦太子與眾宮女同浴的描寫:“眾女池中,光耀眾華,令重藕畫,失其精光。太子手臂,猶如雜華,纏著金柱。女妝涂香,水洗皆墮,栴檀木櫁,水成香池。”[2]187此段文字比起世俗中的艷情書寫,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又如《方廣大莊嚴經(jīng)》中對釋迦之母的形容:“她有黑蜂似的美發(fā),纖巧的手足,迦鄰?fù)右滤频娜彳浬眢w,清蓮嫩瓣似的明眸,曲如彩虹的玉臂,頻婆果(相思果)似的朱唇,須摩那(茉莉花)似的皓齒,弓形的腹,深藏的臍……”[2]182如此細致入微、極盡筆墨地刻畫女性美好的姿態(tài)容貌,在佛經(jīng)中并不少見。而提到文筆的奇幻華美,還需特別關(guān)注的便是佛教典籍中的“凈土想象”?!栋浲咏?jīng)》言:“極樂國土,有七寶池、八功德水充滿其中,池底純以金沙布地。四旁階道,金、銀、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樓閣,亦以金、銀、琉璃、玻璃、硨磲、赤珠、瑪瑙而嚴飾之。池中蓮花,大如車輪,青色青光,黃色黃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潔?!盵15]佛教關(guān)于凈土世界的描寫是盡善盡美的,而在佛、文互通,上至帝王、下至文人平民皆崇佛的南北朝,此種書寫方式無疑對世俗文學,尤其是對其中場景的描繪渲染方面,產(chǎn)生不可忽視的影響。誄文文風的新變也是這一風氣盛行的產(chǎn)物。

然而,任何一種有價值的文學都應(yīng)是內(nèi)容和形式的有機統(tǒng)一,各種形式的演繹都需要一定精神內(nèi)容的支撐,唯此,作品才不會顯得單薄淺顯、空泛無力。南朝誄文,與同時代眾多文體一樣,其重心已明顯偏向了外在的形式技巧,在各種技巧和語言形式的角逐中漸漸失去了主體情感精神和深層價值光芒的燭照。因而,由誄文占據(jù)傷悼文學主位的時代注定要迎來尾聲。

三、結(jié)語

作為中國古代早期表達生死之情的文學樣式,誄文開創(chuàng)了哀悼類文體的先河,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它既傳達了人們對揚名立功、樹德建言的理想人生的追崇與向往,也流露出了廣大民眾對沉浮不定的社會現(xiàn)實的無奈與感傷。但是,即便是這樣一種積淀深厚、兼具文學性和實用性的文體,也難以擺脫走向衰微的局面。對此,我們不僅要從文體內(nèi)部尋找原因,更要結(jié)合社會文化思潮的整體性變遷進行深入剖析。南朝佛教的興盛只是其中一個影響因素,此外還有更為豐富的內(nèi)容等待著我們?nèi)ヌ接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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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雪瑩,湖南師范大學文藝學專業(yè)研究生。

實習編輯:孫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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