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是
原以為郭嵩燾的深遠識見必離不開生活環(huán)境熏染,尤其是日日所見之寥廓江天,于是,我多次從其故居一路走到遠浦樓,試圖探索其心路歷程,終難覓得。遠浦樓其名源于古“瀟湘八景”之一的“遠浦歸帆”,千余年來,文人騷客對“數(shù)點征帆天際落”壯景多有吟詠。同樣的環(huán)境看得越多,思想反而越拘泥。后來讀書,才知曉他首倡湘軍水師,是因他南昌守城時發(fā)現(xiàn)太平軍不住營壘而住船上;強調(diào)以“理”與西人交涉,是因他于1840年至1842年親歷鴉片戰(zhàn)爭。如是,郭氏的“卓識”不在“常見”,而在“多行”,在“廣見”。以至身后“負獨醒之累”,更與其在英、法等國“開眼”有莫大關系,自不必言。
無獨有偶,同樣思想深刻、卓識超然如陳樂民者,與郭氏有著相似的國外工作經(jīng)歷。能在國內(nèi)首倡“歐洲學”,和他曾深入歐洲觀察數(shù)年密不可分。冷不丁捧讀陳先生的《歐洲文明十五講》,恰似立于遠浦樓上試圖理解郭嵩燾,難得正解。若先讀其《在中西之間》,有所鋪墊,則一通百通。知人論世,莫過如此。
每人都有其命定的出身,先驗的思維,要跳出原生世界,談何容易?更莫說湘西大山中的沈從文。若不是因著姨父熊捷三的大哥熊希齡之便,在其“書房里發(fā)現(xiàn)并閱讀了林紓譯的一套西方小說”,他或許只能繼續(xù)在地方軍閥部隊里浪蕩一生。而后,讀完狄更斯小說的沈從文離開軍隊,只身來到北京考大學,結(jié)果可想而知,高小文化,“報考北大等其他國立大學時相繼失敗”,面對燕京大學口試題目啞口無言,甚至燕京大學連兩元報考費都退還回來。面對第一次叩擊,新世界向他重重地關上大門。然沈從文不愧有著山民的韌勁,先是靠著賣文過活,后來逐漸在文學路上打開了另一重人生。
杰弗里·布萊內(nèi)的《世界簡史》中有一節(jié)標題我很喜歡——《大西洋對岸的大超市》。人類的探索永無止境,每個領域都存在“新世界”,面對這些潛在的“大超市”,發(fā)奮自強,勇于實踐,才是獲得豐厚饋贈的正途。
識得文韜兄倏已五年,近來才向他求得岳麓書社“走向世界叢書”,又收到湖南文藝社好友惠贈“敦煌三書”,湖南人確實能吃辣椒會出書。由書為徑,內(nèi)外貫通,江海一體,以為自渡,倒不妨也是增智廣見的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