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文武之道: 從夾簽制度看乾隆朝前期治國之策的轉變

2022-12-29 14:31
青海民族研究 2022年1期
關鍵詞:刑部乾隆帝乾隆

邊 蕓

(青海師范大學,青海 西寧 810008)

夾簽,亦稱加簽①、夾片等,泛指內閣、六部、理藩院等中央各部院向皇帝呈交本章的附件, 是獨立于奏章的簽帖, 其內容主要是在特定情形下附于本章正文之后的情況說明或是特別請示。 夾簽的使用始于清初順治年間, 其性質類似于約定俗成的行政議事慣例, 廣泛存在于中央各部院的行政事務中。

至遲在雍正年間,夾簽就曾用于刑事命案的審理,“雍正元年奉旨, 嗣后命案內有可矜可恕者,爾等兩擬票簽進呈。 ”[1]乾隆年間,以夾簽條例的制定為標志, 夾簽由司法實踐被納入制度化的法律體系,正式形成了針對可矜服制命案,聲請刑罰減等的特殊司法審判制度,即夾簽制度。 此后清代各朝都在法律規(guī)定及司法實踐中不斷對該制度進行修繕,延用直至清末,是研究清代服制命案審理的一項具有代表性的司法制度。

關于清代夾簽制度, 目前學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從 “情法兩平”“情罪允協(xié)” 的中國傳統(tǒng)司法審判特質的法理層面進行討論, 使得我們對該制度有了初步的了解和把握。②本文主要從歷史實證的角度出發(fā), 通過對清代刑科題本中的夾簽文書《清實錄》《大清會典》《大清律例》等清代文獻的爬梳,對夾簽制度的確立時間、歷史背景、制度實質等進行考證和剖析, 認為夾簽制度確立于乾隆十三年(1748 年),是乾隆朝前期國家政治格局變化,治國之策由“相對寬緩”向“整飭端肅”調整的重要表征之一。 夾簽制度以維護服制為初衷,具有“法外之仁”的特殊性質,其實質是確立“依法決斷”的根本原則,強化司法集權,滿足國家統(tǒng)治之需要。

一、夾簽制度的出現(xiàn)

如前所述,夾簽作為一種行政議事慣例,自清初以來在中央各院部事務中都有所運用,具體到服制案件的司法實踐可以追溯到雍正三年(1725年)。 《大清律例》“殺死奸夫” 門內有一夾簽條例:“凡奸夫自殺其夫,奸婦雖不知情,而當時喊救與事后即行首告,將奸夫指拿到官,尚有不忍致死其夫之心者,仍照本律定擬。該督撫于疏內聲明,法司核擬時夾簽請旨。 ”[2]薛允升《讀例存疑》中對該條例注云“此條系乾隆四十二年,遵照雍正三年原奉諭旨,恭纂為例”。 查閱《大清會典》,我們找到了這道諭旨:

三年奉旨,奸夫殺死親夫,奸婦雖不知情,而親夫之死,實由其已經失節(jié)與人通奸之故,擬以絞罪,此律固不可改。 但陳氏一聞奸夫害死本夫,即行叫喊,將奸夫劉之用指拿,尚有不忍致死其夫之心,猶屬可憫。 若將此等婦人按律擬罪必致之死,恐將來有犯此等事情之人畏法律之嚴,反隱匿而不肯自行首出矣。 嗣后如有此等情事,爾等仍照律定擬,加簽呈覽。[3]

此諭可以間接說明雍正時期夾簽就曾被應用于服制刑案的審理,只是當時還并未制定為法律條例,未正式形成制度。

根據清代吳壇所著 《大清律例通考》, 最早的“夾簽”條例見于乾隆十三年(1748 年),“凡毆死有服尊長情輕之案,該督撫按律例定擬,止于案內敘明,不得兩請法司會同核覆,亦照本條擬罪,其兩請舊例一概停止。 若核其所犯情節(jié)實可矝憫者,夾簽聲明,恭候欽定。 ”[4]在《大清律例根原》中亦見此條例,后附注云“此條例系乾隆十三年七月內,臣部奏請定例,應纂輯以便遵行。 ”[5]

嘉慶六年(1801 年)律例館對該條例內容進行了增修,修例后的條例亦見于《讀例存疑》中,薛氏在該條例下所注“此條系乾隆十三年,刑部奏準定例。 嘉慶六年修改。 道光二年改定。 ”③這也是該書中所見最早的夾簽條例。

此外,筆者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清代刑科題本中查閱到乾隆十四年(1749 年)、乾隆十五年(1750年)署理刑部尚書阿克敦所經辦的多起服制命案所附夾簽文書,都提到了乾隆十三年(1748 年)七月內夾簽定例以取代兩請:

查乾隆十三年七月內,經臣部奏準,凡事關服制者于案呈內不得聲明兩請,應照本律專一擬定罪名,其兩請舊例俱行停止。 倘其中實在情可憫疑,臣等于本內夾簽聲明恭候欽定等語。 今此案藍國秀因向毆堂弟藍國禮,不期伯母曾氏自外甫入,扁擔適下,因而誤傷,越四日殞命。 是藍國秀并無干犯尊長情節(jié),其毆傷魯氏身死之處實由失誤所致,與逞兇干犯尊長身死者有間,相應遵照原奏聲敘緣由夾簽請旨。[6]

查乾隆十三年七月內,經臣部奏準,凡事關服制者止于案呈內敘明情節(jié),不得聲明兩請,應照本律定擬。 其中情可憫疑,臣等于本內夾簽欽定等語。今王錫重因李孔武用石擲毆, 王錫重拾石回擊,不意誤傷胞兄王錫公右額角殞命, 傷由過失非毆兄,情稍可原相應遵照原奏聲敘緣由夾簽請旨。[7]

在這兩份夾簽文書中都明確提及乾隆十三年(1748 年)七月內服制案件的兩請舊例俱行停止,刑部于本內夾簽恭候欽定等語。 因此,幾則材料相互參看,基本可以確定夾簽條例最初制定的時間是在乾隆十三年(1748 年)七月。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幾份材料中都有“不得兩請”“兩請舊例俱行停止”的表述,說明在“夾簽”條例出現(xiàn)之前,服制案件的審斷依照舊例是以“兩請”的方式處理的。 這一點從嘉慶朝《大清會典》中的記載也可得到驗證:“向來案關服制罪干斬決人犯,情可矜憫者,俱援例雙請。 嗣于乾隆年間,經刑部奏請遇有服制情輕之犯, 令該督撫按律定議,法司核覆,亦照本條科罪,惟將所犯情節(jié)實可矜憫者,夾簽聲明,有奉特旨改為監(jiān)候者,有勅交九卿議奏者。 ”[8]說明乾隆年間在服制案件的審判中夾簽制度的出現(xiàn)替代了過去的“兩請”舊例。

所謂“兩請”,是指兩議請旨,一般是指當遇到可原情節(jié)的服制命案, 地方督撫在奏章內聲明關于案件的特殊情況,奏請皇帝兩議定奪,實際上是將依法酌情的權力部分下放到了地方督撫級別。而夾簽制度的要求則是地方督撫對可矜服制命案必須按律擬斷,只能于案內聲敘所矜情由,題請夾簽。 當這樣的案件審轉至中央司法部門核擬咨覆時, 由刑部及內閣決定是否在題本中予以夾簽。夾簽聲請后能否得到赦宥的決斷權最終掌握在皇帝手中。 因此,夾簽制度之所以要取代“兩請”,其實質是將特殊情形下服制案件的裁決權進一步地從地方督撫收歸到了中央和皇帝手中。 夾簽制度這樣的寬宥之舉,被視為是特殊的法外之仁,是只有最高統(tǒng)治者才能擁有的獨有權力。 因此,“夾簽” 實際是有清一代皇權與中央集權日漸強化的司法表現(xiàn)之一。④

二、夾簽制度的歷史背景

為何過去作為行政議事慣例的夾簽會在乾隆十三年(1748 年)七月正式制定法律條例,取代“兩請”成為相對規(guī)范的法律制度? 夾簽制度的確立又在釋放什么樣的政治信號? 這就要回溯到乾隆朝以來國家形勢的變化以及相應的治國之策的調整。

雍正十三年(1735 年)乾隆帝平穩(wěn)地完成了政權更迭,繼承大統(tǒng)。 此時歷經康熙帝、雍正帝時期的勵精圖治,國家整體局勢平穩(wěn)安定,社會治理有序,國力日漸強大。 初登帝位的愛新覺羅·弘歷,所考慮的主要政治問題是即位之初如何打開新的局面,確立起皇帝的威信,取得朝堂的臣服。 針對雍正朝政令峻急、刑法嚴苛之弊,乾隆帝決定要重新樹立起仁德為懷的帝王形象,因此即位之初他就開始強調在國家治理中要“寬嚴相濟”“治天下之道,貴得其中,故寬則糾之以猛,猛則濟之以寬。 而記稱,一張一弛,為文武之道。 ”[9]為了緩和雍正朝以來的嚴酷統(tǒng)治, 消弭整個官場乃至社會彌漫著的緊張氣氛,乾隆帝倡導力行“寬嚴相濟”的統(tǒng)治方針,從各方面改變雍正時期苛嚴的政策,對上至皇族宗室、下至官吏百姓的許多重大案件都予以寬大處理,國家統(tǒng)治政策也以寬緩為主。[10]

然而,到乾隆十三年(1748 年)情況卻發(fā)生了變化,一系列朝堂內外的變故促使了王朝政策從寬緩向嚴厲的轉變。 一方面,乾隆朝前期的寬大政策流弊愈顯,官場廢弛,吏治日益腐敗,“朕觀近年來虧空漸熾,如奉天府尹霍備任內,則有榮大成等五案,山西則有劉廷詔之案……揆厥由來,實緣該管上司,見朕辦理諸事,往往從寬,遂以縱弛為得體”[11]各省虧空抗糧鬧賑事件層出不窮,已經充分引起了乾隆帝的警惕,勢必要調整措施、整頓朝綱,維持統(tǒng)治秩序。 另一方面,恰逢乾隆十三年外有金川戰(zhàn)事不利,內有孝賢皇后崩逝的影響,更使得心緒不佳的皇帝借此痛下殺手,重典治國,嚴厲處置了一批朝堂官員,沖擊和震懾了當時的官場。 這一時期國家司法處置也愈發(fā)嚴厲,在隨后的朝審、秋審之中,亦將大批犯人勾決處死。 正如清史研究專家戴逸先生指出“皇后喪葬和金川戰(zhàn)爭刺激乾隆采取更加極端的手段,促進和加速了政策從寬松到嚴厲的趨勢。”[12]這也就意味著,乾隆十三年正是乾隆朝時期統(tǒng)治政策由“寬”趨“嚴”,向著新的統(tǒng)治格局和統(tǒng)治作風演變的標志性時間節(jié)點, 而夾簽條例的出現(xiàn)正當此時,并與刑部官員阿克敦的政治生涯起伏息息相關。

章佳·阿克敦(1685—1756 年),字仲和,一字立恒,又字恒巖,滿洲正藍旗人,是歷經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清代名臣,頗有學識才干,其政治生涯也幾經沉浮。乾隆五年(1740 年),阿克敦調刑部,復調吏部。 乾隆十年(1745 年)兼翰林院掌院學士,乾隆十一年(1746 年)正授刑部尚書,乾隆十三年(1748年)為協(xié)辦大學士。 《清實錄》中記載了乾隆十三年三月庚寅(1748 年4 月3 日),刑部處理的一起“刑部題覆浙江巡撫顧琮將毆死小功服兄之周賢千兩請”案件,地方官員以毆死小功服兄情有可原為由,兩請奏報。 阿克敦等刑部官員同樣以兩請上奏,卻遭到了皇帝的駁回:

又諭,刑部題覆浙江巡撫顧琮將毆死小功服兄之周賢千,用手遮格,致樁木隨勢格轉中傷周爾三耳輪耳根,至于殞命,以為情有可原。 不知弟殺小功服兄,倫紀攸關,若非實有可原之情,斷難末減。 本內所稱用手遮格隨勢中傷, 豈有適中耳輪耳根,而不中傷他處之理。 看此情節(jié),明系外省有司,欲為周賢千開脫,緣飾其辭,以冀輕減。 刑部職司執(zhí)法,遇有此等案情,理應詳慎推勘,如果并非實情,縱例得聲明,亦應駁詰更正。 乃竟以兩請上陳,朕若直下斬決一簽,則又似朕巡行在外,未曾留心本章,將援例末減之犯亦置典刑。 此本著發(fā)回另擬。[13]

皇帝從案情出發(fā)認為此案明顯是地方官員緣飾其辭移情就案,為罪犯借由開脫,希望減輕罪罰。而刑部作為最高執(zhí)法部門,應該詳核情案,對審非實情的案件必須駁詰更正。 但刑部卻依就“救生不就死”的舊習,未加慎勘便以兩請上陳,將此案駁回。 不僅如此,皇帝對刑部官員依就地方巡撫兩請上奏十分不滿, 認為阿克敦等刑部官員辦案游移,與地方官員一同飾詞諉責,使得辦案不公、國無立法,為此專門傳旨訓諭,以誡臣工:

近來刑部似此游移之案頗多,總之伊等辦理本意,不過以被毆之人既死,且為生者留此一線之路。殊不思兇惡之徒得邀幸免, 不但國家無以立法,且亦不能服死者之心,平允之謂何? 此種習氣積漸已久, 從前盛安在刑部時尚能執(zhí)持已見不肯因依,近見阿克敦、汪由敦辦理案件,未免仍蹈故轍,殊屬非體,著傳旨訓諭之。[14]

此時,已經可以看出乾隆帝因阿克敦等刑部大臣辦事不力而心懷芥蒂,帝王與官僚機構之罅隙可見一斑。 從另一方面來說,皇帝的訓誡非同小可,阿克敦等刑部大臣此后自然要對地方督撫的兩請之奏慎之又慎,可謂為夾簽條例的出現(xiàn)埋下了伏筆。 因此,表面看來皇帝是因服制重案刑部不詳加勘察,與地方有司一并為案犯矯飾開脫,推卸司法責任而訓諭臣下。 而當我們把視野放寬,聯(lián)系到這一時期乾隆朝政策轉變的背景,就更可以看到這其實是皇帝對朝廷官員敷衍塞責,帝國統(tǒng)治紊亂松弛的警示訓誡。

幾日之后,乾隆十三年三月乙未(1748 年4 月8 日)孝賢皇后富察氏在陪同乾隆帝東巡途中,行至德州病逝。 乾隆帝與孝賢皇后青邸成婚,伉儷情深。皇后所生二子,皇次子永璉(嫡長子)于乾隆元年(1736 年) 被秘立為皇太子, 未料乾隆三年(1738年) 即因病夭折, 年僅九歲。 而乾隆十二年除夕(1748 年1 月29 日)乾隆帝與皇后再次痛失他們的第二個兒子皇七子永琮。 接連遭到打擊的皇后撒手人寰,更讓乾隆帝陷入到了極度悲痛之中,在哀慟郁懣中皇帝的態(tài)度空前嚴厲。 這一年里因孝賢皇后的喪葬事宜引發(fā)了一連串的上至皇子被訓斥、下至官員被貶責黜革甚至賜死事件,被稱為皇后喪葬事件。 此前就已因“兩請”而招致皇帝訓諭的阿克敦在皇后喪葬期間的遭遇就頗具代表性。

孝賢皇后崩逝一個多月后,十三年四月癸酉(1748年5 月16 日),翰林院上呈謚儀冊文,乾隆帝在審查冊文時,發(fā)現(xiàn)“皇妣”一詞的滿文譯成了“先太后”,認為翰林院悖謬乃大不敬,欲召臣下詢問,不期張廷玉、阿克敦等諸位官員未候旨便已退下出宮。 乾隆帝頓時龍顏大怒,尤其認為阿克敦是因前日協(xié)辦大學士被解, 轉授給了孝賢皇后胞弟富察·富恒而心懷怨望,于是下令免其官職,敕下刑部問罪。 乾隆帝下旨時已羅列出了阿克敦大不敬、怨望、人臣無將的三大罪狀, 其中任意一條無疑都屬罪至重刑。不料刑部官員竟未按照皇帝諭旨行事,只將阿克敦以清文誤翻治罪, 比照了增減制書未施行者律,擬以絞監(jiān)候。 這反倒更加激怒了乾隆帝,他責備刑部“瞻顧寅誼,黨同徇庇”“有意援引輕比,冀薄其罰”。同時,乾隆帝也敏銳地意識到長期以來相對寬緩的政策甚至助長了朝廷朋黨之風的復蘇:

從前朝紳比周為奸、根株盤互、情偽百端,賴皇考以旋乾轉坤之力廓清而變化之,朋黨之風,為之盡滌。 而邇年以來,故智又將復萌,豈見朕諸事寬大,遂藉是以行其私耶? 夫寬嚴相濟,政是以和。 即位以來,亦屢將此意宣諭臣工矣。 朕嘗云,能令朕宣揚皇考之寬仁者,惟諸臣;即令朕昭示皇考之嚴義者,亦惟諸臣。 況將則必誅,人所共曉,而繯首之與大辟,相去懸殊。 伊等試思雍正年間,若有此等嚴旨交部之案,該部敢如此辦理乎? 朕御極十三年,因物付物,一秉至公,初無成見。 而臣僚朋比黨援之風,必不可開。 該部尚敢以平日黨同之陋習,為此嘗試之朽術,將視朕為何如主乎? 阿克敦雖氣局瑣細,尚屬舊人。 朕曾向大學士等降旨,以伊縱有應得之罪,朕意不過使彼知警,將來棄瑕錄用,如侍郎副都統(tǒng)之職,猶可備員。今觀該部如此定議。則阿克敦必不可宥。是阿克敦之罪,成于該堂官之手。該堂官欲傾身以救阿克敦,微特阿克敦不可救,而身蹈罪戾,且不能自救矣。 刑部堂官著交部嚴察議奏。 此案著另議具奏。[15]

從這道諭旨中可見,雖然之前乾隆帝列數(shù)阿克敦之罪狀,其原意仍然只是以此作為警戒,并未真的打算要取這位三朝老臣的性命,甚至是準備日后仍要對阿克敦錄用授職的。 但刑部的做法卻使皇帝對臣下忤逆圣意的行為愈發(fā)激忿,引起了帝王對官員朋比黨援之風的警惕,加劇了皇帝與官僚集團之間的矛盾,也刺激乾隆帝下定決心要以“嚴”代“寬”,整肅朝綱。 后來乾隆帝將刑部全堂問罪,包括署理滿尚書盛安、漢尚書汪由敦,侍郎勒爾森、錢陳群、兆惠、魏定國均革職留任,而阿克敦則照“大不敬”議罪擬斬監(jiān)候,秋后處決。 這樣的嚴懲看似是一時的龍顏大怒,無疑也是敲山震虎,使官員們無不人人自危。

兩個月后,盛怒的乾隆帝稍作平復,乾隆十三年(1748 年)六月以“念系舊人,著照革職留任之例”,將阿克敦予以赦免,命在內閣學士上行走,署工部侍郎。 七月間,在朝堂中又發(fā)生了“錦州府知府金文淳剃頭一案”, 剛被補授為刑部滿洲尚書未及半月的盛安被革職查辦。 這一案件既為阿克敦重執(zhí)刑部創(chuàng)造了契機,也成為夾簽制度出現(xiàn)的導火索。

如前所述,自乾隆十三年(1748 年)四月孝賢皇后崩逝以來,因皇后喪葬事宜引發(fā)了一系列朝堂上下、 京師內外的皇子官員被貶斥懲處的政治風波,其中就包括對百日喪期內擅自剃頭官員的懲處。 按照滿清舊俗,遇有國恤,百日以內均不剃頭,違例私犯者處斬,但在清朝會典律例中并未刊以明文規(guī)定。乾隆十三年(1748 年)六月地方巡撫參奏奉天錦州府知府金文淳、山東沂州營都司姜興漢,皆于孝賢皇后百日內剃頭, 乾隆帝一方面要求立行正法, 以彰憲典;另一方面也顧及律例會典究無明文傳諭,要求對當前已經查出之案進行參處,而其余未發(fā)覺者,概不另行飭查。 據此,該案已經于斬決本內畫題,而盛安在七月補授刑部尚書后,向皇帝上奏此案雖已畫題,然似應擬斬候。 乾隆帝諭以盛安,讓他與同部堂官按例定擬,皇帝自加恩宥。 但盛安此后仍然遲回觀望,久而不奏,及皇帝當面詰問時又借口搪塞,惹得皇帝大為光火,下旨訓飭,所責有三:

其一,盛安目無君上,巧偽沽名,肆行私意,屈法徇庇。 皇帝認為盛安明知圣意從寬,并不將此旨告之同官,有意延報,不肯令改寬之旨出于皇帝特恩,而出于己,為自己沽取持平之名,“又巧謂恐人議其過重,于朕名為不美。 試思部議重而朕特從輕宥,傳知海內,為美名乎? 為不美之名乎? 伊以執(zhí)法之司,不遵明旨,不按成法,不通知同官,而固執(zhí)私見,激朕使怒。 重治其罪,則過在君父,而已居美名,豈非巧偽之尤者。 ”[16]這成為盛安最主要的罪狀。 后來,刑部就以盛安曲意徇私、市恩邀譽,擬斬立決,經從寬改為監(jiān)候。

其二,金文淳等剃頭案件性質惡劣,屬于違逆國制之重罪。 因為盛安為自己辯解時,就以恭仁皇后大喪內佐領李斯琦剃頭案問擬斬候,恐與此案辦理兩歧,招致非議為由。 乾隆帝則駁斥道李斯琦乃屬廢官私自剃頭,而金文淳乃翰林出身,官至知府,并非冒昧不知大義者可比。 并且同城之防御又曾以滿官皆未剃頭規(guī)勸于金文淳,而他悍然不顧,乃屬有心故犯,輕視國制。 進而,乾隆帝又解釋了雍正帝駕崩時未對此等案件進行查辦,皆因當日新帝即位之初,忙于重大軍國機務,無暇旁顧。 而當下形勢不同,對此等案件的處置正為明正國法,以彰祖宗之制,以明上下之分。

其三,相關官員朋比黨援,有意寬縱。 乾隆帝指出刑部尚書汪由敦等與金文淳誼屬同鄉(xiāng),輩稱前后,“自樂于盛安之有此議, 而不肯為盛安之激怒試朕者,則漢人之巧習也,此亦不能逃朕洞鑒。 ”[17]所以,乾隆帝將刑部堂官,除兆惠持議不從外,其余都交部嚴察議奏,以剎朋黨屈庇之風。 最終,刑部尚書汪由敦,左侍郎勒爾森、錢陳群,右侍郎今調吏部右侍郎魏定國,均以溺職照例革職,后皆從寬免其革任。

盛安被革職后, 乾隆十三年閏七月癸丑(1748年8 月24 日),阿克敦再度擢署刑部尚書,十月兼翰林院掌院學士,十二月復命協(xié)辦大學士。 阿克敦終于從這場政治風波中得以脫身。 此后八年阿克敦的政治生涯相對平穩(wěn),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迭署左都御史、步軍統(tǒng)領。 二十年,致仕。 二十一年,卒,謚文勤。

夾簽擬定條例的時間恰是在乾隆十三年(1748年)七月,將事件的前因后果加以聯(lián)系,回到當時的歷史情境之下,更便于我們深入地理解,在皇后喪葬事件中命運跌宕的阿克敦,重執(zhí)刑部的當月就奏請制定夾簽條例的深層原因。 一方面是阿克敦等吸取了之前“周賢千案”和刑部滿洲尚書盛安的經驗教訓。 循情寬宥、“法外之仁”乃天子仁德,不容臣下肆意僭越、越俎代庖,更不允許臣子借此妄行私意,屈法徇庇。 因此,夾簽制度確立的司法紅線就是法司必須“依法決斷”,這一要求的實質是集權體制下對司法權的嚴格監(jiān)控和對司法擅斷的嚴密防范。 夾簽條例的制定使得可矜服制命案在審理過程中更加有章可循,以明確的條文劃定了各級法司的職權范圍,正如張晉藩、林乾教授指出:“乾隆年間例文的大量增修,一方面是為了彌補律文的疏簡,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證法操自上,嚴格限制法司的‘自由裁量權’?!盵18]另一方面,也是阿克敦等刑部官員對這一時期以來治國之策調整的揣度與迎合。 乾隆十三年(1748 年)以來國家統(tǒng)治格局變化,寬緩政策流弊愈顯,亟需整頓吏治,端肅風氣,加強國家統(tǒng)治。夾簽從清代的一種行政議事慣例,衍生成為專門針對服制案件的規(guī)范法律制度,其核心要義就在于將服制案件的裁斷權層層集中于中央和皇帝手中。 這樣一來,事實上是著重強調了所有的司法機關都必須貫徹國家意志,嚴格地執(zhí)行包括服制法律在內的國家大法,重申了國家統(tǒng)治的令行禁止。 看似是偶然事件的疊加,其實背后是歷史態(tài)勢的必然,夾簽制度的出現(xiàn)正順應了此時最高統(tǒng)治者調整政策、強化集權、加緊控制的政治需要。

三、夾簽制度的實質

夾簽條例制定后不久,乾隆十五年(1750 年)御史王荃奏請將“服制矝疑”之案,無論部議應準應駁,盡皆夾簽聲請,此奏經刑部查明駁議。 該御史不滿,復以刑部蒙混覆奏,向皇帝具折指參。 對此,皇帝選擇了支持刑部的意見:

夫服制為理攸關,伊古按律定擬,其中間有情節(jié)可原,該督撫于疏內聲請,該部酌量加簽者,乃數(shù)年以來格外之仁。 即該部夾簽,而朕仍從律處者,誠以人倫為重也。 若如該御史所奏,一概加簽,是轉輕視服制,與平人有何區(qū)別? 非昔人定律之意矣。[19]

皇帝認為“夾簽”乃是個別情節(jié)可原案件中的“法外之仁”,如果一概夾簽也就是所有的服制案件都有減輕刑罪的可能,這與以人倫為重的律法中對服制案件加重處罰的初衷是相違背的。 這可能是該御史思慮未及的,他的本意甚至是在強調對服制案件的重視.對此乾隆帝批駁道:“在該御史之意,以為一經夾簽,則批覽時多一提撕。 不知朕披閱奏讞,無論加簽與不加簽,無不準情酌理,詳悉推求,權衡不爽銖黍,豈待一一加簽,方行詳閱。 設令不為詳閱,則雖每案加簽,于事理亦復何裨? 刑部議覆,實未蒙混。 ”[20]

此事以該御史交部察議而告終,背后的蘊意值得深思。 一方面反映出夾簽制度是以重視、維護尊卑服制為初衷的,是加強社會治理的手段之一。 清朝前期以來,隨著集權政治的高度發(fā)展和儒家倫理的日益綱?;?,為維護名教和治理國家之需,更加強調服制法律的神圣不可侵犯,“在立法日重名分綱紀的趨勢之下,司法審判中對涉及服制的命案的裁判呈現(xiàn)出形式責任嚴格化的趨向,對于主觀犯意和罪過的有意無視和忽略,在某種程度上加重了傳統(tǒng)刑法的結果主義和客觀主義傾向?!盵21]夾簽制度所強調的“依法決斷”的前提,是在向全社會彰顯對服制命案的法律重裁和倫理導向,愈發(fā)嚴酷冷峻的服制法律對社會大眾要起到震懾警戒之功,使其不敢稍有僭越。 以卑犯尊的行為,必須受到法律的嚴厲處置,唯有個別“可矜”之案,才能由夾簽制度來實現(xiàn)司法衡平。 另一方面所反映出的是朝堂臣工對于“夾簽”性質的認識分歧問題。 之所以不能在所有服制案件中 “一概夾簽”, 根本原因在于夾簽是具有“法外施恩”特殊性質的司法審判方式,并不能將其作為服制案件常態(tài)化的司法程序。

對于清朝的最高統(tǒng)治者而言,強調法律的貫徹執(zhí)行與皇權的高度壟斷是互為表里的,皇帝既要強力貫徹法律的實施,防止司法官員徇私枉法、沽名諉責,又要在司法中衡情酌理,體現(xiàn)儒家仁義的治國精神, 成為凌駕于帝制法律之上的最高仲裁者。通過司法集權的夾簽制度,一方面可以樹立起皇帝絕對的立法和司法權威,充分發(fā)揮法律維系國家統(tǒng)治的社會功能,另一方面也可以對嚴苛刻板的服制法律進行一定程度上的衡平,體現(xiàn)德治為本的治國方向。乾隆十六年(1751 年)的一起夾簽案件就可以輔助說明這一點:

御史范廷楷奏四川民陳昌妻趙氏因夫死絕嗣,遂謀殺夫弟之子元書、元格,嚇逼元書未成婚養(yǎng)媳劉氏執(zhí)燈同往,手刃元書,將殺元格,劉氏熄燈扯止。 部議將趙氏照謀殺卑幼律擬絞監(jiān)候,援赦寬免,劉氏照謀殺夫律凌遲處死。 趙氏因已無子,遂欲并殺叔子,以絕先嗣,準情比律,明犯十惡不睦之條。且劉氏童年無知,趙氏陷以極刑。 若將首惡趙氏援免,劉氏凌遲處死,殊未平允。

得旨。 御史范廷楷折奏四川省趙氏謀殺夫弟之子陳元書一案,其所援引議論,雖覺支繞,但其案情若果如所奏,則刑部定擬實屬拘例而不順情,舛謬之極矣,著刑部堂官明白回奏。 尋奏,趙氏系期親尊屬故殺卑幼,并非十惡,與援赦例相符。 劉氏年已十六,非無知識,雖不造意,實屬同行。 況欲殺夫弟,則知熄燈扯止,致死伊夫,則竟持燈立視,情難曲宥。刑部執(zhí)法定案,不敢移律就情。 雖該督聲明情節(jié),仍不夾簽。

得旨。 趙氏謀殺夫弟之子陳元書一案刑部明白回奏之處,輾轉辭費,終歸回護,究不出于前旨拘例而不順情之語。 既有尚未成婚情節(jié),即當據此聲明夾簽矣。 此案御史范廷楷所奏為是。 初不因御史先入之言,稍有成見也。 劉氏童年愚稚,尚未成婚,遽處以極刑,情屬可憫。 然部中指其知救夫弟而不救夫,則朕亦不能法外貸其死矣,著改為立斬。 趙氏情實恨毒,著依本律,不準援免。[22]

該案件中趙氏著實歹毒, 竟因夫死絕嗣而將夫弟之子謀殺致死, 卻因服制法律規(guī)定下謀殺卑幼律被擬絞監(jiān)候, 甚至可援赦寬免。 而被殺陳元書之未成婚養(yǎng)媳劉氏卻僅因執(zhí)燈同往, 即照謀殺夫律凌遲處死。 在皇帝和御史范廷楷看來首惡援免,從犯凌遲,實系拘例而不順情,恐怕在廣大民眾的眼中都會覺得殊未平允。 但這正是嚴格執(zhí)法定案的要求, 因此刑部堅持不予夾簽。 此時情與法之間、 不同的情理之間出現(xiàn)了矛盾沖突。 最終皇帝運用了他的權力,將劉氏改為立斬,而趙氏不準援免來了結此案。 這個案件充分說明了 “皇帝的絕對司法權力體現(xiàn)著專制制度下法制的最高原則。 ”[23]刑部的依法斷案是專制制度下的硬性要求,這樣的要求加劇了刑法的刻板冷酷,甚至與普通的人情物理相悖, 造成了情與法的疏離。 在這個時候皇帝就以其最高統(tǒng)治者的身份施以 “法外之仁”,調節(jié)和平衡了其間的法情沖突。 在“君權神授” 的儒家天命觀之下, 君主作為最高司法者也是最高司法監(jiān)督者, 彰顯著道德與法統(tǒng)的正當性, 同樣承擔著司法的最終社會后果。 夾簽制度一類的慎刑恤刑制度, 無疑也體現(xiàn)著統(tǒng)治者對人命的重視以及對刑事案件審理的慎重態(tài)度, 將民意上升為法理,以此來順應天理、贏得民心,獲得更廣泛的社會支持,從而穩(wěn)定自己的統(tǒng)治基礎。

《禮記·雜記下》 中所載孔子云:“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 ”[24]強調的就是國家治理之道在于寬嚴相濟、張弛有道,這也成為歷代統(tǒng)治者所至奉的御國之策。 作為清代杰出的帝王代表乾隆帝,在自己的詩中也說:“一張一弛文武道,吾亦因之悟政要。 ”[25]縱觀乾隆朝時期的政治統(tǒng)治,以乾隆朝十三年為例,可以明顯的看到這種根據時局變化、國家統(tǒng)治需要而隨時對國家政策進行調整, 寬嚴相濟的治國策略。 正如學者所言,這種治國之策的轉變是王朝統(tǒng)治下歷史的必然,在一系列因素契機累積下呈現(xiàn)偶然的迸發(fā), 展現(xiàn)了18 世紀中葉清廷政策演變的趨勢。 夾簽制度的出現(xiàn)也可以作為這一時期治國政策轉變的表征之一,有助于研究者從多個方面理解清代政治史的發(fā)展。

注釋:

①(嘉慶)《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卷11《內閣·職掌》中規(guī)定內閣掌票擬,票擬加簽,御門進折本,巡幸發(fā)遞本報,勾到收發(fā)紅本,收貯副本。 由于“凡刑部夾簽,內閣皆不票寫”,為了以示與一般“票擬”的區(qū)別,內閣常作“票擬加簽”,本文中沿襲這種用法,實際上在清代文獻中“加簽”與“夾簽”可以通用。 參見:(嘉慶)《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卷11《內閣·職掌》,《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第3 輯,臺北文海出版社1992 年版,第433 頁。

②如姚旸認為夾簽作為清代一種特殊的公文制度和司法補充手段, 清中期以后開始被廣泛應用于一些特定重大刑案的審斷中,成為平衡“情”“法”關系的重要砝碼。 參見:姚旸《論清代刑案審理中的“夾簽”制度》,《天津社會科學》,2009 年第5 期。 俞江指出夾簽制度的重要性在于它是解決律例規(guī)定之外的案件,達到法外衡情,將案件處理的“愜于人心”的最重要手段。 俞江:《論清代九卿定議——以光緒十二年崔霍氏因瘋砍死本夫案為例》,《法學》,2009 年第1 期。 顧元認為“夾簽聲請” 是清代命案中十分獨特且非常重要的制度設計和衡平機制,也是帝制中國司法傳統(tǒng)向來追求“天理國法人情允協(xié)”“情法兩平”的衡平手段之一。 顧元:《服制命案、干分嫁娶與清代衡平司法》,《法律出版社》2018 年版,第149-214 頁。

③(清)薛允升:《讀例存疑》卷33《刑律·斗毆下·毆大功以下尊長》,“凡毆死本宗期功尊長,罪干斬決之案,若系情輕,(如卑幼實系被毆,情急抵格,無心適傷致斃之類。 )該督撫按律例定擬,止于案內將并非有心干犯各情節(jié),分晰敘明,不得兩請。 法司會同核覆,亦照本條擬罪,核其所犯情節(jié)實可矜憫者,夾簽聲明,恭候欽定。 若與尊長互斗,系有心干犯,毆打致斃者,亦于案內將有心干犯之處,詳細敘明,即按律擬以斬決。 其毆死本宗緦麻及外姻小功、緦麻尊長者,照例擬斬監(jiān)候,毋庸夾簽聲明。 (惟救父情切,及本夫殺奸毆死緦麻尊長,或毆傷緦麻尊長,余限外身死之案,隨本聲請量減,不在此例。 )”

④相關內容參見邊蕓:《清代刑事審判中的 “兩請”與“夾簽”》,《青海社會科學》,2020 年第1 期。 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嘉慶八年(1803 年)刑部又奏準定立了親屬相犯類案件中兩請條例。 這樣一來,在有救親情節(jié)的親屬相犯案件中兩請條例實際上就成為對夾簽條例的補充,根據親等不同有相應的條例:夾簽條例主要針對的是罪至斬、絞的期親及大功以下尊長的服制案件,而兩請條例主要針對罪至徙流的緦麻尊長、外姻小功緦麻尊長的服制案件及凡人相犯類案件。

猜你喜歡
刑部乾隆帝乾隆
論乾隆朝金川之戰(zhàn)的影子腔演述
乾隆眼中的木魚石
皇帝偷棗
權力制約視角下的宋代司法運行機制
清代西苑三海楹聯(lián)研究
讀律生涯:清代刑部官員的職業(yè)素養(yǎng)
乾隆帝在熱河文廟的祭祀
淺析清乾隆帝漢裝系列行樂圖的表現(xiàn)語言
乾隆為何對香妃一往情深
沉文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