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賽琳

《梁?！肥且徊考矣鲬魰缘钠嗝缾矍楣适?，梁山伯與祝英臺對愛情堅貞不渝的濃烈情感使無數(shù)人為之動容。越劇《梁?！肥窃絼∥枧_上的經(jīng)典傳統(tǒng)大戲，既有電影版、舞臺版不同版本的演繹形式，也有不同版本的流派唱腔，諸多版本都受到了廣大觀眾的喜愛。我被其婉轉(zhuǎn)動聽的唱腔和悲喜反差極大的戲劇情節(jié)所打動，萬分榮幸能有機會排演由南京越劇團（以下簡稱南越）打造的青春版《梁?！?。

此次青春版《梁祝》是我進團以來擔綱主演的第一出大戲，也是我拜師竺小招先生后排演的第一出竺派大戲。此版《梁?！肺覀儌鞒醒莩氖悄显降娜筇厣髋桑后茫ㄋ校┡伞Ⅲ悖ㄋ校┡梢约吧蹋ǚ汲迹┡?。我所飾演的梁山伯演唱的就是竺派。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我的太先生也就是南京市越劇團的創(chuàng)始人竺水招先生也演過《梁?！罚斈晁辶撩撍椎某?、樸實真摯的表演，受了廣大觀眾的強烈喜愛。所以我們這次排演的《梁祝》既是青春版也是傳承版。在創(chuàng)排之初，導演和團部領(lǐng)導老師就提出“老戲新唱”的理念，即經(jīng)典的骨子老戲由新生代演員來演繹，既要傳承老先生們原汁原味的唱腔調(diào)式，又要排出青年演員新穎青春的表演手法。

許多觀眾對竺派的《柳毅傳書》《莫愁女》等經(jīng)典劇目印象深刻，被竺派的唱腔所吸引，它高亢清亮、樸實淳厚、婉轉(zhuǎn)動聽，獨具特色。青春版《梁?！吩诔簧媳Ａ袅嗽兜牧髋商厣?，一方面是讓觀眾能聽到最純正的竺派唱腔，對竺派有更深的了解；另一方面也讓我們青年演員加深流派印象，打好扎實的基礎(chǔ)。我們有幸找到了太先生竺水招當年演出《梁祝》的實況錄音，我跟著錄音去“臨摹”學唱，一遍一遍反復地聽她的每個咬字每個轉(zhuǎn)腔。團里也請了作曲老師進行了系統(tǒng)的記譜。我的先生竺小招老師也是傾盡全力來輔導我的唱腔，她教導我說，要用自己的本嗓放開唱，要用氣頂，不要用靠大白嗓吼，也不要刻意去做聲音模仿老先生的音色，每個人天生的嗓音條件不同，只能說有些相似，但不可能相同，所以不用擔心音色像不像，我們所學的這個版本就是老先生口中唱出來的原汁原味的竺派，只要做到打開口腔，放開嗓子，根據(jù)人物情感，把每句唱腔唱悅耳了，就算前進一大步了。經(jīng)過先生的教導，我對唱腔方面有了新的認知，也找到了更舒適的發(fā)聲位置。

在開排之初，按照慣例寫了人物分析，對梁山伯這個人物進行了深入了解，總結(jié)出了梁山伯的基本人物性格，憨厚樸實、仁義重情、善良耿直，是一個敦厚而不諳世故、多情而難釋情懷的書生形象。同窗三載，山伯不知英臺是女兒身，足以體現(xiàn)梁山伯的憨厚樸實。在排練前半場戲中，令我印象比較深刻的就是第二場梁山伯發(fā)現(xiàn)祝英臺有耳環(huán)痕的這段表演處理。為了體現(xiàn)梁山伯的人物性格，我們放大了這一塊的表演，當梁山伯無意間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英臺耳朵上有耳環(huán)痕時，他先是詫異，感到不解，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然后再輕輕走到英臺身后，俯下身子，兩手撐在膝蓋上，頭湊近英臺的耳根子直愣愣地盯著耳朵看，發(fā)現(xiàn)真的有耳環(huán)痕！一個非常生活化的表演，讓許多觀眾都忍俊不禁，看到了山伯憨厚可愛的一面。還有一處是第四場師母告訴山伯，“英臺原是女子扮”，一瞬間，山伯一個蹬坐，呆呆地望著師母，嘴里不由自主地念叨：“英臺是個女的？！”重復了一遍師母的話，難以置信，再對著觀眾重復一句：“女的？”說這兩句話的時候感覺神情有點游離在外……這段表演在老先生當年的實況錄音里就是如此，當時現(xiàn)場的觀眾產(chǎn)生了很大的反響，都情不自禁地發(fā)出笑聲，甚至還有掌聲。這說明這段表演很貼切很自然地體現(xiàn)了梁山伯的人物性格，所以我們把它保留下來，在我們演出時，同樣也得到了觀眾熱烈的反應(yīng)。這兩個處理也是我們這版梁祝與其他版本的不同之處。

劇中還有幾個處理也是比較有趣的，比如《十八相送》一折中，梁山伯送祝英臺下山回家，十八里相送到長亭時，梁山伯與祝英臺兩人看到了長亭后，此時山伯是純粹地不舍與英臺的同窗之情，而英臺懷著不舍之情的同時，還有最重要的心事沒能講出來，也就是把自己許配給山伯。根據(jù)這不舍的情緒，兩人同時伸出了手中的扇子，疊放在一起，抬起來，兩人并肩走，兩把扇子拉在兩人中間隨音樂節(jié)奏和臺步節(jié)奏搖晃，仿佛是兩人手牽著手走到了長亭，美好的畫面體現(xiàn)了兩人深厚的感情和當時難舍難分的離別之情。印象比較深刻還有《回十八》一折的排練，這段戲表現(xiàn)的是梁山伯驚曉祝英臺是個女子，還把自己許配給了梁山伯后奔赴祝家莊路上的興奮雀躍，還帶一點自嘲的感覺，也是梁山伯在全劇的情緒最高點，那如何才能展現(xiàn)出他興奮的心情并將表演達到精彩的效果呢？首先是形體動作的無限延伸和放大，表現(xiàn)梁山伯的興奮，還有一點要表現(xiàn)出梁山伯回憶自己對英臺的種種瘋狂暗示都渾然不知，自嘲唱到“我說道……”的唱詞時，要與前一句“她說道……”（英臺說道）有所不同，“我說道”時需要一秒回到“十八相送”里一本正經(jīng)憨憨的樣子，形成強烈反差，來體現(xiàn)自嘲的效果并增加喜劇色彩。在《回十八》末尾處，導演還設(shè)計了書童四九和山伯之間打趣的一段表演，當山伯拿出英臺給的聘物與扇墜時，無限的歡喜，拿在手中舉起來無盡地欣賞，正當山伯沉浸在歡喜的情緒中時，四九趁山伯不注意，一把將玉扇墜搶了過來，拿在手中搖晃玩耍，舉得高高的、拿得遠遠的，故意與山伯逗趣，山伯沉浸在美好中的情緒一下被打破，生怕四九把他心愛的玉扇墜給磕到了玩壞了，追著他討還。當四九故意高高舉起玉扇墜，又突然假裝把玉扇墜掉落時，山伯趕緊跑上前去接住，殊不知四九其實將玉扇墜緊緊握在手中呢，只是在逗他相公，山伯小心翼翼地把玉扇墜接過來，上下左右反復觀察它沒有壞后，松了口氣，轉(zhuǎn)身敲了一下四九腦門，仿佛在說：讓你這么頑皮來逗我開心！真把我嚇壞了！這段山伯與四九的互動，體現(xiàn)了兩人親近的關(guān)系，也活躍了氣氛、增加了色彩，更體現(xiàn)了玉扇墜在山伯心中的重要性。這些表演和處理增加了《回十八》一折的可看性，也展現(xiàn)了梁山伯憨厚可愛、朝氣蓬勃、真性情的一面。除此之外，導演還要求我們表演時，在基本美觀的前提下盡量放大身段動作，用舞蹈化的形體更有延展性地去做每個動作，使觀眾在視覺上有不一樣的體驗，也能展現(xiàn)出青年演員青春活力的特點。

經(jīng)過《梁?！放啪毢鸵幌盗械难莩觯覍W到了許多專業(yè)方面的知識和技能，經(jīng)過導演的排戲，以及竺小招老師和團里老師們對我的指導，使我對唱腔和表演都有了新的認知。我一直堅信演員需要努力刻苦地訓練基本功之外，更需要多在臺上實踐演出才能更好更快地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