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祺,謝 玨,鐘傳棋,楊功旭.△
(1 湖北中醫(yī)藥大學,湖北武漢430065,2 湖北中醫(yī)藥大學附屬湖北省中醫(yī)院,湖北武漢 430070)
肩周炎作為骨科門診的常見病,是指肩關節(jié)囊及其周圍韌帶、肌腱和滑膜囊的慢性非特異性炎癥[1],本病好發(fā)于40歲以上的人群,不及時予以治療干預,患肩容易出現(xiàn)疼痛加重、關節(jié)活動嚴重障礙,屬中醫(yī)學“痹癥”的范圍[2],祖國醫(yī)學稱之為“漏肩風”。現(xiàn)代醫(yī)學治療肩周炎的目的為控制局部炎癥,緩解局部疼痛,首選非甾體抗炎藥,如依托考昔片[3]。祖國醫(yī)學運用中藥治療肩周炎多從整體出發(fā),經臨床觀察發(fā)現(xiàn),肩周炎以風寒濕痹型多見[4],《金匱要略》:“傷寒八九日,風濕相搏,身體煩疼,不能自轉側…桂枝附子湯主之[5]”,桂枝附子湯符合其中辨癥、辨證的思想。薏苡仁湯首見于《類證治裁》[6],為治療痹癥的代表方劑,在辨病思想的指導下廣泛用于痹癥的治療。筆者發(fā)現(xiàn)在辨癥、辨證、辨病三結合的思想[7]指導下,兩方與依托考昔聯(lián)合使用能明顯緩解風寒濕痹型肩周炎患者的癥狀,故本研究將桂枝附子湯加薏苡仁湯聯(lián)合依托考昔治療風寒濕痹型肩周炎的療效報道如下。
1.1 一般資料 湖北省中醫(yī)院2019 年11 月~2020 年12月收治的72例肩周炎患者作為研究對象,按隨機數(shù)字表法將其分成治療組和對照組,每組各36 例。治療組中,男19 例,女17 例;年齡47~75 歲,中位數(shù)53 歲;平均病程(3.18±2.65)個月。對照組中,男15例,女21 例;年齡4~69 歲,中位數(shù)50 歲;平均病程(3.52±2.23)個月。2 組一般資料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本研究經湖北省中醫(y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
1.2 納入標準①符合肩周炎的診斷標準[3]:40 歲以上;肩部疼痛;夜間疼痛,常被痛醒;較少腫脹;肩關節(jié)活動度明顯受限;肩臂肌肉萎縮;肩峰下廣泛壓痛;慢性勞損史,感受風寒史。②符合風寒濕痹證的診斷標準[8,9]:肩部自覺沉重;肩部串痛;惡風,遇風寒疼痛加重;大便溏泄;口淡黏膩;舌質淡或暗,苔白膩,脈浮緊或浮澀。③符合輔助檢查標準X 線片無明顯異常[3]。④患者對本研究均知情同意并簽署同意書。
1.3 排除標準①主動活動受限,被動活動影響較少[10];②上舉和外展功能正常,喙突部痛點封閉有明顯止痛效果者;③疼痛弧試驗陽性者;④有明顯外傷史者;⑤壓痛點可隨肱骨的旋轉而移位者;⑥肩峰撞擊征陽性[11];⑦起病急,局部明顯紅腫熱痛伴有發(fā)熱,口渴等全身癥狀,實驗室檢查可見白細胞及中性粒細胞增高,血沉增快,確診為化膿性肩關節(jié)炎的患者;⑧肩關節(jié)彌漫性腫脹,伴有乏力,低熱,盜汗等全身癥狀,關節(jié)液檢查可見結核菌,X片可見關節(jié)間隙變窄,關節(jié)面破壞影,確診為肩關節(jié)結核的患者[12]。⑨合并有心腦血管、肝腎和造血系統(tǒng)等嚴重的原發(fā)性疾病的患者;⑩孕期及哺乳期婦女;就診前已接受治療的患者;未按規(guī)定用藥或入組后仍接受其他治療,無法判斷療效者。
1.4 治療方法 兩組病人均在指導下接受肩關節(jié)康復活動訓練:1)劃圈運動:病人彎腰至90°,健肢扶住桌椅穩(wěn)定住身體,患肢肘關節(jié)保持伸直,做順時針方向和逆時針方向的旋轉運動,范圍由小到大,方向相互交替;2)“爬”墻運動:病人站立,身體面向墻,手指逐漸向上爬行,直至因疼痛而不能再向上,刻畫記號,次日再向上爬;3)體后拉手:雙手向后,讓健側手拉住患側腕部,漸漸向上拉,反復進行;每種動作,2次/天,10min/次。
對照組在肩關節(jié)康復活動訓練下,口服常規(guī)藥物依托考昔片(美國默沙東公司產,劑型及包裝為60mg/片,5 片/盒,批準文號為H20120130)進行治療,60mg/次,1次/日,連續(xù)治療4周。
治療組在肩關節(jié)康復活動訓練下,采用桂枝附子湯加薏苡仁湯聯(lián)合依托考昔口服,依托考昔用法與對照組一致。桂枝附子湯加薏苡仁湯組方:桂枝12g,生姜6g,大棗10g,炙甘草6g,制附片12g,薏苡仁30g,蒼術10g,當歸10g,川芎7g,制川烏先煎3g,羌活10g,獨活10g,酒威靈仙10g。每日1 劑,水煎,蒸發(fā)濃縮至300mL左右,分兩次早晚飯前30min服用,連續(xù)治療4周。
1.5 觀察指標 治療開始后,每周記錄治療前、治療后患者的VAS 評分、Constant-Murley 評分[13]以及皮疹、頭昏、惡心嘔吐等特殊癥狀。VAS 評分,范圍為0~10 分,0 分為無痛,10 分為劇烈疼痛,評分越高說明疼痛越重[15];Constant-Murley 評分用于評價治療前后肩關節(jié)功能的變化,評分包括肩關節(jié)疼痛、活動度、肌力等項目,滿分為100 分,評分越高說明肩關節(jié)功能越佳[16];療效標準參考《中醫(y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8]制定:顯效:肩部疼痛消失,肩關節(jié)功能完全或基本恢復;有效:肩部疼痛減輕,活動功能改善;無效:癥狀無改善。
1.6 統(tǒng)計方法 采用SPSS 25.0 統(tǒng)計學軟件對數(shù)據(jù)進行處理。計量資料以均值加減標準差()來表示,兩組間均值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t′檢驗,自身前后對照均值比較采用配對t檢驗。無序計數(shù)資料以頻數(shù)(f)、構成比(P)表示,采用χ2檢驗;兩樣本等級資料比較,采用Ridit 分析,由DPS 7.05 進行數(shù)據(jù)處理。以α=0.05為檢驗水準。
2.1 臨床療效比較 總有效率治療組為91.7%,對照組為77.8%,2組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臨床療效[n=36,例(%)]
2.2 VAS評分比較 治療前,VAS 評分組間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具有可比性(P>0.05);治療4 周后,兩組VAS 評分均較治療前有所降低(P<0.05),且治療組VAS 評分低于對照組(P<0.05),提示治療組對減輕肩部疼痛的效果優(yōu)于對照組(見表2)
2.3 Constant-Murley 評分比較 治療前,Constant-Murley 評分組間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具有可比性(P>0.05);治療4 周后,兩組Constant-Murley 評分均較治療前有所提高(P<0.05),且治療組Constant-Murley評分高于對照組(P<0.05),提示治療組對改善肩關節(jié)功能的效果優(yōu)于對照組(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VAS 評分、Constant-Murley評分比較(,n=36)
表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VAS 評分、Constant-Murley評分比較(,n=36)
注:與干預前比較,①P<0.05;與對照組比較,②P<0.05
2.4 安全性分析 在使用藥物的4周中,治療組36例病人均無不良反應,對照組36 例病人中2 例病人出現(xiàn)胃部灼熱,3例病人出現(xiàn)惡心癥狀。
肩周炎作為骨科的常見病,表現(xiàn)為疼痛及功能障礙兩大主癥,時常嚴重影響到病人的生活質量和睡眠質量,目前現(xiàn)代醫(yī)學普遍認為肩周炎的形成與炎癥反應機制、纖維化機制、神經源性機制及內分泌機制有關,四種機制相互促進。急性期以炎癥反應為主,炎性細胞釋放的細胞因子誘導成纖維細胞的聚集和增殖,導致纖維化的發(fā)生,疼痛刺激傳入后,感覺神經纖維軸突大量釋放神經肽,進一步加重疼痛和功能受限[17]。針對炎癥反應機制,現(xiàn)代醫(yī)學主要運用非甾體抗炎藥治療此類疾病,依托考昔作為一種COX-2抑制劑,通過選擇性的抑制COX-2從而阻止炎性產物的合成,起到消炎、鎮(zhèn)痛的作用。單用依托考昔部分患者易出現(xiàn)消化道癥狀,而與其他藥物聯(lián)合使用,具有增強藥物療效,降低不良反應發(fā)生的可能性[18]。
中醫(yī)認為肩周炎是屬于“痹癥”的范圍,因本病的發(fā)生與外感風寒濕邪有關,故又稱之為“漏肩風”。“漏肩風”一名,最早見于清代《瘍科心得集·辨歷節(jié)風漏肩風論》,高秉均:“《金匱》云,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也,漏肩風,肩骱酸楚,或疼痛漫腫[19]?!敝嗅t(yī)認為肩周炎的形成主要為患者年老體衰,肝腎不足,氣血虧虛,致營衛(wèi)不和,衛(wèi)表不固,風寒濕邪乘表虛而入,風邪束縛衛(wèi)表,濕性粘滯堵塞經絡血脈,寒性可使津液及血液凝集,最終導致血脈瘀滯,寒濕之邪凝聚于肩關節(jié),筋肉拘急攣縮,不通則痛[20],證屬桂枝附子湯證,病屬痹癥,故本病的治療要以調和營衛(wèi),祛風溫經,除濕通痹為主。
桂枝附子湯始載于《傷寒雜病論》,本方即桂枝湯加制附子去芍藥,“主治傷寒八九日,風濕相搏,身體煩疼,不能自轉側……”,程林曰:風淫所勝,則身煩疼;濕淫所勝,則身體難轉側。風濕相搏于營衛(wèi)之間……故用桂枝附子湯溫經以散風濕[5]”?!傲鶜庵?,寒居其首…濕則無寒不成濕[21]”,桂枝附子湯之病機為衛(wèi)陽虛又感風寒濕邪,陽虛難以化寒濕[22],故桂枝附子湯在祛風邪的同時,溫陽祛寒以化濕邪,為治療風寒濕痹證的代表方劑,此方既對癥也對證,可解決主要矛盾,緩解緊急之勢。薏苡仁湯首載于林佩琴所著的《類證治裁》[6],李士材曰:“治著痹者,利濕為主[23]”,本方培土健脾,土強可以勝濕,用于風寒濕痹關節(jié)肌肉疼痛、沉重、畏寒者[6],為祛濕通絡止痛之強劑,治療痹癥的代表方劑[24],在辨病思想的指導下,明確治療的靶向,重視疾病的特異性,在緩解癥狀的同時解決疾病之根本。
方中桂枝發(fā)汗解肌、溫通經脈,桂枝、得生姜、炙甘草、大棗可辛甘化陽,以養(yǎng)陽氣;加以制作附片溫經散寒,除濕止痛,本方證以風濕相搏為表證,大量運用附子,可針對風濕相搏之身體煩疼[25];使以甘草,既能制約附子之剛燥,又可調和諸藥。薏苡仁健脾燥濕,脾胃運化正常方可濡養(yǎng)四肢筋脈,并促進體內濕濁排出,近代張錫純《醫(yī)學衷中參西錄》用薏米治療痹癥,其曰:“薏米性味沖和,善能清補脾胃,即能榮養(yǎng)宗筋”,薏米主筋急拘攣。蒼術發(fā)汗祛風濕,同時祛除風邪和濕邪;當歸、川芎同用活血通絡、祛風止痛;制川烏溫經散寒,李時珍:“烏、附毒藥,非危病不用,而補藥中少加引導,其功能猶捷…服之有益無害,不可以常理概論,皆其臟腑案賦之偏”,國醫(yī)大師李濟仁[26]認為寒痹的治療中川烏不可或缺,川烏雖然具有一定的毒性,但其止痛效果優(yōu)于附子[27],配伍得當,先煎去毒,對各種痹癥的疼痛癥狀具有明顯緩解效果;羌活、獨活、酒威靈仙三者均為祛風除濕止痛之要藥,威靈仙始載于《開寶本草》,臨床上常用其炮制品酒威靈仙,酒威靈仙因其具有走竄之性,尤善治關節(jié)疼痛且疼痛病位偏上者,其通十二經脈,亦可作為引經藥,輔助諸藥直達病所,在疾病的急性期使用酒威靈仙可防止邪入血分,在疾病的緩解期可達“寓通于補”之法,補虛治本[28]?,F(xiàn)代藥理學研究表明:桂枝附子湯有一定的抗炎及鎮(zhèn)痛作用[29],其中桂枝對急慢性炎癥均有抑制作用[30];附子所含有的C19二萜生物堿可抑制脊髓以上神經結構中的α-受體,從而表現(xiàn)出中樞性鎮(zhèn)痛作用并抑制疼痛傳導[31]。薏苡仁湯可明顯降低炎性組織中PGE2的含量,具有明顯鎮(zhèn)痛作用[32],方中川芎可抑制血栓形成和血小板聚集[33],增強局部血液循環(huán);川烏(經炮制后的藥材或飲片)可中和患者體內的酸性物質,抑制炎性細胞因子的釋放,具有抗炎作用[34];威靈仙用酒炮制后效果更佳,尤其在采用60%乙醇提取法時,可使用最少量的藥材達到最大的治療療效,并且鎮(zhèn)痛、抗炎的效果最佳[35]。筆者在辨癥、辨證、辨病三結合的思想指導下,自擬桂枝附子湯加薏苡仁湯聯(lián)合依托考昔治療風寒濕痹型肩周炎,臨床多見療效。本研究72 例肩周炎患者中,治療組5 例病人與對照組3 例病人在治療前兩周因疼痛劇烈難以完成每日的功能鍛煉,第3 周后72 例病人每日均能完成鍛煉任務。結果顯示:2 組患者的VAS 評分、Constant-Murley 評分在治療后均有改善,且治療組優(yōu)于對照組。在使用藥物的4 周中治療組患者不良反應少于對照組。
綜上所述,桂枝附子湯、薏苡仁湯合用可祛風溫經,助陽活血,除濕通痹,使表邪得解,營衛(wèi)調和而病愈。肩周炎作為痹癥疾病的一種,具有桂枝附子湯證的特點,對癥治療急則治標,迅速解決疾病最突出的矛盾;進一步辨證,在整體觀念的基礎上確定癥狀的虛實寒熱等屬性;最后根據(jù)對痹癥這一類疾病的統(tǒng)一認識,辨別癥、證的特異性,加用薏苡仁湯,兩方相互補充,達到標本同治的效果。因此,在辨癥、辨證、辨病三結合的辨治理論指導下,相較于單一使用依托考昔片治療肩周炎,聯(lián)合使用桂枝附子湯和薏苡仁湯對改善風寒濕痹型肩周炎的肩部沉重、夜間疼痛等癥狀、改善肩部活動功能具有更好的臨床效果。后期可開展大樣本隨機對照試驗,并延長隨訪時間,以進一步驗證其有效性及安全性,便于臨床推廣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