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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力狀況對老年人抑郁的影響研究

2022-05-06 05:32周雯惠唐加山
關鍵詞:狀況障礙聽力

周雯惠,溫 勇,唐加山

南京郵電大學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人口老齡化是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趨勢[1]。老年人的感官功能隨著年齡的增長會逐漸減退,其中以聽力功能減退最為明顯。隨著人口老齡化的不斷加深,有聽覺損失的老年人數量也日漸增加。2018年世界衛(wèi)生組織統(tǒng)計資料表明,大約有三分之一的65 周歲以上老年人出現了中度及以上的聽覺損失[2]。聽覺功能損失是老年人三大常見健康狀況之一,僅次于心臟病和關節(jié)炎[2]。在中國,大約11%的60 歲以上老年人患有聽力障礙[3]。聽力障礙不僅影響著老年人的日常交流、認知能力、生活質量以及更多的慢性病共病,還影響著老年人包括抑郁、焦慮和精神分裂癥在內的精神障礙。其機制可能是聽力障礙阻礙信息交流和社會參與,進而損害身體活動,增加心理負擔,影響老年人的心理健康[3]。

抑郁水平是衡量老年人心理健康狀況的重要指標之一[4]。65 歲及以上老年人的自殺率在所有的年齡段人群中最高,而其中50%~70%的老年人是因抑郁自殺[1]。研究表明,老年人聽覺損失是抑郁的風險因素,聽覺損失是與老年人抑郁水平最密切相關的慢性?。?]。所以,有必要深入研究聽力狀況對老年人抑郁水平的影響機制,以求通過合理的干預措施有效改善聽力損失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狀況,從而降低其抑郁癥狀的發(fā)生率。

一、文獻綜述和理論假設

(一)聽力狀況與抑郁的關系

從神經生物學機制上,聽覺衰退有可能會使得中樞聽覺通路的刺激減少,進而導致額葉腦區(qū)萎縮,最終出現認知或執(zhí)行功能障礙,增加抑郁的風險[5]。目前關于老年人聽力狀況對抑郁的影響研究主要集中在發(fā)達國家,國內的相關研究比較缺乏,大多數研究均表明聽力狀況對老年人抑郁有顯著影響[3-4]??紤]到老年人可能具有聽力和視力雙重障礙的情況,有學者對澳大利亞老齡化縱向數據進行分析,研究發(fā)現聽力與抑郁之間有顯著的相關關系[6]。但是也有學者采用中國健康與養(yǎng)老追蹤調查(CHARLS)數據進行分析,發(fā)現聽力喪失與抑郁癥狀無關[7]。可見,聽力狀況對抑郁的影響是否顯著尚存在爭議。因此,本研究通過增加視力狀況控制變量,分析聽力狀況對老年人抑郁影響是否顯著。

(二)社會參與的中介作用

社會網絡理論認為,社會網絡通過促進社會參與來影響健康[8]。社會參與作為參與者在社會互動過程中的一種行為模式,能夠為個人提供角色認同、陪伴和增強社交意識[8]。有聽力障礙的老年人可能會有語言交流的缺失,以至于在社交活動中出現困難,進而增加抑郁的風險。已有研究發(fā)現,有重大聽力問題的人退出休閑活動的概率比聽力良好的人高3 倍[9],說明老年人的聽力情況影響其對社會活動的參與。還有研究表明,各種類型的社區(qū)活動均可以顯著降低老年人抑郁癥發(fā)生的風險[10]。因此,聽力狀況對抑郁的影響可能是通過社會參與發(fā)揮作用。

(三)家庭情感支持的調節(jié)作用

社會情緒選擇理論認為,社交網絡規(guī)模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減小,但是與家人之間的關系依舊重要,因為老年人會把自身的關注點轉移到更有意義的家庭關系上[11]。自我效能感是個人對自己與環(huán)境互動效果的主觀評價[12]。評估的結果會直接影響到個人的行為選擇。多次的失敗會降低個人的自我效能感?;谏鐣榫w選擇理論可知老年人主要以與家人溝通為主,而通過自我效能感可知,老年人與家人溝通的效果可能會影響到老年人的社會參與積極性。通常情況下,有聽力障礙的老年人與家人溝通的效果相對較差。因此,本文猜測家庭情感支持和聽力狀況的交互項對社會參與有顯著影響。進一步,在不同的家庭情感支持水平下,社會參與在聽力狀況和抑郁之間的中介效應可能存在差異。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的假設模型圖如圖1所示,具體假設如下。

假設1:聽力狀況對老年人抑郁狀況有顯著影響,其中可能通過影響社會參與間接影響老年人的抑郁狀況。

假設2:家庭情感支持在聽力狀況與社會參與之間起到調節(jié)作用。

假設3:在不同的家庭情感支持水平下,社會參與在聽力狀況與抑郁之間的中介作用有顯著差異。

二、資料和方法

(一)數據來源

本文對2018年中國老齡健康影響因素跟蹤調查(CLHLS)數據進行分析。此研究中選用了存活被訪者問卷,調查內容涵蓋了老年人的個人和家庭基本信息、自評經濟狀況和自評健康狀況、是否有聽力或視力障礙、抑郁狀況、社會參與、家庭支持等各個方面。本文選擇65 歲及以上的老年人作為研究對象,經過數據篩選、數據異常值的剔除以及所需控制變量和重要變量的缺失個案刪除,最終得到有效樣本數據11 613個。

(二)研究內容

因變量為抑郁水平。CLHLS 參考簡版流調中心抑郁量表(CESD-10)[13]測量老年人的抑郁狀況。在CLHLS 問卷中,量表選項為5 級評定:“總是=1”“經常=2”“有時=3”“很少=4”“從不=5”。對反向題目進行反向計分處理并對選項進行重新編碼,最終得到5 級評定量表:“總是=4”“經常=3”“有時=2”“很少=1”“從不=0”。抑郁得分通過10 個題目平均值計算得到,取值范圍為0~4,得分越高,抑郁越嚴重。經過測驗,量表的克隆巴赫α系數為0.807,KMO 球形檢驗系數為0.873,因而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

自變量為聽力狀況。聽力狀況是根據自我報告聽力是否困難的回答來定義的[14]。參與者被問及以下問題來檢查他們的聽力狀況:您是否有聽力困難?“是”被編碼為有聽力障礙,“否”則表示沒有聽力障礙。

中介變量為社會參與。CLHLS 中關于社會參與[15]的問題如下:家務、戶外活動、種花養(yǎng)寵物、閱讀書報、飼養(yǎng)家禽家畜、打牌或打麻將、看電視聽廣播、參加有組織的社會活動等11個題項。量表選項為5 級評定,對社會參與進行反向評分,最終得到5級評定量表:“幾乎每天=4”“每周至少一次=3”“每月至少一次=2”“有時=1”“不參加=0”。社會參與得分同抑郁得分一樣采用平均分表示,取值范圍為0~4,得分越高,代表社會參與越頻繁。

調節(jié)變量為家庭情感支持。本文借鑒以往的研究[16-17],選擇“子女是否常來看您?”“子女是否常通信聯系您?”“您平時是否與子女聊天最多?”“您有心事或想法,是否最先向子女說?”以及“如果您遇到問題或困難,是否最先想找子女解決?”五個題目進行測度。家庭情感支持得分采取總和表示,取值范圍為0 ~5,得分越高,代表交流越頻繁,情感支持越強。

除了上述主要解釋變量外,由文獻[4,6,13]可知,老年人抑郁狀況的影響因素還包括老年人的社會人口特征和社會經濟因素等。在本研究中,選擇了年齡、性別、戶口、居住方式、受教育水平、婚姻狀況、自評經濟狀況、自評健康狀況、是否有視力障礙作為控制變量。

(三)統(tǒng)計工具

本研究采用SPSS24.0 進行重要變量的描述性分析和相關性分析,采用Hayes 的SPSS 宏程序PROCESS v3.3 進行有調節(jié)的中介效應分析。特別地,對于中介效應分析,當自變量為分類變量時,通常通過設定啞變量的方法進行分析,本研究中涉及的自變量為二分類變量,只要設置一個啞變量即可,中介效應的分析與連續(xù)變量的步驟完全相同[18]。若啞變量的取值為0(無聽力障礙)和1(有聽力障礙),此時啞變量的系數表示有聽力障礙和無聽力障礙的兩個老年群組抑郁水平或社會參與的平均值之間的差異[19]。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三、結 果

(一)研究對象基本情況

在所選取的11 613 個樣本中,老年人的平均年齡為84.36 歲;男性占總樣本的比例為44.2%,女性占比為55.8%;70.3%的老年人屬于農村戶籍;80.4%的老年人和家人一起居??;受教育水平平均為3.46年;43.9%的老年人為已婚,56.1%的老年人為離婚、喪偶、未婚;33.4%的老年人有視力障礙。

(二)描述性統(tǒng)計及相關分析

對聽力狀況、社會參與、家庭情感支持和抑郁水平進行描述性分析及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37.1%的老年人有聽力障礙;抑郁水平的平均得分為(1.246±0.630)分;社會參與的平均得分為(0.990± 0.691)分;家庭情感支持的平均得分為(4.310±1.204)分。通過相關系數的檢驗,結果表明(表1),聽力狀況與抑郁水平有顯著的正相關(r=0.123,P<0.001),與社會參與存在顯著的負相關(r=-0.331,P<0.001),與家庭情感支持存在顯著的正相關(r=0.066,P<0.001)。社會參與同抑郁水平有顯著的負相關(r=-0.217,P<0.001)。家庭情感支持與社會參與存在顯著的負相關(r=-0.087,P<0.001)。

(三)社會參與的中介效應分析

本文運用Hayes 編制的SPSS 宏程序PROCESS v3.3 的模型4 和偏差矯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方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已有相關研究表明,性別、年齡、居住方式、婚姻等控制變量對老年人的抑郁水平和社會參與產生重要影響。因此在中介效應分析的過程中對相關控制變量進行控制。

表2檢驗結果表明,聽力狀況對抑郁水平有顯著正向影響(b=0.082,P<0.001),加入聽力狀況變量后,ΔR2=0.001,ΔF=19.081,F的變化量在0.1%的統(tǒng)計水平下顯著。聽力狀況對社會參與有顯著負向影響(b=-0.098,P<0.001),加入聽力狀況變量后,ΔR2=0.002,ΔF=32.131,F的變化量在0.1%的統(tǒng)計水平下顯著。在聽力狀況與抑郁水平的模型中放入社會參與這一中介變量后,聽力狀況依然對抑郁水平有顯著正向影響(b=0.074,P<0.001),且社會參與對抑郁水平有顯著負向影響(b=-0.086,P<0.001)。

表2 中介效應檢驗

偏差矯正百分位Bootstrap 檢驗表明,聽力狀況對抑郁影響的總效應的95%置信區(qū)間為0.045~0.118,社會參與中介效應的95%置信區(qū)間為0.005~0.012,直接效應的95%置信區(qū)間為0.036~0.111,以上置信區(qū)間均不包含0(表3)。所以,社會參與在聽力狀況與抑郁水平的關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中介作用占總效應的比例為9.76%。

表3 效應分解及偏差矯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的95%置信區(qū)間

(四)家庭情感支持的調節(jié)效應分析

根據Hayes 編制的SPSS宏中的模型7來檢驗家庭情感支持在社會參與中介效應前半段的調節(jié)作用,結果表明(表4),方程4 中家庭情感支持顯著正向預測社會參與(b=0.038,P<0.001),同時家庭情感支持和聽力狀況的交互項顯著負向預測社會參與(b=-0.055,P<0.001)。這說明家庭情感支持調節(jié)了聽力狀況對社會參與的影響。

表4 家庭情感支持對社會參與中介效應的調節(jié)作用

根據以上結果發(fā)現,聽力狀況、抑郁狀況、社會參與、家庭支持構成了一個有調節(jié)的中介模型,且調節(jié)效應僅發(fā)生在中介效應的前半段[20],即聽力狀況對社會參與的影響受到家庭情感支持的調節(jié)。

為了進一步分析家庭情感支持的調節(jié)效應,對家庭情感支持在聽力狀況與社會參與之間的調節(jié)效應進行可視化。從圖2可以看出,對有聽力障礙的老年人來說,家庭情感支持高會降低社會參與度;對無聽力障礙的老年人來說,家庭情感支持高會增加社會參與度。低情感支持組中,有聽力障礙的老年人比無聽力障礙的老年人的社會參與頻率低(b=-0.043,P>0.05);高情感支持組中,有聽力障礙的老年人相對于無聽力障礙老年人的社會參與頻率降低幅度增大(b=-0.126,P<0.001)。

圖2 家庭情感支持在聽力狀況和社會參與之間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

進一步分析家庭情感支持在聽力狀況與抑郁水平之間的調節(jié)中介作用。在控制性別、年齡等變量后,采用SPSS 的Process 插件進行檢驗[21]。結果表明,家庭情感支持的判定系數為0.005,95%置信區(qū)間為0.002~0.008,置信區(qū)間不包含0,再次說明有調節(jié)的中介顯著[20]??傮w來說,家庭情感支持水平高的老年人的社會參與在聽力狀況和抑郁水平之間的中介作用更強;家庭情感支持水平低的老年人的社會參與在聽力狀況和抑郁水平之間的中介作用不顯著,即不存在中介效應(表5)。

表5 家庭情感支持不同水平上社會參與的中介效應

四、討 論

本文選擇了65歲及以上的老年人為研究對象,通過構建有調節(jié)的中介模型,考察了聽力狀況對老年人抑郁水平的影響,揭示了社會參與在兩者之間的中介作用,以及家庭情感支持對中介過程(前半段路徑)的調節(jié)作用。

(一)聽力狀況對抑郁水平的影響

本研究結果表明,將視力狀況加入模型中后,聽力狀況與抑郁水平呈顯著正相關。有聽力障礙老年人比沒有聽力障礙老年人的平均抑郁水平高,有聽力障礙的老年人更容易產生抑郁癥狀,與以往的研究結論一致[4]。聽力狀況與抑郁的關系并不會因視力狀況的控制而變得不顯著。

(二)社會參與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結果顯示,有聽力障礙老年人比無聽力障礙老年人的社會參與度顯著降低,進而導致有聽力障礙老年人抑郁水平的顯著增加。有研究發(fā)現,老年人是否能夠與他人輕松互動或者能自發(fā)地計劃或組織活動等,在聽力狀況和健康生活質量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8],與本研究的結論一致。聽力障礙是老年人抑郁發(fā)生的危險因素,而這種影響部分是通過降低了老年人的社會參與度而產生的。也就是說社會參與是聽力狀況影響老年人抑郁水平的重要機制之一。社會參與的中介作用占總效應的9.76%。

(三)家庭情感支持的調節(jié)作用

本研究發(fā)現,家庭情感支持調節(jié)了社會參與在聽力狀況與抑郁水平之間的中介效應。具體來說,家庭情感支持的調節(jié)效應發(fā)生在中介路徑的前半段。有聽力障礙老年人與無聽力障礙老年人的社會參與度的差異受到家庭情感支持的影響,隨著家庭情感支持水平的升高而增大。對于無聽力障礙的老年人來說,家庭情感支持越高的社會參與度也越高;但對于有聽力障礙的老年人來說,家庭情感支持越高的社會參與度反而越低。這可能是因為患有聽力障礙的老年人居住在家庭情感支持水平較高的環(huán)境下,與子女的交流較多,更能夠察覺到聽力障礙給溝通帶來的不便,多次的交流不暢導致老年人的自我效能感降低,進而導致老年人社會參與減少。另外,在不同的家庭情感支持水平下,社會參與在聽力狀況與老年人抑郁之間的中介作用有顯著差異。對于家庭情感支持低者,社會參與的中介效應不顯著;對于家庭情感支持高者,社會參與的中介效應顯著。即聽力狀況通過社會參與這一路徑影響抑郁的情況,僅僅發(fā)生在家庭情感支持水平中等及以上的老年人群中。

綜上所述,有聽力障礙老年人的抑郁水平顯著高于無聽力障礙老年人;對于家庭情感支持高者,社會參與在聽力狀況與抑郁水平之間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對于家庭情感支持低者,社會參與的中介效應不顯著。

(四)對策與建議

本文結果揭示了聽力狀況如何影響老年人的抑郁水平,以及聽力狀況在什么條件下通過社會參與對老年人抑郁水平產生的影響更強/更弱,對于有聽力障礙的老年人預防或減少抑郁癥狀的發(fā)生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首先,老年人應當定期檢查聽力狀況,做到早發(fā)現,早干預,早治療。發(fā)現聽力損傷后,應當及時干預,比如配戴助聽器,充分利用老年人殘余的聽力,提高其生活水平。其次,進行適當的社會參與。社會參與可以為老年人提供嘗試各種不同角色的機會,有助于建立新的社會角色和社會交往,從而減緩心理健康問題[22]。另外,子女與老年人進行溝通交流時,應當注意老年人的聽力狀況。對于有聽力障礙的老年人,在進行交流溝通時,子女應當注意將說話的速度放緩,并進行耐心地開導和安慰,給予老年人積極的心理支持,鼓勵老年人走出家門,多參加一些社會活動。最后,為老年人的聽力健康、心理健康提供政策支持。比如,嚴格設定社區(qū)噪聲的最高限度,降低社區(qū)噪聲的分貝,營造良好的低噪聲環(huán)境;優(yōu)化醫(yī)療服務,老年人能夠相對便利地申請到聽覺輔助工具,并開設相關的心理健康咨詢室;社區(qū)每月舉辦各種社區(qū)團建活動,并鼓勵老年人積極參與其中。

此外,在本文的基礎上,還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深入研究。首先,本研究中聽力狀況為二分類變量,雖有研究證明該變量具有代表性[8],但最好采用聽力測量數據再次分析驗證結論。其次,本研究是基于橫截面數據的定量分析,得到的結論是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而不是因果關系,需要縱向數據對其關系做進一步的驗證。最后,關于家庭情感支持與聽力狀況的交互項與社會參與的關系還需要更多研究以支持我們的發(fā)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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