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亞

服飾，是社會文化中最具民族色彩、地域色彩的一項內(nèi)容。廣義的服飾，包括發(fā)式、妝容及服飾；狹義的服飾，主要包括頭衣、體衣、脛衣、足衣四部分，即所謂的冠、衣、裳、履[1]。東周時期，服飾概念較多，現(xiàn)代人容易混淆，產(chǎn)生認知問題。本文擬依據(jù)文獻記載與考古發(fā)現(xiàn)，嘗試厘清東周時期服飾的相關(guān)概念，并對相近概念予以區(qū)分。

一、頭衣

“頭衣”，亦稱“元服”“頭服”，東周時期主要包括冠、弁、巾、幘，以皮毛、骨、絲、麻、帛制成，用于御寒、防暑、裝飾和標識。冠、巾在適用人群上有嚴格身份限定，《釋名·釋首飾》有“士冠，庶人巾”[2]67的記載，即貴族戴冠，庶人服巾。

1.冠。冠的原始作用就是束發(fā)。《說文解字》曰：“冠，絭也，所以絭發(fā)。弁、冕之總名也?！盵3]153《釋名·釋首飾》曰：“冠，貫也，可以貫韜發(fā)也?！盵2]66先秦時期，冠制各異，名目繁多。文獻記載，東周時期的冠，有殷的“章甫”、楚的“南冠”等。秦始皇統(tǒng)一全國后，改服易色，對服飾作了制度性規(guī)定。到漢代，已形成了一套繁縟而森嚴的冠冕制度?！逗鬂h書·輿服志》中將冠分為“冕冠、長冠、委貌冠、皮弁冠、爵弁冠、通天冠、遠游冠、高山冠、進賢冠、法冠、武冠、建華冠、方山冠、巧士冠、卻非冠、卻敵冠、樊噲冠、術(shù)氏冠、鹖冠”等19種[4]3663-3670。 此外，還稱冠為“牟追”“收”“冔”“冕”“帽”等。

東周時期，冠不僅用于區(qū)別階層及年齡，亦用于區(qū)分族群，更是一種禮儀的表現(xiàn)。貴族戴冠必須在20歲以后，中國古代的冠禮，也是行禮者的成人禮，在此之前僅束發(fā)或戴“冃”?！皟小?，是一種尖頂帽，《說文解字·冃部》曰：“冃，小兒及蠻夷頭衣也?！盵3]153諾顏烏拉匈奴貴族墓地M6中，就曾出土了一頂保存完好的尖頂帽[5]。到了漢代，這種尖頂帽形象多見于陜北地區(qū)的漢畫像石中。有學者認為，戴尖頂帽者應該是羌胡豪貴，這種不同于漢人冠幘的尖頂帽應該是其傳統(tǒng)服飾[6]。而在中原文化地區(qū)，冠逐漸演變?yōu)槎Y儀的一種外在表現(xiàn)形式，冠禮亦成為諸禮儀之首。

2.弁。弁，屬于廣義冠的一種，主要以鹿皮制成，毛淺黃或白色者稱“皮弁”“皮弁冠”，赤黑色的稱“爵弁”，赤黃色的稱“韋弁”。其形“長七寸，高四寸，制如覆杯，前高廣，后卑銳”[4]3664?？脊虐l(fā)現(xiàn)的實物，可參考秦始皇兵馬俑坑中的Ⅳ式冠[7]（圖1-1）。該冠呈半個渾圓的覆瓢狀，兩耳下垂，在頜下以環(huán)帶扣結(jié)。

周時，弁為王及大夫服用?！渡袝そ鹂g》曰：“王與大夫盡弁，以啟金縢之書?！盵8]但大夫僅見在祭祀中服用，而王根據(jù)征伐、視朝、田獵、喪事等場合的不同，服用不同的弁。《周禮·春官·司服》有記載：“凡兵事，韋弁服；視朝，則皮弁服。凡甸，冠弁服。凡兇事，服弁服。凡吊事，弁绖服。”[9]

秦漢時期，爵弁較皮弁在形制和使用上都發(fā)生了較大變化?！逗鬂h書·輿服志》載：“（爵弁）廣八寸，長二寸，如爵形，前小后大，繒其上似爵頭色，有收持笄……祠天地五郊明堂，云翹舞樂人服之?！盵4]3665根據(jù)文獻記載，其使用人群分為兩類：一類為祭祀前于辟雍行大射禮過程中，為公卿諸侯大夫服務(wù)的執(zhí)事者：“執(zhí)事者冠皮弁，衣緇麻衣?！盵4]3665另一類為儒生，典型事例出現(xiàn)在《史記·孝武本紀》中，漢武帝于泰山封禪時，命“侍中儒者皮弁薦紳，射牛行事”[10]。類似的還有，《漢書·韓延壽傳》中，儒生韓延壽依古禮，令“學校官諸生皮弁執(zhí)俎豆，為吏民行喪嫁娶禮”[11]，其對應的使用場合，自然是射禮、祭祀、喪嫁娶禮、征伐等。

此外，另有一種武弁，或稱武弁大冠，級別稍次于爵弁，與一般意義上的皮弁不同而自成體系，乃趙武靈王采胡服之冠。諸武官服用，用金、羽等裝飾?！逗鬂h書·輿服志》中稱：“武冠，一曰武弁大冠，諸武官冠之。侍中、中常侍加黃金珰，附蟬為文，貂尾為飾?！盵4]3668《后漢書·崔骃傳》中記載：“鈞（崔鈞）時為虎賁中郎將，服武弁，戴鹖尾?！盵4]1731考古發(fā)掘中還未發(fā)現(xiàn)相關(guān)的實例。

3.巾。覆發(fā)之布，庶人服用。春秋戰(zhàn)國時期，男子已普遍用巾包裹頭發(fā)。魏國人用青巾，稱為蒼頭。秦國人用黑巾，稱作黔首。東漢末年，黃巾起義，即因起義軍以黃巾裹頭而得名。巾，一般用幅布三尺，所以也稱幅巾。東周時期的巾，目前還沒有發(fā)現(xiàn)實物，但從漢代流行的幅巾可見一斑。漢末，幅巾廣為流行，王公大臣也以幅巾為雅?！逗鬂h書·鮑永傳》記載：“（永）悉罷兵，但幅巾，與諸將及同心客百余人詣河內(nèi)?！崩钯t注：“謂不著冠，但幅巾束首也。”[4]1018-1019到南北朝時期，巾發(fā)展為幞頭。

4.幘。即裹發(fā)巾?！墩f文解字》曰：“發(fā)有巾曰幘?！盵3]155《急就篇注》曰：“幘者，韜發(fā)之巾?！盵12]279幘的原型為巾，出現(xiàn)于戰(zhàn)國中晚期“秦雄諸侯”之時，《后漢書·輿服志》記載，秦“加其武將首飾為絳袙，以表貴賤，其后稍稍作顏題”[4]3670-3671。但相對于冠者來說，服用者地位仍然較低，秦始皇陵兵馬俑中部分兵俑[13]115和秦始皇陵園K0007陪葬坑中出土的陶俑[14]179，其發(fā)髻上所戴的軟帽應該就是幘。（圖1-2，圖1-3）“幘”之稱謂出現(xiàn)時，已至漢興，形制更加豐富，使用人群也迅速擴大，《后漢書·輿服志》記載：“上下群臣貴賤皆服之?！盵4]3761庶民是有幘無冠，官吏則加冠于幘上，閑居時則用幘而無冠。貴賤等級的區(qū)別還在于幘上題的顏色不同，其色隨同章服，即春青、夏朱、季夏黃、秋白、冬黑。武吏則常戴赤幘，以示勇武。此外，漢時還有童子幘、喪幘、素幘等。

圖1 頭衣

二、體衣

體衣，屬上衣?！墩f文解字》曰：“上曰衣，下曰裳?！盵3]167就式樣長短而言，有深衣與袍、襦衣與褐衣等。

（一）深衣與袍

1.深衣。即上下通行之衣?！抖Y記·深衣》孔氏正義曰：“衣裳相連，被體深邃，故謂之深衣?！迸c深衣“制同而名異者有四焉。純之以采曰深衣。純之以素曰長衣。純之以布曰麻衣，在朝服祭服以內(nèi)曰中衣”[15]。其特點在于“短毋見膚，長毋被土，續(xù)衽鉤邊，要縫半下，袼之高下，可以運肘。袂之長短，反詘之及肘。帶，下毋厭髀，上毋厭脅，當無骨者”。鄭玄注曰：“深衣者，謂連衣裳而純之以采也。”[16]1664《廣雅·釋詁二》曰：“純，緣也?！薄稜栄拧吩弧熬壷^之純?！惫弊⒃唬骸耙戮夛椧??！盵17]145綜合《禮記古注今譯》《中國古代禮俗辭典》《中國服裝史》《中國古代服飾大觀》中關(guān)于深衣的解釋，深衣的特點應為：衣裳相連，交領(lǐng)，右衽，長及地面，不露足，系帶，衣緣有裝飾。根據(jù)“續(xù)衽”程度的不同，分為直裾、曲裾兩種款式。

深衣服用甚廣，自天子至庶人，皆可服之。馬端臨在《文獻通考·王禮考六·君臣冠冕服章》中記載，深衣者，“賤者可服，貴者亦可服，朝廷可服，燕私亦可服，天子服之以養(yǎng)老，諸侯服之以祭膳，卿大夫服之以夕視私，庶人服之以賓祭，蓋亦未嘗有等級也”[18]。

2.袍。即有里有面的長衣，文獻中也稱之為“夾袍”。秦漢時期袍服是極其流行的服裝，不分男女，不論貴賤，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賤更小吏，均穿袍服。涇渭秦墓發(fā)現(xiàn)的陶俑中，不論是牛車俑，抑或是樂舞俑，皆著袍服[19]。袍服根據(jù)長短，又可分為曳地長袍和露足長袍兩種。《釋名》曰：“袍，大夫著，下至足跗者也。”[2]75可見，露足長袍具有一定的人群適用性?！吨腥A古今注》載，始皇時，“三品以上綠袍深衣，庶人白袍”，說明袍以服色分人群。曳地長袍和露足長袍，在戰(zhàn)國中晚期的涇渭秦墓出土的陶俑身上皆有發(fā)現(xiàn)（圖2）[19]，值得一提的是，該墓地中保存較好的3件露足長袍俑皆為舞俑[1]，為我們繼續(xù)探索這一服制的發(fā)展提供了新的實物資料。

圖2 體衣—袍

對深衣與袍的關(guān)系，學界一直未作清楚界定。有觀點認為，深衣出現(xiàn)于春秋戰(zhàn)國，袍服出現(xiàn)于東漢以后。也有觀點認為，袍服乃屬古制。梳理文獻中關(guān)于深衣與袍的表達方式，不難發(fā)現(xiàn)：深衣通常與冠作為一種泛指共同出現(xiàn)，如“深衣素冠”“深衣布冠”等；而描述袍時，都是一種特指，且多加量詞，如“缊袍”“一綈袍”“錦夾袍各一”“布袍草履”等。據(jù)此，筆者推測，在先秦及秦漢時期的文獻中，深衣應是一個抽象名詞，是對一類款式服飾的總稱，而袍是具體的一類衣服。此外，《后漢書·輿服志》記載，貴族謁廟時所穿之服皆為深衣制，如“太皇太后、皇太后入廟服，紺上皂下，蠶，青上縹下，皆深衣制……皇后謁廟服，紺上皂下，蠶，青上縹下，皆深衣制……貴人助蠶服，純縹上下，深衣制……公、卿、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夫人……皆深衣制”[4]3676-3677。由此可見，深衣又是一個款式名詞。徐廣對該處提及的深衣注解為“即單衣?！笨赡苤皇菍Α敖C上皂下，蠶，青上縹下”這類材質(zhì)深衣的進一步補充，并不是說所有深衣都是單衣?！逗鬂h書·輿服志》中也有一個深衣制的例子：“（皇帝）服衣，深衣制，有袍，隨五時色?！盵4]3666說明皇帝所服之衣皆為深衣制，袍亦為深衣的一種。

（二）襦與褐

1.襦。襦是一種短衣，用葛布或麻布制作?！墩f文解字》曰：“襦，短衣也?！盵3]169《急就篇》顏師古注曰：“短衣曰襦，自膝以上，一曰短而施要 （腰）者?！盵12]171據(jù)此，襦應有長、短兩種，長襦及膝，短襦及腰臀部，涇渭秦墓中發(fā)現(xiàn)有短襦[19]（圖3-1），秦始皇兵馬俑坑中發(fā)現(xiàn)有長襦實例[13]（圖3-2）。根據(jù)單復及有無絮者，襦可分為三種：單襦、夾襦和復襦。單襦，有表無里，也稱作襜；夾襦，有表有里，也稱夾；復襦有表有里，且有絮，也稱作褚衣[20]。襦衣形制靈活，方便庶民勞作、士兵行軍，戰(zhàn)國秦時為武士的統(tǒng)一服飾[1]，至漢時逐漸演變?yōu)榘傩盏钠胀ǔ７?/p>

圖3 體衣—襦

2.褐。褐實際上是襦衣的一種，因其布的質(zhì)料是麻布或粗布而稱之為褐，一般為下層勞動人民或卑賤者所服[21]?！端⒌厍啬怪窈啞で芈墒朔N·金布律》中記載，政府在冬日對囚犯寒冷者統(tǒng)一發(fā)放“褐衣”，并根據(jù)用麻多少，有大、中、小之分[22]?？梢娗貢r囚犯常穿褐衣。

三、脛衣

脛衣，屬下裳?！把F”與“邪偪”皆屬此類。

1.袴。亦作“绔”。《說文解字》曰：“绔，脛衣也?！盵3]276先秦時期，袴的實物資料發(fā)現(xiàn)較少，目前所見最早的袴的形制在寶雞茹家莊西周墓發(fā)現(xiàn)的銅車飾上（圖4-1）[23]。東周時期，袴仍然流行。馬山一號楚墓出土的鳳鳥花卉紋繡紅棕絹面綿袴，是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年代最早的袴（圖4-3），大致可以給我們提供這一時期袴的基本形制。馬山一號綿袴，由袴腿和袴腰兩部分構(gòu)成，袴腰由四片長方形白絹縫成，與袴腿前方和兩側(cè)縫合，后腰處敞開，袴腿之間縫合有一長方形襠，袴腿互不相連[24]，穿著時需將袴腰兩側(cè)從腰后纏繞，與襦相配穿著。1998年，在且末縣扎滾魯克墓地出土了一件毛布袴（圖4-4），袴腿和腰已全部縫合起來，襠部還做了防磨處理[25]。合襠袴，能保護大腿和臀部肌肉皮膚，避免騎馬時與皮膚的直接摩擦。同時，不必外加裙或長襦，省時省力，且更加充分地解放肢體。塔兒坡秦墓騎兵俑[26]（圖4-2）和涇渭秦墓騎馬俑[27]，其腿上亦應有袴，但因俑的表現(xiàn)形式限制，具體形制不詳。秦始皇兵馬俑的袴，多較為肥大（圖4-5），應填有綿絮或麻等。 西漢時期，在張家山247號漢墓、長沙馬王堆3號漢墓、鳳凰山8號漢墓、江蘇海州西漢侍其繇墓和陶灣西郭寶漢墓、江蘇海州西漢凌惠平墓、江蘇東海尹灣6號漢墓、甘肅武威磨咀子48號漢墓等高等級男性墓葬中，都發(fā)現(xiàn)有袴（多數(shù)為遣冊記載隨葬有袴，少數(shù)發(fā)現(xiàn)有袴的實物）[28]。從袴的適用人群來看，袴從先秦至漢，經(jīng)歷了一個由奴隸和平民到武士和游牧民族、再到中原高等級貴族的發(fā)展歷程，這可能也是后世“紈绔子弟”語義的來源。

圖4 脛衣—袴

2.邪偪。亦稱“邪幅”“偪”“行縢”?！妒?jīng)注疏·詩·小雅·采菽》曰：“邪幅在下?！编嵭{：“邪幅，如今行縢也。逼束其脛，自足至膝，故曰在下。”[16]489《釋名》：“偪，以自逼束。今謂之行縢，言以裹腳，可以跳騰輕便也?！盵2]75“行縢”之稱，始見于漢代著述中，隋代以后稱“行纏”。戰(zhàn)國早中期的涇渭秦墓中發(fā)現(xiàn)的上襦下袴俑和秦兵馬俑步兵俑，腿上多綁有邪偪（圖3-1，圖3-2），目的在于防止箭鏃、戈矛等兵器刺傷腿部[1]。

四、足衣

鞋靴，在古代被泛稱為“足衣”，以草、皮、木、絲、葛麻等制成，先秦時期稱“屨”“舄”“屝”，秦漢及其以后稱“履”“屝”，唐以后才稱“鞋”?！棒焙汀皩小笔菍F族鞋靴的專用稱呼，“屝”指草鞋?！皩铡焙汀奥摹?，是同一事物在不同時間上的兩個概念，秦時庶人不可著絲履。在涇渭秦墓[27]和秦始皇兵馬俑[13]113-114中，皆發(fā)現(xiàn)有布帛履（圖5）?！板臁焙汀把ァ?，是關(guān)乎鞋子式樣、質(zhì)地的兩個概念，基本為歷代所沿用，前者，指一種笨重的木底鞋，利于雨天行走。后者為革履，亦稱絡(luò)緹，類似于現(xiàn)在的帶靿筒鞋，胡人游牧騎乘多習慣穿。塔兒坡秦墓出土的騎馬俑，可能服用的是靴，但因刻畫方式及保存原因等，表現(xiàn)不清。

圖5 足衣

五、結(jié)語

綜上所述，頭衣里，貴族帶冠，形制多樣，除了束發(fā)外，更具有禮儀性。弁，為鹿皮制成，等級較高。巾、幘，皆為庶民服用，幘的原型為巾，后與冠搭配使用，巾至南北朝時發(fā)展為幞頭。體衣里，深衣，是一個款式名詞，為長衣；袍，是具體的一類衣服，為深衣的一種；襦與褐為短衣，乃普通常服，褐為下層勞動人民或卑賤者所服用。脛衣里，袴與襦搭配使用，行縢綁于小腿部，起護腿作用。足衣里，一般的鞋先秦時稱“屨”，秦漢及其以后稱“履”；“屐”，是一種木底鞋，雨天穿用，“靴”，是一種革履，帶靿，多為騎乘時所穿。東周服飾概念的明確界定與區(qū)分，對于考古工作具有實踐價值，也有利于服飾研究，意義十分重大。

本課題為陜西省教育廳2017年專項科學研究計劃“考古學視野下的東周服飾（17JK0840）”階段性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