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玲 趙曉靜 唐正
【摘 要】 董事高管責任保險是一項重要的外部治理機制。文章以2015—2019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檢驗了購買董事高管責任保險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同時加入了內部控制質量作為調節(jié)變量。研究發(fā)現(xiàn),購買董事高管責任保險的公司支付的審計費用更高,內部控制質量顯著促進了董事高管責任保險與審計費用之間的正相關關系。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內部控制質量的調節(jié)作用在兩職合一的領導權結構下更為顯著。研究成果豐富了董事高管責任保險經濟后果以及審計費用影響因素的文獻,為上市公司是否引入董事高管責任保險提供了參考與借鑒。
【關鍵詞】 D&O保險; 審計費用; 內部控制; 兩職合一
【中圖分類號】 F272.9;F842.6;F239.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2)07-0121-07
一、引言
2020年4月3日,中國平安保險回應瑞幸咖啡索賠董責險的新聞將董責險帶入了大眾視野,“董責險”是董事高管責任保險的簡稱(D&O保險),最早在美國興起,隨著董事高管承擔的責任越來越重要,逐漸在發(fā)達國家的資本市場上盛行,成為一項重要的外部治理措施。我國D&O保險起步較晚,2002年證監(jiān)會頒布的《上市公司治理準則》中提到“經股東大會批準,上市公司可以為董事購買責任保險”,首次將D&O保險制度引入文件。經過十幾年的發(fā)展,D&O保險在我國資本市場逐漸占據一席之地,不少學者對D&O保險的經濟后果展開一系列的研究。
現(xiàn)有研究多從企業(yè)創(chuàng)新、公司違規(guī)、融資約束以及企業(yè)投資等方面分析D&O經濟后果,較少從第三方中介機構進行研究。審計作為獨立的第三方對被審計單位的經營狀況進行監(jiān)督,審計師在對被審計單位實施審計的過程中承擔了越來越多的“深口袋”責任。被審計單位若經營風險過高,發(fā)生經營失敗,而審計師又出具了標準無意見的審計報告,則審計師將遭受嚴厲懲罰,因此對經營風險較高的被審計單位,審計收費也會比較高,即審計收費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被審計單位風險的大小。那么,D&O保險的引入是否會讓審計師覺得D&O保險給董事高管提供了“兜底”作用,加大其機會主義行為發(fā)生的概率,從而做出被審計單位審計風險水平較高的判斷,提高審計費用?或是D&O保險的引入解決了董事高管的后顧之憂,激勵其勇于嘗試,勇于創(chuàng)新,從而使企業(yè)的風險承擔水平提高,進而影響審計費用?基于此,本文利用2015—2019年A股上市公司數(shù)據,研究購買D&O保險對審計費用的影響。結果表明:(1)上市公司購買D&O保險顯著增加了其審計費用。(2)內部控制質量對D&O保險與審計費用之間的正相關關系起到了顯著的正向調節(jié)作用,這也印證了D&O保險對審計費用的正向影響不是由于機會主義造成的。(3)內部控制質量的調節(jié)作用在兩職合一的領導權結構下更為顯著。
本文可能的貢獻如下:第一,從審計這一外部監(jiān)督者的視角考察了上市公司購買D&O保險對審計費用的影響?,F(xiàn)有關于D&O保險經濟后果的文獻主要著眼于購買D&O保險對企業(yè)創(chuàng)新、公司違規(guī)、投融資等方面的影響,本文將這一思路擴展至審計領域,豐富了D&O保險的經濟后果以及審計費用影響因素的相關文獻。第二,從內部控制角度研究了D&O保險與審計費用的關系。研究發(fā)現(xiàn)內部控制對D&O保險與審計費用的正相關關系起到促進性調節(jié)作用,證明D&O保險不是由于機會主義效應而增加了審計費用,即D&O保險發(fā)揮了積極的治理作用。
二、文獻綜述
(一)D&O保險的經濟后果研究
D&O保險是指上市公司購買的,在公司董事高管履行其職責的過程中因工作疏忽、不當行為而引起訴訟或者賠償時,由保險公司代為賠償?shù)囊环N保險?,F(xiàn)有文獻對D&O保險的治理效果未能達成一致,主要有三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D&O保險能夠發(fā)揮激勵效應,即董事高管因公司為他們投保了D&O保險而打消了顧慮,可以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創(chuàng)新,在經營方式上也會更大膽。研究發(fā)現(xiàn),購買D&O保險能夠提高公司的風險承擔水平[ 1 ],改善公司創(chuàng)新決策[ 2 ],提高創(chuàng)新產出與創(chuàng)新效率,創(chuàng)造更多價值。
另一種觀點認為D&O保險有監(jiān)督效應。這種觀點站在保險人角度,保險公司在承保前會對投保公司進行風險識別與評估,發(fā)揮事前監(jiān)督的功能,并且為了減少被保險人購買D&O保險后的機會主義行為,會利用專業(yè)技術以及職能對被投保人的履職行為進行事中與事后監(jiān)督,從而達到有效監(jiān)督的目的,降低第一類和第二類代理成本,具有重要的外部治理作用[ 3 ]。李從剛和許榮[ 4 ]研究發(fā)現(xiàn)D&O保險顯著降低了公司違規(guī)傾向,并通過實證檢驗得出不同于大多數(shù)國外學者的研究結論,即D&O保險在中國情境下發(fā)揮了監(jiān)督效應,對上市公司治理水平起到了一定的改善作用。凌士顯[ 5 ]認為上市公司購買D&O保險會對內部控制質量有顯著的提升作用,投保公司受到保險人的監(jiān)督,對財務困境具有治理作用,并且能夠抑制上市公司的違規(guī)行為[ 6 ],提升其商業(yè)信用,而內部控制質量能夠削弱D&O保險對財務困境與違規(guī)行為的治理作用,促進D&O保險對商業(yè)信用的積極影響。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D&O保險的引入導致更多的機會主義行為,即購買D&O保險降低了董事高管從事自利行為的成本,從而產生“兜底效應”,更容易誘發(fā)董事高管的自利行為,損害公司股東的利益,使公司財務重述的發(fā)生概率更高,訴訟風險加大,甚至有可能使大股東基于D&O保險的庇護作用進一步侵占中小股東的利益,對公司治理產生非常不利的影響。
(二)審計費用的影響因素研究
關于審計費用及其影響因素,學者從不同角度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從被審計單位特征的角度來看,紀亞方等[ 7 ]發(fā)現(xiàn)公司發(fā)生的訴訟次數(shù)越多,金額越大,審計收費就越高,而經營風險對二者的關系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張鑫等[ 8 ]認為企業(yè)風險承擔水平對審計費用起到了正向影響,企業(yè)風險承擔水平越高,審計師會認為被審計單位的經營風險越高,故而會收取較高的風險溢價。內部控制與審計費用之間的關系,學者存在一定的分歧。一些學者認為內部控制質量與審計費用存在正相關關系,如Foley's[ 9 ]認為美國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質量在薩班斯法案頒布并實施之后有了顯著的提升,審計費用與法案頒布之前比也顯著增加;程曉陵和曾雅婷(2012)認為,基于信號傳遞理論,內部控制質量高的上市公司更愿意向外界披露其內部控制狀況,向投資者傳達公司良好的信號,因而會選擇高聲譽高質量的會計師事務所為其提供審計服務,這導致公司的審計費用增加。此外,李百興等[ 10 ]也通過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單變量回歸中內部控制質量與審計費用呈正相關關系。另一些學者則持相反觀點,認為內部控制質量對審計費用具有抑制作用,如葛新旗和馮怡[ 11 ]研究了內部控制對審計費用的影響,檢驗結果表明二者存在負相關關系;蔣學洪等[ 12 ]研究發(fā)現(xiàn)內部控制缺陷程度與審計費用正相關,即內部控制質量較低的企業(yè),其審計費用較高。
從公司治理角度,研究發(fā)現(xiàn)高管斷裂帶的存在[ 13 ]以及家族企業(yè)聘用職業(yè)經理人[ 14 ]增加了代理成本,使上市公司支付更高的審計費用,而高管學術經歷能夠降低公司的盈余管理水平,進而降低審計費用,提高了公司治理水平。楊湘琳和王永海[ 15 ]認為高管薪酬與審計收費呈正相關關系,高管為了較高的薪酬激勵,激發(fā)出粉飾報表以及盈余管理的動機,而會計信息不透明給高管提供了財務舞弊的機會,審計師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進行調查,因此會計師事務所會收取更高的費用。胡曉明和莊翔[ 16 ]研究發(fā)現(xiàn),大股東持股比例與審計費用呈U型關系,即大股東持股比例在一定的范圍能增加審計費用,適中的大股東持股比例才能降低審計費用。Jizi和Nehme[ 17 ]通過對2009—2015年749家活躍的美國上市商業(yè)銀行實證檢驗發(fā)現(xiàn),董事會獨立性越高,公司支付的審計費用越高。
以上可以發(fā)現(xiàn),關于D&O保險經濟后果的研究多集中于企業(yè)創(chuàng)新、公司違規(guī)、資本成本以及財務重述等方面,即考察D&O保險的內部治理效果。此外,現(xiàn)有文獻多從高管自身特質、董事會特征等角度分析審計費用的影響因素,而從外部監(jiān)督角度研究的較少。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董事高管責任保險與審計費用
從理論上看,無論是D&O保險的哪種治理效應都會引起審計費用的增加。從機會主義效應來看,基于信息不對稱理論,首先,董事高管與公司股東之間存在著信息不對稱。董事高管作為公司治理的直接參與者,熟知公司的真實運營情況,處于信息優(yōu)勢,而股東作為委托代理理論中的委托方遠離信息中心,獲取信息的難度較大,處于信息劣勢,董事高管可能會向股東隱瞞由于投機行為導致的公司業(yè)績不善,投保D&O保險的董事高管更有動機利用這種信息不對稱來進行個人私利行為。其次,被審計單位與審計師之間存在著信息不對稱?;谛盘杺鬟f理論,審計師出具的審計報告能夠向利益相關者傳達公司經營狀況是否良好的信號,審計師對被審計單位實施審計時,更加關注可能會引發(fā)財務報表問題的信息,而被審計單位投保D&O保險這一行為可能會被視為經營風險增加的信號,因此在承接該類公司的審計業(yè)務時,會投入更多的審計資源,以將審計風險降至可控水平,故收取的審計費用因這部分風險溢價而增加。
從監(jiān)督激勵效應看:一方面,投保D&O保險的公司將高管利用其職能進行自利行為而面臨訴訟的風險轉移給了保險公司,保險公司扮演了最后賠款人的角色,風險系數(shù)較高,所以理性的保險人為了降低風險水平會對投保公司進行有效監(jiān)督,支持投保公司選擇審計質量較高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 18 ],根據聲譽理論,審計師聲譽是審計質量的基礎,能夠抑制公司的違規(guī)行為,高質量的會計師事務所收取的審計費用中存在聲譽溢價[ 19 ],因而投保公司支付的審計費用也比較高;另一方面,D&O保險的引入解決了董事高管的后顧之憂,激勵其勇于嘗試,勇于創(chuàng)新,從而使企業(yè)的風險承擔水平提高,審計費用增大。綜合上述分析,提出假設1:
H1:購買D&O保險會增加上市公司的審計費用。
(二)董事高管責任保險、內部控制與審計費用
內部控制作為一項重要的公司內部治理機制,在一定程度上會對D&O保險的治理效果產生影響。本文認為高質量內部控制主要從兩個方面強化D&O保險對審計費用的正向影響。首先,在內部控制質量較高的企業(yè)中,企業(yè)管理更加規(guī)范,信息溝通效率較高,各職能部門之間的權力可以得到有效制衡,使得D&O保險在更加健全規(guī)范的監(jiān)控體系中發(fā)揮治理作用,能夠抑制和減少董事高管的機會主義行為,D&O保險的監(jiān)督效應使得審計費用增加。其次,D&O保險的引入,能夠激勵董事高管對公司的經營管理進行改革與創(chuàng)新,以提高公司的盈利水平,在高質量的內部控制環(huán)境中,D&O保險的激勵作用更明顯,企業(yè)風險承擔水平升高,經營風險加大,審計師進行審計時會采取更多實質性程序,故審計費用會增加。基于此,提出假設2:
H2:內部控制質量能夠顯著促進D&O保險與審計費用之間的正相關關系
四、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shù)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5—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作為分析樣本,其中D&O保險數(shù)據來源于中國研究數(shù)據服務平臺(CNRDS),內部控制數(shù)據來源于深圳迪博內部控制與風險管理數(shù)據庫,其他數(shù)據均來源于國泰安數(shù)據庫。為保證研究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對數(shù)據進行了如下處理:(1)剔除金融、保險類公司的數(shù)據;(2)剔除ST或*ST等經營異常的公司數(shù)據;(3)剔除數(shù)據缺失的樣本;(4)對所有連續(xù)變量進行了上下1%分位數(shù)的縮尾處理。進行上述處理后,本文共得到13 351個觀測值。數(shù)據處理采用Stata15.0軟件。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審計費用(Audit Fee),是財務報表審計費用與內部控制審計費用的總和,做實證分析時取審計費用的自然對數(shù)。
2.解釋變量
本文借鑒胡國柳和胡珺(2014)的研究,選取虛擬變量Ins測度企業(yè)的參保情況。Ins=1表示企業(yè)當年認購了D&O保險,Ins=0表示企業(yè)當年沒有認購D&O保險。
3.調節(jié)變量
本文選取內部控制作為調節(jié)變量,參考陳作華和方紅星[ 20 ]的研究,選取2014—2018年迪博內部控制指數(shù)來度量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質量,該指數(shù)能夠全面反映上市公司的內控水平與風險防控能力。在做實證分析時參考劉杰等[ 21 ]的研究,將內控指數(shù)除以100,以進行標準化處理。
4.控制變量
參考已有文獻的做法,本文對有可能影響到審計費用的變量進行控制。這些變量具體包括:審計意見類型(Opinion)、是否國際四大審計(Big4)、審計機構變更(Change)、流動比率(Current)、資產負債率(Lev)、資產報酬率(Roa)、成長性(Growth)、應收賬款周轉率(Rtr)、產權性質(Soe)、股權集中度(Top10)、兩職合一(Dual)以及公司規(guī)模(Size),同時控制了年度(Year)和行業(yè)(Industry)虛擬變量。各變量的具體定義見表1。
(三)模型構建
為驗證假設,構建如下模型進行回歸分析:
模型(1)檢驗D&O保險對審計費用的影響,模型(2)在模型(1)的基礎上增加了含有內部控制變量的交乘項,用于檢驗內部控制對D&O保險與審計費用之間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
五、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tǒng)計
表2顯示了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結果。從Panel A全樣本描述性統(tǒng)計中可以看出,有6.59%的上市公司購買了D&O保險,相較于西方國家上市公司的董責險投保率,這一比例還比較低;審計費用自然對數(shù)的最小值為12.68,最大值為16.26,表明我國上市公司的審計費用存在較大的個體差異;內部控制的均值為6.283,標準差為1.434,說明我國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質量整體上較好,但是個體差異也較大;Big4的均值為0.0568,即樣本中只有5.68%的上市公司選擇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承接本公司的審計業(yè)務。Panel B將變量按照D&O保險(Ins)進行了分組,檢驗對審計費用lnAF的影響??梢钥闯觯徺ID&O保險的樣本中,審計費用的均值為14.56,顯著高于未購買D&O保險樣本中審計費用的均值,初步驗證了本文的假設1。Big4在購買D&O保險的樣本中的均值顯著高于未購買D&O保險的樣本均值,即購買D&O保險的公司更傾向于選擇國際四大作為獨立的第三方審計機構,而事務所規(guī)模越大,聲譽越好,其審計收費也越高,從而說明購買D&O保險的公司審計費用高是其追求更高的審計質量造成的。
(二)相關性分析
本文進行了主要變量間的Pearson相關性分析。D&O保險與審計費用間的相關系數(shù)為0.26,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初步表明在不考慮其他控制變量的情況下,D&O保險與審計費用為正相關關系,與本文的預期相符。是否國際四大審計、成長性和產權性質均與審計費用存在正相關關系,且均在1%水平上顯著;流動比率、資產報酬率和兩職合一均與審計費用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變量間相關系數(shù)最大不超過0.44,且變量間方差膨脹因子(VIF)的最大值為2.41,均值為1.34,表明變量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限于篇幅表略)。
(三)回歸結果分析
表3是模型回歸結果。列(1)、列(2)列示了模型(1)的回歸結果。其中列(1)是董責險與審計費用的單變量分析,列(2)是多元回歸分析的結果。結果表明無論是一元回歸還是多元回歸,購買D&O保險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即D&O保險與審計費用顯著正相關,假設1得到驗證。列(3)、列(4)列示了模型(2)的回歸結果,結果表明無論是否控制其他變量,交乘項Ins×IC均顯著為正,即內部控制質量對D&O保險與審計費用的關系具有正向調節(jié)作用,假設2得到驗證。同時,由列(4)可以看出,內部控制質量本身對審計收費存在一定的抑制作用,但是這種抑制作用并沒有沖淡內部控制的正向調節(jié)作用。在控制變量方面,審計意見、審計機構變更、流動比率、資產報酬率、應收賬款周轉率和產權性質與審計費用顯著負相關,是否國際四大審計、公司規(guī)模和股權集中度與審計費用顯著正相關,而兩職合一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并不顯著。
(四)進一步分析
領導權結構與產權性質對內部控制調節(jié)作用的影響。基于委托代理理論,兩職合一的領導權結構下,經理人擁有了委托人與代理人的雙重身份,領導權力集中,董事會缺乏有效監(jiān)督,可能使內部控制制度流于形式,故內部控制對審計費用的抑制作用不顯著,投保D&O保險的董事高管在這種領導權結構下容易誘發(fā)機會主義行為,導致D&O保險的機會主義效應發(fā)揮主作用,因而在兩職合一的領導權結構下,內部控制的正向調節(jié)作用更加顯著;與之相反,在兩職分離的領導權結構下,管理層受到了必要的監(jiān)督與控制,內部控制的有效性得到保證,在這種環(huán)境下,D&O保險的監(jiān)督激勵效應發(fā)揮主作用。為了驗證上述猜想,對模型(2)進行了不同領導權結構下的分組回歸,表4的列(1)、列(2)列示了該分組回歸的結果。結果顯示購買D&O保險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只在兩職分離的領導權結構下顯著,Ins×IC的系數(shù)在兩職合一的樣本中為0.079,大于其在全樣本中的系數(shù),并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即內部控制對D&O保險與審計費用的調節(jié)作用在兩職合一的領導權結構下更顯著,而在兩職分離的領導權結構下不顯著,且內部控制對審計費用的抑制作用也不顯著,表明兩職合一的領導權結構下企業(yè)的內部控制質量較低,內部治理環(huán)境較差,此時D&O保險的機會主義效應發(fā)揮了主作用,驗證了上述猜想。
(五)穩(wěn)健性檢驗
為了使本文的研究結果具有更高的可靠性,采用如下方法進行檢驗,限于篇幅表略。
1.使用Heckman二階段分析法控制內生性問題
審計費用與是否購買D&O保險可能存在內生性。一方面,董責險作為一種比較有效的公司治理機制,購買D&O保險的公司內部治理水平較高,因而會追求更高的審計質量,進而審計費用較大;另一方面,審計費用較高的公司,審計質量與公司治理水平一般也比較好,為了進一步提升治理水平更傾向于引入D&O保險。故本文采用Heckman二階段分析法進行檢驗。第一階段的Probit模型如下:
由于獨立董事帶來的風險高于公司的內部董事,因而獨立董事占比更高的公司更有可能購買D&O保險來降低潛在的風險,因此在模型(3)中加入了獨立董事比例變量(Indep)。工具變量的選擇借鑒袁蓉麗等[ 22 ]的研究,以同行業(yè)其他上市公司購買D&O保險的行業(yè)均值(Ins_indmean)作為工具變量。對模型(3)進行回歸,估計樣本購買D&O保險的逆米爾斯比(IMR),再將IMR代入主回歸方程模型(1)中,得到第二階段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IMR的系數(shù)在5%水平上顯著,即回歸模型(1)存在一定程度的內生性偏誤,修正后Ins的系數(shù)依舊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D&O保險與審計費用之間的正向關系在控制了可能的內生性問題之后仍然顯著,說明本文的結論是穩(wěn)健的。
2.去除購買D&O保險但沒有公布相關議案的樣本觀測值
中國研究數(shù)據服務平臺(CNRDS)搜集到的D&O保險數(shù)據中,存在購買D&O保險但沒有公布相關議案的公司,去除這些數(shù)據,用剩下的數(shù)據構成Ins=1的樣本,分別用模型(1)和模型(2)進行回歸,得到的回歸結果與前文一致,并進一步按照領導權結構進行分組回歸,檢驗不同的領導權結構對內部控制調節(jié)作用的影響,得出的結論也與前文一致,所以本文的結論是穩(wěn)健的。
六、結論與啟示
本文以2015—2019年A股上市公司作為數(shù)據樣本,實證檢驗了購買D&O保險對審計費用的影響以及內部控制質量發(fā)揮的調節(jié)作用。研究結果表明:(1)上市公司購買D&O保險顯著增加了其審計費用,在控制內生性問題后,二者關系依然顯著。(2)內部控制質量對D&O保險與審計費用之間的正相關關系起到了顯著的正向調節(jié)作用,而內部控制質量高的公司,其內部治理水平也較高,說明D&O保險對審計費用的正向影響不是由于機會主義導致的。(3)內部控制質量的調節(jié)作用在兩職合一的領導權結構下更為顯著。
本文的研究證明D&O保險發(fā)揮了積極的治理作用,然而我國上市公司D&O保險的投保率比較低,監(jiān)管部門應當保障D&O保險發(fā)揮作用的外部環(huán)境,以引導其在我國資本市場的健康發(fā)展。進一步分析可知,在兩職合一領導權結構的企業(yè)中,D&O保險容易發(fā)揮其機會主義效應,沒有起到應有的外部治理作用,因而在這種類型的企業(yè)中,應該注意其內部控制制度的完善,加強內部控制的作用,以為企業(yè)提供良好的內部治理環(huán)境。
【參考文獻】
[1] 胡國柳,胡珺.董事高管責任保險與企業(yè)風險承擔:理論路徑與經驗證據[J].會計研究,2017(5):40-46.
[2] 李從剛,許榮.董事高管責任保險、公司治理與企業(yè)創(chuàng)新:基于A股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J].金融監(jiān)管研究,2019(6):85-102.
[3] 袁蓉麗,王群,夏圣潔.董事高管責任保險與增發(fā)費用[J].中國軟科學,2019(6):107-117.
[4] 李從剛,許榮.保險治理與公司違規(guī):董事高管責任保險的治理效應研究[J].金融研究,2020(6):188-206.
[5] 凌士顯.董事高管責任保險與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質量[J].南方金融,2019(8):50-60.
[6] 雷嘯,唐雪松,蔣心怡.董事高管責任保險能否抑制公司違規(guī)行為?[J].經濟與管理研究,2020,41(2):127-144.
[7] 紀亞方,欒甫貴,丁一.公司訴訟與審計收費:基于經營風險的中介效應[J].管理學刊,2020,33(3):48-60.
[8] 張鑫,喬貴濤,王亞茹.企業(yè)風險承擔是否提升了審計收費水平?[J].南京審計大學學報,2020,17(1):34-44.
[9] FOLLEY'S FIFTH.SOX costs sock small firms[J].The Information Management Journal,2008(3):14.
[10] 李百興,王博,卿小權.內部控制質量、股權激勵與審計收費[J].審計研究,2019(1):91-99.
[11] 葛新旗,馮怡.經營風險、內部控制與審計費用:基于上市公司2015—2017年的數(shù)據經驗[J].投資研究,2019,38(6):58-68.
[12] 蔣學洪,王瑞華,楊艷文,等.內部控制審計與審計費用的實證研究:來自中國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J].新疆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社會科學版),2019,47(3):10-19.
[13] 夏寧,藍夢,鄭雅瑗.高管斷裂帶與審計費用[J].審計研究,2020(3):77-85.
[14] 朱榮,李霞.家族企業(yè)職業(yè)經理人與審計費用:代理成本效應與聲譽效應的雙重檢驗[J].審計與經濟研究,2020,35(4):38-46.
[15] 楊湘琳,王永海.高管薪酬、會計信息透明度與審計收費:基于中國制造業(yè)上市公司的數(shù)據[J].科學決策,2020(2):42-65.
[16] 胡曉明,莊翔.大股東持股比例、商譽與審計費用:有調節(jié)的中介效應[J].會計之友,2020(22):16-21.
[17] JIZI M,NEHME R.Board monitoring and audit fees:the moderating role of CEO/chair dual roles[J].Managerial Auditing Journal,2018,33(2):217-243.
[18] 凌士顯.董事高管責任保險與審計費用增加:監(jiān)督、激勵還是縱容?——基于中國A股經驗數(shù)據的實證研究[J].審計與經濟研究,2020,35(1):51-60.
[19] 鄭莉莉,鄭建明.制度環(huán)境、審計聲譽機制與收費溢價[J].審計研究,2017(5):78-86.
[20] 陳作華,方紅星.內部控制能扎緊董監(jiān)高的機會主義減持藩籬嗎[J].會計研究,2019(7):82-89.
[21] 劉杰,周兆斌.CFO學術背景、產權性質與內部控制質量[J].會計之友,2020(12):61-67.
[22] 袁蓉麗,文雯,謝志華.董事高管責任保險和財務報表重述[J].會計研究,2018(5):2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