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薇,李廣志
(1.四川大學 外國語學院,成都 610207;2.寧波大學 外國語學院,浙江 寧波 315211)
《續(xù)日本紀》言:“我朝學生播名唐國者,唯大臣與朝衡二人。”[1]隨日本第九次遣唐使入唐的留學生朝衡(又作晁衡,即阿倍仲麻呂),因卒業(yè)太學、科舉題名而留仕唐廷。歷仕玄宗、肅宗、代宗三朝,歷任司經(jīng)局校書、左拾遺、左補闕、儀王友、衛(wèi)尉卿、秘書監(jiān)、安南都護及節(jié)度使等職。朝衡在8世紀唐日關系及人員往來場域中扮演了關鍵角色,并與東渡傳戒的鑒真同被譽為中日交流史之“雙璧”[2]。有唐一代,“外籍客卿”作為特殊群體,可見其濃厚的“慕華”情結與“唐化”現(xiàn)象。作為官員仕唐,他們不僅周旋于唐都長安的上流社會與幕僚群體中,并可見與士大夫階層之間深度融合與滲透的傾向。日籍客卿朝衡終生仕唐,埋骨長安,與官僚文人間不乏風雅之交。其交往的史實,大凡見于同期相關漢詩及和歌等文學素材。除與王維、包佶、儲光義、趙驊等人私交密切,朝衡與詩仙李白之間的私交軼事亦廣傳于唐土,遠流東瀛,并啟發(fā)了日本后世文人的漢詩創(chuàng)作與文學審美。
據(jù)《續(xù)日本紀》記載,朝衡于日本靈龜二年(717)隨第九次遣唐使入唐。因其父阿倍船守在奈良朝的五品官位而入國子監(jiān)太學。卒業(yè)后,經(jīng)科考題名而留仕唐廷。王維《送秘書晁監(jiān)還日本國并序》言“名成太學,官至客卿”[3]1289,描述的即是朝衡在唐就學與任官的情形。
天寶初年,李白游歷至會稽與詩人吳筠相聚。適逢吳筠受玄宗之召去往長安,李白因此與之共赴。至長安,李白經(jīng)賀知章舉薦而入仕翰林供奉。但在目前可考的文獻范圍內(nèi),未見李朝二人相識的確切線索?!短撇抛觽鳌份d,“天寶初,自蜀至長安,道未遂,以所業(yè)投賀知章?!盵4]據(jù)杉本直治郎考證,唐天寶二年(743)朝衡時任儀王友[5]246-248。又《唐六典》親王府記載,“友一人,從五品下”;“友掌陪侍游居。規(guī)諷道義”[6]。“友”一職,隸屬親王府職位,負責陪護親王的出行起居,兼責諷諫?!皟x王”,即玄宗第十二子儀王璲。李白任翰林供奉數(shù)年后被逐出長安。普遍觀點認為,李朝二人的初識即在此之間[7]。
然而,因相關文獻的闕載,李朝二人何時何地、如何相識等問題,尚難定論。管見所及,當時的李白供職于翰林院,同期供職于親王府的朝衡因公務關系,與李白相識的可能性較大。在詩賦之交成為士大夫群體及上流社交重要渠道的唐代社會,長于漢詩的客卿朝衡與詩仙李白的初識,抑或出于詠詩唱酬的宮廷文學沙龍等場合。時任儀王友、并長于詩文的客卿朝衡偶遇“詩仙”李白,二人之間的風雅之交不難想象[5]431。而事實亦證明,二者私交的史實亦通過詩文唱酬得以細觀。
李白《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詩中有“身著日本裘,昂藏出風塵”[3]1789一聯(lián)。據(jù)李白自注:“裘則朝卿所贈日本布為之?!盵3]1789《羅山林先生文集》卷37中所收的《改定阿倍仲麻呂傳》中亦言,“仲麻侶嘗以布裘贈王屋山人魏萬日本布為之翰林李太白送魏萬詩云身著日本裘昂藏出風塵是也”[8],《李白全集編年簽注》依王琦所注,“二句非自謂,裘乃朝衡贈魏萬者”[9]1096??梢姡腥諏W界對此“日本裘”的認知,是傾向于“朝衡贈予魏萬之物”這一傳統(tǒng)認知。
杉本直治郎據(jù)魏萬詩《金陵酬翰林謫仙子》序文中“雪上天臺山,春逢翰林伯”,及魏萬《李翰林集序》“解攜明年。四海大道”中的提示,推證李白與魏萬的相遇即《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的創(chuàng)作時間是在朝衡辭唐歸國的天寶十二年(753)之后,安史之亂爆發(fā)前的天寶十三年春[5]434-435。而后,日本學者黑川洋一在此基礎上指出,天寶末年尚為一介青年書生的魏萬與朝衡之間相識的可能性較小,進而認為李白詩中所言“日本裘”乃朝衡贈予李白之物。而這件朝衡所贈的日本裘在魏萬與李白惜別之際,又借予其穿在身上[10]。作為私交信物,朝衡將自故國帶來的“日本裘”贈予李白御寒。魏萬南下尋訪李白,正值李白離開長安云游期間。魏萬將歸,李白將此裘借予其穿于身,如此推論符合邏輯。若果真如此,朝衡贈裘的契機則很有可能是李白離開長安之際。
對于朝衡日本裘的贈予對象究竟為魏萬或李白的問題,學界尚存爭議。但這并不影響李白自注“裘則朝卿所贈日本布為之”本身所具備的內(nèi)涵。《舊唐書》東夷傳載,日本留學生“贈趙玄默闊幅布為”[11],可見日本人贈送唐人傳統(tǒng)織物的習慣,或可視為當時國際間的慣有禮節(jié)。另有學者稱,朝衡所贈日本裘來歷匪淺,乃日本天皇所賜之物[2],可見贈予對象與朝衡交情之篤厚。管見所及,李白對“日本裘”一詞進行自注,是緣于對贈予者的深厚情誼。李白目睹身穿此裘的魏萬,便憶起摯友朝衡,故特意對此加以自注。自注內(nèi)容并非僅為表明此裘非同尋常的來歷、材質(zhì)及異國情緣,更大程度是因其與朝衡之間的淵源。它直言了李朝二人篤厚的私交關系,亦是李白對故友朝衡牽掛至深的自然流露。
天寶十二年,朝衡隨藤原清河大使以唐朝送客使的身份東歸,不料途經(jīng)阿爾奈波島(即沖繩群島)時遭遇海難,后漂流至安南驩州(今越南義安省榮市)。自此,民間有朝衡溺海身亡的消息誤傳。此時的李白早已遠離長安,云游四方。其游歷至蘇浙一帶,聽聞此噩耗不盡悲慟,揮淚提《哭晁卿衡》一詩?!度圃姟吩疲骸叭毡娟饲滢o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明月不歸沉碧海,白云愁色滿蒼梧?!盵3]1886據(jù)《李白全集編年簽注》,“明月”一詞的所指,實為朝衡的隱喻[9]1083。對此,日本學者北住敏夫亦持相同觀點[12]?!俺帘毯!?,即是對朝衡一行歸國海途遇難史實的描述?!鞍自啤币辉~所指則鮮有論及。管見所及,“白云”是李白對自身的隱喻,而“愁色”是其此刻心情的真實寫照。如此,“明月”和“白云”二者事物分別隱喻二人。以景喻人,兩相照應。
《哭晁卿衡》一詩的創(chuàng)作時間及地點,尚無確鑿文獻可考。李白受賀知章舉薦于天寶初年至長安,入翰林院供職。后因權貴排擠而被逐出長安,自此云游四方。據(jù)王琦《李太白全集》,“計太白在長安不過三年”[13]。故杉本直治郎在此基礎上推證,李白離開長安的時間最晚在天寶三至四年左右[5]424-425。而天寶十二年秋,朝衡隨第十二次遣唐使由蘇州歸國之際,李白早已離開長安游于各地。《哭晁卿衡》一詩應是李白在游歷途中所作。關于其創(chuàng)作地點,歷來較被認可的說法是在江蘇揚州一帶[14]。
前述《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中言魏萬“身著日本裘”,李白自注“朝卿所贈日本布為之”,可知李魏二人見面時曾談及朝衡。朝衡隨第十二次遣唐使歸國,時間在李白離開長安之后,故李白并未及時聽聞朝衡遇難的消息。衫本直治郎認為,從詩文所流露的激昂風格,可知此時的李白尚未獲知朝衡遇難的消息,《哭晁卿衡》應在此詩之后所作。再者,因詩中“明月”和“白云”二者自然景物的意象暗示了創(chuàng)作時間非春季,故其創(chuàng)作時間最早可推至天寶十三年秋[5]435?!犊揸饲浜狻窞椤端屯跷萆饺宋喝f還王屋》之后所作的觀點,依據(jù)確鑿,值得首肯。但僅從“明月”“白云”等景物意象,并無足夠依據(jù)確證其創(chuàng)作時間是秋季。至于是何季節(jié),尚無依據(jù)可循。據(jù)《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一詩的創(chuàng)作時間為天寶十三年春的觀點,《哭晁卿衡》的創(chuàng)作時間僅能精確至天寶十三年春以后。
此外,朝衡在唐時期曾吟作表達望鄉(xiāng)之念的和歌《天之原》,該和歌被收錄于《古今和歌集》及《土佐日記》等文獻,茲錄前者如下:“天の原 ふりさけみれば 春日なる 三笠の山に いでし月かも”[15]。《天之原》是朝衡生涯的重要作品,亦是同期日本文學極具代表性的望鄉(xiāng)詩,在日本古典文學史及東亞文學史上具備其特殊的內(nèi)涵(1)有關《天之原》的創(chuàng)作學界尚存爭議,部分學者認為《天之原》的原型為漢詩,后據(jù)詩文主旨譯為日文。黑川洋一認為《天之原》是朝衡贈予李白的詩,故主張其原型為漢詩。。其漢譯五言絕句,學界慣稱其《望鄉(xiāng)》。“翹首望東天,神馳奈良邊。三笠山頂上,想又皎月圓?!?2)和歌《天之原》有多種漢譯本。本文所用為西安興慶宮遺址阿倍仲麻呂紀念碑所錄碑文。據(jù)《古今和歌集》的左注,該和歌是第十二次遣唐使啟航前在明州岸邊舉行的贈別宴會上所作[15]。杉本直治郎曾對此提出質(zhì)疑,并通過嚴密的推理論證,證實該和歌是朝衡在天寶十二年(752)歸國前夕于蘇州岸邊等待啟航的前夜所作[16]。而黑川洋一則指出,朝衡在天寶十二年秋經(jīng)揚州歸國之際,很可能與當時正逗留于蘇浙一代的李白相遇。二人在十年后的久別重逢,《天之原》或是朝衡贈別李白的詩[9]。據(jù)《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序文中“后于廣陵相見”[3]1788,可知李白在創(chuàng)作此詩的天寶十三年春,的確曾在揚州一代逗留。事實上朝衡在天寶十二年秋途經(jīng)揚州短暫停留,并肩負隨使團成員赴揚州召請鑒真的重任。筆者認為,從當時朝衡的實際處境而言,尚難以具備尋訪失散多年的故友李白并與之相聚的客觀條件。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黑川氏的觀點雖未見充分的文獻依據(jù),卻提示了朝衡和歌的創(chuàng)作背景及其思想情感次元的若干線索與信息?!短熘芬浴巴l(xiāng)”為主旨,表述了久居唐土的朝衡的思鄉(xiāng)之念。此處就其創(chuàng)作風格而言,亦流露了朝衡自年少入唐,三十余載不見故土的蒼涼與悲愴。而詩文的背后,則傳達了“永別唐土因望鄉(xiāng)”的隱意。就史實而言,歸國是作者對唐土的眷戀與對故國的忠義之間的矛盾心境下的艱難抉擇。因而從該意義上講,《天之原》的吟誦對象為李白的觀點,亦并非空穴來風。即便其唱酬對象非限于李白,至少亦是包含李白在內(nèi)的唐土友人,是朝衡在辭唐之際對摯友的惜別及對其離唐緣由的抒懷,并流露了生涯永別的遺憾與無奈。
今西安興慶宮遺址公園內(nèi)的“阿倍仲麻呂紀念碑”,其一面為李白《哭朝卿衡》,背面為朝衡《天之原》漢譯《望鄉(xiāng)》,可見二者在同期詩賦外交的歷史語境下所隱匿的“唱酬”關系,以及二者在詩文創(chuàng)作背景的次元所具有的邏輯連貫與內(nèi)在關聯(lián)。
李朝之間的風雅之交不僅廣傳唐土、延綿至今,亦被后世文人所傾羨與推崇。后人追溯二人的私交淵源,甚至對其交往細節(jié)進行若干憧憬與假設。其中,日本江戶時期漢詩人籔孤山的《擬晁卿贈李白日本裘歌》,可謂奇作。詩文承襲了李白《夢游天姥吟留別》飄逸的詩風,被認為是日本漢詩對白詩受容的典例[17]。僅茲引詩文部分內(nèi)容如下:
君不見歲星失躔落上清,化為漢代東方生。又不見酒星思酒逃帝席,謫為本朝李太白。
太白何住太白峰,手提玉杖扣九重。九重天子開笑容,滿廷誰不仰清豐。
片言不肯容易吐,才逢酒杯口蓬蓬。百篇千篇飛咳唾,大珠小珠走盤中。
長安城中酒肆春,胡姬壚上醉眠新。長揖笑謝天子使,口稱酒仙不稱臣。
忽思天姥駕天風,夢魂飛度鏡湖東。百僚留君君不駐,紛紛餞祖傾城中。
我今送別無尺壁,唯以仙裘贈仙客。仙裘仙客一何宜,醉舞躚躚拂綺席。
昂藏七尺出風塵,已如脫籠之野鶴。從是云車任所至,弱水蓬萊同尺地。
西過瑤池逢王母,云是日本晁卿之所寄。(3)參見日本天理圖書館藏抄本《孤山先生遺稿》,卷二第9頁。
詩文在內(nèi)容上沿襲了《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日本裘”的相關情節(jié)與內(nèi)容,將其喻化為“仙裘”。在內(nèi)容上借助天宮仙境隱晦表達了二人已為“天上人”的含義。與此同時,以飄渺虛幻的“天宮”意象對李朝之交予以永恒緬懷,延續(xù)了二人對彼此生涯永別的思眷。
詩文描繪李白醉酒后的逸態(tài),將詩仙、酒仙李白身處的場景予以仙化,是對《夢游天姥吟留別》“夢境”詩風的臨摹與再現(xiàn)。其中“昂藏七尺出風塵,已如脫籠之野鶴”[18]一句,無疑是源自《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中“昂藏出風塵”[3]1788。原為李白描述魏萬身著日本裘時的情形,而此處用以形容李白穿上朝衡所贈仙裘時的英姿。而“化為漢代東方生”[18]一聯(lián),亦出自詩中“仙人東方生”[3]1788一句,籔詩對李詩的借鑒由此可見。管見所及,籔孤山是讀罷李白《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對其“日本裘”的表述及李白自注“日本朝卿所贈”而有所感悟,進而對其“贈裘”的典故予以延展美化而來。該詩是日本近世文人對李朝交往情節(jié)的補充、細化與延展,在填補二人私交篤厚卻情緣短暫、生涯永別之遺憾的同時,亦在交錯的歷史時空中延續(xù)了二人的莫逆之誼。
詩文將李白醉酒、離席及朝衡贈裘的情節(jié)全盤“仙化”,以符合“仙宮”的場景與語境。而從“逃帝席”至“長揖笑謝天子使,口稱酒仙不稱臣”中對李白逸態(tài)的描寫,則是對其狂放不羈開罪權貴經(jīng)歷的隱喻。“百僚留君君不駐,紛紛餞祖傾城中。我今送別無尺壁,唯以仙裘贈仙客”,則是暗指李白離開長安。以此,詩文將李白被逐長安的經(jīng)歷與緣由置于交錯時空的“仙宮”場景,謫仙仙宮醉酒,狂放不羈,離席而去,繼而引出朝衡贈裘的結局。文末點明“云是日本晁卿之所寄”,以揭謎。
日本江戶文人對朝衡“贈裘”背景的認知,是基于李白離開長安的史實背景,并認為“日本裘”是朝衡贈予李白的信物。朝衡在天寶十二年秋歸國前夕贈別唐廷君臣所作《銜命將辭國》中,有“平生一寶劍,留贈結交人”[3]8375一聯(lián)。可知朝衡在辭唐之際,曾將平生攜帶的寶劍贈予某位官員。但因未見相關的文獻依據(jù),具體所指何人亦不得而知。而就朝衡在歸國前夕贈予唐土友人的“日本裘”及“寶劍”兩件珍物來看,其贈予對象應是極為信任且交情篤厚者。承襲李白詩風的籔詩,在很大程度上填補了后世文人的情感缺憾[17]。而中日文人對李朝交往的傾羨與推崇,亦見于近代文人的筆下。郭沫若在《祝賀望鄉(xiāng)詩演出》中言“李白朝衡是兄弟”[18],可見近代東亞文人對于二者關系的認知與評價。
朝衡與唐土文人之間的交往,既為文學、詩學之交,亦為唐朝上流社會的官宦、同僚之交。既為朝衡在唐時期的社交與私交,甚至兼跨國交之范疇,其性質(zhì)、方式亦兼具多元性。除莫逆之交的李白以外,朝衡與儲光羲、王維、包佶、趙驊等人亦有詩文唱酬。朝衡于洛陽東宮左春坊司經(jīng)局任校書期間,曾受贈儲光羲《洛中貽朝校書衡朝即日本人也》。開元二十二年(734)朝衡欲隨第十次遣唐使歸國之際,趙驊曾贈賦《送晁補闕歸日本》。但礙于客觀原因,朝衡未歸而繼續(xù)仕唐。天寶十二年朝衡隨第十二次遣唐使歸國,時任吏部郎中的王維曾贈《送秘書晁監(jiān)還日本國并序》,并以長達六百字的駢文為序,包佶亦曾贈賦《送日本國聘賀使晁臣卿東歸》。而與此同時,朝衡亦有《銜命還國作》與上述詩文唱酬。
相比與儲光羲之間“同窗”的默契、與王維、包佶的“同僚”之誼,李朝之間更傾向于一種相互傾羨,在思想意識層面達成強烈共鳴的“莫逆”關系[19],李朝之交雖短,卻摯情至深,二人極盡風雅的“詩交”亦為后世推崇。古往今來,文人雅士亦以詩文的形式,重復表述著對李朝之交的仰慕、緬懷與傾羨。籔孤山《擬晁卿贈李白日本裘歌》一詩滿足了后世文人的“李朝”情結,在填補遺憾的同時,亦在交錯的歷史時空中延續(xù)了二人的莫逆之誼。
中日交流盛于唐代,以詩述懷,是唐人交流的重要手段[20]。李朝之交的細節(jié),流露了唐日文人之間以詩文為紐帶的情感關聯(lián)。二者的詩文唱酬不僅見證了唐日文學交流的內(nèi)涵,亦可見同期東亞知識分子圈層社交的獨特模式,在蘊含厚重的史學內(nèi)涵且兼具史料價值的同時,亦為“以詩證史”的方法論提供了豐富的文獻依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