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福

2022年8月24日是中韓建交三十周年紀念日，兩國關系將迎來而立之年。中韓關系在三十年間取得了全方位快速發(fā)展，各領域交流合作成果豐碩。(1)《王毅在“中韓關系未來發(fā)展委員會”啟動儀式暨首次全體會上發(fā)表視頻致辭》，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網站，2021年8月24日。http://www.gov.cn/guowuyuan/2021-08/24/content_5633122.htm.但同時，受“薩德”問題、中美關系等影響，近年中韓關系跌宕起伏，表明其中限制性因素不斷演進，且外溢到經濟、人文等領域，制約著兩國關系進一步發(fā)展。文在寅政府執(zhí)政后，中韓關系雖逐漸走出“薩德”陰影，但雙方政治互信缺失及國民相互認知惡化等問題仍然存在。因此，回顧與總結中韓關系三十年的發(fā)展經驗，剖析兩國關系發(fā)展面臨的機遇與挑戰(zhàn)，管控限制性因素，鞏固和拓寬積極因素，進而確保中韓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行穩(wěn)致遠，具有重要意義。

一、建交以來中韓關系發(fā)展成就

1992年8月24日，中韓兩國超越歷史局限性，發(fā)表聯合聲明，正式建立了大使級外交關系。聯合聲明中闡述，中韓根據《聯合國憲章》原則，在相互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原則的基礎上發(fā)展持久的睦鄰合作關系。(2)《中韓兩國建交聯合公報》，《人民日報》1992年8月25日。在之后的三十年間，中韓關系基本遵循上述原則，在政治、經濟、安全、社會、人文交流等領域都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3)關于建交以后中韓關系發(fā)展可參考以下文獻。英文文獻如：〔韓〕 Chung Jae Ho,Between Ally and Partner: Korea-China Relationships and the United States,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7。韓文文獻如：成均中國研究所編：《韓中建交二十五年史》，成均館大學出版部2017年版，第10-32頁；〔韓〕 鄭在浩：《中國的崛起與朝鮮半島的未來》，首爾大學出版文化院2011年版，第225-314頁。中文文獻如：〔韓〕 文正仁、李春福：《韓國李明博政府與中韓關系》，《中國國際戰(zhàn)略評論2011》，世界知識出版社2011年版，第108-120頁；樸光海：《中韓關系發(fā)展經驗、教訓及政策建議》，《當代韓國》2018年第3期。

政治外交領域，以中韓首腦外交為代表的高層交往頻繁。兩國關系大體五年躍升一個新臺階：1998年，從建交初期的兩國友好合作關系發(fā)展到“面向21世紀的合作伙伴關系”；2003年，進一步提升為“全面合作伙伴關系”；2008年，進而升格為“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4)2008年8月，胡錦濤主席回訪韓國，雙方發(fā)表《中韓聯合公報》。兩國達成了共同促進中韓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的共識。參見《中韓聯合公報》，《光明日報》2008年8月26日；〔韓〕 文正仁、李春福：《韓國李明博政府與中韓關系》，《中國國際戰(zhàn)略評論2011》，世界知識出版社2011年版，第109-110頁。2014年7月，

兩國發(fā)表聯合聲明，旨在不斷充實豐富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內涵。(5)《中華人民共和國和大韓民國聯合聲明(全文)》，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網站，2014年7月4日。http://www.gov.cn/xinwen/2014-07/04/content_2711900.htm.2017年文在寅政府執(zhí)政后，韓國將中韓關系、對華政策的目標設定為“恢復信任，發(fā)展實質性的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6)〔韓〕 李熙玉：《文在寅政府的和平統一政策與韓中關系》，《成均中國觀察》2017年第3期。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意味著中韓關系已經超越簡單雙邊關系層次，兩國可以共同探討地區(qū)及世界范圍的多邊問題、戰(zhàn)略性中長期合作問題。(7)關于中韓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的韓文文獻如：〔韓〕 李正南：《中國的戰(zhàn)略伙伴外交的理解與韓中關系》，《和平研究》2009年第2期；〔韓〕 金興圭：《韓中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的形成與韓中關系》，《主要國際問題分析》2008年第4期。中文文獻如：門洪華、劉笑陽：《中韓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歷史進程、現狀評估與未來展望》，《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3年第6期；魏志江：《論中韓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的建立及其影響》，《當代亞太》2008年第4期。

在區(qū)域及安全領域，中韓作為搬不走的重要近鄰，進行了卓有成效的合作。首先，兩國在維護朝鮮半島和平與穩(wěn)定方面有重要共識，都致力于和平共處。以此為抓手，中韓關系不斷取得進展。對于半島無核化問題，兩國都主張通過對話以和平方式解決分歧。(8)李軍：《試析盧武鉉政府的“均衡者外交”》，《現代國際關系》2005年第12期。例如，美朝關系陷入僵局時，中韓與朝美斡旋，共同推動六方會談達成“9·19共同聲明”，不僅維護了朝鮮半島及東北亞地區(qū)和平，也加深了中韓關系。其次，中韓在地區(qū)與重大國際事務上立場接近，雙方攜手共同推動區(qū)域合作，同時也加深了兩國合作。中韓緊密合作，構建東亞“10+3”合作框架及東亞自貿區(qū)，進而為《區(qū)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英文縮寫RCEP)的簽署做出了貢獻。韓國已加入中國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英文縮寫AIIB)，積極對接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中國也支持韓方提出的“新北方政策”。

在經濟領域，中韓兩國經濟貿易互補性較強。三十年來，雙邊貿易實現跨越式增長?，F今，中韓互為重要貿易伙伴。中國是韓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國、最大出口市場和最大進口來源國、最大海外投資對象國，同時也是韓國最大的貿易順差國。韓國則是中國最大進口來源國、第三大出口市場、第三大貿易伙伴國。(9)《中國同韓國的關系》(最近更新時間2021年8月)，中國外交部網站，2021年8月。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6524/sbgx_676528/.據中國官方統計，以新冠疫情發(fā)生前2019年底為基準，兩國貿易規(guī)模從1992年建交時的63億美元，增長到2019年的2845.4億美元，增長了近45倍。(10)中國與韓國的貿易統計數據略有差異。中方統計數據要比韓方略多一些，主要原因是中方貿易統計數據包括經過香港及澳門地區(qū)的進口等，而韓方則不包括。

2020年在新冠肺炎疫情狀況下，中韓貿易總額達到2852.6億美元，較上年增長0.3%，實現逆勢正增長。(11)《中國同韓國的關系》(最近更新時間2021年8月)，中國外交部網站，2021年8月。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6524/sbgx_676528/.目前，中韓自由貿易協定實施已五年。兩國進口零關稅商品已經超過55%，遠遠超出最初的20.1%。兩國相互投資突破1000億美元。中韓自由貿易協定已進入第二階段談判，焦點逐步轉向開放服務市場、加強投資者保護等高質量問題。2013年后中韓貿易大體穩(wěn)定，中國對韓貿易依賴度為5.5%左右，韓國對華貿易依賴度為23%左右，兩國已經互為重要貿易伙伴。(12)〔韓〕 鄭在浩：《生存的十字路口》，首爾大學出版文化院2021年10月版，第334頁。

在社會人文領域，兩國間交流合作日益深化。中韓同屬儒家文化圈，“韓流”在中國民眾中廣受歡迎，韓國人也喜歡中國傳統文化。這是兩國人文交流發(fā)展迅速的主要原因。建交后，兩國人員往來從1992年的13萬人次，增加到疫情前2019年的1037萬，增長了近80倍。(13)《海外網評：建交近30年，中韓關系取得歷史性進展》，海外網，2021年9月16日。https://m.haiwainet.cn/middle/353596/2021/0916/content_32226327_1.html.中韓兩國還互為留學生最大來源國，近幾年雙方均保持在7萬人左右。(14)根據2018年初的統計數據，中國在韓留學生人數為6.8萬名，在華韓國留學生人數為7.3萬名。此外，雙方各有百萬人在對方國家工作、學習、生活。(15)《駐韓大使：兩國互為最大留學來源國，達到百萬人規(guī)?！?，觀察者網站，2020年8月25日。https://www.guancha.cn/internation/2020_08_25_562684.shtml.中國是韓國最大的入境旅游客源地；韓國則成為中國游客最受歡迎的十大旅游目的地國家之一。截至2019年1月底，兩國主要城市之間已有40多條定期客運航線，每周有超過1023次航班往返。雙邊關系大幅提升，實實在在地造福了兩國和兩國人民。(16)《王毅在“中韓關系未來發(fā)展委員會”啟動儀式暨首次全體會上發(fā)表視頻致辭》，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網站，2021年8月24日。http://www.gov.cn/guowuyuan/2021-08/24/content_5633122.htm.

在建交后的三十年中，中韓雙邊合作不僅在經濟、社會、文化領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在政治外交、安全和軍事方面也取得了進展，堪稱國際關系史上的奇跡。中韓兩國從相互隔絕到密切交流，從彼此生疏到建立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不斷邁上新臺階，主要得益于兩國相互尊重、聚焦合作以及致力和平(17)《海外網評：建交近30年，中韓關系取得歷史性進展》，海外網，2021年9月16日。https://m.haiwainet.cn/middle/353596/2021/0916/content_32226327_1.html.，尤其受益于兩國領導人的高度重視。政治友好對中韓關系發(fā)揮了引領作用。2014年7月，習近平就任國家主席后首次訪問韓國，也是對一國單獨進行國事訪問，凸顯了中國新一代領導人對發(fā)展中韓關系的重視。自2013年以來，韓國政府將對華外交置于僅次于美國的重要地位。樸槿惠就任總統第一年就選擇訪問中國，順序僅次于美國，優(yōu)先于日本。2015年9月，樸槿惠不顧美國反對，赴華出席“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閱兵式”，兩國關系達到歷史最好時期。

二、中韓關系發(fā)展中的限制性因素

三十年來，中韓關系取得長足發(fā)展。雖然在這一過程中兩國也曾出現分歧，但并未嚴重影響雙方關系發(fā)展。(18)〔韓〕 文正仁、李春福：《韓國李明博政府與中韓關系》，《中國國際戰(zhàn)略評論2011》，世界知識出版社2011年版，第111頁。建交后，兩國間逐步確立了包括外交、安全、國防、國策研究機構等四個領域的全方位戰(zhàn)略對話機制，但在核心安全領域仍缺乏深入溝通與合作。(19)LI Chun Fu，South Korea-China Relations: The Need for a Better Model of Communication', EAF PolicyDebates,No.16(Dec,10,2014), pp.1-6.2016年“薩德”問題爆發(fā)，使中韓關系遭受嚴重沖擊。

2016年以前，一度呈全方位發(fā)展勢頭的中韓關系，因韓國執(zhí)意部署美國“薩德”反導系統而全面倒退。兩國關系從“蜜月期”迅速陷入低潮。(20)關于“薩德”部署對中韓關系影響，可參考王蕭軻：《新時代的中韓關系：機遇和挑戰(zhàn)》，《當代韓國》2018年第2期；張弛：《大辯論與大轉折：樸槿惠時代中韓關系的反思與啟示》，《東北亞論壇》2008年第1期?！八_德”問題有很深的美國背景，該問題目前仍在進行時，且今后可能持續(xù)影響中韓關系。

韓國部署“薩德”反導系統有幾個考量。一是應對朝鮮核開發(fā)，加入美國的全球導彈防御系統。韓國認為，來自朝鮮的安全威脅攸關韓國生死存亡。為了生存，韓國只能犧牲經濟和外交利益。二是僥幸心理和愿望思維作怪(21)董向榮：《部署“薩德”對東北亞的長遠影響》，《世界知識》2016年第21期。，認為中國會顧及當時較好的中韓關系，不會對韓國部署“薩德”反導系統采取強硬的反制措施。三是出于賭氣心理。樸槿惠政府在朝鮮進行第四輪核試驗后決定部署“薩德”反導系統，是針對中國對朝“制裁和施壓不積極”的應對。(22)《樸槿惠決定部署“薩德”后韓中關系淪落到歷史最差》，《參考消息》2017年8月25日。樸槿惠政府采用了先部署，后向中國說明的策略。

中方對“薩德”問題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一是駐韓美軍部署“薩德”反導系統損害了中國的主權和戰(zhàn)略利益，必須予以堅決反對。二是憂慮同意部署“薩德”反導系統，意味著韓國放棄自金大中總統以來奉行的“不參與美國的導彈防御系統”立場，會引發(fā)東亞地區(qū)產生多米諾效應。三是認為“薩德”反導系統并不能切實保障韓國安全，但可視為韓國放棄平衡外交，選邊美國，韓國要為執(zhí)意部署付出代價。

在部署“薩德”反導系統的前一周，韓國總理訪華，一直回避問題，嚴重損害了兩國間的政治信任。中方屢次重申，“薩德”問題攸關中國的核心利益，但韓方對此認識不夠清醒，執(zhí)意部署。事后，韓方也沒有通過正式渠道做出明確、令人信服的解釋和說明?！八_德”問題凸顯兩國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的脆弱性，因此中韓關系陷入歷史最低點。

“薩德”問題的核心在于美國對中韓關系采取“楔子戰(zhàn)略”，持續(xù)分化和離間作用初步得逞。(23)凌勝利：《雙重分化：美國對朝鮮半島的楔子戰(zhàn)略》，《東北亞論壇》2007年第5期。美國在拉攏韓國加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英文縮寫TPP)、阻止韓國加入“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等經濟手段影響有限的情況下，通過推動美韓同盟轉型，維持韓國對美國的安全需求?！八_德”入韓是美國打入中韓之間破壞雙方關系的一個“楔子”。因此，“薩德”問題表面上歸咎于朝核問題，而實質在于美國對中國的牽制。(24)朱芹：《朝鮮半島區(qū)域公共產品：超越朝核與“薩德”的綜合考量》，《東北亞論壇》2017年第2期。正如中國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部長王毅在2016年慕尼黑安全會議上指出的，美國在韓國部署“薩德”反導系統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25)《王毅談美擬在韓部署薩德：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環(huán)球網,2016年2月14日。https://mil.huanqiu.com/article/9CaKrnJTNLd.韓國欲借助“薩德”反導系統對付朝鮮，而美國主要是為了遏制中國。美國推動“薩德”入韓，直接導致中韓關系惡化，同時加劇了朝鮮半島局勢的復雜性，也加大了相關國家的安全困境。

細數兩國關系，各領域發(fā)展相當不平衡。相較于經貿、社會文化、人文交流方面成績斐然，中韓政治外交、軍事安全領域的合作深度卻十分有限，發(fā)展速度也比較緩慢。兩國雖然建立了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的大框架，但合作內容抽象，關鍵領域的合作基礎仍薄弱，具體實踐過程缺乏可操作性。例如，李明博政府上臺伊始，中韓關系就提升為“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但隨著朝韓關系惡化，中韓在政治、軍事、安全上建立的對話機制變得有名無實。樸槿惠政府執(zhí)政前期實行對華友好政策，在中美間推行均衡外交，但后半期卻選擇對美國“一邊倒”的政策，決定部署“薩德”反導系統，使中韓關系遭受巨大沖擊。圍繞核心安全領域，中韓雙方缺乏深入的溝通與合作。(26)LI Chun Fu，South Korea-China Relations: The Need for a Better Model of Communication', EAF PolicyDebates,No.16(Dec,10,2014), pp.1-6.樸槿惠政府初期，兩國所確立的外交、安全、國防、國策研究機構等四個領域的全方位戰(zhàn)略對話機制也未能有效發(fā)揮作用。

三、中韓關系面臨的機遇與挑戰(zhàn)

2017年5月11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與韓國總統文在寅通電話時強調，“雙方應該牢記中韓兩國建交的初心，希望韓國新政府重視中方有關重大關切，采取實際行動推動兩國關系健康平穩(wěn)發(fā)展”。(27)《習近平同韓國總統文在寅通電話》，人民網，2017年5月11日。http://tv.people.com.cn/n1/2017/0511/c141029-29269676.html.中方強調，雙方要重溫建交初心、相互尊重彼此重大關切，意味著希望韓國新政府以實際行動改善中韓關系，當然包括“薩德”問題的妥善處理。

文在寅政府執(zhí)政后，中韓關系開始逐漸恢復。2017年10月30日，時任韓國外長康京和在出席韓國國會外交統一委員會外交部國政監(jiān)查時，對于“薩德”問題提出“三不一限”承諾，即韓國不加入美國反導體系，韓美日安全合作不會發(fā)展為三方軍事同盟,不考慮追加部署“薩德”系統，并保證韓國不會威脅中國的戰(zhàn)略安全利益。(28)《韓外長就薩德承諾“三不一限”就夠了？中國外交部長卻說：沒完！》，百度網，2017年11月24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584915107916802084&wfr=spider&for=pc.次日，中韓共同發(fā)布了雙方就發(fā)展兩國關系等進行溝通的消息稿，同意推動各領域交流合作早日回到正常發(fā)展軌道。(29)《中韓就雙邊關系進行溝通 同意推動交流合作早日重返正軌》，環(huán)球網，2017年10月31日。https://world.huanqiu.com/article/9CaKrnK5AM1.

2017年12月底，韓國總統文在寅訪華。因“薩德”問題陷入低谷的中韓關系出現回暖態(tài)勢。2018年，朝鮮半島局勢轉圜，為進一步改善中韓關系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環(huán)境。尤其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后，習近平主席與文在寅總統先后三次通話，相互慰問。面對疫情的挑戰(zhàn)，兩國守望相助，率先取得防控疫情的階段性成果。兩國及時成立聯防聯控合作機制，率先開通重要人員往來的“快捷通道”，進行富有成效地合作，實現了抗疫合作與友好關系齊頭并進。據中方統計，2020年中韓貿易總額達到2852.6億美元，較上年增長0.3%，實現逆勢正增長。(30)《中國同韓國的關系》(最近更新時間2021年8月)，中國外交部網站，2021年8月。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6524/sbgx_676528/.

2022年，中韓關系進入而立之年，三十年間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但與任何兩國關系一樣，也面臨相關障礙和挑戰(zhàn)。當前，兩國都有加深合作的強烈愿望，也需克服日益復雜的外部因素干擾。尤其是過去在“求同存異”原則下擱置的一些分歧，可能與新問題交織在一起，制約兩國關系深入發(fā)展。

第一，政治關系的引領作用在減退。中韓國情不同，政治制度、價值觀等方面不盡相同?；仡櫄v史，兩國只有彼此尊重各自制度和核心利益，才能確保雙邊關系健康快速發(fā)展。歷屆韓國政府在涉臺、涉疆、涉藏等問題上尊重中國核心利益?，F今這一慣例正悄悄被打破，開始動搖兩國關系根基。2021年5月，韓美首腦發(fā)表聯合聲明，首次提及臺灣、南海等涉及中國內政和主權的問題。文在寅政府對華政策立場松動，勢必影響兩國關系健康發(fā)展。(31)李軍：《文在寅政府對華政策立場動搖剖析》，《和平與發(fā)展》2021年第5期。

第二，在美國加大對華戰(zhàn)略打壓，以及朝核問題復雜的態(tài)勢下，中韓關系與美韓關系零和性凸顯。韓國平衡外交正遭受挑戰(zhàn)。中韓雖達成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但相適應的實際合作卻仍存在很大局限性。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仍處于初級階段。(32)王蕭軻：《新時代的中韓關系：機遇和挑戰(zhàn)》，《當代韓國》2018年第2期。中方認為，中韓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與韓美同盟可以并行，可以形成互補性的“建設性并立”。(33)張弛：《建設性并立：構建美韓同盟與中韓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互動的新模式》，《當代亞太》2017年第6期。而近年來，中韓一直未能有效解決制約雙邊關系的“安全短板”問題。美韓同盟越來越掣肘中韓關系發(fā)展。中韓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面臨重大挑戰(zhàn)。

第三，安全問題不斷泛化到經濟、人文領域。(34)李旻：《中韓關系，還需要克服什么困難》，《世界知識》2021年第3期。當下，中韓關系重要特點是安全問題和經貿關系的“分裂狀態(tài)”，要切實促進經濟與安全合作的“雙軌并進”。兩國經貿關系受外部環(huán)境影響日趨敏感，其中“競爭性”因素逐漸加大，傳統“壓艙石”作用正被削弱。另外，美國的干擾作用正在提高中韓關系的不確定性，導致兩國政治互信進一步弱化，進而兩國國民相互認知進一步惡化。

結 語

回顧和總結中韓建交三十年來的發(fā)展歷程，兩國關系在各領域都取得了顯著成就，也凸顯雙邊關系發(fā)展中的不平衡，即兩國關系越來越呈現經貿、社會領域合作密切，但軍事、安全領域缺乏實質性合作的矛盾。傳統的“安美經中”模式已經不符合中韓關系進一步深入發(fā)展的需要。(35)張弛：《建設性并立：構建美韓同盟與中韓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互動的新模式》，《當代亞太》2017年第6期。若不能解決深層制約中韓關系發(fā)展的“安全短板”問題，勢必也會影響經濟、人文等優(yōu)勢領域，兩國關系將面臨新的挑戰(zhàn)。

當下國際形勢錯綜復雜，朝鮮半島局勢正經歷深刻變化。中韓互為重要近鄰和合作伙伴，進一步加強友好合作關系順應時勢，合乎雙方民心，符合兩國根本利益。首先，兩國應深化安全、軍事領域的實質性合作，切實加強戰(zhàn)略互信。其次，兩國應增進共識，拓展合作領域，深化合作層次。尤其要強化和挖掘兩國在經貿領域、半島問題，疫情等議題上的合作，切實發(fā)揮潛在優(yōu)勢性因素。最后，兩國要妥善處理好影響雙邊關系的核心敏感議題，尤其是“美國因素”和“半島因素”等第三方因素，積極致力于地區(qū)和平與穩(wěn)定。中韓兩國要進一步豐富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內涵，從而使雙邊關系行穩(wěn)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