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高琴
[摘? ?要] 以新浪新聞和捉謠記聯(lián)合推出的“新型冠狀病毒疫情謠言榜”中的174則疫情謠言為研究對象,基于內容類型、焦點對象、佐證手段等6個分析類目,對謠言文本進行分析。研究發(fā)現(xiàn),疫情謠言多為“傳染”類話題,話語聚焦普通公眾,以一到兩種佐證方式和訴求表達為主,敘述式最為常見,恐懼情緒濃厚,在此基礎上總結其文本策略:利用疫情痛點衍生話題,披上真相外衣迷惑受眾,偏好夸張、極化的話語風格等,最后提出了相應的消解建議。
[關鍵詞]公共衛(wèi)生事件 疫情謠言 謠言特征 謠言策略 謠言規(guī)避
[中圖分類號] G206.3;N4 [文獻標識碼] A [ DOI ] 10.19293/j.cnki.1673-8357.2021.05.002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在網絡平臺上,“漂白劑是新冠肺炎的救命藥”“新冠肺炎是5G的衍生品”等疫情謠言層出不窮,嚴重擾亂了用戶的判斷與決策。所謂“疫情謠言”,是指在官方制度之外流傳的有關傳染性疾病發(fā)展態(tài)勢、防范應對和社會影響等方面的不確定性信息。它們的涌現(xiàn)不但加劇了社會恐慌,還極大地阻礙了國際交流。對此,世界衛(wèi)生組織總干事譚德塞指出:“我們不僅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也在與信息疫情做斗爭,其蔓延速度、滲透強度更甚于病毒?!盵1]
在傳染病暴發(fā)期間,謠言從恐懼、成見乃至敵意中滋生出來,是當時社會反應的一個組成部分,對其進行相關研究頗具現(xiàn)實意義。張端剖析了清朝嘉道霍亂大疫中的謠言,他提出,這些謠言的鬼神色彩十分濃厚,底層百姓在謠言恐慌中扮演著施害方與受害人的雙重角色 [2];以1894年香港流傳的鼠疫謠言為研究對象,楊祥銀發(fā)現(xiàn),最初的謠言多以“感染死亡”為主題,之后,“采生折割”“毒害華人”等指向殖民政府不良意圖的謠言大量出現(xiàn),最后演變成一起牽涉多方關系的外交事件 [3]。顯然,與其他社會狀態(tài)下滋生的謠言比較,疫情中的謠言更具破壞性。不過,也有一些研究者認識到了這類謠言的積極功能。例如,周曉紅在對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SARS)謠言的分析中指出,它們在傳播中存在多種畸變方式,倘若能正確引導,可促使其成為大眾了解真相、真知的“踏板” [4]。在謠言整體研究系統(tǒng)中,“疫情與謠言”相關的學術探討正處于發(fā)展階段。針對現(xiàn)代疫情中的謠言,江蘇佳從謠言擴散的角度分析,認為社會化媒體環(huán)境增加了其傳播的復雜性[5];陳登航和湯書昆探討了謠言的流播情況,指出謠言的高復制性導致了其在不同地域的畸變流播[6]。本研究則致力于探索疫情謠言的內容特征,歸納其文本策略,以期為用戶的數(shù)字信息評估提供有益的參考,同時也為有關部門的信息疫情管理提供合理的依據(jù)。
1資料來源與研究方法
1.1研究資料
2020年2月8日,新浪新聞和捉謠記聯(lián)合推出了“新型冠狀病毒疫情謠言榜”,該榜單一直持續(xù)到4月10日。本文以這一期間該榜單中所辟的疫情謠言為研究對象,采用文本分析法對其內容特征進行考察,通過清除其中的重復信息(例如,“天熱了蚊子或成新冠病毒第三宿主”與“石正麗警告稱蚊蟲或成新冠病毒第三宿主”)和疫情無關傳言(“屠呦呦再次落選兩院院士”),共收集到174條疫情謠言。
1.2研究方法
羅文伶和邱銘心基于前人的研究基礎,將健康謠言特征劃分為6項觀察指標:謠言主題、指涉目標、佐證證據(jù)、謠言主張、表現(xiàn)形式和查證結果[7]。阮璋瓊和尹良潤采用內容類型、情緒類型和焦點對象3項指標,對微博謠言進行信息內容分析[8]。本文綜合他們的研究,設計疫情謠言文本分析框架,由于本文匯總的疫情謠言均為官方已辟謠的不實信息,故不考慮“查證結果”這項觀察指標,而在“表現(xiàn)形式”指標上,鑒于疫情謠言在內容陳述上出現(xiàn)諸多新的特征,故重點考察其中的“陳述方式”。此外,本文對現(xiàn)有研究成果中的類似指標進行了整合(例如,“謠言主題”與“內容類型”、“焦點對象”與“指涉目標”等),由此設置了如下一級觀測維度:內容類型、焦點對象、佐證手段、主張訴求、陳述方式和情緒類型。在二級分析類目上,本文則參考了陳登航、湯書昆、黃毅峰等人的研究,同時結合樣本的實際情況進行調整,獲得30個變量(見表1)。
2疫情謠言的主要內容特征
2.1疫情謠言的內容類型:“傳染”話題最多,其次為“民生”和“新規(guī)”
根據(jù)陳登航、湯書昆的研究,結合樣本情況,將疫情謠言的內容分為5個類型:防護類、民生類、傳染類、新規(guī)類和其他。
防護類謠言一般涉及對疫情病毒防御、抵抗手段的虛假認知,例如,“吸毒能預防新冠肺炎”“蜂毒能抑制新冠肺炎”等。民生類謠言主要指向疫情期間民眾基本的社會生活與需要,例如,“疫情期間退休年審未認證停發(fā)工資”“福建初高三3月23日開學”等。傳染類謠言大多關涉病例、病癥、疫情擴散與公共衛(wèi)生事件的惡化等方面,例如,“武漢某小區(qū)團購致30余人確診感染”“上海出來三千例確診病例”等。新規(guī)類謠言是指因疫情變化而專門設定的某些規(guī)則,例如,“不戴口罩駕車扣6分”“太原乘公交車要出示身份證”等?!耙晾市l(wèi)生部部長因疫情問題而辭職”“公派留學生發(fā)表疫情錯誤言論”等謠言則屬于其他類型。通過資料梳理,疫情謠言的內容類型見表2。
從表2可知,在內容類型方面,傳染類謠言的數(shù)量最多,通過“易詞云”軟件對謠言標題進行詞頻分析,可觀察到“肺炎”“感染”“武漢”“隔離”“確診”等詞是疫情謠言的高頻詞匯(見圖 1),由此可見,傳染類話題受關注度大;其次為民生類謠言和新規(guī)類謠言;再次為防護類謠言;最后是其他類型的謠言。
2.2疫情謠言的焦點對象:以普通公眾為主,其次為組織機構
根據(jù)阮璋瓊和尹良潤的研究,結合案例情況,將疫情謠言的焦點對象分為5種類型。①普通公眾,例如,“武漢一女子深夜向小區(qū)門把手吐口水”謠言中的“女子”、“郭某鵬密切接觸者近4萬人”謠言中的“郭某鵬”等。②組織機構,例如,“海關不允許攜帶口罩出境”謠言中的“海關”、“中鐵19局招人去意大利建方艙醫(yī)院”謠言中的“中鐵19局”、“馬云基金會的抗疫物資質量不過關”謠言中的“馬云基金會”等。③社會名人,例如,“陳道明將在抗疫劇出演鐘南山”謠言中的演員“陳道明”、“離漢回京黃女士是黃光裕二妹”謠言中的企業(yè)家“黃光裕”等。④特定群體(某個階層的特殊人群),例如,“北京通報病例不包括外地人”謠言中的“外地人”群體、“留法學生戴口罩被罰150歐元”謠言中的“留學生”群體等。⑤其他。
從表3可知,在話語焦點方面,數(shù)量最多的是聚焦普通公眾的謠言;其次為聚焦組織結構的謠言;再次是聚焦特定群體的謠言;聚焦社會名人的謠言和聚焦其他方面的謠言數(shù)量相對不多。
2.3疫情謠言的佐證手段:以多媒體和權威加持為主,多數(shù)采用一到兩種佐證手段
綜合黃毅峰、羅文伶和邱銘心等人的研究,結合現(xiàn)實樣本,將疫情謠言的佐證方式分為多媒體資料、現(xiàn)身說法、權威加持和具體信息4類。通過對資料的梳理發(fā)現(xiàn),有的謠言同時使用多種佐證方式,要知悉所有文本的佐證總次數(shù),需要計算每種佐證方式在每例謠言中的出現(xiàn)次數(shù)。結果顯示,174條謠言一共使用了281次不同的佐證方法。其中,使用最頻繁的佐證方式是圖片、視頻和音頻等多媒體佐證方式;其次是由專家、學者和重要機構的權威觀點作為佐證方式;再次是利用細節(jié)、數(shù)據(jù)等具體信息作為佐證方式;以自己、熟人、朋友等個人親身經驗作為佐證方式的最少。由此可知,疫情謠言的佐證方式是以“多媒體資料”和“權威加持”為主(見表4)。
從單條謠言看,僅有6條沒有提供明顯的相關證據(jù)。其中,提供兩種證據(jù)的謠言數(shù)量最多,例如,在“武漢市政府不再對新冠肺炎病人免費治療”謠言中,不僅有權威來源“市委通知”,還提及“隔離、檢查、治療、生活費用”等具體信息;其次為提供一種證據(jù)的謠言,提供三到四種證據(jù)的謠言數(shù)量相對不多(見表5)。大部分疫情謠言都能采用一種到兩種佐證方法,很少同時借助多種證實手段。
2.4疫情謠言的主張訴求:以安全和新知為主,大多表達出一種到兩種訴求
綜合羅文伶、邱銘心、劉銳和雷霞的研究,結合樣本實情,將疫情謠言的主張訴求分為5類:安全訴求、新知訴求、行動訴求、抗議訴求和救助訴求。梳理每種主張訴求在每條謠言中的出現(xiàn)次數(shù),可以發(fā)現(xiàn),174條謠言對上述5類主張訴求的表達次數(shù)累計為258次。按照訴求數(shù)量的多少依次為:提醒民眾警惕風險的安全訴求,旨在分享新知的新知訴求,建議民眾趕緊行動的行動訴求,倡導民眾反對某種強勢力量的抗議訴求,向民眾表達出求救、援助的救助訴求(見表6)。顯然,疫情謠言以“安全”和“新知”為主要的訴求。
從單條謠言看,數(shù)量最多的是提供一種主張訴求的謠言,其次為提供兩種主張訴求的謠言;提供三種主張訴求的謠言數(shù)量相對不多(見表7)。大部分疫情謠言都表達出一種到兩種主張訴求,很少同時傳遞多種主張訴求。
2.5疫情謠言的陳述方式:多為敘述式,其次為公告式和報道式
根據(jù)羅文伶、邱銘心的研究,結合樣本文本,將謠言的陳述方式分為5類:敘事式、報道式、公告式、科普式和其他。通過資料梳理,疫情謠言的陳述類型歸納見表8。
就疫情謠言的陳述形式而言,敘事式的謠言數(shù)量最多,它們或是記述了“某地有無癥狀病人倒地”,或是陳述“女毒王是如何坐遍14條地鐵”,從而使受眾了解到某個事件、某種情況可能正在或者已經發(fā)生。公告式和報道式也是常見的疫情謠言陳述形式,公告式的謠言宣告某個重要的事項或者行動,例如,“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取消”“武漢公共交通全部暫停”;報道式的謠言通常披上“新聞”的外衣,以一種比較正式的形式傳達某條消息,例如,“意大利全國封閉動用坦克”“蒙古國贈華的三萬只羊趕往二連浩特”??破帐街{言的數(shù)量相對不多,它們主要向受眾推廣、普及某類所謂的“科學知識”,例如,謠言“花崗巖能預防新冠肺炎感染”指出,“花崗巖可產生放射線,用花崗巖泡澡能起到殺死新冠病毒的作用”。
2.6疫情謠言的情緒類型:多為恐懼情緒,其次為敵意情緒
根據(jù)阮璋瓊和尹良潤的研究,將謠言的情緒類型分為5種:愿望型謠言(表達美好的期許),例如,“健康人可注射特免血漿預防COVID-19”;恐懼型謠言(傳遞“威脅”或者“危險”問題),例如,“溫州490例有40%是全新變異病毒”;善意型謠言(提醒人們遠離麻煩或者呼吁人們救助某類弱勢者),例如,“乘坐北京地鐵需要身份證”“北京小莊公交旁有人發(fā)病求助”;敵意型謠言(造成社會對立情緒),例如,“湖北省慈善總會領取防護服自用”;中立性謠言(沒有特別顯著的情緒偏向),例如,“太原本學期不做開學準備”。對相關疫情謠言的情緒類型進行歸納可以發(fā)現(xiàn),數(shù)量最多的是恐懼型謠言,這折射出了網民在疫情威脅面前的嚴重焦慮心理;其次為敵意型謠言,在一定程度上顯示了疫情期間社會矛盾的激化;相對而言,善意型謠言與愿望型謠言的數(shù)量并不多(見表9)。
3疫情謠言的內容策略分析
3.1利用疫情痛點衍生話題,建構威脅的集體意義
疫情暴發(fā)期間,與病毒傳染相關的議題最容易催發(fā)民眾恐慌,往往成為疫情謠言的一類議題。本文調查數(shù)據(jù)表示,“傳染”主題的疫情謠言數(shù)量最多,它們關涉病例、病癥、病毒擴散及由此帶來的公共衛(wèi)生事件惡化狀況。這些信息觸及民眾的本體性安全,傳遞了一種社會性恐慌,而這種恐慌大多源自民眾因病毒不斷發(fā)展所導致的認知失調。因為疫情問題,人們很多時候需要居家隔離,例行化的生活秩序被打斷,他們的內心充滿困惑與焦慮:什么時候可以復工?什么時候能夠出行正常化……與“民生”“新規(guī)”有關的不確定信息涌現(xiàn),填補了一些意義空白,成為疫情謠言的二類議題。從這幾種最常見的謠言主題來看,它們利用了疫情時代的社會痛點,捕捉到受眾的認知空白,挖掘出其心靈深處對于疫情風險的恐慌。
而且,這些疫情謠言善于建構威脅的集體意義。在樣本庫中,聚焦普通公眾的謠言數(shù)量最多(36.8%),它們總是敘述著新近發(fā)生的“事情”,而事件的相關人員就可能在我們的身邊,如小區(qū)鄰居、公司同事或者班車同乘者等,由此搭建起一種威脅的集體意義?,F(xiàn)實中,疫情不斷反復,人們行為的選擇取舍要受到種種不確定因素的干擾,這使得他們對各類新信息尤其是身邊的新鮮事保持高度關注,以便從中獲取某種確定性的答案。造謠者在將謠言信息時事化的同時,試圖以“近距離揭秘”的手段贏得更多的注意力,并借助所建構的“威脅的集體意義”的推力,最終達成其傳播意圖。“威脅的集體意義”賦予了疫情謠言一定的傳播價值,成為受眾分享謠言的一個重要基點。
3.2披上真相外衣迷惑受眾,訴求點清晰且集中
本文研究數(shù)據(jù)顯示,174條疫情謠言一共使用了281次不同的佐證方法,其中,使用次數(shù)最多的是多媒體資料(39.6%),其次是權威加持(33.4%)。與封閉的純文字表述相比,圖片、視頻等多媒體可直接開啟受眾的視覺模態(tài),進而強化謠言的主體信息。作為所有感覺的首領,視覺傳遞的意義直接且具體,容易讓受眾陷入傳播者所營造的幻境中,然后接受其設定的內容。同樣,來自專家、學者和機構的權威說法也頗受民眾關注,因為在信息傳播中,“誰告訴我們”中的“誰”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我們”對相關信息的態(tài)度。疫情謠言打著權威說法的幌子,提高了消息的傳播價值,導致受眾被其假定的圖景所迷惑。在這些佐證手段的介入下,謠言的言說空間與受眾的想象空間搭起了一層張力網,在某些特殊的時刻,這種張力會激發(fā)受眾異化出更多扭曲的圖景。
除了注意提升信息的可信度,疫情謠言的主張訴求也比較明確集中。從前文數(shù)據(jù)來看,在174條謠言中,提出一種主張訴求的謠言數(shù)量最多(58.6%)。通常,訴求點過多會增加受眾處理信息的難度;反之,則有利于突出事件的重點與凝聚受眾的情感。因此,明晰的謠言訴求點對其傳播具有正向推動作用。目前,所有的疫情謠言主張中,以“安全訴求”最為常見。在疫情期間,訴諸安全的信息能夠給民眾提供一種解釋性的控制感,在一定程度上舒緩其不安的情緒。于是,很多謠言打著“風險事實充分”“疫情后果嚴重”的幌子橫空而出,它們表達且滿足了人們對于“安全問題”的想象,得以在社交媒體平臺病毒式傳播。
3.3偏好夸張、極化的話語風格,擅長運用情緒化的句式
較多的疫情謠言(38.5%)通過敘述的方式呈現(xiàn),有著強烈的事實判斷意蘊。在這些信息中,有一部分本身就是離奇、罕見的事情,例如,“湖北孝感一病患挖洞逃出醫(yī)院”“武穴閑逛人員被抓住要考黃岡密卷”等謠言,它們令受眾感到夸張、驚訝,以至于急切記住并傳播,以待有人與他共享這種荒誕的感受;另一部分信息則通過驚人的數(shù)據(jù)、極端化的用詞等方式博取公眾關注,例如,“黃岡某廚師感染新冠肺炎波及3萬多人”“未來一周11萬歐洲人來京”等謠言中的數(shù)據(jù)“3萬”“11萬”,“患新冠肺炎的武大女博士留遺書”謠言中的“扯心掛肚”“死不瞑目”等用語。在公告式(26.4%)和報道式(24.1%)等其他常見的疫情謠言文本中,也可見“禁止”“全部”“一切”“都要”等強化的詞語。顯然,疫情謠言已經找到適合目標受眾的話語套路,使其關注并接受謠言。
疫情謠言的另一大特點是情緒色彩比較鮮明,既有焦灼、憂慮,也有對立、抗議,其中,以恐懼不安的信息情緒占比最高(50%)。恐懼型謠言采用情節(jié)渲染、代價預警等方式組織情緒化的句式,制造出駭人聞聽的效果。受眾會不自覺地產生代入感,筑起警惕、防備之心,許多原子化的個人也因這種負面情緒而組成臨時群體。同樣,敵意型疫情謠言也具有明顯的情緒化特征,它們常常利用強弱對比、黑白對照等句法,觸及醫(yī)療資源分配不公、疫情溯源陰謀論等問題。這些謠言充斥著隱蔽而強烈的偏見,很容易發(fā)展出一種社會性的盲從心理,致使受眾深陷情緒漩渦之中,最終完全相信謠言就是“事實”??傊榫w化的謠言句式擁有較強的召喚能力,能夠刺激受眾更高的傳播意愿。
4 疫情謠言的消解路徑
4.1應急管理部門應主動設置科普議程,積極培育公眾健康觀念
造謠者利用疫情社會的痛點炮制了大量的謠言,人們由于認知屢遭沖擊,變得無所適從,對“傳染”“新規(guī)”等傳言的接收閾限也一降再降,這會影響合理的病毒防護信息的接收,引致更嚴重的社會風險問題。
議程設置理論認為,通過有意圖、有技巧地提供信息、安排議題,可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公眾的認知[12]?;谏鲜銮闆r,應急管理部門應主動設置疫情科普議程,利用信息的首因效應培育其健康觀念,為疫情應對工作營造有利的輿論環(huán)境。在疫情科普議程的設置上,需要重視3個方面的問題。其一,如何選擇并設定議題,就本次疫情謠言傳播的主題,可考慮把重點放在“傳染”這個信息領域,向公眾傳遞與病毒傳染相關的健康信息,開展應急科普健康教育,保證正確的科學信息能夠成為公眾的精神支撐。其二,如何合理設計并傳播議題,這就需要考量議題的角度與時宜性,尤其要注意議題的時宜性,在重要的節(jié)點上做到“先發(fā)制人”,盡早引導公眾形成科學的防疫觀點,這樣既可消除無端的心理恐慌,也可降低往后信息糾偏的難度。其三,如何提高議題傳播的有效性,《全民科學素質行動規(guī)劃綱要(2021—2035年)》指出,提升科普工作效應,要增強全媒體傳播能力,健全宣教聯(lián)動機制[13],在實踐中,要推動議程信息的多渠道覆蓋和全息媒體傳播,使其走進社區(qū)、學校乃至農村邊遠地區(qū);聯(lián)動各科普機構、科研力量和影響力媒體推進議題的宣傳,通過協(xié)同機制增強疾控健康話題的影響力,提升公眾的健康信息素養(yǎng),從而對謠言傳播起到一定的干預作用。
4.2科協(xié)、衛(wèi)健委等專業(yè)機構應發(fā)揮專業(yè)作用,精準回應訴求,豐富辟謠證據(jù)的呈現(xiàn)形式
疫情謠言披上“事實”的外衣,通過迎合大眾的心理需求招致大量的圍觀。受謠言的誤導,人們可能會錯判疫情形勢,采取不當?shù)姆婪洞胧R平庖咔橹{言的偽裝術,需提供高質量的辟謠信息與之抗衡。
學者提出,有效的辟謠要具備高信度,重點在于消除不確定性,要與謠言內容針鋒相對[14]。對于疫情謠言,辟謠工作可從以下3個方面推進。首先,要體現(xiàn)專業(yè)性,用專業(yè)的知識撕破謠言偽裝的面紗。相比“自我辟謠”“替代辟謠”等辟謠形式,“專業(yè)辟謠”能夠更好地對沖謠言信源[15]。各地科協(xié)、衛(wèi)健委等專業(yè)機構應加強合作,通過專業(yè)知識將民眾帶出謠言的誤區(qū)。例如,廣西衛(wèi)健委組織科普“戰(zhàn)疫”團隊,推出上千篇科普文章,瀏覽量高達1.5億次[16]。另外,辟謠信息中的專業(yè)知識要盡量深入淺出,使公眾通曉關鍵信息點。其次,跟進民眾關切,精準回應訴求,消除其疑惑。過去,很多辟謠信息是指令式的簡單通告,不但沒有平息質疑,還可能造成誤讀損耗。國務院聯(lián)防聯(lián)控機制〔2021〕9號文件指出,疫情防控要回應社會關切、解答公眾疑惑[17]。本文數(shù)據(jù)顯示,“安全問題”是疫情謠言最突出的訴求。在高度恐慌的疫情世界,人們對到底多安全才夠安全感到困惑,面對焦慮的謠言傳播者,專業(yè)機構應做實、做細對“安全問題”的解讀,在相關問題的界定、原因及對策等方面賦予確定性,深化其對疫情風險的理解。最后,要以多元化的證據(jù)抗擊謠言,提高信息反駁的力度。正如造謠者會采用一兩種佐證方法提高信度,辟謠信息也可加強證據(jù)的呈現(xiàn)以爭取更多的支持。專業(yè)機構可在文本中陳列多個確鑿的科學證據(jù),其中,圖片、視頻、Flash等“視覺元素”可作為關鍵的反擊武器出現(xiàn)在辟謠信息中,強力擊破謠言中的不實內容。
4.3辟謠平臺應增強謠言情感屬性的辨識,實施辟謠分類工作,推動科學與公眾對話
疫情謠言通過“敘述”“公告”“報道”的形式捕獲受眾注意力,以強烈的情緒化信息形塑他們的感受。在情緒的推動下,人們出現(xiàn)“搶購”“抗議”等行為。疫情謠言的治理也需考慮情緒視角,提升公眾的情緒調試力和信息糾偏力。
鑒于疫情謠言具有顯性的負面情感特征,辟謠平臺可以從情感分析的基點出發(fā),提取副詞、否定詞和名詞等語料特征,建立疫情謠言情感詞典。在此基礎上,構建信息抓取模塊,設置科學的情感計算規(guī)則,對疑似謠言的文本進行正負向情感均值差、強烈值分歧度等數(shù)值計算,實現(xiàn)疫情謠言的自動抓取。由于疫情謠言存在幾類較大的情緒受眾群體,在辟謠工作中也應重視受眾的細分。針對恐懼型謠言群體,可直指傳言的漏洞并告知相應的套路攻破之道,同時要加強衛(wèi)生救治、物資儲備等科學應急信息的宣傳,避免其對不確定的破壞性后果的高估。對于敵意型謠言群體,為防逆火效應,辟謠工作應摒棄強制式的糾錯方式,采用柔性的匡正式風格,在商議的核實過程中,提高其對偽陰謀論的思辨力。由于新冠肺炎疫情風險有長期存在的可能,要在更大的范圍、更穩(wěn)定的層面上控制情緒性疫情謠言的不良影響,應推動科學與公眾對話,重建網絡公共理性。在很多時候,公眾雖然能接觸到科學信息,但這種信息更多的是一種單向輸出,導致科普效果欠佳。學者認為,“對話”是建構認同、克服現(xiàn)代性危機的重要手段[18]。2020年,中國科協(xié)主辦的應急科普研討會也提出,要打造“樞紐性”的應急科普平臺,鼓勵科學家與大眾對話[19]。因此,科學與公眾不僅要面對面,兩者之間還要建立平等對話的關系,在對話中達成信息的“解碼共通性”。辟謠平臺可聯(lián)合各專業(yè)領域開辟科學互動頻道,設置“問答”“探究”“在線”“求證”等服務功能,使公眾隨時找到可咨詢、可對話的通道。平臺還應不斷新增有效的內容供給,保證對話貫穿風險存續(xù)的全程,最大限度地統(tǒng)一公眾對風險的認知,壓縮謠言的生存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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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顏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