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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居與殖產風潮下的宋代任官避籍制度發(fā)展

2021-12-06 12:26:05鐵愛花
關鍵詞:官員

洪 怡, 鐵愛花

(蘇州大學 社會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0)

任官避籍制度是古代回避制度的重要內容之一,其主要內容為本貫回避,目的在于“去閭里,遠親戚”[1]8327,避免官僚受血緣或地緣因素的影響以公權謀私利,保障官僚隊伍的廉潔。對于宋代任官回避制度,目前學界已有不少研究成果,如張邦煒的《宋代避親避籍制度述評》、苗書梅的《宋代官吏回避法述論》,分別從避親和避籍兩方面對宋代回避制度進行了詳細論述,并指出其雖有不足,但較前代更為進步和完善(1)具體參見張邦煒《宋代避親避籍制度述評》,《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86年第1期;苗書梅《宋代官吏回避法述論》,《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1年第1期。其他關于宋代避籍制度的研究成果還有:朱瑞煕《宋代官員回避制度》,《中華文史論叢》第48輯;杜文玉《唐宋任官回避制度初探》,《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3期;陳振《中國歷史上官吏任用的回避制度》,《中州學刊》,1986年第5期等。。但已有研究成果更多地關注于制度內容本身,且更偏重于避親制度,對避籍制度的發(fā)展及其與相關社會現(xiàn)象之間的聯(lián)系關注較少。宋代官僚士人的寄居風潮及由自身經濟基礎變化所帶來的廣泛殖產對地方的社會秩序和治理產生了影響,且殖產與寄居之間存在一定關聯(lián),產業(yè)所在地成為官員選擇寄居的原因之一。為了應對寄居和殖產帶來的問題,宋代政府制定了新的回避制度予以應對。

一、 宋代官員的寄居風潮

關于“寄居官”的定義,宋人各有不同解釋。從字面意思看,“寄居”應與“鄉(xiāng)居”相對,指的是寄寓他鄉(xiāng)。宋人蕭參說,寄居之官,又被叫做“寓公”,出自《禮記》的“諸侯不臣寓公”[2]。所謂“寓公”,是指諸侯失國而寄寓于諸侯者[3],而宋代的寄居官也采用這一稱呼,應是指其不居本鄉(xiāng)、寓居他鄉(xiāng)的情況。與之不同,趙升在《朝野類要》中解釋,寄居官又稱為私居官,“不以客居及本貫土著”[4]47。私居是私人居第,指官員處于居家的狀態(tài),強調的是寄居官居家無職事,而非居于何地。對此,日本學者竺沙雅章在關于寄居官含義的辨析中指出,寄居的含義是相對土居、鄉(xiāng)居而言的,就是寄寓他鄉(xiāng)的意思。但其含義在宋代又有所擴大,也指不任具體職事之官,即非現(xiàn)任官。而閑居官、私居官這類后被稱為寄居官,則又反映了寄居風潮盛于土居[5]。筆者討論的“寄居官”,是指士人仕宦后不歸本貫、寄居他鄉(xiāng)之意。

宋代士人仕宦后寄居他鄉(xiāng)者眾多,寄居之風盛行。清代學者錢大昕指出,宋代士人宦成后不歸故里,在當時已經是一種風俗[6]。日本學者竺沙雅章對宋代的寄居官問題有過專門研究,他指出北宋時官員寄居就已經成為風潮[7]。北宋各地都存在官員寄居現(xiàn)象。在北方,東京開封和西京洛陽是官員寄居的主要地區(qū)。開封作為北宋的政治經濟中心,自然是官員寄居比較集中的地區(qū),很多官員因為仕宦的需要,往往徙居于開封,遂占籍于此。王審琦,其先遼西人,徙家洛陽[8]8815,但其家族后代成員中亦有“以仕宦徙汴,今占開封”[9]927者。張挺卿,其先本澶淵人,先祖張昭易為軍器庫副使,“事太宗皇帝于晉邸”[9]888,后家于京師,“遂葬開封”,張挺卿的父祖也祔葬于京師,“凡三世矣”[9]888。河南府本是故都,又是北宋的一個文化重地,如張齊賢、文彥博、呂公著、司馬光、邵雍等名公鉅卿都曾寄居于此[10]。此外,京西路的潁州交通便利,從京師乘舟東南行即可到達,并且“水泉魚稻之美甲于近甸”[9]935,因此“言卜居者莫不先之”[9]935。自慶歷(1041—1048)以來,士大夫往往在潁州經營,“以為閑燕之地”。仁宗嘉祐中,福建長樂的王回、潁川辛有終、許州王山民三人寄居該地,“皆以僑寄,遂為鄉(xiāng)黨鄰里”[9]935。在南方,江南地區(qū)也是宋代官員寄居的樂選之地。劉頒伯父致仕后不歸故鄉(xiāng)臨江新喻,因為素愛吳中山水,“筑室以居”,“往來虎丘、洞庭之間”(2)參見張元濟《四部叢刊三編》第62冊沈遘《沈氏三先生文集·西溪文集》,上海書店,1986年。。蘇州為當時衣冠集盛之地,許多坊、橋之名都與地方的名士大夫有關,如“德壽坊”“靈芝坊”等[11]13,但“衣冠雖盛皆僑寄”[12]。元豐(1078—1085)中,知州章岵參加了當時郡中七十歲以上士大夫們舉辦的九老會。除章岵外,在與會人員中,盧革、黃挺、徐九思、徐師閔、張詵五人本貫均非吳郡,而是致仕后寄居于此(3)參見伊原弘《宋代浙西における都市と士大夫》注釋18,《中嶋敏先生古稀紀念論文集》(上卷),中嶋敏先生古稀紀念事業(yè)會發(fā)行,1980年,第346頁。,由此可見當時蘇州官宦寄居之盛。除蘇州外,潤州也是不少官員的寄居選擇。陳從易家族“世居泉南,歿則葬其邑”[9]949,但陳從易的兒子陳維孫等人自少仕宦,奉母親居江淮三十年,“不復南歸”,其母死后就葬在寄居地潤州[9]949。陳氏的姻親蘇頌也出身于泉州,其父蘇紳叮囑他“吾歸葬失計,汝輩慎勿效。既不能免仕宦,隨處葬我”[9]1134,蘇頌后葬其父于潤州,率領家族寄居于潤州[9]1134。

南宋時,中原士大夫跟隨趙室南渡,官員寄居現(xiàn)象也就更為普遍。南渡之初,士大夫眾多,“困厄之余,未有闕以處之”[8]4082。為了安置這些士大夫,朝廷允許承務郎以上權差遣宮觀一次,后續(xù)又規(guī)定選人如無闕可入,可以“破格與岳廟”,目的是安撫不調之人,但“末乃重僥倖求泛與之弊”[8]4082。得宮觀者一般不須實地任職,而是“任便居住”[4]101。本貫福州的黃龜年,提舉江州太平觀,他既沒有居住在本貫福州,也沒有寄居于江州,而是寄居于明州昌國縣,并在昌國縣購置葬地[1]4931。此外,高宗允許西北士大夫各占寺宇居住。周密的曾祖就寄居“湖之鐵觀音寺,后選天圣寺”[13]。王審琦之孫王绹在隨高宗南渡后,寄居于“東禪僧舍”,寓居平江府昆山縣[14]。再加之南宋領土不及北宋,員多闕少之弊更甚于之前,官員“居官之日少,退閑之日多”[15],待闕官寄居他鄉(xiāng)的現(xiàn)象也頗為普遍。南宋的《慶元條法事類》就專門有“寄居待闕”條,寄居和待闕合為一詞,由此可以窺見待闕官寄居現(xiàn)象的普遍。

二、 殖產風潮與寄居的關聯(lián)

宋代回避制度的另一個新內容則是對產業(yè)所在地的回避。這項內容的產生與當時官員隨處仕宦、不拘本貫的普遍殖產現(xiàn)象有關。宋朝時,門閥制度徹底瓦解,科舉制度加速階層流動,士人階層的命途與前代截然不同,經濟壓力迫使他們不得不廣殖產業(yè),以求得家門支撐及為子孫后代考慮。這種命途的差異,被宋人自己歸結為“貴人多,福人少”。邵伯溫就曾向張衍詢問過,“古者貴人少,福人多,今貴人多,富人少”[16]177,張衍如此回答:

昔之命出格者作宰執(zhí),次作兩制。又次官卿監(jiān),為監(jiān)司大郡,享安逸壽考之樂,任子孫厚田宅,雖非兩制,福不在其下。故曰福人多,貴人少。今之士大夫,自朝官便作兩制,忽罷去,但朝官耳,不能任子孫,貧約如初。蓋其命發(fā)于刑殺,未久即災至。故曰貴人多,福人少也。[16]176-177

正如張衍所說,古代命格出眾者,依次可以成為宰執(zhí)、兩制、卿監(jiān)等,可以“任子孫厚田宅”,所以“福人”多。而如今的士大夫哪怕是兩制,一旦被罷去,“但朝官耳,不能任子孫,貧約如初”[16]177。這反映了宋代士人與前代士人在經濟、政治地位上的巨大差別。而造成這種差別的原因在于,宋之前的士族門閥憑其家世出任官職,其家世即其“?!敝鶃?所以可以“任子孫厚田宅”而無后顧之憂。相比之下,宋代士人已經失去了這種保障,要和普通地主一樣向國家納稅,仰靠微薄的俸祿生活,不能蔭庇子孫,一旦失去官位,可能就要淪落到“貧約如初”的境地。對此,南宋俞文豹亦有同感,認為“世間貴命多,富命少”,財富的積累需要“歷勤苦,積以歲月,累以錙銖,則不可以驟致”[17]30。雖然宋代士人通過科舉提升社會地位較易,但未必能改善經濟狀況,因而貧宦并不罕見(4)宋代只有少數(shù)高官才能享受到厚祿,大多數(shù)官員俸入微薄,存在為數(shù)不少的貧宦。參見何忠禮《宋代官吏的俸祿》,《歷史研究》1994年第3期;黃惠賢、陳鋒主編《俸祿制度史》,武漢大學出版社,1996年,第301-304頁;梁庚堯《南宋的貧士與貧宦》,《宋代社會經濟史論集》(下冊),臺北允晨文化出版社,1997年,第322-417頁。。因此,治生成為宋代官宦需要考慮的重要問題。賈黯登第后前去拜謝杜衍,杜衍認為他考取了第一,學問方面自不必多說,但“恐生事不足,進退不輕,而道不行爾”[17]64。由此可見,“治生”成為了行道的前提。周煇也聽一位名公鉅卿對他說過,“人生不可無田,有則仕宦出處自如,可以行志”,并且認為“有田方為福,蓋福字從田、從衣”[18]。葉夢得也對子孫叮嚀囑咐“有便好田產,可買則買之,勿計厚值”,“人家未有無田而致富者”,并且買田要效法范仲淹所立的義莊之法[19]。

宋代官員仕宦四方往往隨地殖產,因而他們的產業(yè)往往跨越州縣,不拘于一處。例如,蔡京在兩浙地區(qū)的為官經歷豐富[8]13721,南宋初,在清點和出賣蔡京財產時,就發(fā)現(xiàn)其在蘇州、湖州等地均有資產(5)參見莊綽《雞肋編》卷中“黃策在平江府出賣蔡京籍沒財務”,中華書局,1983年,第66頁;《宋會要·食貨》五之二十“湖州見拘籍到蔡京田產”,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6068頁。。南宋初,韓世忠于軍旅之中轉戰(zhàn)四方,先后陳乞買平江府朱勔南園,及請佃陳滿塘官地一千二百畝[20]1261。他還以一檄文迫使章惇子孫獻出蘇中名園滄浪亭(6)參見蔣瀚澄《滄浪亭新志》,民國十七年(1928)鉛印本,蘇州大學炳麟圖書館館藏。。除蘇州的田宅外,他在江西新淦縣也有田產[21]。雖然殖產不等同于寄居其地,但宋代官員仕宦后的隨地殖產往往是促成他們寄居地方的一個要因。宋人徐積就說:“學士大夫起自遠方,羈旅仕宦處于中州,皆東西南北之人也,歲月既久,即其所居,求田問舍,遂為中州人者多矣?!盵22]蘇軾曾于常州買田,后徙家就居常州,乃至其曾孫輩的蘇峴仍因此居于常州[23]。蘇軾之孫蘇符因為有田在蘇州而寄居于此[20]2516。南宋初的王庶遭貶謫,于道州安置,即在九江敷淺原買田,“徙家居焉”[20]2462。

官員在寄居后就開始買田殖產。官員寄居他鄉(xiāng),往往并非獨身,而是攜家?guī)Э?。建州浦城人章甫掛冠后寄居蘇州,就有子八人(一人早逝)、孫男女二十二人之多[24]。泉州人蘇頌舉家寄居潤州時,“聚居建第,不啻二百口”[9]1163。這樣龐大的家庭僅靠俸祿必然是難以為繼的。出于維系家計及為子孫的長遠考慮,在寄居地就地殖產是必然之舉。但在這一過程中,未必都是通過合法手段。寄居官倚仗自身勢力,與地方官勾結,對民眾田產、財務往往強取豪奪。如,胡順之致仕后寄居于洪州,“憑陵細民,殖產至富”[25];提舉洪州玉隆萬壽宮曾孝蘊寄居池州,“干擾州縣,侵奪民田”[1]4894;辛宗道寄居饒州,“強占民田,詐取財物”[1]4933;黃榦知臨川縣時,治內有寄居官危教授,因貪圖縣民熊祥家的山林陂塘,便借家中失竊事誣告熊祥窩藏盜賊,“使之流離轉徙,盡據(jù)其產業(yè)而后已”[26]289-290。官員在寄居他地期間,為了獲得穩(wěn)定的經濟來源,也往往會置辦產業(yè)于地方,但這并不意味他們就一定會從此定居于此,寄居地也可能變?yōu)閱渭兊漠a業(yè)所在地。

三、 寄居官的勢力及其對地方治理的影響

寄居官雖然不任職事而閑居鄉(xiāng)里,但在身份上他已經脫離了民的行列,因而擁有更為深厚的政治背景,勢力不遜于地方土著豪右。這既緣于國家授予他們的官職,也緣于其子弟、同年、姻親、門生故吏等人際關系。在寄居官本身具備如此背景的情況下,現(xiàn)任地方官如果想與其相安無事,往往要與之交好,甚至淪為其爪牙,獻媚于寄居官。因此,寄居官雖非在扎根已久、經營深厚的本貫生活,但其勢力可能并不遜色于本貫。他們借勢橫行于寄居地,擾亂地方社會秩序,阻礙國家政策推行。

首先,寄居官的實力體現(xiàn)在自身的官職之上。黃榦批評寄居官“倚國家之官職,害國家之百姓”[26]369。寄居官雖然不任職事,但仍然還是官身,甚至官位高于地方監(jiān)司、州縣守令。這使得地方官難與之抗衡,處于不利地位。蔣堂兩知蘇州,以禮部侍郎致仕后就居蘇州,他不樂于居地“難老坊”的名字,認為“俚俗歆艷,內不足而假之人以夸者,非所望于故人”,知府即用蔣氏曾經有過芝草之瑞的故事,將坊名改為“靈芝坊”[11]73-74。地方官主動討好轄區(qū)內的寄居官,對于寄居官的違法行為,地方官因畏懼其勢而不敢糾察,甚至助紂為虐。章惇自樞密使被罷后寄居蘇州,他借兒子的名義賤價買入昆山百姓朱迎等人的田產,朱迎等人向縣官陳告,縣官畏懼章惇的權勢,反而將朱迎等人上告,“誣以他罪,屢加刑責,必使如意而后止”,從州到轉運司,“并不依公理推斷”(7)參見張元濟《四部叢刊續(xù)編》第14冊劉世安《盡言集》,上海書店,1984年。。麗水尉王埜不屈服于挾勢奪村民之舟的寄居者,“執(zhí)不與”,但其上司獻媚于寄居官,“怒撻吏,奪舟與之”[27]。由于地方官難以與寄居官中官位高者勢均力敵,因而只能屈從討好乃至淪為其爪牙。這加速了寄居官在寄居地的勢力增長。

其次,寄居官的人際關系也是其重要倚仗。寄居官雖然不在其位,甚至官位低于地方官,但他們的人際關系中不乏身至高位的子弟、姻親、同年、同鄉(xiāng)、門生故吏等,這些人都是其重要倚仗。北宋時,鄭膺不過一介將作監(jiān)主簿,在寄居秀州時,一路監(jiān)司皆“卑而下之”,乃因他是時任參知政事呂惠卿之舅,故在地方“招權弄勢,不復可數(shù)”[28]6586。早已致仕的章俞和縣主簿章愷強占民田,開封府的官員皆“各懷觀望,畏避簽書”[28]7551。其原因在于,章俞之子、章愷之兄是時任參知政事的章惇[28]7551。南宋時,秦檜的妻弟王歷寄居撫州,“恃秦檜之勢”,搶奪百姓田宅,甚于強盜,“江西人苦之”[20]2840。

最后,寄居官與地方官之間相互交結,助力彼此。章惇在給自己任仁安令叔叔的書信里就叮囑“待寄居游士有禮”,但要與其保持距離,“不與之交私”[29]。但是,寄居官既有官的身份,又有為宦以來積累的人際關系,這使得地方官在地方治理過程中往往不得不與之交,甚至獻媚于他們。地方官對于當?shù)氐募木邮看蠓蚩偸锹氏劝菰L,并將其作為自己的權要聲援,“往往循習諂媚,互相交結”[1]8527。張修寓居衢州日,曹泳攝酒官贓污不法,地方的監(jiān)司、郡守都想對其治罪,全倚仗張修營救而得以幸免。曹泳后來仕途順利,張修也“因緣以進”[1]4940。寄居官除了倚仗自身之勢外,也會主動與地方現(xiàn)任官交往,擴大自身的影響力,以便于自己用公權達成私人目的。寄居之家設酒食,雜以婢妾招待監(jiān)司、守令,雙方“因緣稔熟,遂至請囑公事,無所不至”[1]8332。寄居官借此橫行鄉(xiāng)里,欺壓平民,“小不如意,即送都保鎖縛捶楚”[20]2825,利用公權力來武斷鄉(xiāng)曲。寄居官交好于地方官,借公權力為自己謀利,地方官亦交通于寄居官以為聲援,以擴展自己的官場人脈,與之“互利互惠”。

官職、人際關系、與現(xiàn)任地方官的交際往來,這些構成了寄居官的地方勢力,使其擁有了不亞于甚至超越本貫的地方影響力。寄居官常常以勢凌人,以武斷鄉(xiāng)曲的豪強形象出現(xiàn),有學者甚至直接將其視為地方豪強一類[30]。除了欺壓一般民眾外,他們往往會為了自身利益而站在地方政府的對立面,阻礙政策的推行,對宋朝政府的地方控制造成了不利影響,導致地方官員在地方治理過程中不但難以施政,甚至有因遭寄居者誹謗而被黜免的可能。宋高宗任命李迨知洪州時,就擔憂洪州“寄居多,必有造謗者,不可不察也”[20]2409。黃榦監(jiān)酒庫,有吏人與拍戶錢福等人私賣酒,移文崇安州縣,要求根究私買酒者錢福等人,縣吏稱“本縣寄居為之庇護”[26]283。黃榦后為縣令,其治內寄居士人徐莘就曾聯(lián)合其他寄居者“扶同論訴縣道”,使權縣者被行遣,相關人等也被斷配,其勢力“自此愈見恣肆”[26]373。不僅地方官難以施政,中央政府推行的政策也會受到地方寄居官的阻擾。南宋紹煕二年(1191)三月,宋廷欲行經界法于漳、泉、汀三州,但同年十月,又下令罷經界[8]700-701。具體負責此事的朱熹為此“訪事宜,擇人物及方量之法”[8]12762-12763,因中輟而索性請祠。至于三州行經界而中輟的原因,朱熹的弟子黃榦在其墓志中清楚地點明了“寓公豪右果為異議以沮之”[26]417,即寄居官在其中作梗。朱門弟子陳宓在給后來知泉州黃中的劄文中建議在泉州推行經界法時應特別重視獲得寄居官支持的重要性,“當與寓公之賢者議,使率先為之,則一郡莫不從矣”[31]。由此可見,寄居官在地方上的影響力甚至可以左右政府政策的推行,若付之以寄居地一地治理之權,極可能是以國家力量幫助他們擴大在地方上的勢力,進而加劇官民矛盾。

四、 宋代任官避籍制度的發(fā)展

宋代的避籍制度在繼承前代已有的本貫回避的基礎上,針對官員普遍的寄居風潮和隨處殖產帶來的新問題,增加了寄居地回避和產業(yè)所在地回避的新內容。關于寄居和殖產現(xiàn)象,宋代曾出臺過相關禁令,但根本無法杜絕,且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反而更為普遍,如果在官員任職時不對此加以回避,難保某些官員不會利用職權謀取私利,加劇官民之間的矛盾。因此,在無法根本杜絕的情況下,就必須在官員的注授過程中對此予以回避,以避免私人因素對地方治理造成干擾。

關于寄居地回避,北宋時可能就已有相關規(guī)定。關于寄居的禁令,早在宋太宗淳化二年(991)就曾有規(guī)定,嶺南地區(qū)官員在任滿之后“不得寄寓部內,違者罪之”[1]8283。這是關于寄居的最早禁令,適用范圍僅限于嶺南。其后,這項規(guī)定的適用范圍得到了擴展。對于任滿不得寄居,宋高宗說“祖宗皆有成法”,要求“申言行下”[20]3334。可見,關于寄居的禁令在北宋時已發(fā)展為一項普遍規(guī)定。但這項規(guī)定對官員寄居行為的限制是有限的,從實際效果來看,根本無法有效抑制北宋官員的寄居風潮。而關于寄居官所造成的地方危害,北宋時也早就有了一定認識。扈褒昔日知蘇州吳縣,抱怨“蘇州士大夫寓居者多,然無不請托州縣”[32]。宋徽宗時,朝廷對寄居官造成的地方社會危害問題已經開始有所應對。政和二年(1112),就有臣僚指出,包括寄居官在內的閑居官有交通州縣、非法受財、囑托公事等,“一有不如所欲,則怨謗紛然”,“其弊百端,靡所不有”[1]8315,而以往對他們“別無檢舉”,缺乏必要的監(jiān)督。對此,宋廷要求“監(jiān)司體究,常切覺察”[1]8315。北宋時期,寄居現(xiàn)象已經成為風潮,朝廷對他們造成的危害亦有認識,因而在選官注授時不可能不注意到這一點,但究竟何時產生了寄居地回避的規(guī)定則難以獲知。宋神宗時,為避免官員“之官罷任,迎送勞苦”,朝廷將川峽、福建、廣南地區(qū)官員注授權力交給了地方漕司,以免其赴選。對于“占籍本路,或游注此州,皆從其便”,只規(guī)定“不許官本貫州縣及鄰境”[8]3722。由此推斷,可能此時對寄居地回避尚未有明確規(guī)定。但是,南宋的《吏部條法》“差注門”中卻有“不注寄居及本貫州”的規(guī)定,這條規(guī)定的末句則為“本貫開封者,唯不注本縣”[33]7-8。開封此時已不為南宋所有,因此極可能是承襲了北宋的相關規(guī)定,由此推斷寄居地回避的規(guī)定有可能是在北宋晚期出臺的。

南宋時期,針對官員的寄居地回避問題有了明確規(guī)定。紹興十三年(1143),就有言官指出寄居官對地方的危害,“干擾州縣,又監(jiān)司守令類多親眷,莫敢誰何”[20]2524,要求對其嚴加戒約,“重置典憲,不以赦原”[20]2524。紹興二十六年(1156),朝廷規(guī)定寄居長達七年的命官不許于該州注擬差遣[20]3057。次年,因當時南渡士大夫中多有用開封戶貫“守官鄉(xiāng)里”者,南宋政府又再次強調了對寄居地和產業(yè)地回避的規(guī)定,明確西北留寓及東南人寄居滿七年,不可以注授其地差遣[20]3099。紹興三十年(1160),宋高宗則下詔強調,州縣如果闕官,須派專門應職者,“不得差本處寄居官”[1]8383?!稇c元條法事類》作為南宋的法律文獻,在“權攝差委”中規(guī)定,知州、通判、縣令等官職空缺,如差寄居、待闕官權攝并受差者,以違制論,并且加強了對官員財產和寄居情況的監(jiān)管。另一部南宋法規(guī)《吏部條法》要求官員在射闕時要提供寄居州和田產物力的具體地點,如果有所隱瞞,則依照“供家狀不實法”來處置,并允許告發(fā)[33]5。后來關于寄居回避的法規(guī)得到進一步完善,原要求“監(jiān)司、守倅于寄居州郡自合回避”,現(xiàn)要求監(jiān)司屬官一并回避寄居地[1]5233。南宋建立之初,財政緊張,故例賞賜,“多從廢省”,從官賞賜也減半,甚至出現(xiàn)了“馬半匹,公服半領”的荒唐情況[34]。寄居官安家落戶不易,往往會不擇手段地為自身及子孫謀求利益,這使得寄居官與寄居地之間的關系更為緊張,加之南宋政府對地方的控制也遠不如北宋,因此南宋政府對于官員的寄居地回避就更為重視,相關規(guī)定也愈發(fā)細化和完備。

北宋時期就有了對產業(yè)所在地予以回避的明確規(guī)定。在出臺產業(yè)所在地回避規(guī)定之前,宋朝對官員任職期間的殖產行為早有禁令且處罰嚴厲。宋真宗時,知華州的崔端在部內創(chuàng)置物產,因此被“置之散秩,摒棄終身”[35],但這只是針對官員任職期間。在宋代不立田制的環(huán)境下,官員完全可以在致仕、待闕乃至待罪、居喪期間進行殖產,宋朝政府也不可能禁止官員們去置辦產業(yè)。呂惠卿丁憂兩浙期間,就指使華亭縣令張若濟貸民錢買田[28]6587。在無法禁止官員殖產的情況下,如果不對此加以回避,難保官員不利用職權進行非法牟利,對地方造成危害。治平四年(1607),御史張紀就向剛即位的神宗提出,河南作為故都,“衣冠將相占籍繁伙”,導致“民力凋弊,甚于它州”[1]8301,應規(guī)定凡官員有田宅在河南府者,不能陳乞親屬出任該地的通判、知縣等職[1]8301。宋徽宗時,產業(yè)回避的地區(qū)范圍得到擴大,產業(yè)回避逐漸發(fā)展為普遍規(guī)定。政和元年(1111),朝廷規(guī)定京兆、蘇州等地“有產業(yè)者,雖非本貫,亦不注親民官”[1]4329;兩年后,直接規(guī)定監(jiān)司不許任“產業(yè)所在路分”[1]4237。此外,政和四年(1114),利州路轉運判官高景山又提出,雖然不許官員寄居罷任處且任期內典買田宅,但官員還是利用規(guī)定的漏洞,在罷任后就地購買田宅,甚至有“今日解秩,而明日立券殖產者”[1]8241。對此,朝廷在原有規(guī)定上添加了“罷任未及三年者同”[1]8241的內容,要求罷任達三年以上方可寄居或典買田宅。到了南宋,在大量士大夫南渡落戶的背景下,關于產業(yè)地的回避規(guī)定更加完備且更受重視。紹興二十七年(1157),又有“命官田產所在州或寄居及七年,并不許注擬差遣”[20]3057的規(guī)定。南宋《慶元條法事類》中明確規(guī)定,官員不得任差于本貫、置產地、寄居地或曾寄居地四種地區(qū),不得權攝或受差其地,一律要求回避[36]98。而《吏部條法》則將妻家田產所在地也納入了回避范疇[33]4。

五、 結論

宋代的避籍制度在繼承本貫回避的基礎上,針對官員寄居與殖產風潮,增加了寄居地回避和產業(yè)所在地回避的新內容。關于這兩個內容,在門閥制度于宋代已經徹底瓦解的背景下,一方面,新的家族制度仍在形成之中,雖然義莊、家廟、族譜等近代家族制度的要素在北宋就已出現(xiàn)并日臻成熟,但實際上家族組織的發(fā)展并不盡如人意。宋仁宗就曾批評大臣對朝廷允許建設家廟的事態(tài)度冷漠,而忙于“專殖第產,不立私廟”[37]26。秦檜也提到宗族成員之間的感情淡薄,“不少有服屬雖近而情好極疏者;有雖號同姓,而恩義反不及異姓者多矣”[37]119。宋代作為近代家族制度的形成時期,宗族組織可能還處于自由、離散的狀態(tài),很難如明清家族那般將族人緊密地團聚在一起,宋代官員在回避本貫基礎上仕宦四方,為了便于仕宦、治生、葬親等,往往不歸本貫,寄居因此成為當時社會的風潮。另一方面,宋代士族與前代門閥士族不同,科舉制度雖然使他們的社會地位得到了提升,即從一介平民邁入士大夫行列,但未必能改變其經濟狀況,官員們近有家計之維持、族人之周濟的事宜,遠有為子孫長遠之計、保家族不墜的考量,隨仕宦所至,進而四處求田問舍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這又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了官員寄居其地。而寄居地的存在,無疑是在本貫這個血緣或者地緣代表地之外又經營出了一個類同于本貫的存在,且官員可以憑借自己在政治背景上的優(yōu)勢,在寄居地處于強勢地位,擁有較大的地方影響力,宋朝政府若再賦予其治理地方的權力,無異于如虎添翼。產業(yè)所在地回避則不同,其重點在于對私人財產的回避。在宋代不立田制的背景下,土地流動非常快,限制官員的殖產必然是不現(xiàn)實的,但為了減少私人經濟利益對官員在地方治理上的影響,必須對此加以回避。

總之,宋代任官避籍制度在繼承前代內容的基礎上,為應對宋代社會的新變化而發(fā)展出了寄居地回避和產業(yè)回避新內容,以期從制度上盡量排除官員任職中的私人因素干擾,確保他們公正廉潔,而此項制度也為宋以降的各朝代所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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