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芷含,劉芷君

刑法學是高等教育法學專業(yè)的一門主干課程。由于刑法學本身具有極強的實踐性，單純采用以理論講授為主的傳統(tǒng)教學模式，難以達到良好的教學效果。隨著法律職業(yè)資格制度持續(xù)完善，法律教育職業(yè)化在法學教育改革中的必要性愈加凸顯，這對高校法學院的教育而言，既是挑戰(zhàn)，亦是機遇。在此形勢下，應以促進知識向能力轉化為目標，著力推動刑法教學模式的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而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要豐富現(xiàn)有的教學方法。為此，本文將在反思傳統(tǒng)刑法學教學模式的基礎上，探討如何通過引入案例教學法，改進刑法學課程的授課方式，以期對刑法學課程的教學改革略有裨益。

一、傳統(tǒng)刑法學教學模式的反思

傳統(tǒng)刑法學教學模式是在長期的刑法教學實踐中逐漸形成的，其顯著特點有：在形式上，以課堂講授的方式開展教學活動；在內容上，以完成課本知識點的講解為教學任務。從一定程度上講，傳統(tǒng)的課本講授可以滿足刑法教學的初級目標，即使學生以較快速度認識刑法學科的知識要點，但這種認識更多的是基于記憶性理解和機械性學習，而非知識系統(tǒng)的內化和法學思維的訓練，如此而來并不利于實現(xiàn)更高層次的教學目標，不能使學生靈活運用所學的刑法知識。具體而言，傳統(tǒng)刑法學教學模式主要存在如下兩方面問題。

（一）重知識而輕能力

所有的刑法學研究，最終目的都在于解決罪與非罪以及如何定罪量刑的實際問題[1]。對于法科生而言，掌握解釋方法和論證思路，與知曉各類理論學說同等重要。一方面，理論對實踐具有指導意義，扎實的刑法理論功底能夠幫助學生將來更好地從事刑事司法活動；另一方面，刑事司法活動所面臨的實際情況往往要比理論預設的模型更為復雜，因而相關從業(yè)者還需要同時具備法律邏輯思維、證據(jù)運用、口頭表達、法律文書寫作等方面的能力。由此可見，理論知識的學習固然重要，但并不能夠完全取代專業(yè)素養(yǎng)的綜合性培養(yǎng)。對于一個合格的法律人而言，孤立地看待法學理論或者法律實務，都是有失偏頗的。因為作為法學研究者，只有真正懂得理論和實踐的辯證關系，才能理解法學理論的價值和真諦；作為法律實務工作者，只有真正懂得理論和實踐的辯證關系，才能做出符合法律邏輯的推理和判斷。然而，在傳統(tǒng)教學模式下，教師更注重學生的知識積累，習慣于按照文本注釋的方法梳理概念、區(qū)別、原則、要件等教材內容，借助理論資料去介紹、分析和評價學術觀點，在課程設計方面缺乏知識的轉化與運用環(huán)節(jié)，甚至出現(xiàn)“就理論而理論，就法律而法律”的情況，這種教學傾向極易導致學生陷入理論與實踐相脫離、知識水平與素質能力相脫節(jié)的困境。

（二）重講授而輕互動

教學模式是在教學思想指導下，圍繞教學目標而形成的相對穩(wěn)定、系統(tǒng)化的教學范型。從教學模式與教學思想的關系上看，教學思想屬于觀念形態(tài)的范疇，而教學模式是對教學思想的具體化[2]。換言之，教學模式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必然受到一定教學思想的指引與制約。在傳統(tǒng)教學理念中，教學是知識由老師向學生單向流動的結果[3]。在此類教學理念的影響下，傳統(tǒng)刑法學教學模式將講授教學作為最主要的甚至唯一的教學方法。講授教學法是由教師通過語言表達向學習者系統(tǒng)地傳授知識的教學方法。該教學方法之所以能在刑法教學活動中得到廣泛應用，是因為其具有方便高效、實用性強的優(yōu)勢，可以使學生在短時間內獲取較多的知識信息。但在單純的講授式教學下，教師始終占據(jù)著絕對權威的地位，學生如何理解刑法條文、如何分析刑事案件以及如何得出定罪量刑的結論，均取決于教師本人的知識結構與判斷過程。由于學生只能被動接受教師直接給予的“標準答案”，久而久之，就會產(chǎn)生過度依賴的心理，從而喪失學習的主動性和思考的獨立性。因此，要改變一講到底的現(xiàn)狀，轉變單一的“傳遞—接受”型教學模式，必須將講授法與其他教學方法相結合，克服講授法固有的缺陷。

二、在刑法學課程中引入案例教學法之提倡

案例教學法是指將案例討論引入教學活動，讓學生根據(jù)一定的知識和材料，自主分析案例所描述的法律事件，并通過集體研討尋求解決實際問題方案的一種教學方法。將案例教學法引入刑法學課程，能夠彌補傳統(tǒng)刑法學教學模式“重知識而輕能力”“重講授而輕互動”的缺陷。

首先，案例教學法具有講授教學法不具備的實訓功能。三段論是法律適用過程中最常見、最典型的一種法律形式推理，它由大前提（法律規(guī)范）、小前提（具體事實）及結論組成。熟練掌握三段論，可謂每位法律人必修的基本功。就刑法的適用而言，運用三段論分析得出定罪量刑結論，需要做好相應的技術性工作，包括發(fā)現(xiàn)事實、尋找刑法規(guī)范、確認找到的刑法規(guī)范是否能夠涵攝所發(fā)現(xiàn)的事實。上述技術性工作，只有通過反復訓練才能較好完成。而案例教學法正是承載這項訓練的主要教學方式。刑事案例教學的整個訓練過程，是以解決定罪量刑的實際問題為導向的，而教師在此過程中不能直接提供應對方案，學生需要憑借自身努力將抽象的法律規(guī)范運用到具體的案件事實，以此找到最合理的結論。其中，必然涉及對事實敏感程度、找法、釋法以及抽象概括事實等方面的考驗。因此，相比于講授式教學，案例教學法顯然更有利于培養(yǎng)學生發(fā)現(xiàn)、分析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并且有助于學生在互動中由知識的接受者向知識的應用者轉變。

其次，案例教學可以與理論講授形成對接。目前，我國大學本科階段的刑法學課程主要根據(jù)現(xiàn)行刑法的體系結構進行設置，一般分為刑法總論和刑法分論。刑法總論大致由本體論、犯罪論和刑罰論組成，刑法分論則以個罪構成要件為核心展開。刑法總論與刑法分論之間是緊密相聯(lián)、缺一不可的關系，因此，任何一個初學者要想學好刑法學，必須首先系統(tǒng)地學習刑法總論和刑法分論。在刑法學的基礎教學階段，使用講授方法教授刑法總論和刑法分論，無疑是讓學生快速建構刑法學知識體系的有效途徑，因而講授教學不可謂不必要。但在基礎教學階段結束以后，仍然堅持沿用抽象思維，片面強調講授內容的理論性和全面性，就容易導致教學內容欠缺現(xiàn)實性和針對性，同時也會影響學生對刑法學的學習興趣。所以，在經(jīng)歷過理論講授之后，應當適當?shù)匾园咐秊檩d體檢驗學生對刑法理論的掌握程度，促使學生及時對所學知識進行回顧、提取、整合和應用。由此可見，一定的理論積累和知識儲備是順利開展案例教學的前提，肯定案例教學法，并不意味著全盤否定以理論講授為主的傳統(tǒng)教學模式，相反，只要在教學設計上做好銜接工作，完全可以發(fā)揮各自優(yōu)勢，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

最后，案例教學法符合刑法學科的實踐性特點以及法學院教育的實際情況。法學教育職業(yè)化是當前國內法學教育的趨勢之一。在法學教育職業(yè)化的趨勢下，高等院校的法學院教育需要做出新的調整，即不僅要重視法學專業(yè)知識廣度和深度的拓展，還要適當擔負起法律職業(yè)素養(yǎng)的培育任務。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國高等院校法學院面臨著是走學術型道路還是走職業(yè)型道路的艱難選擇。事實上，伴隨法學教育社會分工的精細化、專門化，大包大攬的教育思路已不再適應法學院的教育發(fā)展規(guī)劃，加之在校教師鉆研方向不同，一些法考培訓、職業(yè)培訓等，應當交由專門的社會培訓機構承擔更為適宜，且更為現(xiàn)實。由此似乎產(chǎn)生了一個難題：法學院的教師應當如何布置教學工作，才能既滿足于法律職業(yè)素養(yǎng)的培育，又不至過度涉足宜由社會培訓機構從事的領域。這就涉及法學院教育的定位問題。應當明確的是，法學院教育本就是法學教育體系中的組成部分，而法學教育的內涵和外延要廣于法學院教育本身。因此，法學院提供的法律職業(yè)素養(yǎng)教育，有別于社會機構所提供的法律實務技能培訓，主要針對的還是思維習慣和基本職業(yè)道德的養(yǎng)成，而不是為了直接培養(yǎng)出已然精通各個實務環(huán)節(jié)的技術性人才。法學屬于實踐科學，刑法學尤為如此，開展案例教學的核心意義就在于經(jīng)過大量的系統(tǒng)性訓練，使學習者構建起一套規(guī)范化的刑法學思維模式，而這與法學院教育的培養(yǎng)目標正好一致。

三、案例教學法的具體運用

任何一種教學方法，如果運用不當，就可能南轅北轍、適得其反[4]。為了使一種好的教學方法發(fā)揮出應有的教學效果，在正式開課前，教師首先要對該種教學方法有清晰準確的認識，其次還需要制定一套切實可行的教學方案。鑒于此，本文將從如下兩個角度出發(fā)，探討如何在刑法學課程中具體落實案例教學法。

（一）運用案例教學法應避免的認識誤區(qū)

我國自20世紀80年代起，便開始將案例教學法引入到大學教育中。目前，已有多所高校開設了相關課程，但案例教學法對于不少教師而言，依然是一個比較模糊的概念，甚至現(xiàn)實當中有不少授課教師混淆了案例教學與例證教學，錯誤地以為例證教學就是案例教學。實際上，兩者存在根本差異。例證教學就是以案說法或以案說理，即教師在講解某一理論或某一法律條文時，為了便于學生理解，通過列舉典型案例，對所講解的理論或條文加以說明?？梢姡C教學仍然歸屬于“老師說，學生聽”的傳統(tǒng)教學模式范疇。此種教學方法，與案例教學相比，缺乏情境代入、自主思考和問題意識，目的是為了加強學生對知識的理解，而不是為了強化學生對知識的應用。因此，在正式踐行刑事案例教學之前，教師應當做足功課，正確理解和把握案例教學的理念與具體操作特點，避免將案例教學等同于例證教學。

（二）刑事案例教學的實施方案

刑事案例教學的組織形式靈活多樣。多年來，經(jīng)過各高校刑法學教師的努力挖掘與積極借鑒，現(xiàn)有鑒定式、論辯式、同臺競技式等多種案例教學模式，被運用于刑法學的教學實踐活動。這些教學模式雖然呈現(xiàn)出了不同的教學形態(tài)，但均以學生為主體，以案例為平臺，以解決法律適用問題為導向，并且從操作流程上看，一般包括案例展示、案例討論、總結評述等環(huán)節(jié)。接下來，筆者結合自己的教學實踐經(jīng)驗，圍繞案例選取標準和應用過程設計，對刑事案例教學的實施方案予以闡述。

1.案例選取。案例教學是以案例作為教學起點的教學方法，因而選取具有探討價值的刑事案例是實施刑事案例教學的前提基礎。對于法學院的教師而言，案例的獲取渠道一般比較多元，收集可供教學使用的刑事案例并非難事。授課教師既可以從其個人擔任兼職律師期間參與的刑事訴訟中獲取案卷材料，也可以通過搜索案例數(shù)據(jù)庫或翻閱最高院發(fā)布的指導性案例，查找相關的案件資料。為保證教學效果，對案例進行篩選時，應遵循如下原則：一是目的性，即選取的案例應當符合特定教學目標和教學內容的要求；二是典型性，即選取的案例應當蘊涵一定的刑法學原理和類案特點，能夠促進學生更好地掌握刑法基本理論、法律適用的方法和技巧等；三是，啟發(fā)性，即選取的案例應當具有突出的問題爭議性和充分的現(xiàn)實意義，能夠引起學生的深度思考，從而起到思維訓練和知識拓展的作用。

2.案例展示與案例分析報告撰寫。引導學生獨立思考是案例教學與傳統(tǒng)講授式教學的區(qū)別之一。因此，在案例討論開始前，教師需要事先將選取好的刑事案例呈現(xiàn)給學生，并就該案例涉及的主要問題向學生提問，要求學生提前查閱資料進行深入思考。與此同時，還可以布置案例分析報告撰寫任務，促使學生在這一過程中進一步整理分析思路，對將要討論的案例形成自己的認識。之后，教師可根據(jù)學生提交的案例分析報告，詳細了解每位學生的判斷結論及其論證依據(jù)，以便于后續(xù)案例討論的組織開展。

3.案例討論。案例討論是案例教學的核心階段。在整個案例討論環(huán)節(jié)中，教師應當始終保持引導者的角色，讓學生作為討論主體，充分地表達自己的觀點、立場及理由。由于這一階段的組織成功與否直接關系到案例教學活動的最終成效，教師除了要把控討論的流程和進度，還要隨時關注學生的表現(xiàn)情況，對不同特點的學生采取不同的措施，積極引導學生參與案例研習。此外，還可通過辯論的方式開展案例討論，使課堂討論更為熱烈，充分鍛煉學生的思辨能力和口頭表達能力。

4.總結點評與案例分析報告的完善。案例討論結束后，教師應及時做出總結點評?？偨Y點評的主要目的不在于闡明標準答案，而在于幫助學生提升認知高度，審視自己的思維方式和技術路徑。為此，教師需要根據(jù)案例討論的具體情況，對案例本身存在的爭議焦點進行重新梳理，指出其中包含的刑法理論和法律依據(jù)，并對學生在論辯中的表現(xiàn)予以點評，分別說明可取之處和改進意見。課后，為鞏固學習成果，教師還可以要求學生在反思總結的基礎上，對案例分析報告進行相應的補充和完善。